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colas Rapold (Film Comment)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在戛纳电影节上,我和拉斯·冯·提尔的访谈延迟了,所以加斯帕·诺有机会过来向冯·提尔表示他的敬意。
加斯帕自己的影片《高潮》赢得了导演双周的最高奖项,而他本人也是冯·提尔《此房是我造》的影迷之一——这部影片在戛纳的非竞赛单元举行了首映。
在这位六十二岁的导演拍摄的最新影片中,马特·狄龙扮演了一名连环杀手。
冯·提尔再一次运用了反讽性的叙事、多章节的布局、复杂的暴力桥段和丰富的题外引用;乌玛·瑟曼和丽莉·克亚芙扮演了其中的两名受害者。
在美国,这部影片已经引起了美国电影协会的焦虑,协会担心这部影片未经分级的试映可能会导致「父母们的困惑」。
而在我们采访的过程中,冯·提尔坐在开放式厨房的一张长桌旁。
他带着细框眼镜,留着胡须,神情镇定而安详。
《此房是我造》将于十二月十四日上映;林肯中心电影协会也为《电影评论》在十二月十三日安排了一次与马特·狄龙的访谈。
有些人担心你会错过今年的戛纳,就是说你的电影可能得到明年才完成,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是的,我也担心啊。
因为「不受欢迎的人」那码子事(作者按:指的是冯·提尔在2011年那次声名狼藉的《忧郁症》记者发布会之后,收到的戛纳禁令)。
他们真的很严肃地处理了那件事情。
我们都准备去柏林电影节了。
能看到这部影片在这里上映,感觉确实很不错。
谈谈马特·狄龙。
你是怎么指导某个人变成一个精神变态者的?
或者说,一个没有任何同情心的人?
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来影响他的角色塑造,或是他的情绪变化。
我让他相信我。
看起来他做到了。
我们使用的技巧,是用许多极为不同的方式来拍同一个场景。
可能在念第一句台词的时候,你坐在这儿;接下来你又坐到那儿去……一切都非常松散。
然后,我们等到剪辑的时候再来下最后的决定。
你最后拍了多少镜头?
我不知道。
应该拍了很多吧,相对来说?
我觉得差不多是我们的平均水平。
拍《狗镇》的时候确实拍了很多。
不过好的地方在于,我总是紧盯摄影机,然后我会提一些建议。
我会停止某个场景的拍摄,然后建议道:「可能你从另一个角度来攻击会更好。
」你亲自操作过摄影机吗?
我在拍最近的两部影片没有亲自摄影,不过我稍微年轻一些的时候确实做过。
拍《狗镇》的时候,情况很荒谬,因为我不得不一直带着麦克风和照明灯。
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了。
是啊,我们的团队大概有一百人左右吧,不过就是没有人在场。
只有我和演员在那儿。
不过这样你就能和演员非常直接地建立联系了。
是的。
劳伦·白考尔(在拍《狗镇》的时候)总是想要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明明大多数时间都在后景里,然后我还得扛着这台巨大的摄影机跑来跑去。
然后她会说,我该拿着这个罐头吗?
还是那个?
然后我会说:「我他妈的根本就不在乎!
你呆在后景里!
」(模仿白考尔的声音)「噢,我很抱歉。
」在《此房是我造》里,你用了很多手持摄影。
你在其他的电影里也以各种原因使用了这种手法。
那你在这部影片里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觉得你如果用手持摄影,演员就更自由了,对吧?
要不他就得一直局限在摄影机的画框里,而这部影片的理念是,他不该如此。
你也经常使用精美的合成图像,尤其是在《忧郁症》(2011)和《反基督者》(2009)中。
你在这部影片里用了吗,在那些地狱段落里?
事实上,我们拍摄的最好的镜头之一,就是对德拉克罗瓦的作品《但丁的渡舟》的「重绘」。
这是用一个游泳池和一面巨大的背景幕拍出来的。
最后的拍摄效果确实令人很满意,毕竟你可以在拍摄的过程中,准确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是时候再拍摄一些地狱场景了。
毕竟,这个主题已经几百年没有流行过了。
那么,可以谈谈你其他的一些关于地狱的思考吗?
刚开始的时候,地狱场景似乎有些失真,就像是一部恐怖片一样。
接下来当你描摹更深处的景象时,场面就变得更加宏大了。
是啊,就变成《指环王》了。
我研读了一些关于地狱的资料,有趣的是,谋杀位于第七层,而背叛与欺骗被认为是更深重的罪孽,位于第九层和第八层。
是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由当时的风尚决定的。
你的意思是说,在但丁写作《神曲》的年代,背叛和欺骗是比谋杀更严重的罪行?
哦,当然。
就像是俄国革命时期那样。
要知道,当时就算是因为缺乏食物而偷了一点面包,也会被判死刑。
我不知道,我读了《神曲》,但它很难读,因为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人名了。
是啊,所以你把他们都查了一遍。
事实上,他写这本书是因为他有很多敌人,然后他就把这些人放到地狱中不同的位置。
接下来,他就上天堂了,这实在没什么意思。
你做了同样的事吗,把你的敌人放到地狱里去?
不,不。
这部片子不是这样的。
很多人在抱怨这部影片有多么野蛮,多么暴力。
不过里面其实是存在某种道德感的:杰克很可怕,不过他下地狱了。
是啊。
这种道德感是贯穿始终的吗?
是啊。
你知道,如果放在几年前,我不会让他死的。
不过你要知道,这确实是一部坏人自食恶果的故事。
我只是觉得自己得去做这样的尝试,拍起来感觉也很好。
我不是在说我会再拍同样的东西,但是……可能下一次坏人就会逃走了。
没错。
你说「拍出来感觉很好」,这很有意思。
我看了那部英格玛·伯格曼的纪录片(《寻找英格玛·伯格曼》),伯格曼曾提到,艺术对于艺术家来说,或许是某种精神疗法。
你觉得这种说法对这部影片来说贴切吗?
好吧,不是那么贴切。
不过工作能帮你摆脱烦恼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毕竟你得摆脱他们才能工作。
你的电影昭示着这样一个事实——你作为一名艺术家是如此自由。
不过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总是能够摆脱焦虑。
不能,我觉得恰恰相反。
(停顿)我觉得,如果你害怕自己会在十分钟之内死掉,谁还在乎一部电影?
所以你得非常自由,才能完成你的工作。
《此房是我造》里传达了这样一个观点——杰克的谋杀与艺术有些相似。
不过可能这个观点还有另一方面,也就是艺术其实也与杀戮有点接近,因为你正是用这种暴力的形式去组织材料,形成观点。
啊,是的。
不过我开始反思自己的艺术,其实还与这样一个事实有关:我的四个孩子现在已经二十几岁了,他们开始冲我喊叫,说我是个非常糟糕的父亲,因为我成天只搞电影。
我其实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
我觉得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在拍摄一个拙劣的玩笑,不过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同样是在伯格曼的纪录片里,有人曾提出这样一个观点,要兼顾艺术和家庭是很难的。
伯格曼和厄兰·约瑟夫森还有另一个访谈,他们都在抱怨自己缺乏父爱。
然后一个女人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自己也有孩子?
」他们都好像有七八个从没见过的孩子吧,反正是有好几个。
在伯格曼死后,我曾被人询问,我有没有什么要和他说的话。
我说的是,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他的其中一个孩子:我能够很自豪地说,他对待我和对待其他孩子的方式完全一样——彻底不闻不问。
你自己的孩子也是看着你的影片长大的吗?
是啊,不过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懂的。
我的其中一个儿子还改了自己的名字。
这很出人意料。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是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家庭。
有些导演是看着你的影片长大的,或者受到你的影响的,有时候我会对他们的作品感到好奇。
比如,你对欧格斯·兰斯莫斯的作品怎么看?
你看过他的影片吗?
没看过。
我的观念是,我不该看当代电影。
那么你看的都是什么电影呢?
我都看老电影。
我最近刚刚重看了《一九零零》。
是在我自己家里的屏幕上看的,不过这是一部精彩的电影。
我觉得在贝托鲁奇身上发生的事真的很奇怪,因为他是这样一个电影大师。
《巴黎最后的探戈》——精彩绝伦。
你喜欢它什么呢?
它非常干净。
能有马龙·白兰度和玛利亚·施奈德来当主演也很关键。
她拍了三部堪称杰作的电影。
那么,你现在更想和谁一起合作呢?
谁是你的「关键」演员?
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以前合作过的人一起共事,因为这就像是家庭一样——他们已经成了我的家人。
比约克没有加入这个家庭。
所以我怀疑你是否还能再一次看到她。
其他你共事过的女演员,都说你很理解她们。
这些都是空话,不过……我确实花了时间。
如果我们关系不好的话,我没法工作。
我必须得和比约克呆在一起,不过我们确实完成了一次非常成功的合作,只是我们讨厌彼此而已。
不过,当我们真的要拍点什么的时候,她就突然变了,然后一切都变得很好,起码在我看来是如此。
你为什么想让马特·狄龙来扮演杰克?
我们试过很多人,不过这个角色真的很难演。
他们可以为了和我拍电影做任何事,不过他们没法和剧本合作。
我能问问是谁吗?
我尊重的人。
不过,接下来就有人介绍了马特·狄龙。
我还记得他,因为他已经消失了好几年了。
然后,我发现他和那个拍过《教父》的人合作过,我就想,这一次一定有戏。
鉴于你在这部挑战边界的影片里「玩」得挺愉快,我很好奇的是,你的内心是否还有什么禁忌。
好吧,当然,还是存在着特定的规则。
审查制度又回来了,我有一半的电影现在都不能在法国上映了。
这确实很惊人。
是在那次关于纳粹的评论之后吗?
是因为在穆斯林世界入侵之后,他们安排了一个宗教小组来审查影片。
对我来说,这是某种后退,也是无法预料的。
不过,如今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负面消息——右倾的迹象无处不在,看看川普吧。
当你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你会说他是一个小丑。
然后,他突然就成了总统。
你甚至不能指出他什么时候再说谎,因为他永远在说谎。
这实在太机智了。
是的,或者说,太令人恐慌了。
这很令人恐慌,因为这一切是以川普为终点的——在民主的形式下。
那么,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呢?
堪称低级趣味的典范,不明白这种从内容到形式都恶臭不堪的下作玩意怎么会和艺术划上等号的。
并不是说在残忍无脑的杀戮镜头中疯狂卖弄绘画、哲学、音乐、心理学就能让垃圾升华成仙丹的,加入了这些元素就能为凶手的冷血、变态、反人类找一个合理的动机吗?
并不能!
反倒从中感觉到了导演的病态自恋、装腔作势和恶意满满,这压根就算不上艺术电影,倒是很无耻地玷污了片中出现的众多艺术作品。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需要靠着一场大雨作弊逃脱之类的作案手法只能让人感受到愚蠢和好笑,摆弄尸体拍照、搭房之类的除了能够体现原生态的恶和对生命的绝对蔑视之外,那副高高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嘴脸真是丑陋到了极点,全片充其量不过就是精神病患的暴力行为展览罢了,比较可怕的是有人真能从中发现“美感”。
到了但丁游地狱一段则完全是拙劣的模仿了,看到所谓还原冥河却毫无灵气的画面时简直想要作呕了。
导演若真是个超凡脱俗的人儿,又何必搞这些冲击眼球的妖蛾子题材来吸引受众呢?
