前几天看完是枝裕和的电视剧《回家的路》,显然这名字用来概括李睿珺的新片毫不失精准。
然而后者有一个更为诗性的名字: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这话是从爷爷口中说出的,“你们的阿爸阿妈在远离镇子的地方放牧,那里有你们水草丰茂的家。
”当时爷爷骑着马带着弟弟阿迪克尔,哥哥巴特尔在前面骑着自行车,大卡车飞驰而过,留他们在一地高扬的尘土中缓慢前行。
片中的另一辆大卡车出现在此后不久,爷爷骑着白马,立于坡头,眺望着它满载群羊远去。
大卡车把属于草原的一切都带走了,水、草、爷爷因井水干涸而卖掉的最后一只小羊,也带走了爷爷生前的最后一个背影。
留下一个枯黄的世界。
爷爷的过世在小孩眼中过于突然——老师让阿迪克尔去喊爷爷来办公室一趟,下一幕便是他看到喇嘛念经,亲人盛装,爷爷躺在床上,巴特尔在为他烧纸祭奠。
然而伏笔是有的,阿爸到镇上给阿妈抓药时,医生对阿爸说,也带爷爷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实际上爷爷和阿妈一样,都已积重难返。
这幅场景拍的有些生硬,确切的说,在两个孩子开启归家之路以前,几个大人(阿爸、老师、医生)的出镜都不太自然,阿爸在炕上和爷爷说家常时神色不定,避着镜头,老师过于紧张而口吐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只有在李睿珺电影里演过三回的爷爷丝毫不露怯意。
尽管如此,这些情节足够交代了三代裕固族人捉襟见肘的生活现状:爷爷住在镇子附近,因缺水而卖完了羊;阿爸阿妈去越来越远的草原放牧;同在一个小学的兄弟俩由于从小被爷爷和父母分开抚养而互生怨恨。
爷爷和阿妈都生病了,爷爷希望哥哥暑假能回家看望阿妈。
考完试,家长们接孩子回家(不懂他们为何要盛装出席,略显刻意),如同《白鹤》一样,无人管教的暑假开始了。
弟弟独自呆在空荡荡的宿舍里,还是决定收拾行李牵回骆驼,带哥哥一起回家看阿妈,寻找爷爷口中他们那水草丰茂的家。
认定遭父母抛弃的哥哥起初并不同意,直到弟弟在门前坐了一晚,本着带爷爷的灵魂回家/草原的心愿,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骆驼,开始了最古典的公路之旅,一次沙漠中的奥德赛。
从镇子到草原,实际上是一条逆时间的寻根冒险。
兄弟俩走过郊外,露宿废弃的房屋,弟弟从被遗弃的相片里发现,这是他们的伙伴小胖旧时居住过的村庄;他们走过荒野,在风蚀严重的山洞里看到祖先的壁画,镜头随着哥哥手里的电筒细细探照着留在墙上的古老的故事:野望侯张骞出使西夏国图景;他们在濒死的骆驼的指引下来到昔日的黄金牧场,如今的沙漠;直到路过遗世独立的寺庙,这里的喇嘛也纷纷逃向城镇,留下一座空庙。
他们路过干涸的井,地下的河,每一处都在求生存的同时,不忘以儿童的天性历险和把玩。
每走一步,都意味着离他们的家,他们的祖先,他们最初的生活模样更近一点(尽管最终可能面临着不能承受的虚无)。
每走一步,都意识到家的范围如何越来越小,文明源头如何越来越远。
蜡烛红光中,不愿离开的老阿卡(喇嘛)道出了真理:父亲是草,母亲是水。
而今母亲生病了,我们要虔诚祈祷。
尽管不免有些生硬的说教意味,但是顾不得这些,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家庭关系的宏观比对,每一个成员都匹配着一种工整的隐喻。
阿迪克尔和巴特尔的阿妈生病,正是他们的家园的干枯,暗示着与之息息相关的阿爸无法维持游牧业。
水干草退,文明消亡,人们不再记得祖先的语言和生计,不再游牧,拥挤在狭小的镇子里,直到有一天狭小的镇子也被沙漠化吞噬,人们离开乡土,前往新地。
祖先的后代成了永恒的流民,而他们不会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
与此同时,兄弟间感情的微妙变化,和他们身处的环境是一致的。
儿童的天真和任性让他们的互动构成一路上生动的笑点,稀释了荒野求生的紧张感和亟待归家的迫切心情。
起初弟弟百般热情,哥哥冷面相对,如同缺水的环境一样,两人有一种随时可能爆发分离的潜在危机。
迷路后发生争执,两人寻求共存又相互警惕,关系始终不平稳。
直到巴特尔偷换了水壶,阿迪克尔骆驼的奄奄一息,这种僵局终于到了冲突时刻。
沙漠中的打斗宣泄了彼此心中长久的嫉妒和怨恨,哥哥的弃之而去又让两人关系互换——弟弟冷漠,哥哥愧疚。
而寺庙的重逢,让哥哥从喇嘛那里懂得了归家的意义。
一匹新的骆驼,充足的水,让他们的感情得到新的润泽,起了生色,重新上路。
当哥哥假装系鞋带让弟弟去捡气球盒子,当两人玩溜溜球的影子投射在夜晚的白气球上,情感弥合,我们似乎感到这趟归家之路不再遥远。
看到树木,经过河谷,人们在水里淘金。
弟弟为哥哥描述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美好的家,“我们能在天黑赶到的话,阿爸从草原上放羊回来,就能吃上阿妈做的香饭”。
最残暴的一幕发生了,我们和弟弟同时惊呆了,转过身来的淘金工人之一是阿爸,他仍然戴着牧民的头巾,但是身边没有牛羊,没有草,只有被凿穿的河谷,手里的石子。
我们往往因为在路上走了太久,把目的地当成确信的稻草,久之就忘了它可能不会存在的几率。
兄弟俩的小理想打碎了,爷爷口中还在游牧的爸爸,喇嘛口中值得尊敬的最后的牧羊人,原来早就不在了。
他和镇子里的人一样,谋着为更远的城市里的人服务的生计。
即便走到文明的最核心,文明仍然不知所踪。
这一击是异常沉重的。
据说倒数第二个镜头是制片人方励给加的,为了让大家更明确地感受到工业文明对自然环境的剥夺,让弟弟望着远处的工厂和烟囱。
我倒感觉不必。
直接跟着最后一幕兄弟俩跟着疾步的阿爸走向消失就足够了。
自然环境的削损背后,呼唤着一种更大的古老文明的全然溃败,没有草原,没有马背上的民族,没了历史,没了未来。
乡愁式的虚无追溯,是不需要作出抵抗姿态的,极大程度是因为做不出。
片子一开场就给出了裕固族的信息。
作为信仰藏传佛教的突厥的后裔,裕固族曾经有过自己的国家,现在仅存一万四千人,百分之九十的人已经不会说自己的民族语言。
爷爷的去世,喇嘛的搬迁,阿爸的改行,兄弟俩的乡镇成长经历,都诉说着这个民族的日渐消亡。
哥哥巴特尔和弟弟阿迪克尔身上,各承载着不同的角色责任。
阿迪克尔是了解草原文化的,种种超现实元素的运用,映照出他心里种着的一片大草原。
课堂上望着窗外的阿爸,他望出了一家人的游牧场景。
骆驼回归故地,让他想象着曾经的夏日黄金牧场。
给哥哥讲述阿爸阿妈的家时,幸福生活的场景早已浮现。
他骑马,他不允许骆驼倌给骆驼膝盖前装木条,他看/梦到了爷爷的灵魂变成白马跑回来,他为死去的骆驼痛哭,以及那些反复出现的他站在高处眺望远方的身影。
阿迪克尔是草原的后人,所以看到阿爸在淘金时,镜头给了他全然呆滞的表情,作为一个有意识的回归者,家的崩塌对他而言太惨重了,他回不去了,他成了草原之外的流浪者。
而哥哥巴特尔本身并无草原经验,他更具有现代人的特质,执拗,重视自己的想法,掩饰感情,偶尔自私。
他更像被设置成一个游历者、冒险者,所以镜头借他之眼去浏览那些古老的壁画,去穿过寺庙的一个个门洞,去领悟喇嘛的教导。
他的失落来自外部,来自亲眼见证的归家意义的丢失。
而弟弟面临的是信仰的灭亡。
奥德赛的兄弟并行是非常好的设计,内部的张力得到展现,又不断得到相互补充。
寻根不止于寻的姿态,还囊括了主体的学习过程。
关于这个家园失落的乡愁故事,尽管有叫人微词之处,李睿珺仍然精心编织了一个惊艳的故事,给了极棒的结局。
相较上一部《白鹤》,整体上精进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影像的饱和度并不像之前那么高(在我看来鲜黄鲜绿绝不是《白鹤》的影像优点,而这次黄沙弥漫还原了灰头土脸的本色)。
伊朗人Peyman Yazda的配乐哀怨绵长又不失神秘恐怖,也很好地配合了这个民族的文化趣味(我们甚至可以想象换一个更哀怨的伊朗电影式题目《何处是我阿爸阿妈的家》)。
李睿珺关注老人和小孩,总是以他们为出口探寻正在丢失的东西。
在大量乡愁叙事中,做一个朴素、扎实、忠诚的还原是很重要、也很难的。
我们最不需要阐释,其次不需要滥情,相比之下说教反而更容易被原谅。
比如和《我故乡死亡的四种方式》那种故弄玄虚的知识分子式表达相比,他充满了诚意、反思和责任,又绝不放大个人情怀。
据说李睿珺的下一部作品要离开甘肃,讲两个战地记者在海外报导的故事。
那么看起来他的故乡三部曲《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正式完结了。
我总觉得等以后他颇有名气了(放映厅能坐满了),人们一定会拿他和早期的贾樟柯相比,事实上他们的电影探索确实相似:内陆乡愁,好剧本,群众演员,方言;甚至连出道路径也一致:海外电影节、稳定投资方。
然而李睿珺似乎看得更深远,不仅仅看这个世纪以内的事。
他的关注颇为原始,这不是一种转型期的振荡,倒像是一种颠覆和灭亡,也许跟他更为内陆有关(?