这部片子看完已过三周,之所以迟迟未动笔,一是在考虑是否干脆将此片作为「惊赏录」(我一个即将开启的连载)中拉斯·冯·提尔专题的一部分。
另一方面,想计划再看一遍,尽量捕捉更多细节。
拉斯是我最喜爱的导演之一,尽可称之为偶像。
对于他的作品,自然希望能谨慎地评析,也试图写的深入。
所以一拖再拖,总觉得这一点我忽略了,那一点超出了知识范围,就这么犹犹豫豫,便拖了近一个月。
在此期间,网上已有越来越多《此房是我造》的影评。
许多人都从镜头、神曲等方面进行剖析。
现在想想,其实我也可以先浅浅地写上一篇,等「惊赏录」写到他的时候,不妨再挖掘一些。
走出放映厅时,我与多数人一样,为其一贯的风格化摄影与结尾的《神曲》段落深深着迷。
要把握拉斯的作品风格相当简单:从「道格玛95」运动承袭下来的手持摄影;自《忧郁症》开始的精致升格镜头;射击式命题;章节体叙事结构;离经叛道的大尺度元素;对个体、集体、文明三者间驳杂的迷思;还有后期隐现的类型片手法。
但是这次,我们首先需要注意到的是,拉斯抛弃了贯彻22年的女性角色视点,拍了部男人戏。
自「欧洲三部曲」之后,拉斯就一直以女性视角为主(《真假老板》是个异数)。
《破浪》里的艾米丽·沃森,《白痴》中的波迪尔·约根森,到后来的比约克、妮可·基德曼、朗·霍华德的女儿、还有无处不在的夏洛特·甘斯布。
拉斯借由女性视角,不仅把这些迥异的女人给讲透了,同时也通过她们的孤独与痛苦,表达出某种反世俗的主题。
对于拉斯来说,女性是世界上最可贵的存在。
也因为地位与身份等原因,女性能延伸出许多不同的表达方式——女儿、妻子、母亲……这些社会/家庭角色,使得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相比男人更加伦理化。
而对世俗伦理的批判与反思,则是拉斯数部电影中的核心要素。
另一方面,女性在社会中往往意味着弱势群体,而拉斯又非常喜欢用电影的方式挑战我们的直觉与常识,那么用女人来讲述,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女人往往不具有代表性,却是非常独特,又是相当真实的一种存在。
只是她们往往在现实中不被人启齿,或被刻意忽略掉罢了。
而拉斯让这些人在电影中迸发出强大能量,或骇人,或悲怆,总是有一种寂灭的光环笼罩在她们头上。
如此这般,放到《此房是我造》里,就显得不能完全成立。
马特·狄龙扮演的杰克是一个魁梧的壮汉,以他为视角来叙事,权力关系势必得到改变。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本片就不再在乎女性。
从乌玛·瑟曼(Uma Thurman),到莉莉·克雅芙(Riley Keough),每一个受害者都从不同角度直指中心——自大、愚蠢、肤浅。
本片中的女人,又成为了区别于之前的另一种存在。
除了乌玛·瑟曼以外,马特·狄龙面对其他受害者时,所占据的空间一直处于某种膨胀状态。
这无疑是在频繁揭示杀手作为支配者所显露出的霸权。
这样一来,其语境便与曾经的作品大不相同。
为什么拉斯会做出这样的改变?
我还记得在拍完《忧郁症》后,他对戛纳的媒体兴奋地暗示自己在写一个极为精彩的剧本,关于一个深陷性欲泥潭不可自拔的女人。
没过几天,他就因“纳粹言论”被逐出戛纳。
许多人说《此房是我造》是拉斯对这场风波的回应。
或许吧,正如以前的作品那样,本片也有不少私货,比如路灯影子的动画段落,实是明显的自白。
但是,我更觉得这是他对自身创作的一次反思和戏谑,只是以连环杀手的残忍故事做了外壳。
因为故事中那些黑暗暴力的成分,我们会认为这次的拉斯似乎显得有些随意且直白。
这并非错觉,事实就是如此。
在《此房是我造》中,我们能看到拉斯运用了更多类型化的叙事手法,许多场景宛似佳构剧一般精巧离奇。
与之前的作品相比,它虽然有更多的血腥味,却显得不再那么深奥迷幻。
不管怎样,作为20世纪最后一场电影运动的发起人之一,如今的拉斯·冯·提尔更像是一个老顽童。
他毫无保留的在杰克的经历里注入了类型式幽默,这种幽默不是为了让影片变得像一出喜剧,而是懒得再兜圈子去讽刺。
这些讽刺不值得深究,因为它就是毫不掩饰地摆在了镜头前面。
幽默元素让影片在某些时候看起来非常天真,再裹上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血腥场面,就生出一种复杂的况味。
于是它形成了这样的局面:用艺术与历史的名义,去描绘个体困境,又在按部就班的设计感和仪式感下,直达人类文明的阴暗丑陋。
不仅如此,拉斯借杰克之口,将之夸奖为一种哲学层面的美,却让道德与律法显得更加干瘪而脆弱。
这么多年来,我们虽然已从不同层面体认到拉斯的影像美学,但这一次还是有着不一样的东西。
在我看来,拉斯的创作大可分为三个时期:「欧洲三部曲」是一个时期,过分迷恋形式主义技巧;「道格玛95」后是一个时期,以童话为滥觞,用极端的自然现实主义进行表达;自《反基督者》开始是第三个时期,融合多种风格,在语法上做出归纳与扬弃。
从迷幻影像,到对好莱坞的排斥与对抗,再到不同方法共冶一炉,某种程度上来说,拉斯比一般导演接受到更多淬炼。
《此房是我造》很可能会开启他的第四个创作时期,但现在说来还为时过早,要看下一部作品是否会延续。
单就这部电影来说,拉斯通过数年来形式风格的不断转变,已经将自己的影像演化到了崭新的境界。
本片的文本看起来会比较直接浅白,但其中鲜明夺目的形式感无法被忽略。
视听语言和主题内容形成一个紧密整体,每个环节都是过往实验的结晶。
显然,「道格玛95」运动的喧嚣褪去后,留给拉斯最大的遗产,便是创造了属于他的独特镜头风格。
无论摄影指导是安东尼·曼特,还是曼努埃尔·克拉罗,拉斯作品的镜头处理方式永远一致。
不同于其他电影中的手持摄影,拉斯的手持摄影在更频繁的推拉中保持着一种波浪式的运动,这产生了隐约的律感。
正好最近保罗·格林格拉斯的新片《7月22日》被人反复讨论,不妨可以做个对比。
保罗在动作电影中开创了新的运镜和剪辑的处理,具体可以看《谍影重重》系列和《菲利普斯船长》。
在这些电影中,手持摄影将每场戏打碎研磨,只呈现捕捉关键动作的瞬间。
虽然这会让一些人感到眩晕,但我们不会轻易认为这样的快速剪辑与运镜令人迷惑,反而会展现出一种纪实性。
然而,这个纪实性完全是伪装出来的,目的是令画面中奇观动作更加可信。
从观感上来说,这种抖动更加剧烈、剪辑更碎片化的影像会让人感到紧张刺激,热血澎湃。
《7月22日》里,这种运镜方式被保留了下来。
虽然因为题材缘故,剪辑没有以前那么碎了。
在这部讲述七年前挪威那场恐怖袭击的影片里,保罗式的手持摄影强调一种在场感,焦点永远颤抖地跟踪着画面中的“高价值目标”,冷峻精准。
片中恐怖分子发动袭击的一大段情节里,观众身处场外,却只感到“相对的安全”,因为我们的情绪完全受镜头掌控,虽面对情节与角色面孔会感到不寒而栗,但终归没有任何切身的危险。
在这里,摄影机更像一个人,不会受伤,也不游离事外。
《此房是我造》,或者说自《反基督者》之后的电影,拉斯的手持摄影便与保罗有着显著区别。
《破浪》的时候虽已初现端倪,但其影像更是因为「道格玛」这一命题而被人注意,摄影风格还处于摸索阶段。
经过《狗镇》与《曼德勒》的逐渐成熟,到了《反基督者》的时候,拉斯的手持摄影明显跃升到新的台阶,并借《忧郁症》趋近完美。
从影像风格角度来说,《此房是我造》虽未创造出多么崭新的样貌,却可被视为过往作品的集大成之作。
不讨论镜头内蒙太奇的情况,摄影机运动与剪辑方式永远互为影响。
拉斯的剪辑自然不像保罗那么碎片化,手持摄影的抖动也并不剧烈。
他的镜头常常是有规律的波动,实现了某种节奏和律调。
在看这些电影的时候,我们不会太在意某种纪实性,其手持摄影并不强调在场感。
拉斯的镜头更愿意捕捉的是人物的表情与一些微末细节,从而实现情绪上的渲染。
在这里,人物的情绪,不是通过伪装的纪实性衍射出来的,而是直接被近距离目击的。
有的时候,镜头在一个范围内起伏不定,犹如坐在船上一般,又突然拉近人物。
有的时候,甚至剪辑在焦距对准前便先切入,画面中的一切都处于短暂的模糊之中。
这些看似随意,实际经过精心设计的时刻,正是其影像彰显出节奏感的关键。
我们游离于场外,保持了“绝对的安全”,内心却感到惶恐不安。
曾经的拉斯,试图通过不同的途径极力表现真实,比如「金心三部曲」纯粹的影像真实,还有「美国两部曲」的舞台真实。
然而,他自始至终也知道真实与现实之间存在巨大鸿沟。
所以,拉斯虽是「道格玛」的一员,但其摄影从一开始就相当的形式化(也是因为他早期创作风格的缘故)。
到后来,他也饱受桎梏,干脆放弃了「道格玛」。
可是其波浪式的手持摄影,还是得到了很大发扬,以至于在《此房是我造》中,镜头运动成为了影片的灵魂。
夸张点说,在这部暴虐的电影里,手持摄影不再模仿人格,而是像一只隐形的魔鬼,喘着粗气凝视人物,贪婪而躁动。
两种摄影风格并无优劣之分,要看是否能跟美术设计和叙事特征达成默契。
如果调换两人处理镜头的方式,大家势必全都完蛋。
二者的成功,均在于与自身的文本和主题相得益彰,从而实现令人难忘的影像质感。
《此房是我造》被媒体夸张的一点,是其大尺度的画面令不少戛纳观众中途退场。
但实际看罢,影片并未有太过出格的情节,血腥画面出现的次数寥若晨星,在多数人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正如拉斯以前的作品那样,虽然在看之前总有着非常吸引眼球的猎奇元素(性瘾、反宗教、伦理、实验性),正片却远不止于这些噱头。
他总是通过勾引观众的厌恶或怜悯,来满足自己的某种反动心理——这也像极了老顽童的心境。
然而客观来说,其作品中犀利的话题性与艺术性也着实不低。
这次,拉斯借用建筑设计、酿酒术、绘画、钢琴怪才古尔德和强迫症等一系列符号或符码,来“正当化”杀人行径。
这种接驳杀戮与艺术的歪解,实际上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于是,拉斯终而把杰克拎到了阴间。
整部电影比他以往的作品看起来更荒诞不经一些,甚至有点虚无主义,又像是他跟观众玩的一场大型游戏。
哪怕用贵腐酒去比喻死亡之美,也无法改变强迫症杀手彷徨而无力的事实。
正常叙事中穿插名家绘画和“科教片段”(这和论文电影还是有所不同的),只是拉斯这次玩的把戏之一。
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经过了《瘟疫》那次不算成功的尝试,拉斯这次将套层结构做了一次变形。
他借用以前的旁白形式,让杰克和维吉尔的对话贯穿五个故事始终。
最后又把《黑暗中的舞者》里的复调叙事进行提炼,直接让杰克进入到《神曲》,揭示出整部影片的内核。
拉斯在电影后半段,先是用一段混剪完成自我解构,后又以冷藏库的下水道比喻阴道,让杰克由此进入地狱之中。
在《维吉尔和但丁共渡冥河》的升格镜头后,杰克以完全的但丁身份重生。
这个时候,电影不再费心向观众解释杰克心境的转变。
《神曲》写道,上了冥河的摆渡船后,他们的恐惧就变成了热望与焦虑。
但丁的诗篇本就有着对宗教神话的重组意味,而本片在文本上又进行双重解构。
通过这些明显的意象与非现实场景,拉斯想表达的仍旧是人类命运的绝境与个体欲望的挣扎。
《神曲》和杰克杀人的故事构成了《此房是我造》的套层结构,但它们互为表里,而非一内一外。
拉斯对地狱-炼狱-天堂的理解,让我想到了博尔赫斯的《但丁九篇》。
如影片一般,在《神曲》里,维吉尔与但丁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两人因不同的动机游历阴间。
影片将之细化为杰克是为了解惑而受维吉尔引导,进入神界,可这种寻找注定是虚妄的。
最终,他因贪婪和鲁莽而堕入深渊。
这种鲁莽实则源于对信仰的缺失。
弗朗切斯科对《神曲》总结道:“从文学角度来说,这部诗的主题是已经脱离躯壳的灵魂,从道德角度来说,是人自取的奖赏或惩罚。
”用来提示这部电影,也非常合适。
不管拉斯这次的手法和花样多么庞杂,即便刨除后面的宗教修辞与宏大命题,《此房是我造》也是最好的讲述连环杀手的电影之一。
唯一的缺点就是第四章的叙事相当失败,大量《犯罪元素》式的对白冲淡了这一幕的气调。
杰克与他的女朋友,也是下一位受害者的对话也毫无过人之处,只是一再强调周遭的愚蠢与漠视。
但影片的其他部分都非常精彩。
拉斯拍电影总是像拿着枪射击,当他打中了人性的十环时,影片就能发挥出十足的冲击力。
这一次,他至少打到了九环。
拉斯·冯·提尔完全就是个才华横溢的“crazy bitch”。
这是我看完他的新片[此房是我造]后的第一感受。
几年前,在戛纳这座“艺术圣殿”,他曾经语出惊人说自己同情纳粹,从此被戛纳列为“不受欢迎的人”。
这部[此房是我造]完全可以看作是他对曾经言论的一种解释和回应,有趣的是,这部进了戛纳非竞赛单元。
©拉斯·冯·提尔重返戛纳穿了一件“不受欢迎的人”T恤一个连环杀人狂,在几十年时间里,以一种圣徒般的心理,将谋杀视作艺术举动,将冰尸打造成自己心目中的终极艺术品。
如果说古典艺术是一种“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那冯·提尔的主角杰克眼里的艺术反而是腐烂、毁灭、暴力与纯粹的恶。
他是个强迫症患者、洁癖、完美主义者,可以为了拍一张满意的照片而杀一个人,也可以为了重拍照片带着尸体再回犯罪现场。
最震撼人心的当然是电影结束前他用冰尸搭建好的那座“房子”,房子的正下方便是地狱入口,他也终于完成了他作为一个建筑设计师的一生“杰作”。
©[此房是我造]最后的作品冰尸房屋他和《神曲》里地狱的领路人维吉尔对话,在维吉尔的眼里“没有爱就没有艺术”,但在杀手杰克那里,他的“艺术”灵感来源于恶。
死亡和尸体也能成为艺术的一部分?