)。
从山西到甘肃,是否还有更值得关注的内陆乡愁,关于宗教或民族或日常生活的样态,我不知道能不能看马润生的了。
《电影世界》2015年10月刊几点补充:《水草》放映的第二天晚上,浦东芳草路一家小小的青年空间放映了《老驴头》。
李睿珺也来到现场和大家交流。
这地方很远,这天下着大雨,来的人不到十个。
没想到李睿珺也是单枪匹马坐地铁来的,在末班车上我把想问的都问全了。
文中提到的几个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关于阿爸表情的不自然,这是我观影不够细致的误解。
导演解释说这是他特意要求阿爸这么演的,仓皇失措,心里没底。
因为那时候阿爸已经是淘金工人了,他每次回镇子上,其实都在编造他还在坚持游牧的假象,因此他说到自己去更高更远的地方时,言语迟钝,神情紧张。
一个细节是,阿爸送兄弟俩回学校时,给他们脖子里一人套了一个小金锁,这其实也在暗示阿爸的淘金工作。
关于之后的震惊,回头想想,伏笔是很扎实细致的。
关于放暑假前,教室外面接孩子的家长都穿着隆重的民族服饰,我以为略刻意。
导演解释说这是个巧合。
找群众演员那天正好是当地一个民俗节日,所以大家都穿得很正式…而不是有意展现裕固族文化之类的用意…导演是个直接艺术家,朴素、扎实,没架子,有野心,单枪匹马,能写好剧本。
他说故乡并不是只有三部曲,脑子里有七八个甘肃故事。
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看到。
10月26日,东京电影节竞赛单元中唯一一部中国电影《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进行了首映,制片人方励、导演李睿珺在映后与观众进行了交流。
该片是曾以《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青年导演李睿珺的新作,讲述两个裕固族游牧家庭的孩子穿越荒漠、寻找回家的路的故事。
日本观众看后纷纷表示,为故事情节和两个小男孩出色的表演而感动。
故事:游牧两兄弟的漫漫寻乡路《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关注的是仍在坚守草原的裕固族人,80后导演李睿珺就生活在裕固族村落附近,因此了解裕固族的生活状态。
在前不久上映的公益电影《有一天》里,李睿珺执导的部分同样讲述了两个裕固族小男孩的故事,折射出来的主题也是对草原沙化、民族迁徙的惋惜与伤感之情。
李睿珺前作《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曾入围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新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是这位31岁导演的第四部长片作品,与《白鹤》同样聚焦孩子、老人、地域文化,关注生命与环境的起始和终结。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有强烈的民族色彩,从侧面反映了裕固族作为曾经的“马背上的民族”的无奈变迁史。
在故事中,哥哥巴吐尔和弟弟索嘎勒是生活在祁连山脚下的裕固族牧民孩子。
巴吐尔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与父母关系疏离。
父母与爷爷送兄弟二人去同一所学校上学,可他们却从不说话。
爷爷去世了,暑假来了,其他孩子都被接回家,父亲却没有出现。
索嘎勒决定和巴吐尔一起寻找草原上的家。
索嘎勒说父亲曾教过,放牧时如果迷路,一定要顺着河流走,只有在有水的地方水草才会茂盛,才是牧民的家。
一路上二人很少说话,只是顺着一条干枯的河流走着,看到满目疮痍、枯黄、破败的草原和被人工翻过凹凸起伏的干枯的河床。
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河流后,他们却看到了意料外的一幕。
风格:荒芜大漠的一首朴素小诗早在首映前的两三天,《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的媒体场和观众场的票便双双告罄。
在观众场偌大的影厅里,李睿珺用一副严肃的表情对观众开玩笑说:“首先我想问一下,刚才放电影有没有睡着的?
我想说的是,就算睡着了我也不会给你退票的。
”随后一位观众起身表示,确实有一点点困,但实在是一部好电影,令他非常感动。
制片人方励则回忆了四年前曾带《观音山》来东京电影节并获得两项大奖的经历。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台词很少,镜头迟缓而悠长,情节类似公路片,但又没有大的转折和起伏。
充斥在画面里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黄沙漫漫的荒漠景象,看久了似乎会跟片中两个小男孩一样疲惫而焦灼。
不过,这些缄默的镜头却充满诗意,伴随着声声驼铃,两个弱小的背影一前一后,时而互相疏离,时而共同面对。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的摄影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色彩远没上次艳丽,却别有另一番风味。
片名和海报也有浓浓诗意,就像出品公司天画画天的其他作品一样。
在“艰苦”、“乏味”成为这次回乡之旅关键词的同时,两个小男孩表现出来的童真童趣成了点缀其中的亮色,观众数次发出笑声。
从疏远到亲近,从嫉妒仇恨到手足情深,这是旅行对于两兄弟的另一层意义。
从交流环节的观众反馈可以看出,表演成为这部影片最显要和最值得称道的优点,两个生活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小演员表演浑然天成,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职业演员都难以达到的水准,摄影机似乎消失了。
李睿珺透露,他在开机前花了两个月时间训练孩子和骆驼,教会小演员骑骆驼和说他们自己民族的语言。
两个小演员都不是第一次出演李睿珺的作品了,弟弟的扮演者汤龙曾主演过上一部作品《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观众与主创交流部分实录: 观众:片中两个小男孩是怎么选出来的?
他们是职业演员吗?
导演李睿珺:他们就是生活在拍摄地农村的两个普通孩子,两个人之前都参演过我的电影,一个演过长片,一个演过短片。
只不过这次又隔了很长时间,所以需要重新训练。
执行制片人张敏:在拍摄之前我们跟两个孩子共同相处了两个月,我们觉得拍儿童演员最重要的就是建立信任,两个孩子已经习惯了镜头,觉得就是在生活一样。
观众:为什么选择了裕固族这个少数民族?
导演李睿珺:裕固族和维吾尔族都是突厥的后裔,后来信仰藏传佛教的成为裕固族,信仰伊斯兰教的成为了维吾尔族。
裕固族曾经有过自己的国家,但现在就剩了一万四千人,他们就生活在我隔壁的村庄,所以我对他们的生活很熟悉。
片中饰演父亲和哥哥的演员就是裕固族,但是百分之九十的裕固族已经不会说自己民族的话了,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教会孩子们语言。
观众:导演很年轻,却能驾驭这样一个题材,创作初衷是什么?
导演李睿珺:我拍这部电影的初衷是,这个民族曾经有自己的国家,马背上的民族曾经帮助唐朝平定过安史之乱,现在却只剩很少的人,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也在消失,还得我来教他们的孩子自己民族的语言,我来教他们骑骆驼,这是我一开始拍这部电影的思考。
片名的中文意思是“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现在草原都荒漠化了。
观众:电影以沙漠为背景,摄影上有什么表现技巧吗?
摄影师刘勇宏:电影里有很多沙地,很荒蛮,但在孩子的眼里可能却是像童话里的地方。
所以这部电影是从童话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的过程,童话世界尽管也有欺骗,但画面色彩是鲜明的,而到了现实世界,色彩就黯淡下来了,两个兄弟也互相和解了。
观众:当我看到最后一个工厂的镜头,我觉得很为污染痛心。
结尾是怎么考虑的?
制片人方励:其实这个结尾是我给导演建议的。
工业给人类带来了什么,前面积攒的情绪需要一个爆发和反思。
另外,导演是学美术出身的,而我是学地球物理的,所以我可能对人类对地球造成的破坏更有感触。
导演李睿珺:非常感谢我的制片人,我们有了更好的方式来表现结尾部分。
至于两个孩子最后为什么没有哭,我觉得他们必须要面对未来,就像电影里发生的事情都无法再逆转一样。
-在正在举行的东京电影节上,当日本电影同行听说来自中国的31岁的小伙子已经拍摄过四部长片,并且先后入围过釜山、威尼斯、东京等电影节后,不禁赞叹连连。
这位青年导演叫李睿珺,是个国内普通观众还不大熟悉的名字。
这次他带到东京参加竞赛的是新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讲两个裕固族小兄弟放暑假后寻找草原上的家的故事。
“商业电影的票房越来越高,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是可以捞一把的机会,就会有更多懂得、不懂得的人愿意拿出资本试一把,那势必给寻找资金的导演带来机会。
我活了31年,我认为这个时代至少在市场上是最好的黄金年代,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导演遵从自己的内心是很难的。
” 李睿珺说。
令人无奈的是,独立导演与商业片导演一样,也回避不了钱的问题。
但李睿珺还是觉得在这个时代有希望。
他打了个比方:“有钱有有钱的做法,没钱有没钱的做法。
好多诗写在宣纸上和写在擦屁股纸上是一样的,绝对不会影响那首诗的光芒。
” 这个时代热钱很多自由很难 挣婚礼钱还拍电影欠下的账 新浪娱乐:像你这样已经去过几次国际电影节、还有天画画天公司签约的青年导演,生存状况会比以前好一些了吗?