恶之花也是艺术吗?
至恶能否生出至美?
[此房是我造]像极了一部关于艺术史的论文电影。
电影里提到了“贵腐”,一种极为珍稀的葡萄酒获得方法。
有时,葡萄会在成长过程中感染贵腐菌,它会吸收成熟葡萄内的水分,让它们变得腐烂皱缩。
酿酒师用这样的葡萄压榨出稀少高糖的液体来酿酒,便是贵腐酒。
但葡萄能不能感染贵腐菌其实全看运气,而且时机也要对,获得一瓶贵腐酒便成了中彩票一样的偶然事。
©[此房是我造]中的“贵腐”类比贵腐酒,在杀手杰克那里,能不能通过一次次杀人获得完美的艺术作品,也就成了运气事。
所以,他停不下来,因为酿造他自己的贵腐,需要付出代价。
从电影里出来,现实中的艺术世界,还真的有人在孜孜不倦地酿造自己的贵腐,以一种争议的方式。
比如,德国艺术家、同时是解剖学家的冈瑟·冯·海根斯。
他毕业于医学系,曾被关进过集中营,后来也曾在海德堡大学做过解剖研究,从那时起,他就立志要把人体身躯做成艺术品。
©冈瑟·冯·海根斯和他的作品合影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收集到了数百具自愿捐赠者的遗体,通过复杂的超低温冷冻保存和他自己发明的一种塑化技术,那些身体被做成了展品。
双手托腮作凝思状,正坐立在棋盘前的人体,仔细看时能看到每个肌肉的纹理、每根手指的骨骼。
这并不是黏土、也非大理石做成的人体像,它本身就是真实人体的一部分。
©海根斯的作品之一通过复杂的塑化过程,可以完整保存、展出,甚至被触摸,没有味道,也不会腐烂。
这就是海根斯追求的艺术。
另一个著名的展品是一个伫立着的男人侧身望向自己用右臂举起来的一张人形皮肤。
他的躯体是富有情绪的红色包着皮肤的白色,肌肉与骨骼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是古希腊的雕像般永恒美丽。
只是,和古希腊雕像不同,他举着的是自己真实的皮肤。
©海根斯的作品之二在柏林的人体展览中,海根斯这座标志性的“塑像”被放在正中央,周围包围着的是其他相似的展品。
介于艺术与科学之间,人体的内脏、四肢、器官局部或全部出现在人体“塑像”之中。
海根斯被宗教团体臭骂、被一些捐献志愿者的家属告上法庭、被艺术爱好者抵制,争议声从不间断。
但伴随着争议的同时,这个展已经在世界各地包括伦敦、柏林、东京、维也纳等地循环展出过多次了,每一次的观众数都能刷新高。
“It is the real thing.”海根斯用“启蒙者”来定义自己,一如电影里的杰克——他把上帝称作幕后“最伟大的建筑师”,以及他自己,一个梦想建造自己房子的“建筑设计师”。
杰克从未认同维吉尔那“爱的艺术”,他崇尚的是“虐待狂的产物”,比如斯图卡。
斯图卡轰炸机是二战时德国那势如破竹闪电战的最大功臣,它向下俯冲时会发出独特的尖啸般的响声。
杰克称那声音是“杰里科的号角”(圣经中以色列人吹响六天六夜的号角,城墙应声倒塌),是无数已死之人的轰鸣。
©[此房是我造]中的斯图卡轰炸机在他眼里,杀人机器和“艺术”本身,只是一线之隔。
艺术仅仅是对美丽的歌颂吗?
或许,它不只是审美的,有时也是审丑的。
就像善与恶往往是一块硬币的正反两面,真善美艺术的反面对映着恶的艺术。
最早的,在古希腊、罗马时的雕塑作品,大多虽以健美、英武为主,但从基督教广泛传播开始,死亡与罪与罚的主题开始进入艺术审美。
比如,耶稣受难这一主题,作为人的罪恶的最直接体现,被不同创作者、在不同时代反复展现。
©格吕内瓦尔德的《耶稣受难》局部图,1515年虽然在当时,这样以死亡为主题艺术的真正作用,是被用来传播宗教教义的。
从古典艺术到现代艺术,印象派终于开始不再追求纯粹“唯美”,更加注重挖掘深刻丰富的内在。
而自从1917年,马塞尔·杜尚将一个普通的小便器写上《泉》的名字,搬进艺术展之后,艺术世界便天翻地覆了。
关于“这是艺术吗?
”的一切争论大概始于此,杜尚也用他开创性的方式重新定义了“艺术”。
©马塞尔·杜尚的《泉》复制品艺术不再是美,不再只是绘画和雕塑,它可以是观念,可以是小便器,可以是大便。
它可能也可以是恶,可以是死亡和尸体。
不久后的未来主义流派,马里内蒂这位意大利艺术家用他富有煽动性的宣言开启一种争议的、“丑恶”的艺术。
我们要赞美战争,世界唯一的清洁剂,赞美军国主义、爱国主义、破坏性的解放行动、值得为之献身的美好远景,还有对妇女的鄙视。
未来主义绘画和雕塑从此前的立体主义里吸取灵感,但又从一开始就更强调改变世界的政治性。
©未来主义画作,翁贝特波丘尼的《美术馆里的骚动》这些本着“以残酷战争来清洗世界”的未来设想,几乎一手为后来的法西斯主义提供了理想图景。
从这个意义上说,[此房是我造]中冯·提尔借杰克之口对战争和独裁者Icon的推崇赞美,倒是和未来主义异曲同工。
只是,这种有些病态的、腐败的、自毁型的“美”与崇拜,都只是一种艺术化了的审美。
他并非一定真的推崇暴力,只是推崇一种艺术化的暴力。
当年,未来主义先驱马里内蒂真的和墨索里尼交往后,又很快分道扬镳,大概也能说明这两者的真实不同。
而不论是冯·提尔,还是未来主义,都可以说其实是师从尼采。
19世纪,尼采一句义正言辞的宣告“上帝已死”震动整个西方世界。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开头即言:人之伟大,在于其为桥梁而是非目的;人是一根绳子,系于禽兽与超人之间。
在尼采看来,普通人只是凡人,是桥梁,是绳索,是为给超人诞生之前的一个过渡而已。
所谓“超人”,也就是那些有着超强权力意志的人,而超人必定是极恶的人。
占有、吞噬、征服、奴役,站在权力意志的顶端,超人是拿破仑,是踏着别人的尸体彰显意志之人。
©尼采这个大胆的无神论者歌颂恶行,歌颂痛楚,歌颂强大意志,另一面是他对“道德”的怀疑。
他否认上帝,否认宗教,否认道德,否认哲学,提出重估一切,更直言不讳地指出审美价值是人世间的唯一价值。
而否认道德、甚至超越道德的艺术家之神,才是天地间唯一的真神。
冯·提尔的电影里,再明显不过的“上帝已死”主题,艺术是毁灭,是与爱相抗衡的东西。
©[此房是我造]里的杰克用死亡和尸体搭建的作品甚者,他更直白地在电影里直接引用威廉·布莱克的诗《老虎》、《羔羊》来阐释他的权力意志论。
老虎!
老虎!
黑夜的森林中/燃烧着的煌煌的火光/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造出了你这样的威武堂堂?
电影里,最后维吉尔领路而至的地狱和天堂也仅是一桥之隔,曾经近乎同为一体。
这可能也是冯·提尔真正想问的:在艺术里,天堂和地狱的边界在哪里?
-作者/卷卷毛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参考资料:[1]死人作品--艺术?
还是玩笑?
三联生活周刊,2001.5.8[2]尼采,希特勒的老师及他的“鞭子”,盛邦和,燕南园爱思想,2016.1.10[3]Dr. Hagens’ Body Worlds: When Dead Bodies Become Art,By Contributing Writer,Scribol,2010.7.28[4]电影中隐藏的“彩蛋”,xiaoxiongdi,豆瓣电影,2018.12.16[5]为什么当代艺术作品中常会出现恶心的,让人不舒服的意象?
知乎,翁昕[6]现代艺术150年,未来主义快进1909-1919,威尔·贡培兹
1.或许你还记得拉斯·冯·提尔如何在《打扰伯格曼》中大言不惭地“亵渎”那位最具哲学深度的电影导演,其他导演则一边倒摆出膜拜的姿态;或许你也记得拉斯·冯·提尔如何在戛纳电影节上鼓吹“纳粹”言论,导致他成为戛纳“不欢迎影人名单”头号人物。
拉斯·冯·提尔的“疯癫”从来不只表现在电影中,同样延伸到现实生活。
如果他自己坦言的“拍片是为了治病”属实,那么他的电影都可以看成是他内心投射出的镜像,用来释放潜意识深处被压抑的欲望。
无论拉斯·冯·提尔对伯格曼多么不尊重,他说的依然是实话。
取过五任妻子、生下众多子女的伯格曼必然是一位力比多过于旺盛的艺术家,拉斯·冯·提尔说他“打手枪”恐怕也不是没有的事(看看照片中伯格曼那狡诘的眼神吧)。
拉斯·冯·提尔对伯格曼不管做出过何等亵渎之语,伯格曼依旧是他心目中难以企及的楷模和偶像,要像“神”一样尊崇。
这些“亵渎”的话反映出的仍然是爱意,只是以一种背反的方式达到了。
这是拉斯·冯·提尔式的表达。
因此,任何拉斯·冯·提尔的任何言论都不足信,但同时也值得相信。
在他逾越常规的话语深处潜藏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需要精神分析才能解析出来。
他是极少数讲真话的电影人,对于像他直言的“我同情纳粹”这般愚蠢的言论,任何将字面意思信以为真的人只表现出比拉斯·冯·提尔更加愚蠢罢了。
我相信它另有所指,而这在《此房是我造》中得到了反映。
2.如果说伯格曼终其一生都在探讨“上帝存在与否”的问题,那么“爱的存在”则是他切入这个问题的前提。
早期的《犹在镜中》探问“我不知道是爱证明了上帝的存在,还是爱本身就是上帝?
”起,到《冬日之光》 和《沉默》时确证“上帝沉默了”,及至《假面》中,上帝的沉默以疾病为隐喻直观凸现出来,这些都划出了一条路径:上帝存在与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它沉默了。
而在后期的《婚姻生活》《呼喊与细语》和《秋日奏鸣曲》中,则连“爱也是不存在的”。
到了拉斯·冯·提尔这里,主题已然发生转变,上帝早已“死去”,因此艺术被拿来充当与爱相抗衡的东西。
《此房是我造》中的Jack正是一位“反人类”的连环杀手,他所信奉的是以毁灭来完成艺术举动——“毁灭也是一种艺术”,建筑师的身份和造房子的举动无非是他内心镜像的形象化的折射,他所要做的是将谋杀当作艺术举动来完成。
这便是为何Jack永远无法成为建筑师——那座房子不断被建造又不断被毁弃,最终也没有建成——而他通过谋杀积累的尸体则最终让他完成了一间由躯体搭建的屋子。
造房子,如同他无法在尸体上“建筑”的回收口,类似于在梦中对被现实所压抑的欲望满足,等到结尾他才能真正去除这个魔障。
Jack的强迫症也像是艺术家难以克制的严谨习性的一种征象,留取负片作为纪念标志着一件艺术品(尸体)的完成。
3.如果说伯格曼是一位“反人类”的人类学家,那么拉斯·冯·提尔则是一位“反人类”的艺术家。
无论伯格曼在电影中对人类表现出多大的憎恨,它实质上依旧是一种爱。
那是人世间最为绝望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不这样,伯格曼会被痛苦毁灭。
这解释了我们在看诸如《呼喊与细语》和《秋日奏鸣曲》等电影时感觉到的无比惊惧,亲人间相互的折磨远远超越了肉体的痛苦。
与其说伯格曼憎恶人类,不如说是在理解到“爱不存在”后感到的极度绝望。
对拉斯·冯·提尔来说,他并没有遭遇伯格曼那样深重的痛苦,伯格曼依然是一位现代主义者,在对往昔的怀恋中惊颤不止;拉斯·冯·提尔作为一位追随尼采精神的艺术家(看看那个片名“反基督者”,正是借自尼采的著作),乃是一位虚无主义者,他所要进行的是后现代主义式的插科打诨、不正经的玩闹游戏。
因此,拉斯·冯·提尔思考的不再是“上帝存在与否”、“爱存在与否”,而是“艺术存在与否”。
他的目的是将电影作为一件艺术品来打造,于是在现实生活与电影之间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而不让其两相逾越。
电影所构筑的独立空间,允许拉斯·冯·提尔肆无忌惮地发泄对人类的憎恶:《狗镇》中的人性;《反基督者》的欲望;《忧郁症》的毁灭;《女性瘾者》的性欲;《此房是我造》的暴力:均是如此,它们没有引发道德困境。
难道不是如此吗?
看看拉斯·冯·提尔在影迷身上引发的狂热吧。
4.我们在拉斯·冯·提尔的电影里非但没有感受到伯格曼电影中难以承受的痛苦,反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在观看Jack如何残杀陌生人的过程中,电影院的观众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这说明了一切,拉斯·冯·提尔的电影并没有一种道德指涉,原因或在于他探讨的乃是“艺术和爱”的问题:没有爱,但有艺术。
这也解释了拉斯·冯·提尔为何要在电影中不厌其烦地放置各类艺术形式,除了与写的剧本涉及到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唯有艺术才能永恒。
《此房是我造》于是成了一次玲琅满目的艺术品展览,编织出眼花缭乱的迷醉感,对艺术门外汉来说更是如此。
但对那些知悉过一些艺术常识的人来说,罗列的艺术品无非是一位正常的艺术爱好者应该知道的普及知识:古尔德、立体派、卢梭的绘画、布莱克、维吉尔、《神曲》……自然是无法与戈达尔在自己的论文电影中展示出的那种惊人博学相比的,而且我们要相信拉斯·冯·提尔已经在《此房是我造》中将自己全部的艺术储备和盘托出。
从此种姿态上看,拉斯·冯·提尔抵达的深度要比伯格曼浅得多,但他也只能这样做。
拉斯·冯·提尔充其量是一个尼采主义者(这也是他为何和纳粹挂钩的一个原因),一个反基督者,一个不相信人文主义式的爱、相信权力意志(电影中老虎和羔羊的故事)的人。
而在这个没有上帝的世界,生命只有虚无的存在,艺术于是成了用来取代爱来获取存在意义的支柱。
拉斯·冯·提尔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他不是拍片治病,而是生病为了拍片。
他在现实生活中一系列疯狂的举动最后无非是为了将其化入他的作品中,建造电影这座房子。
如果说入围今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幸福的拉扎罗》属于全年龄段的观众,那么属于拉斯·冯·提尔《此房是我造》的观众可能就仅有这样两类,一类是为之疯狂着迷,另一类则是对其破口大骂。
早年,拉斯·冯·提尔以“欧洲三部曲”在三大电影节上大放异彩并为人所知,1995年却与丹麦的另外三位导演共同发表了Dogma 95宣言,明确反对好莱坞的电影美学,还电影以“真实”。
因此,手持摄影和角色的面部特写几乎成为他标志性的镜头语言。
同时,导演本人更是一名出色的编剧,几乎参与了自己的每一部电影剧本,疯癫与伦理交织、乱交与道德交媾、丑恶无比和人性至善同宗,这些共同构筑出导演多年以来打造的故事丛林。
拉斯·冯·提尔的最新电影作品《此房是我造》,尽管这次只是入围戛纳电影节的非竞赛展映单元,但依然延续了电影节的拉斯冯提尔效应。
据悉在戛纳放映过程中,因一场对妇女和儿童的逼真的射杀戏,有陆陆续续100多位观众选择中途离场。
但相比2009年《反基督者》遭到戛纳观众的不少嘘声,2011年因不当的纳粹言论遭到戛纳官方的驱逐,这次还是不错的结果。
当然,导演本人对此非议依旧不屑一顾。
其实,对比《反基督者》强撸灰飞烟灭式的高潮和女性反高潮的物理自戕,以及《女性瘾者》360°无死角式性爱展览,《此房是我造》中乳房材质的创意钱包和射杀情节显然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反基督者》
《女性瘾者》这也是拉斯·冯·提尔让人又恨又爱的原因之一,在常人耻于谈起和羞于表达之处大作文章,使之窸窣平常,这种极端式的奇观展示贯穿在拉斯·冯·提尔的创作之中,越是后期的电影,越疯癫越张狂。
如果说《白痴》《破浪》《黑暗中的舞者》这三部电影构成了拉斯·冯·提尔的“良心三部曲”,那么新作《此房是我造》恐怕会成为“罪恶三部曲”的开端。
拉斯·冯·提尔的“良心三部曲”由马特·狄龙饰演的连环杀手杰克,无视法律,将谋杀视为艺术。
每次杀人后,杰克都会将犯罪现场还原到天衣无缝,不是为了防备警察的调查,而是强迫症使然。
而每位受难者都会留有一张标志性的艺术照以供日后纪念。
拉斯·冯·提尔毫无顾忌地将杰克有规律性的定时杀人欲望比作路灯下随距离而变化的影子长短;通过残虐尸体拍出最美的人体艺术照;即使在灯火通明的敞开楼道中,反复搬运尸体也竟然可以如此轻而易举不被人识破。
这一系列匪夷所思和怵目惊心的背后,是导演本人的剧本实验。
从《破浪》中贝丝因天性过分善良被蹂躏至死,到《狗镇》中人心叵测难以拯救的狗镇居民,再到《此房是我造》中直接将主人公定位为一个无情冷血的连环杀手,勾勒邪恶人性中虽悖于人伦、但又逻辑自洽的一面,成为导演源源不绝的叙事源动力。
也正因此,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在对纳粹法西斯噤若寒蝉的欧洲,拉斯·冯·提尔竟然可以大放厥词,并为之辩护。
影片《此房是我造》的五段猎杀戏,前四段的受害者都为父母儿童。
在维吉尔与杰克的对话中,杰克声称之所以杀女性,是因为他认为舆论总是一边倒指向男性犯错,而女性总是受害者。
对包括女性在内的弱势群体的同情,似乎成了拉斯·冯·提尔极度厌烦的一种观念,所以他让杰克的屠刀都指向了愚蠢贪婪的妇女。
由此,导演“厌女症”的价值取向也成为不少观众诟病的对象。
在第五次用全金属弹壳以一穿五的射杀中,受害者的选择还出现了黑人和亚裔。
从妇女儿童到黑人、亚裔,受害者的性别和族群选择均处于二元对立的“他者”地位,而施害者则是成年的白人男性,男主这种明显带有种族优越主义和男权主义的价值偏好,无法不让人避之不及。
也难免有人质疑,这是否是导演本人的真实想法,我们无从而知。
即使冯·提尔享誉世界的佳作,如《白痴》《破浪》《狗镇》《黑暗中的舞者》等,把女性角色作为影片中的主人公,甚至拥有耶稣基督一样受苦受难的救赎献身精神,但她们依然是丈夫(《破浪》贝丝)、儿子(《黑暗中的舞者》塞尔玛)、父亲(《狗镇》格蕾丝)的附庸,似乎生命仅是为他们或者不得已为他们而活。
《白痴》
《狗镇》
《黑暗中的舞者》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对我们试图参悟拉斯·冯·提尔便似乎有些南辕北辙。
一个天生反骨的导演,一个反叛世俗的导演,一个打破常规的导演,一定是在主流认可的观念或思潮之下泼上冷水。
所以你越不想看到妇女儿童被射杀,我偏要一本正经地拍给你看,你越是支持弱势种族一方,我偏要射杀他们。
这才是那个疯狂的拉斯·冯·提尔,也才是他的着迷甚至着魔之处。
当然,只是做到这些,还远非疯蹄大神。
拉斯·冯·提尔还将自己对建筑、绘画、历史和艺术等的理解带入到影片当中,使之相互诠释,形成自己的叙事逻辑,产生对原有创作的总结和超越。
最让人连发无数个“卧槽”的,则是在影片章回体结构的尾声部分。
画外音的主人竟然是意大利中世纪诗人但丁《神曲》中的维吉尔,这个象征理性的诗人企图去寻找杰克连环凶杀的犯罪动机,却一无所获。
结尾处,杰克又像《神曲》中描绘的一样,跟随维吉尔走过地狱和炼狱。
而在一次攀岩渡河中,由于不听维吉尔所劝,杰克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正如但丁曾把伊比鸠鲁学派和异端邪教徒关押在同是深渊的地狱第六层。
《但丁和维吉尔在地狱》创作于1928年拉斯·冯·提尔在此处给影片收尾,仿佛又再次回到1996年的《破浪》中,贝丝久病痊愈的丈夫在船上把贝丝的骨灰撒入大海那一刻,从天空中飘来了教堂洗刷罪恶和替人超度的巨大钟响。
足足20多年,拉斯·冯·提尔的宗教意识和基本信仰从未改变。
《破浪》拉斯·冯·提尔曾经这样说过,在当今丹麦导演中,除了比利·奥古斯特(《征服者佩尔》导演,丹麦国宝级导演)之外,就只有他自己了。
这话虽然傲慢,但纵观世界电影导演之林,很难找到与拉斯·冯·提尔相似相近抑或是模仿的作品出现,他也的确在世界影坛享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作者| 刘泽克;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看到仅一条的评论(虽然跑题了)忍不住吐槽一下,感觉这个大哥(姐)根本看反了啊!
我要导演我能给气七窍流血了。
个人感觉塑造这位精准、完美、自恋,将屠杀视为最高艺术品的连环杀人凶手,恰恰是导演极力讽刺的、尤其是以艺术作挡箭牌的那些“大艺术家们”。
说白了他们就是一名字叫做诡辩的变态杀人狂魔啊!
尤其在下雨那一段说的很明白,“虽然我不够虔诚,但那场大雨是我感受神迹最深的时刻。
”然后领路人回答他,“你以为的上帝其实不过是恶魔的化身”。
这么直白了我滴妈啊怎么看不明白呢我的妈,真气人啊!
感觉导演对那些尤其是声称为了极致、艺术美的艺术家做出了终极批判,恰恰在最后揭示了主题:“Jack,请问你的房子不盖了吗?
”“对不起,我没坚持下去”。
其实正如台词早已昭告一切,Jack说他心目中理想的房子是难以实现的时候,领路人直截了当——说白了你们这些打着艺术的幌子干坏事、心中没有爱为艺术最高追求的人,不过都是些”平庸之徒“。
这对于一个热爱艺术的人难道不是最佳反击了么?
”你以为自己特殊然而你不是。
“反驳的案例也不能更鲜明,当Jack描绘屠杀的美好,以及符号的重要性时(说真的这段讽刺极了,因为艺术家们请问哪个不是穷极一生追求自己变成一个符号),领路人只给他讲了在那个纳粹集中营里,一棵平凡却不平凡的橡树,歌德曾在那里思考。
这段简直人性之光,文学性太强了,也基本上是致命一刀,个人认为这段基本上是导演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在里面看出暴力美学的朋友,真的迷惑了,这...最多能看出美学暴力吧???
这俩者能一回事吗???
感觉完全看南辕北辙了。
要不咋说《发条橙》播出之后一大堆年轻人效仿他去行凶作案呢,说白了不就为了追求个”符号“呗,感觉导演煞费苦心为了让大家回归“艺术的真谛是爱”,结果最后还是沦为了感官娱乐工具,真的惨。
回答一下主题,恐怖的氛围可能出于美与残暴的对抗,个人感觉只不过导演将”杀人“彻底物理化、生物化,变成了血淋淋的残暴,用他认为最深刻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思想。
而那些精神的奴役、残暴,从未见血的”为了艺术“的奴隶们,却从来没看见过他们自己本来的面目,只能在天堂的窗前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早已曾经拥有。
以及恶心这种事,怎么说呢,如果在电影分级制度下,“这种片子的存在对世界没有任何积极意义”实在太极端了,真的,让人不得不怀疑磨皮片看多了缺乏理解世界的韧性。
其实看到真正的丑陋也是一种勇气。
古有绿河杀手,今有暗网、章莹颖(如果你查查作案细节包括虐待、砍头,以及凶手毫无悔意甚至还有点想笑的姿势,你会确信恶魔真的在人间),那些庆幸没有被接触的黑暗,我们只能庆幸,但永远不能意味着它们的消除。
Jack喜欢将自己比作老虎,而将被害者比作羔羊。
而实际上,在看似残酷的丛林法则中,羔羊有发现危险并及时逃跑的权利。
而在现代社会,道德深入人心,他倚仗着自己的智商与他人对道德的服从进行无节制的杀戮,与老虎为了生存而捕杀羔羊完全属于两个概念。
Jack是一个sm爱好者、一个没有感情的相信唯我主义的极端利己者通过施虐获取快感、完全将他人视为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
从Jack与使者的对话中我们能看出,对于艺术有着浓厚的兴趣,但是,艺术本身是人类创造的,蕴含着人类的情感。
而Jack作为一个非人类,他又怎能体会到艺术真正的美妙之处呢?