李睿珺:其实走电影节完全是一个双向的东西,一层对于制片方来说他觉得这样的片子,国内普通观众、院线不太容纳的,走电影节对制片方是一个销售的可能性。
恰巧你这个东西做完了,人家又愿意要。
但我不单纯是为了电影节,不然我1月份就赶柏林了,柏林影响力难道不比东京大?
我一定要做到我认为满意,电影节今年没有明年还有。
对于公司来说,正好天画画天合作的一群导演差不多都是这个风格,都是做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说白了,这个公司没有太大的生存的,我们并没有给公司带来很多收益。
比如那一年,有《白鹤》、《有人赞美聪慧》、《美姐》等片子,可能最后收回成本的就是《聪慧》,我收回了一大半,还有一部分正在做,也还没有完完全全收回成本。
你也知道现在中国观众、院线经理的口味,这样不是能够赚钱的电影。
但是,如果我们努力让电影有一些更大的收益,那不是更好么,能够让制片公司存活下去,支持更多的导演去做他们想要做的这样类型题材,其实对产业也是有好处的。
新浪娱乐:比如拍下一部电影,找投资会有困难吗?
李睿珺:看情况,看你要想做什么,当然如果你还是要想坚持按照自己原来的方式,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困难。
当然现在的投资环境来说比以前好了一些,热钱越来越多了,商业电影的票房越来越高,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是可以捞一把的机会,就会有更多懂得、不懂得的人愿意拿出资本试一把,那势必给寻找资金的导演带来机会。
我活了31年,我认为这个时代至少在市场上是最好的黄金年代,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票房很好、钱容易找,这时候你如何能够坚持自我、遵从你自己内心、做回你自己是很难的。
很多人因为会被资本限制,走上那条轨迹,你想回来都回不来了,有很多外界的外力因素影响。
胶片时代彻底已经结束了,我买一个5D2都可以拍电影,2K,弄个调音台,我十个人可以拍、七个人也可以拍。
我没钱就慢慢拍,拍两个月,能解决吃住就可以了。
我以前的电影都是这么干的,大不了我拍纪录片。
有钱有有钱的做法,没钱有没钱的做法。
但是,不会说有钱就做,没钱就不做。
好多诗写在宣纸上和写在擦屁股纸上是一样的,绝对不会影响那首诗的光芒。
新浪娱乐:你拍片挺快的,31岁已经拍4部长片了。
李睿珺:我拍第一部电影是2006年,自己借了很多钱,挣了很多钱,拍完那个电影就打水漂了,什么都没有。
然后又去挣钱,去电视台做摄像、剪接、编导,什么都干,还拍婚礼,为了挣钱还账。
我是到2009年的时候才拍《老驴头》,中间的时间基本上都在消耗在钱里面了,因为你为了自己的爱好付出了很多,现在就要去弥补那个东西。
2011年拍《白鹤》,2013年上半年拍华谊《有一天》中的《礼物》一段,9月份拍的《水草》,差不多两三年一部。
我觉得写剧本是从身体里面生长的过程,他不是类型电影有规章可以复制的,他独特就独特在这里。
你把种子丢在你脑子里长长,你认为长成了,掰下来的时候是有时间的,你要精心的锄草、灌溉、喷农药。
不熟的时候你不能生掰,再加上制作又漏掉很多,就没有了。
所以剧本很重要,我个人非常重视剧本,剧本不扎实我就不拍,我宁可晚一两年都不着急。
记录家乡普通人的故事 小成本电影只有剧本可以谈创作 新浪娱乐:你上一部电影《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以下简称<白鹤>)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为什么这次没有更进一步,还是拍摄关于自己家乡的文艺片?
通常拍家乡是很多新导演处女作的题材选择。
李睿珺:我觉得有两个原因。
如果只是单为了电影节的话,其实《老驴头》就已经入围柏林电影节,然后《白鹤》去了威尼斯,新片子最初是12月28号我们收到柏林的入围邀请,他要求我们1月中全部做完,但是时间赶不上,我们9月十几号才全部做完。
如果单纯为了那个的话,其实早就可以完成心愿了。
我觉得很多的电影现在都在讲传奇、讲英雄。
但是,真正普通人的生活有多少人能了解?
比如我家乡西北,农村的现状,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样的。
甚至有人认为《白鹤》是个年代戏,我说没有,《白鹤》是2011年秋天拍的,2011年那个村落状态、那些人穿着打扮、吃饭、衣食住行就是那个样子的,你就想这个差距有多大?
所以我觉得人来一趟世界,因为一些原因有了交集,彼此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更别说换作很大一个群体。
我觉得这些普通人也有很多故事值得告诉大家,你把这个记录下来。
新浪娱乐:天画画天的几位导演都喜欢拍自己家乡的故事,有的导演可能一辈子都在拍自己的家乡,有的导演在不断扩大自己的视野。
你下一部电影会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李睿珺:我没有想过这个东西,我遵从自己的内心走,有些项目合适有明星来,就没有必要拒绝。
有一些戏不合适,他愿意免费来,我也没有办法要。
比如《水草》就有明星愿意来,但是我不能让他演父亲贴个胡子坐在骆驼上,他也不会说语言,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体验生活,对他、对我来说都是不负责任。
可能我接下来有别的剧本,恰巧觉得普通演员演不了他内心的层次,需要有一个职业的演员,那我也不会说排斥。
而且可能有些剧本觉得200万能够,那你给我400万我也花不了。
如果这个戏正好剧本写出来是800万,你给我100万我也做不了。
我觉得一切都是服务于剧本,这个剧本来自于导演的内心,而我觉得作为一个导演恰恰是你要首先遵从与自己、遵从与自己的内心,这是对所有的观众最大的尊重。
新浪娱乐:接下来有新的计划和想法了吗?
李睿珺:前天晚上还在和方总聊新的剧本,一直讨论了很久了,还在筹备。
现在我还不满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满意的时候才能拍,因为我写剧本,写出来很快,但是过一段时间觉得不好,不停地推翻。
我觉得剧本很重要,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小成本的电影,其实他跟创作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大,为什么呢?
因为小成本的电影受各种因素的限制,其实你在创作的过程、在剧本的阶段全部已经做完了,你到真的开机的时候就是去还原。
还原会受很多东西的限制,天气、资金等各方面。
你不可能像王家卫一样,今天为了一个镜头坐在这里等,这句台词写的不好,我宁可让我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呆两天等我想一句台词,那是创作,我们这个不是。
剧本就像是一把沙子,捏在手里,等关机的时候伸开你的手看剩下了多少,剩下的就是你的电影。
新浪娱乐:还是会关于家乡、民族、地域文化的?
李睿珺:会有家乡的。
我觉得主要还是人,所有电影说来说去最后关注的还是人本身。
这次有可能做一个年轻人的,之前一直在做“两头”,小孩和老人。
这次小孩长大了,农民工的小孩已经长大了,跟我们差不多了。
说白了我自己就是农民工二代,在这里漂着。
我住的院子里的小孩,他是北京出生的,一口北京腔非常标准,但是他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户口,学都上不了。
但是,他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这里不能接纳他,他回到农村,农村也不能接纳他,他也不适应。
所以现在还没有想的特别清楚,看是今年拍还是明年拍,取决于剧本。
<图片1>“我不想上学,我想放羊。
”“因为一上学,我就成了羊。
”都说童言无忌,但孩子说的话却是最大的实话!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羔羊”,每天被牧羊人放牧的“羔羊”,而梦中美丽的故乡只是一个标志性的乌托邦的存在。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是一部西部公路片,有着西北粗粝的质感但却表达了细腻的情感和诗意的美感。
草原的消失,牧民的落寞,游牧文明的消亡,干枯的河流和孤独的白马。
用孩子的视角来看工业化进程带来的个中变化。
水草丰茂的地方才是家,如今看来现实却不尽然。
面对残垣断壁和消失的文明,孩子们的人生观将又是一次洗礼。
家里有两个孩子难免会有争风吃醋的现象,哥哥对弟弟的误会让两兄弟隔阂很深,哥哥遇到僧人是二人情感的转折,兄弟俩的冰释前嫌让人欣慰,但看到淘金的父亲则是心心念念的理想信念坍塌的开始。
父辈已对社会生活的压力妥协,目睹这一切的孩子们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令人辛酸不已。
很喜欢两个孩子骑着骆驼沿着干枯的河床穿行戈壁的镜头,苍凉的美感就满溢了屏幕。
由于电影里很多段都是方言,但这部电影就算是没有字幕也能让你看得懂。
迷途中寻找家的孩子们和一路走来的情感释放和最后镜头戛然而止在建起了工厂的家园上,令人唏嘘。
《圣经》佳音十五章里提到「迷途的羔羊」是指没有信仰的人们,抛开宗教观念,我们几乎都是迷途的“羔羊”,等待救赎和释放,穷其一生寻觅的心中的家园似乎遥不可及。
人类在进步,生活水平在提高,但精神生活却越来越贫乏,甚至是“空虚”,你上一次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
我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无解,因为生活的压力迫使我们去做“羔羊”,然而真正的“牧羊人”又有几个?