他对于艺术的喜爱,恐怕这是停留在表面一种秩序或者说是一种精致。
所以他永远无法真正感受到艺术家内心情感的热烈澎湃,他永远无法设计出一件令他满意的、如同哥特式教堂一样令人崇拜、构思巧妙的建筑作品即便他懂得大量的建筑材料知识以及设计原理,他只能用战利品搭成一个能容纳他躯壳的尸屋。
他对于割草的迷恋,似乎也只是因为他对于绝对秩序的追逐。
他与所谓艺术之间的联系好像主要是因为一直困扰他的强迫症。
我希望观众在观看这部电影时,先把道德放在一边。
至少大多数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都有过希望对方立刻消失甚至是杀了对方的念头,而导演选择将这些邪念毫无保留甚至是刻意放大,展示在观众面前。
在画面引起不适的同时,我们也应该反思一下生活中那些丑陋的瞬间以及想象一下这些念头万一实现而造成的后果。
当然,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一部科幻电影---讲述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地狱)的男人在人间的经历。
倒有点终结者的感觉。
对于导演和演员,我认为没什么可批评的。
1、人家踏踏实实地搞电影艺术,这是一部非套路、不以圈钱为目的诚意之作。
2、人家也没煽动、美化暴力,反而将暴力赤裸裸展示在你的面前来引起你的不适。
3、其实导演也在以上帝视角告诉你一个事实:不管你他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三观,你活在这个社会中,呼吸着这个社会的空气,享受着这个社会给你的好处,你就得服从社会的规则,你他妈要是天天整些反社会反人类的东西,你总有一天得被警察发现,然后你就会被送到你应该去的地狱故乡。
导演在这部影片中确实流露出一种“我的想法就是这么奇特,就是这么牛逼”的自恋情绪,但我其实是挺喜欢这种东西的只要你是真的有东西。
另:1、此片严重引起我对欧洲电影的兴趣,这位导演已经引起我的注意。
2、听说这部电影也包括导演对另一部自己的电影中对于纳粹看法的某种解释,想到纳粹我就想到希特勒,大学思修老师提到希特勒杀犹太人眼都不眨,却能因为一只小鸟的死去而流泪,认为由此可以看出人性的矛盾。
但我觉得这其实并不矛盾,这只是因为在他非主流的价值观中,一个犹太人的价值远小于一只小鸟的价值。
之前又了解到希特勒喜欢种树,热爱自然。
站在地球的角度上,如归非得被人类料理的话,可能希特勒是最佳人选;但站在人类的角度上,希特勒绝对是反人道的、一定要被打倒的。
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邪恶,其实主要取决于对邪恶的定义。
由此观之,价值判断是真的难。
《此房是我造》拉丝冯提尔总算活明白了。
-纵观拉丝冯提尔的影片,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天生抑郁症的呼喊。
《狗镇》《黑暗中的舞者》《 破浪》 《女性瘾者》 ,再到完全是表现一个重度抑郁内心疯魔与绝望的《反基督者》,而后的《忧郁症》,更像是他本人症状减轻之后的心理侧写。
给“忧郁症”(Melancholia)带来“内心的平和”的反而是世界毁灭——这种心理对抑郁症实在太典型了——愿天降烈火,毁了这人间。
——反正拉丝冯之前的作品一直都在说一句话:“人类不行。
”曾经看到《忧郁症》的一条评论说,“还指望拉丝冯这个抑郁症还能拍出什么作品呢?
”但我一直觉得他的作品很有必要,退一万步说甚至很有抑郁症心理档案的意义,虽然艺术史上完全不乏抑郁症的心理表露之作品(这好像“房树人”分析哈哈,“字如其人”,作品当然流露心境)。
拉斯冯绝不是在装疯卖狂。
只是,《忧郁症》中,正常人因为地球即将毁灭而焦虑犹豫,甚至自杀(这种在世界毁灭前自杀的心理,大概是本身觉得自己对生命有掌控力的才会做的选择,“我不能这么被动的死亡”,我要一如既往的掌控);而抑郁症在地球毁灭之前反而感受到了灵性吹拂,感到平静自由和解放(生是被动的,死也是外来的,但这时候出现的死神却是他们最能感受到善待的一次)。
自杀伤害他人,活着伤害我自己。
火球冲向地球,带给我自由,我无需挣扎;也带给人类自由,这赦免了所有人的罪恶。
对于很多人来说,“死亡”意味着“有朽”,这难以接受。
齐奥朗在《眼泪与圣徒》中写到,“谁征服了死亡的恐惧,谁就会深信自己不朽;谁没有这种恐惧,谁就实乃不朽。
” 然而我想要有朽。
其实可以把齐奥朗的逻辑反过来,谁接纳了死亡,谁就实乃不朽。
我没有人因“不朽”求之不得而生发的困苦,我最大的愿望是“有朽”,是遗忘(oblivion)。
实际上,我觉得遗忘远比不朽来得困难,我不能擦除自己,即使是死亡,也不可能擦除我;历史是关于不朽的吗?
不,历史是关于遗忘的春秋大梦的。
与其说人渴望不朽,不如说人更渴望的是“重建”,是对自我的重建,对自身经验和来源的重建。
-世界如此糟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此虚伪——“没有人关心你”。
在《忧郁症》中表现为婚姻关系的伪真,上下级的亲密实则为剥削,亲缘关系也是互相伤害的天然纽带。
到了《此房是我造》——杰克在要割金发女友双乳前,站在方格子一样的居民楼窗口大喊:“没人会来帮你!
”(Nobody gonna help!
)这大抵也是拉斯冯的呼喊,他厌恶他人,也厌恶自己。
-《此房是我造》和《女性瘾者》 一样,是以对话的形式展开。
类似心理咨询师的角色大概古已有之,炼金师、Guru 、萨满巫师,神父,还有老中医,大约都或多或少地扮演了咨询师的工作,帮助来者疏通心灵困惑,找到自我。
女性瘾者里的聆听者角色是一个无性恋——自以为是的理想聆听者——最终仍是一句“你已经睡了那么多男人了,多我一个也不多。
”三个小时的对话最终仍等于一声枪响。
——沟通是无效的,孤独是绝对的。
没有人会听懂你,没有人会来帮助你。
《此房是我造》中的聆听者,是一个意大利神父——这个设定,拉斯冯也温和了——竟然是个神父啊,杀人狂竟会愿意向神父吐露?
竟然没有彻底地“反基督”,即便是极端冷漠的连环杀手也没有彻底的反中心反善与美,虽然目前杀手本身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杰克本来毫无愧疚,但最终在神父的引导下看到天堂金色的麦浪,伴随着童年记忆里割麦子农民的呼吸,但是这时神父说:“这是通往天堂样子,但是我们从未被允许通行(this is the path to heaven which we are never allowed to)”。
天堂是金色的,只有灵性的呼吸和风声。
在这个时刻,杰克脑海中闪回过自己所杀的人,突然全身起鸡皮疙瘩般地被击中,突然有了一丝忏悔与恐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善与美,什么是罪恶,什么又是眼泪。
-厌女症。
拉斯冯自己的厌女症。
借助男主角与神父的对话,拉斯冯一面无法掩饰自己基因里的本质主义,认为男性要优于女性,在生理上。
——联想到比约克对拉斯冯的指控,他对女演员的性侵。
比约克对他的评价是:“拉斯冯提尔是那种极其依赖女演员的人。
”对于和冯提尔的合作,比约克说道:“伍迪·艾伦(Woody Allen)和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能为他们执导的电影提供灵魂,冯提尔却做不到,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他需要一个女性为他的作品提供灵魂。
他嫉妒又怨恨这些女性,他得在拍摄时毁掉这些女性,然后把证据隐藏起来。
”但另一方面,考察拉斯冯的作品就可以知道,他一直在关怀女性,认为女性背负了过多人类的罪恶;这形成了他的痛苦 ,他并不傻,他在努力洗掉自己的本质主义基因,但是既然是在“洗”,那必然是折磨人的,既不能彻底的堕落,也不能矫正自己的本性。
他在粗暴对待女演员的时候不知道他是的行为不对吗?
他当然知道。
在《女性瘾者》中,他探讨到“恋童癖”,“每一个没有付诸行动的恋童癖都值得一块奖章。
”纠结和痛苦便产生于此——压抑,压抑自己的渴望,同时不能接受自己的渴望——不能接受自己坠毁于地狱的烈火,但也清楚通往天堂的路绝对不会对自己开放。
《此房是我造》最后的结果是连环杀手杰克掉入地狱的烈火——这才是他的归属。
拉丝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造房子 :一个自认为是设计师的工程师。
很明显是精神世界心灵之屋的建造。
建造,跑题,又推翻,再重建,最终忘记了自己要造房子。
房子的设计,就好像构造自我的过程。
但是人很难找到什么是“真我”,最容易把“自我的他者”误认为是“自我”。
但是“自性”也是浮动的,和外界环境和内在自我相关。
建构出自以为是的自我,然后否定,再建构,再否定;而其实最为合适的房子,就是以没有刻意反思的生活素材为材料的——“人是其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
杰克的房子的最佳素材就应当是他杀过的所有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定义了他的基调(baseline)——一个连环杀手,一个没有良好“社会化”的人。
杰克就是一个误认为自己是艺术家(设计师)的强迫症工程师;认为自己凭借艺术可以踏上通往天堂之路,值得美与崇高。
——不知道拉斯冯提尔是不是这样看待自己的电影作品的,本以为自己有天才,却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变成伯格曼,只是个工程师,一个“匠”。
杰克由尸体构造成的心灵之屋,必然导向地狱的火焰。
——这是拉斯冯个人的答案。
哎,真的很容易让人想到美剧《汉尼拔》啦,连最后的尸体搭建的房子也很像人体图腾。
威尔和汉尼拔,来访者和心理医生,操纵与反操纵;在美剧里,是汉尼拔在引导威尔,这里是神父在引导杰克,或者说是,杰克接受了引导。
但是与《汉尼拔》不同的是,汉尼拔和威尔释放了心中的欲望,“看到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你是想去帮它疗伤;还是摧毁它?
”“连牧羊犬都可以被训练去保护羊”“但是它依然想咬。
”汉尼拔选择让食肉动物做食肉动物,而不是“社会化”的“牧羊犬”。
汉尼拔和威尔携手跳进了瀑布,杰克和神父也跳下了瀑布,但是没牵手。
人被自己的本性吞噬应没有愧疚呢,还是如拉斯冯的结论:人既然生而背负罪恶,那么就承受罪恶;等待最后的一丝悔悟的降临。
生而有罪的人,生而属于地狱;别妄想凭借“至上的美”就可以获得通往天堂的门票。
-已经很明晰了,拉丝冯已然不寄望于天堂之门了——从而不再痛苦。
没有期待,没有痛苦。
接受自己的罪恶之身,活明白了。
——————————————希望这是他最后一部作品,不用再拍了。
(再拍也拍不出什么大格局了=。
=)
《此房是我造》:变态杀手为了强迫清洁,他四次返回了现场 《此房是我造》讲述的是上世纪70年代在华盛顿的高智商连环杀手杰克(马特·狄龙饰)如何实现他的连环谋杀的故事但本文并不会像豆瓣里的那些“影评大师”一样对这部电影的评分、演技、剧情、导演等等各方面进行影评,本文要讲的是本片中的男主角杰克(杰克)作为一个人变态连环杀人凶手的心理历程是怎样的,但因为这只是一部电影,所以全文都是过度解读的,虽然如此,本文的推理过程都是在心理学知识上进行,目的是通过心理演绎过程增加人们对心理分析和人类行为的理解。
一:连环杀手之路解读一:由紧张性刺激导致的凶案这部电影根据男主角12年中的经历随机分为5部分,第一部分故事开始,男主角杰克开着一部红色的小型厢式货车(van)在一段偏僻的公路上行驶,但随后被一个中年金发女人(乌玛·瑟曼饰)拦住,这个女人因为车坏了自己修不好而请求杰克帮助她,虽然杰克是很不情愿,但还是开车搭她去附近的铁匠那里寻求帮助。
“妈妈坚持告诫我们,不要随意上陌生人的车”,这个女人一上车就不断在假设杰克是连环杀手,假设杰克会杀了她,还帮杰克设想要如何把她埋了才不会被发现,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在警告杰克不要对她动手——“我要怎样才能脱险?
我可以抓起这个千斤顶,往年你的脑门上用力砸一下”“你刚刚被桑尼(铁匠)看到了”。
杰克也是十分厌烦这个人,很想把她扔在路上直接走掉,但是刚被修好的千斤顶一用就坏掉了,杰克再次被喋喋不休地被那个女人哀求,再次不得不地搭她去铁匠那里去求助。
刚上车不久,那个女人却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收回之前说的话,就是我说你长得像连环杀手,其实一点都不像,因为你的性格完全不适合做这件事,你太懦弱了(因为杰克多次心软让她上车),根本杀不了人”杰克听到这句话,一个急刹车,愤怒地拿起来旁边的千斤顶砸向了她的脑门上,
连续砸了几下后,杰克下车了,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双手,他体验到了杀人带来快感,他感觉自己把千斤顶砸在一个女人的脸上是一件如此“艺术”的表现,于是他露出了邪魅的微笑。
他不但没有因为杀了人而感到害怕,反而觉得自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随后,他把那个女人的尸体藏到了自己的冰库中,并将女人的车放到两个州的边界中,因为边界是“三不管”地带,放到那里,两个州的当地警察谁都不想惹这个麻烦,所以这次杀人事件被他聪明地掩盖过去了。
“千斤顶杀人事件”的发生,杰克是没有预谋的,因为杰克本来是一点都不愿意搭理这个女人,更别说有过计划去杀她,所以这是一个因为紧张性刺激而导致冲动杀人事件,紧张性刺激是那个女人在喋喋不休地麻烦他时还嘲讽他是一个懦弱的人,这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被说成“懦弱”是一件非常伤自尊的事,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杰克更是怒火中烧,尤其是那个女人一直在不断假设杰克是一个连环杀手,假设如何用千斤顶反击,导致了杰克的杀人念头一触即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顺手拿起了千斤顶砸过去。
紧张性刺激人人都会遇到,而因为冲突的不断积累,让矛盾中的问题变得十分敏感,从而让紧张性刺激变得无法承受,甚至是气愤到想杀人的程度这种体验大家也会遇到过,但,他为什么就杀人了,而普通人不这么做?
为什么他杀人会感到快感?
为什么会变成连环杀人?
这肯定不是一句“性格问题”就能解释得清的。
解读二:强迫症(OCD)患者在第一部分的“千斤顶杀人事件”发生后,杰克谈起了自己的强迫症,“我小时候经常受到强迫性思维的困扰,我对于打扫,近乎偏执,如果不把房间清理到完全的干净整洁,我甚至不愿意踏出房门”,如果大家了解过强迫症,那么也可以了解杰克的清洁强迫是非常典型的强迫行为。
“不过这种习惯在我的小型冷库里是很难保持的”,与其他强迫症患者不一样的是,杰克为自己找了一个缓解强迫症的地方——冰库,在冰库里,可以看到他虽然整理了一下,但是却不是强迫性整理,他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空间,想把自己强迫症中的焦虑留在那里,这也是一种反向形成,控制欲的背后一直有一种想自我放纵的冲动(例如西方一些神父都是一些衣冠禽兽,表面讲着爱与救赎,背后却在猥琐幼童),杰克在清洁强迫的背后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找到了一个不需要进行整洁的地方。
(作为强迫症的他,居然没有将桌子上的披萨摆整齐)
尤其是当他杀了那个拦路的女人后,这个冰库对他有了更“伟大”的意义——“收集艺术品”的地方,所以说那次杀人打开了他的一个新世界,因为从那以后他有了一个“宏大”的想法——“通过杀人来实现艺术”。
第一次预谋杀人于是他开始了他第一次有计划地去杀人,在路上,他物色了一个老妇人作为谋杀的目标,并尾随老妇人去到了她的家。
因为是新的尝试,他假扮警察的行为并不是很成功,那个老妇人对他充满各种怀疑和警惕——“没有警徽,就不能让你进屋”,
但是杰克十分能言善辩和十分善于观察别人的言行,他通过各种肢体语言,引导老妇人不断进行自我确认来增加信心,从而来增加老妇人对他的信任感,他成功地拖着了那个老妇人,所以老妇人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隔着一道门在听杰克说话,
细心的杰克细看到了那个老妇人家中的一幅照片,他由此推出老妇人的丈夫已经去世——“我的丈夫是大概在6个月前去世的”,杰克猜对了,于是他进一步拿出笔记本在假装记东西,“因为我想了解一下你的退休金问题”,这个问题成功吸引了老妇人的注意力,杰克也看出来了,老妇人作为孤独老人,最关心的就应该是养老问题,于是他说他可以通过关系将老妇人的养老金提高到两倍,那个老妇人此时更加感兴趣了,表情从警惕变成感兴趣。
这个时候,那个老妇人的邻居格伦开车经过,格伦跟老妇人打了一个招呼,杰克也跟着打了一个招呼“HI,格伦”——两个人有共同的熟人,这让那个老妇人放下了警戒,请杰克进了她的屋子里。
“这真是太侮辱人了,每一次都会被拒之门外,被迫站在外面…被逼入这样的窘境…我经常遭都会遭遇到这样的对待,这太不公平了”杰克表现出了他的极度敏感和自负,对于被拒绝,他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所以非常气愤,从侧面看出,杰克不是第一次尝试,应该都被拒绝,只有老妇人这次成功了。
他的这种气愤和受到伤害的神态让老妇人想要去倒一杯茶来安慰他,就在老妇人转身的一瞬间,杰克跑过去掐住了老妇人,但是因为第一次尝试掐人,没有经验,他把自己也绊倒了,
老妇人翻身想要逃跑,杰克慌张地快速追上去,又一次用力掐住了她,但因为没有经验,杰克失手了,老妇人并没有被掐死,而是很痛苦地躺在地上发出“呃…呃…”的那种喘不过气的声音,“噢..不..”他拿了一个枕头给老妇人垫头,“非常对不起.”,
看到老妇人的痛苦,杰克表现出一脸懊悔的表情,“我做些什么能让你好受点?
”,甚至给她喂了一个甜甜圈,给她喝了一杯“对身体有好处的”甘菊水,看起来,杰克像是在忏悔,但实则是因为第一次有预谋地杀人的经验不足,对这种冒险行为感到害怕、慌张,这跟大部分人的第一次尝试做某事时的情绪是差不多的,杰克那时的兴奋和紧张感,或者说心里太过于激动分泌了过多的肾上腺素,才会出现惊慌到不知所措,同时也是对自己引发别人的痛苦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感觉。
(侧面可以看到他杀人动机不是为了折磨,折磨并没有给他带来快感,他的快感是完成他的“艺术品”。
)
所以,当他看到老妇人再次尝试起身逃跑时,杰克再次用力掐住他,并拿出了准备好的刀插进了老妇人的心脏上的动脉中,所以本质上他表现出了的不是后悔,而是不知所措的慌张感,同时也是一种强迫性的控制欲,杰克来到老妇人家里就是为了杀死她,这是一种支配、控制行为,因为前两次的没掐死老妇人相当于让一个具有强大的行为控制欲的强迫症患者体验到了行为失控的焦虑感和恐惧感,然而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这种焦虑和惊慌感,所以他才会通过照顾那个老妇人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杰克在看到老妇人要逃跑时,对再次失控的恐慌让他马上又掐住老妇人并用刀插死她以达到生命上的控制。
快速地结束了老妇人的生命后,杰克返回车里拿照相机,将老妇人的尸体放在沙发上进行拍照(因为他从小喜欢摄影,所以他将照相与妄想中的“艺术”联系在一起),并将尸体打包好拖回车上,然后返回现场进行清理,有清洁强迫的他的,把人家的地板全都擦了一遍他才感到满意。
解读三:强迫性思想与行为但,“有强迫症的杀人犯,这还真是荒唐….因为要命的是,你的强迫症偏偏是打扫”,回到车上的杰克,控制不住自己的(强迫性思维)去想地毯下、台灯下是否还有血迹
于是他跑回回去确认了一下,然后并没有血迹,但是因为自己进去又“弄脏”了现场,所以他把地板再擦了一遍,确认了周围没有血迹后,他回到了车上。
但他却没有感到安心——墙上壁画后面是否被溅到了血迹。
即使溅也是溅到壁画,根本不可能溅到壁画后面的墙壁上,强迫性思维是不需要逻辑理性,他这样想是因为情绪上的焦虑导致他不得不这样假想——“墙上壁画后面是否被溅到了血迹”,强迫性思维导致强迫性行为,他第二次为了清理现场跑了回去,当然墙上壁画后面肯定是没有有血迹,但地板被自己踩到了,所以他又得将地板擦一遍,
此时,警笛响起,他这次没有确认其他地方就慌忙地跑回车上,准备逃跑。
本来他时可以一走了之的,强迫症再犯的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椅子压住的那一块地板的血迹清洁完了吗?
,实际上椅子下面他之前不止清洁了一次,仅仅是因为强迫症犯了,他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清理了,即使此时他既疲倦又害怕(警笛声越来越近),但是他仍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焦虑感(这一段导演拍的很好,演员演技也不错),
所以第三次,他跑回了屋子里,又清理了一遍地板。
当他跑出来,想要开车逃跑时,警车已经停在了隔壁家那里,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逃跑,此时开车逃跑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力,于是他把尸体从车上拖下来,藏在附近的草丛中,回到车上,等待着警察过来(当时发生了非法入室案件,警察是一家一家搜查的),警察不一会就过来了,那位警察用手电筒敲了一下杰克车上的窗户,示意让杰克下来,“杀人”心虚的他一下车就举起双手背靠警察,然而,那名警察只想检查一下杰克的车而已,
“如果我不让你检查,就说明我的心理有鬼”,可以看出,杰克此时的行为和所说的话都是过度反应的,因为他心里真的有鬼,而且还很慌张,所以才下意识地表现出这种“我有罪”行为。
因为有人(格伦)看到杰克跟老妇人谈过话,所以为了解脱嫌疑,他撒谎他跟老妇人的丈夫是认识的,来这里是因为有事相求于克莱尔(老妇人),并谎称老妇人失踪了,然而,这次为了满足自己的强迫性思维,杰克居然跟着警察一起回到了屋子里检查现场(第四次返回),还非常大声地向警察确认来让自己感到安心——“我只想提一下建议…这个房间已经被彻底清洁干净了,就算你拿着放大镜,也绝对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人的强迫症几乎到达了无可救药的程度,他如此敢跟警察这样说无非就是为了自己放下心——“这个房间已经被彻底清洁干净了”,如果他对这个房间还有强迫性思维,那么日后他肯定还会像刚才那样控制不住自己回到现场不断确认、不断清洁的。
解读四:偏执与妄想然而这名警察太年轻,并没有怀疑杰克,让他回去了,杰克此时却犯了一个巨大“失误”——他选择将尸体绑在车上拖回到他的小冰库那里,场面可想而知,血迹从那个老妇人的家里一直连到他的冰库那里,傻瓜都可以随这条长长的血迹找到他。
但是,他回到冰库不久,就下了一个被他称为“伟大”的雨,把血迹冲的一干二净。
作为连环杀人的起点,第一次作案的成功增加了他的信心和成就感,更为致命的时,他将这场雨解读为一种启示——“我所经历的这场雨,这场倾盆大雨,确实是上帝的恩赐,而这次杀人就好比一种解脱,我感觉到自己被跟崇高的力量守护着”,
这是部分变态连环杀人犯都会有的妄想特征,将他们的杀人行为视为神圣的行为,其中宗教是被引用的最多的,例如美国变态杀手“撒旦门徒”理查德·拉米雷兹,在杀人现场(墙上、镜子上,死者身上)留下恶魔的标志——一个倒转的五角星;例如美国杀手赫伯特·慕林以杀人做为净化世界的使命,在他的妄想中,这是《圣经》中给他带来的启示(天启),这是一种扭曲的思维,一种妄想,因为普通人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但有妄想症的变态杀手分不清,所以他们会将这种扭曲的思维和妄想视为真实的观点并坚信不疑(偏执)地去实现他们的变态想法。
本来在第一次有预谋的杀人中,他仍然是有一种不确定感的,但因为这场“上帝的恩赐”的雨让杰克更加坚定了自己去杀人的想法——“我感觉到自己被跟崇高的力量守护着”——他的妄想和目标得到了“确认”,没有迷茫的他感到了“解脱”。
“老虎代表了野蛮,羔羊代表了纯洁…老虎以血为生,所以要猎杀羔羊,这跟艺术家的本质是一样的”,在后面杰克讨论到他对自己的杀人行为看法时,他是这样说的:“羔羊被赋予了永远活于艺术之中的荣耀,而艺术是神圣的”,在他的观念中,羔羊的价值在于为了“艺术”而献出自己的生命,而杰克代表了老虎,他的人类猎物代表了羔羊,他的猎杀就是为了完成这种伟大的“艺术”,“羔羊”的价值在于被宰杀,他将自己视为这个妄想中“艺术家”,去完成“神圣的艺术”,他在杀人的过程中不断将自己的妄想合理化、细节化和现实化。
解读五:为什么杰克杀人后有快感与解脱感一般而言,变态杀手的心理动力都是有起源的,但是电影没有讨论过杰克的生长经历,他的童年形象只出现过很少的几次,并没有多大的线索,所以,在这里只能过度解读。
因为强迫症患者内心深处大都有一种罪恶感,强迫性清洁,这不是他们无法忍受肮脏、不整洁(强迫性清洁不等于有洁癖),而是他们对肮脏有着很深的负罪感、厌恶感或内疚感,表现为如果没有进行仪式行为(例如反复的清洁,确认是否已经关门)就会感到一股强大的焦虑感,这对于强迫症患者而言,是无法控制的情绪体验,会导致不得不做出重复性行为或者过度整洁,强迫程度不是普通人体验到的那种偶尔强迫行为可以比的。
如果一个人因为洁癖而讨厌肮脏、不整洁,那么他完全可以远离这种场景,但是有强迫症清洁的人不会避开,也无法避开,因为强迫性的思维大多是偏执的,所以他们只能去不断抵消这种依附在内心中的罪恶感、厌恶感或内疚感。
而杰克内心中的罪恶感体现在他的这一句自述中——“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有罪之人…如果一个人非常不幸地以男儿身降临到这个世界,很遗憾,“有罪”这两个字将永远烙印在你脸上…男人永远都是罪犯”(正如前面说的,他的强迫症是怎样来的并没有说清楚,只能通过这句话来推测)。
从那一次杀人中(千斤顶杀人事件),他有了通过强迫整洁做为抵消罪恶感和减轻焦虑感的行为置换到杀人作为抵消他内心中的罪恶感和减轻焦虑感的行为想法,所以那时杀完人后,他感到了内心中的罪恶感和焦虑暂时得到解决的满足感和愉悦感,所以第一次尝到“甜头”的他,将这次杀人视为“艺术”(病态妄想)。
这个偏执妄想过程看起来就是一个观念,但其实背后是一个认知动力,因为强迫症个体倾向于把认知和精神活动理想化,杰克把自己的罪恶转化成贬低其他人类存在价值(对被害人去人性化)的认知(他的老虎与羔羊理论)——帮助那些“猎物”(受害者)实现他们为“艺术”献身的使命和价值(变态的偏执型妄想),就是为了将自己的行为仪式化、合理化,从而达到行为与认知上的一致性。
于是,他的罪恶被他通过完成他这种扭曲观念中的“艺术成就”抵消了,能抵消就能带来解脱感。
逃脱恐惧说到解脱,不得不说一下他小时候的内心世界:
小时候的杰克,因为内心“十分敏感”,所以他十分讨厌玩游戏(“例如捉迷藏”),在捉迷藏的时候,“我都会极度惊慌地狂奔”,这本来就是一种逃脱,但是他却故意在身后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心态”,逃脱变成了公开邀请——“来捉我”,这是很矛盾的地方,既然要逃离,为什么要特意留下痕迹让别人捉到他?