每个人不能脱离社会单独存活着,有社会的地方就有“牧羊人”和他的“羊群”们,而每个牧羊人又是另一个层面的“羔羊”。
生活带给我们很多思考,有信念有信仰才能从“羔羊”变成“牧羊人”,并且拥有自己的“牧场”。
置身于乡愁之中,或之外TT:早春三月时,在杭州有个创新影展——今年是第三年了,这个影展是后窗看电影和《都市快报》合办的,选片范畴很宽泛,剧情纪录都可以,昆曲《红楼梦》这样的戏曲片也行,方法上有很传统的也有很先锋的,基本上是新人新作,以作品质量值得到大银幕上一放为标准。
没什么大导演大明星,来看电影的不光是文艺青年,也有普通市民,在电影放完后,会有导演或其他主创与观众的一个交流。
这真是个朴实的影展呐,但我却在这个影展上看过特别让我惊艳的电影,比如《唐皇游地府》,而且看过的电影都在水准之上,没有什么让人看了觉得浪费票价或浪费时间的,比起院线烂片们,简直画出了中国当代电影的另一条水准线。
去看电影时,我又见着了后窗看电影的水怪,还正料峭春寒着,他穿着羽绒服,头发有点乱糟糟的,让我想起露天电影的时代,那些带着机器在田野与厂区出没的“电影人”。
今年看的电影中,有一个是李睿珺导演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片头是一幅壁画,像莫高窟那样的,记载了中古时期西域文明到达的文化与审美的高度,线条、色彩和人物,都美极了,而壁画在剥落着剥落着,字幕里说,曾经在西域十分强大的回鹘族,慢慢地衰落了,现在只余下一万四千多人,他们在解放初的民族调查与确认中,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裕固族”,取“富裕,牢固”的意思。
这个开头有点儿像个电视专题片,手法上有点笨,但因为壁画本身如此美,配的音乐又非常好,所以还是让人进入到了“内容”本身,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
最后一小块壁画,一个一骑绝尘的红衣骑手,也剥落了,画面上出现一个穿红衣的牧民,他微胖,疲惫,背着一个巨大的布口袋。
他把两个孩子托付在镇边住的爷爷家,说要带去更远的地方放牧,黄沙漫漫,这里已是一片戈壁。
自然与文化似乎都走到了某个终点。
爷爷又高又瘦,一大把白胡子,他的面貌就像壁画上的人一样,那是他继承的历史,他穿着中山装,那是他经历过的时代。
但他身上,历史与时代没有留下多少负担,他不仅与世与争,简直是与时无争地,平静地处在终点上,劳作与信仰就是他的一生。
——出现在这个片头的爷爷给电影带来了一种阿巴斯的风格,或者让人想到更早的伊朗电影《静谧的生活》。
他为什么如此平静?
因为他的私有财产少得可怜?
他不曾占有什么也不将失去什么?
然而再也没有别人能像他那样平静了。
人类越是想把这个世界占为己有,就越在降低这个世界适合人类生存的程度……两个小兄弟在爷爷去世之后开始了往“水草丰茂的地方”寻找父母的路途。
他们在自然与历史的废墟间穿行,为了使这故事有起码的冲突,设置了兄弟之间的矛盾,哥哥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父母因为愧疚也更溺爱他,给他买更多的玩具与衣服,弟弟跟着爸爸妈妈在游牧中长大,他更有生存经验,也对游牧生活有更多的回忆与向往。
但导演没有尖锐化他们的冲突,而安排他们在一座喇嘛庙里和解了。
只是水草丰茂的家最终也没有找到,草原深处也建起了工厂,开始开采地下的矿藏。
这个“寻父”的故事,拍得并不深刻,甚至于有些平淡,但却有种动人的气质。
——这种气质,来自于孩子,骆驼,来自于沿途的悲凉辽远的自然景观,与被人抛弃的一处处破壁颓垣。
导演对于主题,显然揭示得过于明了,喇嘛庙里的僧人说他们也要因为缺水而搬迁,但那个地方植被葱茏,显然是一处名胜吧。
最后孩子们遇到父亲时他也加入淘金的行列,这也过于戏剧性了。
导演把他的焦虑和惆怅过多地加在了情节与镜头之中,比如夜里在废墟中一个晃晃悠悠的长镜头——晃悠是技术原因造成的,导演说本来想用航拍而航拍团队的档期等不到,只好用一个普通的摇移镜头。
但这个镜头本来是孩子的主观镜头,在向更远处的荒废之地移去时,变成了全知全能的客观镜头,而且加得很长,这种过于明显的导向对于观众来说反而带来警惕。
但是总体而言,导演保持了一种缓慢的节奏,在这个节奏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物,两个孩子,爸爸,爷爷,得到了纪录片式的完整呈现,他们的卑微带着光彩,带着无论如何贫困的生活都因亲情而萦绕着的温暖与幽默。
这个预算不会宽裕的电影,还是尝试了下新的技术手段的运用:骆驼带着两个孩子到了曾经搭过毡房的草原,但这里已经不复有风吹草低见牛羊了——水草丰茂的回忆是用动画来模拟呈现的。
看到这里时我忽然奇怪地联想到《星际穿越》,在诺兰的科幻片里,他却是实景拍摄,真种了五百亩的玉米。
乡愁用了虚拟的图像,而未来则用的实景拍摄,其中除去预算之类的场外因素,导演的这种内容与方法的错置是一件奇怪而有趣的事,产生了某种象征性:未来必须携带现实的质感,而乡愁却有可能是某种虚拟的痛楚。
在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时代,一方面是这颗蓝色的星球已危机四伏,另一方面,科学技术却让人去眺望更远的宇宙与更远的未来。
每一个都不是孤岛,虽然互相之间看上去如此不同,如此不相关。
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对生态的忧虑,历史与文化的流失的同时,《星际穿越》这样的电影已然在宇宙间寻找新的落脚点。
而最新最好看的爆米花电影《皇家特工》,核心的讨论命题是:如果人类是病毒,地球是宿主,是不是人类应当自裁以挽救它的宿主?
反派虽然被消灭了,但这个问题却没有被消灭。
——TT,你看,所有人面对着同样的现状,正向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
李睿珺是没有什么答案的,他止于对现状的描绘,如果说乡愁有某种意义,也许它促使人去保存某种记忆。
就像壁画里保留过的那个一骑绝尘的红衣骑士一样,李睿珺为我们保留下了这块渐成荒漠的土地上的,最后的牧人,祖父,父亲,孩子,如果没有这块土地上的卑微的人,没有出路的又苦苦生存的人,为孩子买一件新衣服的人,那么地球本身,应当根本不会介意它到底覆盖着的是冰川还是森林,是固体、液体还是气体。
写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两个作品,一个是李娟写的《羊道》。
她写最后的游牧民族,他们赶着羊群逐水草而居,阿勒泰本身就是黄金的意思,但牧人们只是从山间经行而过,并不想将地底的宝藏据为己有。
她不批评那些去淘金的人,但是她爱自然和传统。
另一个是塔可夫斯基的《索拉里斯星》,最后那颗奇异的,可以存储记忆的星星里,他放进了他的最美的俄罗斯的树林,池塘和小屋。
写到这里。
七七。
四月。
生活在河西走廊的裕固族,车和骆驼擦肩而过,车向前开,爷爷骑着骆驼向后走,按时即将被时代抛弃的一批人。
爷爷去打水,水难打,儿子来家吃饭,抱怨封山育草,放羊不便,爷爷吐槽年轻人走了。
爸爸买衣服给哥哥,弟弟吃醋只能穿哥哥剩下的。
去看医生,给妻子拿药,得知父亲身体不好。
学校宿舍,哥哥找到弟弟把爸爸给的东西扔在桌上,嘴上说着喜欢爷爷。
爷爷告诉哥哥气球盒子是父亲给的,道歉当年母亲怀孕把哥哥送来的迫不得已。
爷爷到镇上买药,接弟弟,想要他和哥哥住爷爷家一起上学,哥哥向弟弟炫耀父亲给的气球盒子。
“绿色的草原啊,正在消失”爷爷骑着白马,看着远走载着羔羊的货车。
老师问弟弟哥哥怎么没来上学?
让弟弟放学去问,原来爷爷去世了,骆驼站成一排发出哀嚎。
弟弟埋怨在骆驼上绑铃铛,弟弟来到爷爷家,对着房子喊爷爷生前希望哥哥回到家,爷爷的灵魂找不到家,弟弟在门外和骆驼呆了一宿,门前放着弟弟带来的奶疙瘩,好喜欢弟弟。
哥哥带着爷爷的白马,骑上骆驼出发了,哥哥看着爷爷的坟,白马守着爷爷的坟不动,哥哥骑着骆驼走了,万物有灵。
弟弟下“井”,哥哥担心但不说,趴着偷看。
二人在荒漠休息,看到四个人的幻象。
二人路过枯井、凋敝的土墙村庄,二人躲在破室过夜,发现小胖一家照片,弟弟收起来。
弟弟喊停哥哥,说迷路了。
弟弟说父亲教过跟着河流走,哥哥说爷爷教过骆驼对水敏感要跟着骆驼走。
二人跟着骆驼跑,带到了弟弟认识的村子,爷爷完胜。
😂弟弟邀请哥哥来火堆烤火,热脸贴人冷屁股,哥哥把被“抛弃”的怨气撒到弟弟身上,白马“回来了”,贴贴弟弟。
哥哥进入洞窟,河西走廊吓死了尖叫着跑出来,弟弟在外面关心上前,哥哥一脸转去重入洞窟,笑死了,回父亲家的旅程也是二人的救赎之旅。
哥哥想放骆驼血,解渴,二人扭打在地上,弟弟扔沙,哥哥给了弟弟胸口一拳。
哥哥扭头走了,弟弟对着骆驼哭。
(当时的应该是哥哥把自己的水桶换给了弟弟,偷水,因为阿爸曾制裁过抢弟弟奶的骆驼。
骆驼也是哥俩,哥哥担心弟弟的同时,骆驼也在担心骆驼弟弟)哥哥问老喇嘛问有没有看到弟弟,老喇嘛说没有,骆驼喂盐不更渴吗?