这也是他第一次预谋杀人中潜意识中故意选择拖尸留下血迹想让警察捉到他,事后他说“如果没有这种侥幸,那么我必将受到惩罚”——那场雨帮助他从这种“来捉我”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解读六:精神变态(psychopath)——麻木、冷血无情当杰克回忆他的小时候时,有一个镜头是这样的——他将一只小鸭子的一只脚剪断放回水里,没有感情的看着小鸭子在水里挣扎,他从小就有精神变态的一面——虐待小动物,
为什么从虐待小动物变成最后杀害人类?
因为“千斤顶杀人事件”中的那个女人是冰库里的第一具尸体,所以从这部电影的内容来说,因为那一次的冲动性杀人启发了他,让他感到了杀人的快感,让他尝到了杀人的“甜头”,加上他小时候形成的精神变态,他可能会因此认为“是时候找一些不一样的“动物”来进行杀害了”,在这之前他一直是一个爱好狩猎野生动物的人,是这次冲动想杀人启发了他连环杀人之路。
而对于自己的精神变态杰克也是自知的——“精神变态都缺乏同理心(同情),我为了隐藏自己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能装出这种“正常”的同理心”。
首先,精神变态是很少有感情唤起的,他们普遍有情绪缺陷,像恐惧、厌恶、幸福、可怜等等这类情绪是很难体验到,他杀人时是不会感到害怕、可怜这种感受,也不会同情被害者,更不会有内疚或后悔的感觉,所以杰克能把至少六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堆放在同一个冰库中也不会感到一点害怕、恶心和后悔,简单来说,他对杀人的态度是跟杀猪佬对待杀猪行为的态度是一致的,所以才是一位精神变态的反社会者。
但难以体验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感情,在第一次预谋杀人中,他因为经验不足导致的失误和失控,而失控引起了他的强迫性神经症背后的焦虑感,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过度刺激,让他体验到了惊慌这种情绪。
他们也会感到痛苦、焦虑、气愤等等这些强烈的情绪,只不过体验的方式与我们不一样,当他们体验那种强烈情绪时,冲动是如此强烈,没有道德感的束缚,没有同情心,强烈的情绪无异于行动,所以他才有“千斤顶事件”的这种过激引起的冲动杀人经历。
这就像最近的那个“弒母男孩”,他用刀将母亲砍到血肉模糊,还能十分淡定自若的应对,指认现场时还露出微笑,没有悔恨之情,“弒母男孩”可能就是一个精神变态患者,他砍杀他母亲之前,也是与母亲之间经历了很多次的争吵于冲突,当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没有道德感的束缚,没有同情心,强烈的仇恨情绪无异于行动”
另一方面,难以体验感情也不意味着精神变态患者读不懂别人的感情,相反,他们十分善于通过操控感情和撒谎来操控别人,他们是社交高手,十分能言善辩和富有人格魅力,很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连环杀手之所以能骗取那么多人的信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杰克在这部电影中,与他有亲密关系的女人至少有三个(都被他杀死了)。
其次,高智商是部分精神变态的特征之一,因为他们很少体验到情绪这种东西,所以他们能很冷静地思考问题,并对计划进行详细的规划,研究了成千上万个杀人凶手案例的FBI著名特工约翰·道格拉斯对于连环杀手有过这样的评价“成功的系列杀人犯构思其行动的精心程度足以与画家构思其油画的精心程度相媲美,他们将其所作所为视为“艺术品””——杰克开着他的红色小型厢式货车历经了十几年,杀了至少六十多个人才被发现,其手段有多么聪明可想而知。
最后,作为一个精神变态,他们连同情心都没有,更别说道德感了,我们之所以用道德来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之一,是因为道德可以形成规范人的行为的社会压力,如果有些人没有道德感而言,如果有些人感受不到这种社会规范的压力,那么道德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形同虚设的,所以,不要从道德的角度来评判一个精神变态,因为他们有他们的规则,他们的规则就是无视道德和感情,对其他人进行操控,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二:从连环杀人犯到杀人恶魔解读七:“高雅先生”的自恋随着他的每一次的得手,他都会从中汲取经验教训,不断完善作案技巧——“经验教会我如何正确地勒住一个人的脖子,如何持久地用力杀死一个”,也随着他从杀人中的每一次解脱——“我感觉自己的强迫症慢慢缓解了”,他不再特意想以前清洁犯罪现场,他缓解的是他对于清洁的强迫他的强迫症并没有消失,而是更多转到了对他的“艺术品”上——第一次预谋杀人后,他开始肆意残害他人,在一次他杀害他的女友时,因为照片照的不满意,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将已经在冰库里冻僵的尸体再次搬回女友的公寓里,重新摆照一次,直到他满意为止。
这时候,他体验出来了他的自大和自恋的一面,他将的现场照片发给报社,炫耀自己的行为,并写上“高雅”这个词,从此这个连环杀人犯有了一个称号——“高雅先生”。
PS:sophistication,不仅仅指“老练”,这个单词也有“高雅”“ 世故”的意思,杰克是一个自诩不凡的“艺术家”(自恋与偏执妄想),所以才将自己的作品能给那个专门刊登鸡皮蒜毛之事的报社,这个时候他写上的就应该是“高雅”而非“老练”,因为“高雅”与“鸡皮蒜毛”是对应的,所以电影中的翻译“老练”并不是很合适。
解读八:屠杀成瘾在他将照片寄给报社之后,他讲了一个关于自己的理论(以下是总结):“当我杀人时,我感觉自己非常强大和满足,然后,愉悦感越来越“大”,但是痛苦也接踵而来,慢慢的,痛苦达到顶峰,甚至盖过了愉悦感,每往前走一步,我的愉悦感就会减少,而痛苦愈发强烈,终于痛苦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我必须有所行为(杀人)”
这就是杰克杀人成瘾的过程,跟抽烟、吸毒、网瘾一样——对于愉悦感和满足感的依赖,造成戒断时的痛苦,而痛苦促使成瘾个体再次去依赖那种愉悦感和满足感,如此循环。
1.为什么他杀人时,会感觉自己非常强大和满足?