寺庙也没水了,打算到镇/城里去。
喇嘛的台词不太好,工具人物太明显了。
弟弟也来到了这里,寺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喇嘛把自己的白骆驼送给了弟弟,佛菩萨保佑找到回家/水草丰茂的路,弟弟把指南针送给了老喇嘛。
二人再次遇到气球盒,哥哥系鞋带,让弟弟去追了。
弟弟给哥哥分享溜溜球,遇到水摊,弟弟邀哥哥下来洗澡,哥哥为了不让弟弟想起父亲给自己买的T恤,于是连外套一起脱掉,两个男孩一起洗澡,增进感情的利器啊。
二人看到工人大凿特凿,尘土喧天,得知在淘金,发现父亲也在其中,草原上是燃烧的工业烟囱。
裕固族,这支在中国地理版图上近乎绝迹的少数民族,在甘肃中部的草原上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他们有着兵荒马乱的历史,也有着先族人保留下来的语言。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讲述了两个裕固族的孩子独自穿越静穆广袤的大漠去寻找他们于水草之上家园的故事。
回家的念头源于居住在镇上的爷爷突然离世,弟弟阿迪克尔说“把灵魂带回草原,就是回家”,于是两个孩子装着老人的遗像,骑上两匹骆驼上路了。
在孩子的记忆中,父母依旧留守在属于裕固的那片草原上,回家则完全依赖骆驼对水草敏感的天性和两人模糊的记忆。
路途中,两个孩子来到一座即将被弃置的喇嘛庙,庙里的老喇嘛形容河为母,草为父,劝孩子理解父母对水草乃至对家园的坚守。
两个孩子最后在河道边找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手中捧着与身边其他淘金人手中一样的竹筛,远处的大货车扬起漫天的沙尘,工厂高至云霄的烟囱正不断地向外冒着浓烟——孩子们的家不再水草丰茂,新的家处在工业化巨大的影子之下。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影片多次提及孩子母亲的病危,如若以河为母,淘金人对母亲河进行的开采和破坏其实是一种隐喻。
先秦分中华九州,甘肃占据雍、凉二州,有着“雍凉之地”之称。
因为土地贫瘠和水源匮乏,甘肃这片土地带来的印象是一如既往的荒芜。
张佺在《水车》的歌词里写道“我把水车不停不停/不停地踩动/看那流水将那沙漠变成田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人民有着最坚韧的品格,他们用后天的勤劳去弥补自然环境的先天不足。
作家刘亮程虽生在新疆,他的文字却填补了我对生活在黄土之上的劳动人民原本枯燥的想象。
他写出“人无法忍受人的荒芜”这样的句子。
先天不足的自然条件是能忍受的——取水困难可以多行几里路,风沙狂怒可以将其阻挡在窗外。
但如果在萧瑟的黄土风沙之中还滋长出孤独,悲伤只会变得越发茁壮——没有人情味在嘴里,日子嚼着嚼着就会冒出干涩的黄沙来。
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写道:“家是很容易丢掉的,人一走,家便成一幢空房子。
锁住的仅仅是一房子空气,有腿的家具不会等你,有轱辘的木车不会等你,你锁住一扇门,到处都是路,一切都会走掉。
门上的红油漆沿斑驳的褪色之路,木梁沿坑坑洼洼的腐朽之路,泥墙沿深深浅浅的风化之路,箱子里的钱和票据沿发黄的作废之路……无穷无尽的走啊。
”虽没有生于黄土之上,但乡愁其实都是一样的。
第一次听闻李睿珺的名字是他的那部《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这位年轻的八零后导演,在这个人人都在赶拍卖座电影的时代里,依然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拒绝各种名利的诱惑。
从《老驴头》到《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他始终未改初心,一直试图通过电影向观众传达出他对于生命的思考。
电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弟弟阿迪克尔和哥哥巴特尔在同一个班级上学,住在爷爷家,远离自己的父母。
因为不同的童年遭遇,哥哥对弟弟心存隔阂。
暑假来了,爷爷意外去世,而父亲并没有来接他们,他们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于是,巴特尔和阿迪科尔这一对兄弟,牵着两只骆驼,行走七天六夜,五百公里,只为找寻父母的所在。
电影开头是壁画逐渐裂开的画面,然后引入了裕固族的历史。
他们的祖先是与唐代有着密切交流的回鹘族的后人,游牧民族世代逐水草而居。
水草丰茂之地,是其生存之本。
然而,现如今镇子附近的水井枯了,草原也渐渐枯萎了。
牧人的歌谣依旧在爷爷的口中唱道:父亲像草原,母亲像河流,然而,草原的沙化,工厂的黑烟,已经使自然的家园改变了面貌。
两个少年的沙漠旅程,是导演所苦心孤诣描画的奇异影像。
骆驼,大漠,两人所经之处多为断壁残桓,给人苍茫之感;烈日下的黄沙四起,却自有一番诗意的流动感。
如梦,如幻。
阿迪克尔夜里看见了一匹白马,那是爷爷的魂灵。
而在沙漠之中,他也曾看到过一群穿行而过的喇嘛,还有废墟中的指南针、子弹,这些都若有所指,它们或许关乎历史,或许关乎政治,我们不得而知。
但在喇嘛庙里,还是有张骞出使西域的壁画,这与历史的勾连,让影像的沧桑感更深了许多。
巴特尔在墙上看到了报父母恩重经变文,它的深意不只是宗教的寄托,也并非找寻父母那么简单。
喇嘛对巴特尔说的,依旧是草原父亲、河流母亲的衰朽,那么作为大自然子女的我们应当帮助他们,为他们祈福。
最后,当他们来到一片工地的时候,找到了他们的父亲,他正在淘金,远处的工厂的烟囱正在突突地冒着黑烟。
两个少年一脸茫然与困惑。
影片的点睛之笔是在结尾,父亲带着两个孩子走上了返程的道路,音乐则于此时徐徐响起。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是一部故事极其平淡的电影,主题关于环保和自然的衰退,然而它并没有一味地试图去批判或探讨问题,而是更为诗意地描绘了水草丰茂之地的奇异影像,并真诚地为自然祈福。
其电影的叙事手法让人想到了《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的导演阿巴斯,那生动丰富的生活细节、看似平淡无奇的故事,通过两个孩子的眼所观看到的历史的、自然的景象等等,共同构成了这部电影的诗意气质。
“恐依门庭望,归来莫太迟。
”正如电影中的那些歌谣和诗句,它是美好的、单纯的,也是独特的。
九点多看完电影之后,导演有亲临现场交流,很有感触,匆匆赶回家,买了泡面充饥,花了个把小时写下观影感受,可能还不够好,但还是想分享一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回不去的故乡,解得开的心结有点难过的是,当阿迪克尔和巴特尔这俩兄弟带着喜悦回到他们所认为的“水草丰茂的地方”时,呈现在画面里的景致却仍然以略显浑浊的元素居多:辽阔苍茫的原野里黄沙多过绿草,缓缓流淌的小河里浑水多过清流,光秃的沙石,干涩的植被,一眼望去,远没有我在南方亲历过的那些“水草丰茂的地方”那般令人惬意安然。
但在他们眼里,或者说,在大多数西北同胞眼里,那些有水流淌的地方,那些有草覆盖的地方,是足以令他们为之欣喜,为之满足的“水草丰茂”之地。
我不是在低调炫耀所谓的地域优越,而是扎实地被电影《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撩拨到某股对土地情感的心弦,并在导演李睿珺传递的某股基于土地与故乡的情愫中,感知到不同地域的人对于故乡情结的疼痛。
正如导演李睿珺在映后的简短交流中所提到的那样,对于影片所展现的那个逐渐消逝的土地文明,他在拍完电影之后,比拍电影之前更难过,比之前更为心痛。
他心痛的不是电影至今走低的排片,而是影片中所表现的裕固族文明在现实里的崩溃。
生活在甘肃西北地区的裕固族于大多数国人而言,算不上一个多么熟悉的民族。
这个只一万多人的民族尽管有着十分浓厚的历史积淀,也不得不面临着因现代文明的侵袭而逐渐消逝的现实。
在甘肃长大的导演李睿珺自小生活的地方只与裕固族生活的地方相隔一个沙漠,他亲切地将他们称为自己故乡的邻居。
在他成长的记忆里,他无法忘却那些骑着骆驼、骑着马儿到他们所谓的“现代城市“购买生活用品的画面。
在明确了自己要用电影来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之后,他心心念念的那些画面促使了他在艰苦的逐梦过程中写下关于那个民族、那个文明的故事剧本。
在经过一番不易的争取和等待之后,他迎来了他的第四部故事长片。
就像他上一部作品《他乘白鹤去了》那样,他给这部作品起了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但实际上,当你看过这部电影之后,便会发现,这部有着”水草丰茂“意境的电影,却并没有给我们一个惬意观赏的体验,反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沉重的关于文明与生态的反思。