因为他的强迫症,他需要去解决强迫症背后的焦虑感和负罪感;因为他的精神变态,只有杀人这种行为才能唤起他的刺激感;因为偏执型妄想,他将杀人作为缓解强迫症背后的焦虑感和负罪感的仪式性行为——“杀人艺术”,另一方面,支配、操纵、控制是连环杀人犯的三大格言,杀人(掌控他人生命),对尸体进行照相,收集身体放回冰库,这个过程就是他满足他的支配欲、操纵欲或强迫症控制欲的过程,同时因为他畸形的自卑感和对正常生活的无能,所以才将杀人作为提高存在感、力量感、掌控感的理由。
另外,他的目标大部分是女性,因为女性在他的眼中是弱者,比女性容易控制的对象,这也是大部分连环杀人犯的想法,其中弱者还包括了年轻的男性或者小男孩,但终究这就跟鲁迅所说的一样“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操控弱者让他们这种变态般的弱小心灵能感到“强大和满足”2.为什么会从愉悦感逐渐走向痛苦感从电影中可以看出杰克他至少有强迫症、偏执、妄想、精神变态四种心理上的问题,而杀人不过是一种缓解方法,并非解决方法(也不可能作为解决方法),他的愉悦感和满足感是很快很容易就被他心中种种心理问题所带来的痛苦、焦虑感淹没的,所以愉悦感和满足感是短暂的,而痛苦却是长久的。
3.为什么杰克会杀人成瘾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嗜杀成性”,说得就是杰克这种人,杰克会杀人成瘾,成瘾的机制跟普通人对酒、烟、毒品、游戏上的精神机制(非生理机制)是一样的,是一种心理上对愉悦感和满足感的依赖以及戒断反应造成的,但是只有杰克这种心理变态的人才会“嗜杀成性”,杀人成瘾。
至此,杰克的连环杀人动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精神变态的缺乏同情心、对杀人的偏执与妄想(完成“艺术”)、强迫症的控制欲,追求病态的满足感与快感,到最后的“嗜杀成性”,杀人成瘾这些因素的相互作用让他成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恶魔。
三:电影艺术——走向地狱,堕入深渊约翰·道格拉斯认为“连环杀手的惯用手法是习得的行为,它指的是凶手犯罪时的所作所为。
它是动态的,也就是说它是可以发生变化的。
识别标志是我创造的一个术语,以区别于惯用手法,它指的是凶手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它是静态的;它不会发生变化。
”在本片中的“千斤顶事件”和谋杀那个老妇人事件,杰克大部分惯用手法都是直接杀死(没有折磨、绑架、侵害),然后收藏尸体到冰库中,然后识别标志是杰克不得不做的事——强迫清洁,强迫性控制是最明显的,为了清洁他曾四次返回现场,前两次杀人都是会将车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第二个识别标志就是照相,这是为了满足他创造“艺术”的偏执妄想和强迫控制欲,所以每次杀人后他都会照相。
但是,逐渐的,杰克犯案的两个识别标志没有出现了——“没有将车上或卧室的血迹清理干净,能做到这一点,其实挺让人解脱的”,这是一种很变态的心灵成长,他为了缓解自己的强迫症,他在尝试控制自己强迫清洁现场的冲动,逐渐将转化自己的杀人心理动力(在电影中,他对他的“艺术”行为表达的越来越抽象),而且他也不那么喜欢照相了,杰克变得越来越不像杰克。
例如,在电影中,他杀他的情人过程中进行了折磨(第四部分)——捆绑和活生生割了情人的两个乳房(生前折磨意味着施虐倾向),并进行肢解,这是典型的通过折磨和虐杀来实现满足和快感的行为;最后将他情人的乳房制造成了一个钱包,而将他情人的乳房制造成了一个钱包也属于恋物癖的行为,跟《沉默的羔羊》里的“水牛比尔”剥皮制衣行为一样,
他们背后的动机是追求畸形的性满足,这种错误的性发育源于儿时的生活环境受挫,如果杰克这种癖好,那么他在之前的犯案中会表现出来并形成识别标志, 因为这种缺陷导致的驱力也会是强大的,但杰克在之前的犯案中从来没有表现过这种行为,没有表现出过有这种缺陷,所以杀情人的手法完全不符合杰克之前的连环杀人动机。
人性或许是复杂的,但是肯定不是这样混杂的,尤其是在电影第三部分中,为了满足他的狩猎本能,满足支配、操纵或控制欲望和创造杰出的艺术作品,杰克在野外射杀了自己的一家人(妻子和两个孩子),杀死自己妻子之前还让她给自己的孩子身体喂食物,最后还将他们作为“战利品”进行展现。
这一幕太变态,太过于突出杰克的支配、操纵和控制欲以及精神变态,而忽略了杰克之前的行为和心理动力之间的联系,只能说这是导演在给杰克这个人物增加的噱头,导演对杰克这种精神变态的设想简直是到达了妄想地步。
不得不提的是,《此房是我造》的导演拉斯·冯·提尔曾经在采访中宣称自己为一个“纳粹”, 还开玩笑地表示他“同情希特勒”,所以不仅仅是杰克,导演也算一个极端、价值观不正确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拍这种电影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在电影前面的部分内容中,他对杰克设定十分符合一个变态连环杀手的心理侧写,然而也因为后面的内容太过于“电影化”了,所以就不详细解读了。
在这之后,杰克的偏执和妄想越来越严重——“为什么破坏和拆毁不能反其道而行,变成创造艺术的手段呢”,他视希特勒这种反人类人物为“偶像”,也将大屠杀、战争这种人类行为成为“高贵的腐烂”,最后他为实现他的“ 毁灭的艺术”,他绑架了5个男人到冰库并绑在同一条直线上,尝试用一颗子弹射穿所有人的脑袋(模仿纳粹士兵的做法),但是因为买错了子弹,他最后不得不去抢劫了一颗全金属披甲弹,在这期间,他杀死了一个警察,开着他的警车回到了冰库里,但因为警笛没有关,其他警察找到了他。
可能因为潜意识中认为自己将要被抓了,于是他分裂出了一个“人格”(这是精神分裂,不是人格分裂,因为如果人格分裂中的每一个人格都是相互独立,无法对话,但是精神分裂可以),这个人格是个老人叫做弗奇,按电影中的描述,这个老人已经出现了很久,是杰克没有发现而已。
这个老人出现的主要作用,其实更多是电影艺术表达的安排,因为贯穿整部电影中的旁白都是杰克和弗奇之间的对话,这也可以说成是精神分裂患者在高谈阔论自己的偏执妄想——杰克一直在讨论自己的关于“艺术”的理论和表达自己的偏执妄想,而弗奇则是一个代表正义与爱的对杰克的行为和语言进行见证的人(时时评判杰克的所作所为和言论),对整部电影起到了调正的作用,让人了解杰克变态的偏执妄想时有一个关于爱与正义的对比(没有这个弗奇的调正,这部电影就是一部精神变态的洗脑片)。
弗奇的第二个作用就是在电影最后提醒杰克“你是不是提到过想建造一栋房子的事情”,提醒杰克他的梦想,这是本片的主题之一,其实他是一直尝试在一块空地中建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是因为对完美的偏执与强迫,也因为对他的“ 毁灭的艺术”的热衷——“每每我开始建造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有疑惑,需要建造出我梦想之中的房子的确非常困难,材料并没有按照我的意愿排列成我理想中的模样”,这也透露出了杰克内心中的全能控制幻想,但最大的矛盾还是他的“毁灭”欲望(弗洛伊德“死亡本能”理论中的毁灭冲动)与建造之间的冲突。
而电影最大的矛盾的地方是,最后弗奇又变成了一个引导人,引导杰克作为“建筑师”可以用冰库里的所有尸体来建造一件房子,来完成他还没有实现的梦想,受到启发后,杰克完成了他的“精致的小房子”——用钢丝和尸体堆砌成了一件小房子(导演变态的构思的再度体现),随后,因为警察就要攻进来,杰克跟着他自己幻想分裂出来“弗奇”逃入了下水道, 他们并没有逃跑成功,而是“一起”淹死在下水道外的冰河之中。
虽然杰克在“现实”中的结束了,但是电影并没有因此结束,弗奇带领杰克走下了地狱(有点像《神曲》中但丁的地狱游),这部电影的宗教寓意部分开始。
最终的寓意然后就到了全片最值得解读的地方,经过我看不懂的具有宗教寓意的场景后
他们来到了一个我看得懂的场景中——他们来到一间房屋中,通过窗户,他们看到了杰克心中的“极乐世界”(Elysian Fields,在维基百科解释为是希腊神话和宗教中英雄和善良灵魂的最后安息之地,电影中Elysian Fields是指西方神话中的“极乐世界”,不要误解为佛教中的“极乐世界”)。
但是杰克的灵魂并没有资格进入那里,重点是为什么杰克看到人们在这个金黄色的落日中进行有节奏的割草时留下的眼泪,而作为缺少同理心的精神变态,是不会感到后悔的,为什么要留下了眼泪?
这是悔恨之泪,还是伤心之类?
为什么他的“极乐世界”是这个景象?
“极乐世界”这个景象来自于他小时候的一个回忆——“我很村里来的男人,用镰刀割草的情景,他们的动作而准确,所有人都以相同的节奏干着活...”,这是一个非常有秩序的、整齐的场面,那些人连一呼一吸都是保持相同的节奏,有秩序、有节奏、整齐的世界对于一个强迫症来说,就是一个很完美和舒服的境界,杰克对着秩序和整齐有着很深的向往,
“在我看来,就是在这一呼一吸之间,牧草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体现了他们的价值”,这是他的杀人妄想最开始的地方,因为他向往有秩序、有节奏、整齐的世界,而实现这个“向往”的方法是他对无辜的生命进行了“收割”。
在他通过窗户看到那个他没有资格进入的“极乐世界”时,他回忆起了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他过去所残害过的生命以及最后用尸体完成的“房子”,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实现小时候的愿景,但最后却得不到、进不去他的“极乐世界”中,所以此时他留下的不是悔恨之泪,而是伤心的泪水。
同时也体现了他身上矛盾的地方,因为他也视毁灭、破坏、分解、腐败为艺术(病态的对立统一),而毁灭、破坏、分解、腐败是秩序、节奏、整齐的对立面,为了达到秩序、节奏、整齐,他毁灭了他人无辜生命,毁灭了他自己的生活(杀害了自己的家人、女朋友、情人),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他走到了秩序、节奏、整齐的对立面。
堕入无尽深渊回到正题,杰克跟随弗奇走到了一座断桥前,桥下是万丈深渊,而断桥的另一边是天堂的入口,
因为杰克是这种人不可能上天堂的,所以这座桥是断的,但是即使这样,杰克依然没有放弃他的偏执妄想,因为他自诩的“使命感”,对“艺术”的追求,认为他依然可以上天堂,所以他想通过攀爬陡峭的墙壁妄想到达天堂的人口,弗奇告诉杰克“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但是杰克还是坚持选择这样做了,肯定的,杰克是不可能进入天堂的——爬了一段就失手掉入那个无尽的深渊中。
杰克所犯罪行难以饶恕,所以他掉入了比地狱还深的地方,我估计这是电影最后想要表达出来的正确“价值观”以来弥补这部电影的150分钟(我们能看的电影版比导演剪辑版少5分钟)的极端画面和场景对我们内心造成的影响。
这部分电影本来就是从杰克的视觉来拍的,充满各种极端邪恶的观念,尤其是还出现了小孩子被杀害的镜头,这是大部分电影的共识——小孩子不能被杀害,更别说在镜头中被杀害,所以在戛纳上映的时候就有 100多个观众愤怒退场,如果承受不了血腥残忍的镜头和极端的价值观的话,大家就不要去观看这部电影。
“我们可以是恶魔,也可以是天使,有着在白天中陷入黑夜的消沉,也有在黑夜中走向白天的追求”,不管是电影中的杰克,还是现实中变态杀人犯,还是像“弑母男孩”这样的人,他们都并非都是天生的杀人犯,他们的成长环境也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因为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是人类中的一员,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之一。
而善与美也一直存在我们的内心中,重要的是了解人性中邪恶是如何产生,学会引导我们的人性走向更好的一面。
完全无感,浪费时间!也没有一秒钟感觉大尺度!
很多次感同身受,可能我是个变态?从这人小时候的相貌来看,长大了更应该长成电锯惊魂那位的样子。非常合理。
拉斯·冯·提尔这次用极端的形式,阐述艺术不仅仅是画画,音乐,文学,舞蹈,建筑等,对艺术的追求,大概就是片中这个连环杀手般的神经,不可理喻,变态。导演本身应该就是这种人,还好他可以用电影来释放。没记错的话,每一个史册在录的大艺术家,科学家,政治家,音乐家等,都是大变态。
为什么这样的电影会有人打那么高的分?是因为美还是令你感到一丝温暖?抑或令你感动?还是激发了你的相像,令你脑洞大开?人性的确有黑暗的一面,再美的人拉出的大便也是臭的,但并不是说把便便放在饭桌上让众人欣赏就是所谓的艺术了!
空洞。
拉斯对自己与伯格曼间关系的终极幻想。创作愈加笨拙,却也愈加坦诚,重复的“技穷”形式和“挑衅”方式已然无法再令人瞠目结舌,在“庞大”的前作序列下,这部“渺小”的作品更多是自身对外在世界认知理念(电影、美学、宗教、哲学、两性观、现代媒体等等)的总结,一部“反身”式潜在人物&行为传记,一部没必要存在(我们对他的影像早已熟悉)的作品。懒散的幽默实则是精神状态,观看他“搭建完成”自己的“房屋”,也许这是最后一块尸首,我们陪他见证了这场补完仪式。带着孩子般的疑惑和好奇仰视天堂步入地狱,前往长者(伯格曼)也未曾抵达之处,也许他从未渴望渡过“冥河”,只求“自毁”的“完美”旅途。
学生作品 冯提尔视女人为蝼蚁的类incel仇女心态和拍摄视角是迎合了一部人的心理
文艺片?剧情片?犯罪片?变态到极端的电影就是常态。一部无法鉴别清楚的电影。
差不多是要把Lars von Trier拉入黑名单了。可以接受一部电影挑战甚至唾弃道德,但非要把这种东西说成是美学、艺术或哲学?那真TM是活见鬼了……
拉斯·冯·提尔的新片《此房是我造》在戛纳引发了强烈的争议。在周一晚上的放映中途,有超过100人中途离场,不少人认为这部电影“过于让人恶心”。 “提前退场!射杀孩子的画面绝不是艺术,也不是娱乐。”
7.0/10 分。2023.11.30,初看,未分级版蓝光。大名鼎鼎的片子,据说在戛纳放映时吓跑了100多位观众。我等了好几年都没敢看,今天终于鼓起勇气看了。画面不是特别血腥,关键是这种行为和思想很变态。。。感觉主角是精神变态。。。
矫情
孩子那段恶心死我了,草泥马
类型片的部分的惊悚度和怪奇秀都很好,master of manipulative. 夹带私货的地狱召唤和反一切正确(包括反自己)宣言也很好。但我就是不喜欢拉斯冯提尔的傲慢,好像别人都没法能够懂他,所以给个不高不低三星是作为观众最好的复仇方法,哼。
最后此“房”竟然真的造出来了,这一下有点露怯。
极端电影的翘楚,用元电影操你,提尔你丫至于吗,不就嘲你支持纳粹吗,你tm至于在这一部电影里一股脑杀小孩断鸭掌拖尸体绑肉串做人皮钱包搭尸屋吗??所以说知识分子真tm难弄,不仅草别人还tm自恋没完。最后的结尾值得商榷,这么虎拽了那么多哲学艺术观念的一个主儿还是打算上天堂??证明你丫就是一利字当头的凡人杂碎啊,不是真圣人啊。失望啊,草
嗯,论文、宗教、政治观……都明白,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讲述方式。不是什么暴力不暴力,只是这种刻意的阻断人们沉陷于故事的方式,实在喜欢不起来。
我把所有差评点了赞。
发骚可以,但是别犯贱要果断不要犹豫发善心没觉得不好看,就是觉得无聊。看恐怖片成功给我看睡着了
确实很不适坚持不下去女性瘾者我觉得还可以这部实在是…得打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