影片打一开始就给了我们一次视觉上的冲击:此起彼伏的小山丘上,尽皆黄土,为数不多的绿色植被淹没在黄颜色里显得毫无生机,围着艳红头巾的牧民(阿迪克尔和巴特尔的父亲)骑着马儿,与慢速行驶的货车擦肩而过,寓意着古老文明的坚守与现代文明的推进——古老文明显得毫无优势。
随后的诸多细节交代了这样一种无力对抗的悲情:固守传统的爷爷面对挖了二十五米仍不见水源的现实无可奈何,一遍一遍地重述那些关于巴特尔成长的琐事并没有换来其内心的抚慰,望着不得不卖掉的羊群逐渐远去,他骑在马上轻声歌唱的背影悲伤而凄凉;一直给自己孩子树立着”自由的游牧人“形象的父亲,在妻子重病、双儿不和的情况下被医生提醒父亲的病情时,落寞地迈出沉重的脚步,并在影片最后,加入淘金行列的他抬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时,那种被崩解的对古老文明的坚守显得尴尬而无力;记忆中清晰可见的丰茂草地最终只能出现在自己的回忆里,满心期待的水草丰茂最终只是烟囱林立的现代工业,那个像父亲一样崇尚游牧文明的阿迪克尔被眼前的现实震撼得没有言语,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古老文明,渐渐消逝了,他记忆中那个水草丰茂、骆驼争奶、合家欢乐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尽管巴特尔在洞穴里看到了壁画呈现的远古文明,兄弟俩在寺庙里感受到了古老文明,却仍旧不足以对抗他们眼见着退去的绿草、消失的村庄以及挖土机与工厂带来的现代文明的冲击。
某种程度上,导演李睿珺想要表达的,包含了自己儿时对裕固族文明的理解,包含了自己对那片土地的热爱,更包含了自己对于内心那个回不去的故乡的哀愁与疼痛。
幸好,当生态和文明逐渐远去之时,还有人类间最真切的情感联系着彼此,不至于全然消逝。
影片里这两位瘦小的主人公在骑着骆驼回家的路上,从最初无法靠近的距离,到最后肩并肩的亲密,展示了亲情融化的情感,是人们最值得欣慰的坚守。
而他们关系的转变,实际上是彼此心结得到和解的过程:弟弟阿迪克尔自小承受着父母“做了好吃的要留给哥哥一份”、“买了新衣服只给哥哥穿”这样的偏心对待,还忍受着哥哥扔掉父亲买的东西以及炫耀玩具的委屈,自然也对哥哥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怨恨”;哥哥巴特尔则因为“弟弟的出生导致我被父母抛弃”这样一个心结而对弟弟、对父母怀恨在心,内心只认同爷爷奶奶给予他的情感,和弟弟一起走上回家路也都是因为爷爷的嘱托。
两个人因为各自的心结而始终有距离,即使一同走上了回家路,也仍旧存在隔阂,尽管弟弟阿迪克尔表现出了令人感动的成熟与热忱,但哥哥的冷漠却让两人的关系得以改善。
但有些事情终须是会在共同经历之后得到释然的,两兄弟在经历了骆驼死去、各自走散、寺庙相聚以及老喇嘛的点醒之后,各自的心结被解开,彼此的关系达成和解。
在遇到一个气球之后,哥哥巴特尔的一个弯腰系鞋带故意拖慢自己速度而让弟弟去捡的举动,宣告了距离的瓦解。
随后一同在河中嬉戏的场景则充分展现了两人关系的靠近,那些水花溅起间闪耀着的兄弟亲情,令人欢喜。
那件被巴特尔穿上的橙色新衣则又表明了他对父亲的一种亲近,直至最后,两兄弟无声地走在父亲后面,逐渐靠近,逐渐亲密,是这部影片疼痛又温暖的句点。
我们需要这样的导演去创作这样的电影。
加油。
PS:很喜欢饰演弟弟的那个小演员,真棒。
本文文字为作者原创,图片均来自网络,谢绝不打招呼的转载。
公众号【木易的岛】(muyidd2015)持续更新中,欢迎交流。
李睿珺「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20150823·上海李睿珺是一席第312位讲者微信:yixiclub微博:@一席YiXi官网:yixi.tv淘宝:一个礼物by一席合作:[email protected]我今年三十二岁,甘肃高台人。
我出生在一个叫花墙子的村庄,在这个村子里面有很多湿地,所以大家在修房子的时候,都会去湿地边的池塘边裁土坯,因而在土坯的最上面会长很多杂草,杂草中间会盛开着很多小的花朵,于是,用这些土坯垒砌的墙面上,总是会盛开着各种小花朵。
据说这是花墙子村的由来。
我在这个村子里面拍摄了四部电影,差不多有三部长片和一个短片。
这些片子要么是在这个村子拍摄的,要么是以这个村子为据点,在周边辐射拍摄的。
原因很简单,我出生在这个村子里面,这个村子里面有我特别难忘的一些过往,还有,这个村子里面生活着那些我最关心和最感觉到亲切的人们。
在我的老家,好像更多的老人对土地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当然这种情感是从他们出生就开始的。
我小的时候,印象中,我的爷爷、我的父母经常给我们讲,小的时候他们西北物质比较匮乏,这些孩子出生的时候炕上没有太多的被褥,就在这个炕上堆上很多沙子,因为炕的温度自然会让这些沙子变得暖和,然后孩子就出生在这些沙子里面,沙子脏了,就把它铲了,换上干净的沙子。
于是,对于我来说,我对土生土长有了一种特别特别特殊的解读的方式和意义。
在我后来每年回家的时候,我跟我的母亲聊天,总能聊起这些。
村子里面我熟悉的那些老人,就是有很多老人已经去世了,他们去世的原因大部分有几种吧,一种是因为他们的儿女都到外地去打工了,他们晚年得不到悉心的照料,就郁郁而终了,还有一些是因为他们晚年生病,怕拖累在外打工的儿女,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放弃治疗,就这样去世了。
我就觉得,这些老人他们的一辈子都是在为他们的儿女而活。
他们年轻的时候,把他们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等到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们会极力给他们孩子最好的教育,等他们长大了之后,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娶上媳妇,然后生孩子。
等他们晚年的时候,他们希望能够像他们曾经照看他们的父母一样,能得到他们子女的照顾。
但是在这个变化和变革的时代里面,因为时代的变革导致家庭和社会关系的重组,原有可能延续了千年的这种亘古不变的生存的法则,到这儿已经不太适用了。
这些老人也好像似乎没有太多的怨言,他们就觉得,如果他们有一条裤子,还没有破到露出屁股,他们就不会愿意去买新的。
对他们来说,可能觉得,只要他们眼睛还有能睁开的那一天,他们就会愿意到地里面去干活,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
这个会让我想很多很多,我觉得那人活着一辈子,他的生命的意义在哪里,然后他就像我小的时候在村子里面见到的那些牛啊,马啊,驴啊,它们一辈子也许都是在干活,直到干不动的那一天。
这些牲口去世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人会记得这些干活的牲口。
于是我决定我要拍一部关于这些老人的电影。
当然,在我的村子里面,从来没有人见到过有人拍电影,也从来没有人演过电影,更何况是一个从这个村子里面走出去,又回到这个村子里面的一个小孩,他想在这个村子里面拍摄一部电影,而且他还希望让这些村子里面的人去演这个电影。
我拍电影的事情变成了这个村子里面最大的一个笑话,他们觉得这个不可思议,也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聚集在村子口聊天的焦点的内容。
最后我就决定从我的亲戚朋友中间下手,于是我把我的亲戚朋友集合在一起,去选出一些我认为他们适合这个电影的人,然后经过一个月的培训,希望他们变成我电影的演员。
在这个准备工作开拍前,我需要请一个老人来演这个电影里面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是一个逝去的父亲,他已经死去了,所以说他的表演基本上是以遗照的方式来出现的。
这个老人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当时给他拍了一张照片,他在村子口,然后是为了让我的电影能够拍摄顺利,所以说我洗了三张照片。
这个老人看完照片之后,他说他特别喜欢,说你能不能给我一张照片,我说其实这是遗照,他说没关系,我真的很喜欢,我就送给了他一张照片。
其实在我电影里面,用的是一张黑白的照片,但是现在我选了一张彩色的,因为,虽然在我电影拍摄的第二年他就去世了,但是在我的心里面他依旧是活着的。
我送给他那张照片之后,他后来觉得,他就拿着这个照片,然后在村子口给别的老人看,于是在我拍电影的那个过程中,总有其他的老人会跑到我的身边,悄悄地对着我的耳朵说,能不能帮我拍一张遗照?
我说要等我拍完电影。
在我整个电影拍摄结束的时候,我给这些老人拍了遗照。
起初我特别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活着的时候,在我看起来他们的身体还很好的时候,会对一张遗照那么有心思?
后来我跟我的母亲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因为他们的很多儿女都出去打工了,这些儿女可能是几年回来一次,有的可能是这些老人去世的时候,才会匆匆赶回到村子里面。
但是他们觉得在出殡前应该为自己的父母准备一张遗照,他们在家里面去找各种父母的照片,找了半天发现没有,情急之下,这些子女通常的方式都是会去到县城里面,拿着自己父母的身份证,在照相馆里面把身份证上面的那个照片放大,再放大,最后拿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是从身份证上面扫描下来的,甚至在这些照片的脸上还压有那个长城的防伪标记。
他们不希望有一天他们去世的时候,他们的遗照也是从身份证上面扫描下来,带着那个长城防伪标记的照片,所以说他们让我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老驴头》这个电影大致是讲,一个老人他73岁了,他有3个儿子2个女儿,但是这个老人依旧靠种两亩自留地维持他晚年的生计。
有一天他突然间发现,他父母的在沙漠边的祖坟快要被这个沙漠掩埋了,于是这个老人就每天奔波在这个坟地之间去治理他父母的祖坟,同时呢,国家有新一轮的土地改革,所谓的土地流转政策,其实就是集中土地,让少部分有耕种能力的人去耕种,没有耕种能力的人去给这些新时代的农场主打工。
对于这个老人来说,这两亩地是他晚年赖以生存的唯一的生产资料,地是他活着的希望,而坟,可能未来是他的归宿。
于是他在这个田间地头奔波至死。
这个电影拍摄结束之后,我每年过年还会回到这个村子里面,我跟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爷爷奶奶,我们在过年的时候都要去自己家的祖坟去祭拜、去烧纸,在我生活的那片土地上,就是大部分的坟地都是在沙漠边上,我们总是在那个沙漠上,会碰见一些年轻人,就是茫然无助地站在硕大的一个沙丘上胡乱地烧纸,烧完纸之后他们走了,我的父母碰见他们就会寒暄几句。
通过他们的寒暄,我得知其实他们是在外地打工,就是有四五年或者五六年,偶尔回来一次,就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突然间发现,自己父母的祖坟已经被那个渐渐移动的沙漠给埋掉了,他们已经找不见他们父母的祖坟到底是在哪里,于是他们把整个沙丘当作他们自己父母的祖坟去祭拜。
当然有人认为说,我拍的电影是边缘化的题材,这一点我非常非常不认同。
中国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面,生活着到目前为止近两亿的老龄化人口,在这个近两亿的老龄化人口里面,其实有更多的人是生活在农村。
我拍摄一部如此庞大群体的一部电影,居然会变成了边缘,请问这种边缘是谁把谁边缘化了?
在拍完这些电影的时候,我陆续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我小的时候,在我放学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两分钟就可以回到家,但是我特别特别渴,我就真的回不到那个家里边了,就想趴在那个村子里边的小溪喝饱了水再回去。
其实通常意义上,那个水是大家饮牲口的时候,会把牲口赶过来在那喝水,然后我就在那喝饱了水我回去。
但是我后来发现,这些小溪已经干枯没有水了,而且黄昏的时候,会有成群的骡马牛羊从这个村子的不同的四面八方回到这个村子里边,但是现在这样的景象也没有了。
我会产生一个特别大的疑问,如果说这些成群的骡马牛羊都已经没有了,按理说 它们再也不会去那个小溪里面喝水,那个小溪里面的河水应该更加充盈,涨得更加饱满才对,而且因为这些成群的骡马牛羊不可能再去沙漠边去吃草,那沙漠边的草应该长得更加丰茂才对,但是为什么那些沙漠会移动得特别特别快,就是那些在坟头上茫然无助,找不到自己父母祖坟的那些年轻人,和他们被掩埋的祖坟,以及这个村子里面老年人的晚年生活,以及这些河流,牛群,羊群,其实它让我通过环境的方式看懂了人们的内心,我后来发现,其实干枯的不是小河,是因为人们的内心都已经早就干枯了,沙化的也并不是那个沙漠,是因为所有人的内心都已经在沙化了。
2010年,我住在北京,我在中关村图书大厦看到了苏童老师的一篇小说,叫《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我在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特别意外,也有一种莫名的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
其实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小说,但是他给我的一个感觉,就好像那个小说的故事已经在你的心里面,或者在你的脑海里面封存了很久很久。
这个小说的故事大致是讲,一个老人,他每天会带着他的孙子和孙女到村子里面的一片湿地,就是一个池塘边的一棵树下坐着,然后去等待仙鹤,去看仙鹤。
村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说,这个老人是一个神经病,说他老糊涂了,他有病。
然后呢,他的孙子就问他说,爷爷,你为什么会要等仙鹤来呢?
老人说。
如果仙鹤来,每一个仙鹤来,它就会带一个人到天上去,我也希望仙鹤能把我带到天上去,我不希望在我未来去世的时候,被你的父母或者你的姑姑们拉到西关的火葬场火化了,然后从烟囱里面变成一股烟,然后飘走。
他认为,人一旦变成一股烟,什么就都没有了。
于是,这个小孩说,那很简单,我把你藏起来,你就不会被拉到西关的火葬场。
他说,我藏的任何地方,他们都可以找到,而且我死了,我也不能动,我也不能阻止他们。
于是这个小男孩说,很简单,我们就在这个地上挖一个坑,然后你躺进去,你睡在里边,然后我们把你埋起来,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永远永远睡在这里,永远不会有人找到你,你就可以等仙鹤来把你带到天上去。
于是,这个老人和他的孙子和孙女就很巧妙地挖了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坐进去的坑,帮助这个老人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
我也是以同样的方式。
因为这部电影,恰巧我觉得它是在讲述一个老年人晚年的精神世界的部分,而《老驴头》好像是在讲述一个老年,晚年生活物质的部分,我觉得它们冥冥中有一个内在的关系,《老驴头》的结尾恰恰好像是这个电影的开始,于是我把那些村子口每天聊天打牌的老人和那些孩子集中起来,帮我去完成这个电影。
在《老驴头》里面,那个老人每天固执地在沙漠里面去治理沙子,他把整个一个沙漠治成了田字格,但对于这部电影来说,这个老人他每天固守在这个池塘边,他甚至守护这片水草,希望不要有人把它们割去喂马,因为他觉得,如果这个草被割掉了,那就意味着白鹤再也不会来到这片地方栖息,他就没有机会坐着白鹤到天上去,于是他疯癫般的去守护这片草地。
其实这片草地是这个老人最后的精神家园,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懂得或者理解。
我的舅爷爷是我的这部电影跟《老驴头》的主演,他就是一个农民,但是在这部电影拍摄完之后,他获得了澳大利亚一个电影节的影帝,他得了最佳男演员,当时跟他一起提名的,我印象中还有刘德华,吴彦祖之类的。
我们去澳大利亚前,正好是在中国的春节期间,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最后觉得唐装比较合适。
我们找遍了县城,没有一家有唐装卖,他们告诉我说,唐装在我们这个地方,基本上就是老人去世或者过寿,或者孩子结婚才可以穿,所以说我建议你们去寿衣店。
然后我就跟我的舅爷爷去了寿衣店,寿衣店的老板给他做了这件衣服。
三天后我从寿衣店拿着这件衣服,去家里面给他送这件衣服的时候,我的舅奶奶当时说了一句话,说这件衣服特别特别精神,等你从澳大利亚回来之后,我们还找这个裁缝,把你未来的所有的寿衣全部做好。
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
通过这几部电影,其实我逐渐地发现,因为在拍摄白鹤的时候正好是夏天,就是大家农忙的时候,这些村民就在农忙的闲暇之余来参与这个电影的表演,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我们拍摄的场景周边都是庄稼地。
然后我突然间发现,其实我作为一个导演,我跟这个村子里面的农民本质上干的工作的本质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在处理时间的问题,在讲述生命中的故事。
这些老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他们春天去地里面播撒种子,然后经过一个夏天的培育,到秋天他们去收割这些粮食,然后他们把地翻一遍,第二年重新开始。
他们不断地去耕种时间,培育时间,收获时间。
其实这个粮食的概念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时间和生命的结晶,他们去咀嚼这个时间,去延续他们生命的物理的时间,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
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为什么我拍摄的时候,没有一个老人对于这个死亡的事情提出疑义,就是生活中的这些细节,他们天天都在跟生命打交道,他们每一年都在重复见证生命和时间的轮回,对他们来说,生死已经沦为日常了。
得到这个最佳男演员非常非常高兴。
我们回来之后,很快,我的生活,他的生活,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
然后又有一天,我在从北京的西土城地铁站出来,我本来已经路过了,但是我听到一个年轻的母亲的声音,她在教训她的儿子,说,暑假我把你接到北京来,我带你去了游乐场,我给你买了新的衣服,我也带你吃了麦当劳,但是你这半个月时间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妈。
于是我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看了看他们,然后我走了。
我一路上想了很多,我觉得其实这个孩子只不过是这6000万的留守儿童里面的一员而已,这个问题不是他们的问题,对于这些孩子,父母只不过是逢年过节的一个电话,或者是在家里面的一张照片而已,他们童年就是在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在他们的概念里面,可能觉得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他们就是要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是不管自己父母的。
突然间我会越想心里面越难受,因为这些孩子有一天都会变得跟我们一样大,他们会变成这个社会各个阶层的中流砥柱,那时候,如果这个社会发生了什么多么强烈的恶性事件,我觉得它都是有原由的,你早已经埋下了这个种子。
也有很多人说,你为什么老拍老人孩子啊。
我虽然今年32岁,但是我觉得可能我就像一个老人一样。
90年我们村子有了电,所以说我的老婆总是说,我跟她妈是一个时代的人,因为她总觉得,我的童年是听她妈之前的口述里面,才能这两个童年交织在一起,于是我跟她聊不在一起的,我是跟她妈比较能聊到一起,原因是我们有童年的相似的经历。
今年我已经32岁了,中国男性的平均寿命是72岁,如果幸运的话,我还有40年的活头,这40年,在我幸运的状态下,我平均最快两年一部电影,我也许还有20部电影的时间,不幸运的状态下,可能我就十几部电影的时间。
我希望我的这十几部电影是全部去拍摄我真正想拍摄的,或者去关注这些我认为真正值得关注的人的事情,我觉得它是有价值和意义的,我不想轻易地浪费掉我这十部或者二十部电影的机会。
于是,2014年我拍摄了我的一部新的电影,这部电影叫《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也将会在今年的十月份公映。
这部电影大致是在讲,两个小朋友,他们是一对兄弟,他们在草原上生活,上学。
暑假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忘了来接他们,于是他们决定骑着骆驼去寻找自己在草原上的家,但是父母一直在游牧,他们并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只是之前父母告诉他们说,如果你放牧要迷路,你就一定要顺着河流走,就是有水的地方水草才会长得丰茂,牧人的家一定是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于是这两个小孩就顺着干枯的一条河流一直走啊走,他们骑着两峰骆驼,经过了七天六夜,展开了五百公里的回家之旅的行程。
他们就好比,爷爷带着传统已经逝去了,但是父亲又不在,对于这两个少年来说,他们变成了这个时代,文化无法传承的这个时代。
乡愁其实是因为我们失去了故乡,我们失去了我们每个人心里面的那个水草丰茂的土地。
我住在北京已经12年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城市跟我有什么关系,原因是我每年都要去办一张暂住证,每年这个暂住证都会提醒我,这个地方不属于你,你只是暂时居住在这儿而已,这儿不是你的家。
对于我来说,小的时候对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最早开始是因为我的爷爷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去买一张年画,这个年画上大部分都是印的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豪华的建筑什么的。
后来我真的明白了,其实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对于中国的普通的家庭来说,它真的就只是一张年画而已,但是在这个年画背后的城市,其实更多的是像《老驴头》、《白鹤》里面的老马生活的地方。
但是现在有无数的人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投入到这个年画般的城市,去寻找自己的未来。
我们出去的时候,都将自己的乳牙丢在了我们出生的那片土地上,但是试问,若干年后还有多少人能够拖着自己的躯体,把自己的躯体埋葬在你出生的那个故乡?
我相信没有多少人,因为这些人都是依靠出卖体力去城市里面换取他们认为最高昂的社会价值,但是他们有一天不能够出卖体力的时候,我不敢想象他们的未来,他们回到村子里面,土地已经没有了,他们怎么办?
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个时代只能在我们的记忆和我们的电影里面翻来覆去。
北京这样的城市唯一能够让我感到亲切的时候,是下雨的时候,我会闻到雨滴跟水、跟草、跟泥土产生的一种土腥的味道,这会让我找回我精神上童年的味道,这个味道让我觉得这个城市突然间还有一丝亲切。
虽然说我一直在拍摄一些关于农村的电影,或者是老人和孩子的电影,我觉得这是一件有价值和有意义的事情,尽管可能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电影它除了作为一个文化产品仅具的娱乐功能以外,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够通过这些电影,了解到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时间线上的不同纬度的别人的喜怒哀乐和他们的生活,我觉得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去了解这个世界。
《告诉他们 我乘白鹤去了》里的“智娃”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那个看到孙悟空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就嚎啕大哭的小孩儿。
看完《白鹤》,兴奋的关注了导演李睿珺的微博,头像侧脸看着有点像鲁迅先生。
前前后后一年的期待,终于和《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见面了。
这次电影讲述的是两个裕固族小兄弟的寻家之旅,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前几天翻看完一本《艺术史》,感慨人类几千年文明生生不息。
再看到或谈到“艺术”,“电影”之类的字眼,不免心生敬畏之情。
电影作为年轻的艺术,融会贯通120年,有她自己的风骨。
和一个朋友聊天,他说现在中国电影市场真是了不得,一部爆米花电影轻轻松松就赚几个亿。
电影导演们干脆都去拍这样的电影算了,观众吃着爆米花开开心心看完,票房还高的吓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答复,顺口说了句“要是这样的话,电影史该没什么可增补的了,哈哈”。
想起郝杰导演曾经说过的那番话:“你真的对电影好吗?
你要是对电影好,我记你一辈子,电影史会记你一辈子。
即使是多少年以后,我们都不存在了,但是我们的影像一定定格在某一个宇宙的时空里边,在那里边有我们生命活着的尊严和魅力;我们有太多的人,对我们的现实和我们的生活紧闭双眼。
我看到的大部分电影,跟我的生活和生命感受无关。
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我得找着我自己。
” 如果身边全是爆米花电影,可能找得到自己吗?
没准以后对电影感兴趣的人回头看今天,会埋怨电影人的不作为,甚至埋怨你我作为普通观众的选择。
当电影在大银幕亮起的一刹那,有她的温度和尊严。
有一阵子我不太愿意再把自己喜欢的电影或文章书籍之类的强烈推荐给别人,毕竟很难期待他人收获和自己一样的感受和体验,在你这余音绕梁的佳作,不一定在别人那里发出“声响”。
但若能找到和自己志趣相投的朋友,简直是一大快事。
就像不久前,三个朋友聊天,聊到小时候自己最爱读的书都是《鲁宾逊漂流记》时,几个大老爷们兴奋地手舞足蹈。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画面美,大漠风光给人不一样的视觉震撼。
大师佩曼·亚丹尼安操刀的配乐超赞,悠扬难忘。
电影故事依旧诗意,很打动我。
我有个亲妹妹,虽然我俩不曾像电影中的兄弟,有一次彼此相依的旅程,但随着一点点长大,手足间的感情越来越微妙。
李睿珺导演在微博写道“看着大老方(方励老师,制片人)拎着包拖着箱子的背影,我一想其实他的岁数和我父亲差不多的,顿时让我觉得一阵酸楚,路演就像一个父亲带着初出茅庐的孩子闯荡江湖拜码头一样,一切只为电影。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能在全国院线上映不容易。
不喧闹,茫茫人海中的行者总会看见这部诚意之作,在大银幕相遇之时会感慨像是一场久别重逢。
恐依门庭望,归来莫太迟。
10月23日,遇见好电影。
祝福《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和她的观众看见彼此。
草莓电影节。大象点映。结局来看,其实就是短片的格局。或者主要还是过程缺乏雕琢了。
这种作业也敢上院线?
没有看完,方言,累。
我已经忘记有儿童电影这个类型了?
大概因為有期待所以看完更失望。數次通過台詞和情節點出生態惡化工業化問題,訊息傳達方式太露骨,意圖呈現上幾乎沒什麼留白。小演員的表演雖帶雕琢痕跡但還算合格。只是音效音樂太過頭了尤其山洞那段。以及因為去過所以一眼就認出的馬蹄寺,種種出戲與邏輯不合。0401롯데월드타
有一些亮点(气象气球、沙漠里的水泥路),但人物基本只有两种状态:牧民生活知识/技能展示、互相抽查背诵OS与人物小传。连小孩打架的戏都能见缝插针怼出一长串解释性台词,过分物尽其用了。
也许是为了突出主题,有一些刻意的部分,看着电影里那些熟悉的地方,不免心情复杂,但好在我们的生态问题在不断改善。说实话没有我预想的好,剧本、台词与电影里荒废的村落一样,都很粗糙,但开场和兄弟俩找到骆驼那的特效,又十分大气,总有一种不协调感。这种不协调或许是因为拍到了导演不完全熟悉的领域,以至于放大了他作品的短处。配乐很棒,编剧实在一般。
个人情怀这东西真是无法学习无法替代的,创作者一生也这一次
水草丰茂的喇嘛寺,竟然没看出就是马蹄寺,感觉白去了。沉静又有意蕴的”驼路片“,像看敦煌壁画一般展开道来,让古远的文明和生活方式也跟着水草远去,终结于工业开疆辟壤的地方。或许也因这个失落文明的意指太强,沉默中远行也有了力量,以至于有那么点不需要书写兄弟俩的关系变化。
草原被割舍了,付出的总是更容易被辜负
刻意之处多了些,但看完还是很有感触,为正在消逝的文明留下一个问号:何以为家?
不上学可以到草原上自由的放羊,一上学,我就变成羊了——瞧瞧,因为《少女哪吒》喜欢上了自由,所以就连骆驼、白马也被「导演」插上想象的翅膀,跟着「白鹤」西去「上天堂」了。然而,可以学贾樟柯吃「方言」电影这碗「羊汤泡饼」饭,但不建议学贾樟柯的「生产」方法——诗化自己的「童年」经历。虽然「监制」不是贾樟柯,但像《站台》一样,这就是两个「离开乡土」奔赴国际大都市「淘金」的小镇青年。正如被黄沙侵蚀抑或被绿植覆盖的草原一样,标题中的「水草丰茂」几个字也可被「金山银山」替换掉,反之亦然。现如今,因年少而轻信「制造贫富分化、城乡矛盾和个人英雄主义神话」这套美式「新自由主义」童话,忘记了自己的出发地,亦没有了目的地的中国小孩应该不少吧?通过「浮士德契约」手段换来的「水」就要消耗光了,家在哪里呢?往东走「对」吗?
儿童视角的沙漠灵魂归乡之旅,不禁想起小王子,寺庙喇嘛那段印象最深刻。
不懂他想讲啥…
对于看多了艺术电影的影迷来说,本片无疑太直白了,主题要通过嘴巴说出来简直是电影艺术最大的忌讳。但是,我还是想给本片一个好评,音乐太好听了,跟电影融合的非常好,这在国产电影是最难得的。虽然主题很直接,但是并不惹人讨厌,就好像看一本可爱的童书,不要求一个普利策纪实奖,真的可以被打动。
城市化在进行 少数民族生活习惯在彼岸花 以前那种水草丰茂的地方逐渐消失 人民在迁移。 没有办法 只能精神上记录下来有点想象
生硬 刻意 矫情
台词跟表演确实有点出戏,不过愿意为这个文本+1星。这是悲兮魔兽的故事片版吧,寻找水草丰茂的家乡,路过荒废的楼房,终点处父母早已抛弃放牧转向淘金。#资料馆
导演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下,又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情怀,才可以如此朴实的将两个孩子的乡愁表达得如此诗意与美丽,厚重与动容!不经意想到安哲,那也是草原的哭泣……
就算是成本低,但是这制作的也太粗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