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一些现代物件的提示,但影片《幸福的拉扎罗》的年代感依旧模糊。
我会以为这是十九世纪的农场,农场里的佃农一起快乐地生活。
某晚,一对年轻人欢快地向众人宣告他俩的结合,说要到外面去寻找机会。
小镇上的人们过着虽然清贫但与世无争的日子。
直到后来,侯爵夫人和她的儿子的闯入将更多俗世的现代性带进这个小乡村,或者说只是在电影的时间线中。
然而一面是侯爵夫人这个充满历史感的抬头,一面却是他们颇现代的穿着和带来的电子产品。
年代感开始有些错乱,好像一出寓言正在上演,但导演Rohrwacher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把年代交代清楚的。
主角拉扎罗,即使在这个与世无争的乡村里,也最纯真的一个。
并不匀称的身材上顶着一个多么纯洁无暇的脸蛋,一对扑闪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外界。
于他而言,不知世间的敌意。
侯爵夫人的儿子Tancredi称他作自己的朋友,其实与其说是朋友,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利用关系。
Tancredi让拉扎罗带自己躲到乡村外一个隐秘之处,假装绑架,并写信给自己的母亲勒索钱财,以此叛逆并要挟。
拉扎罗在这件事上实际成了Tancredi的帮凶,但因其纯真,我们也依然怪不着他。
影片的上半部分,终于因Tancredi“被绑”,侯爵的女儿报案而结束。
拉扎罗和村里的人被“不请自来”的直升机吓倒,他们不知道外界已经没有佃农,没有还不清的债务。
他们被“赶”出了这个名为Inviolata的桃花源乡村,进入城市生活。
直到这一刻,我们才清楚影片发生的年代。
至于拉扎罗,他被直升机吓坏后摔下山崖,不省人事。
影片的后半部分,Inviolata的村民,Tancredi和拉扎罗先后进入现代城市。
村民们似乎很好地融入了现代生活,但流浪着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靠着些偷抢拐骗过活。
从另一方面来看,既然可以偷抢拐骗便也应征了他们的“适应”能力。
Tancredi却相当落魄。
他端着一副侯爵的架子,怀里揣着原来那条老狗,也不知如何过了这多少年。
不知是否导演有意为之,因为岁月在Tancredi身上的痕迹比其他人的都大, 他已经活脱脱变成一个小老头了。
时间却在拉扎罗身上停驻了,他似乎一下子穿越了十几二十年,靠着昔日农场伙伴的照应才在这个世间存活下来。
他依然纯真地对待一切,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最原始、最容易解释的那一套。
他像一匹孤狼在世间游走,只是这一切都在精神上。
封建制度和现代资本主义在拉扎罗身上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印记,历史的进程真的总是一种社会进步吗?
他只是去了一个更好的世界。
无论故事立意还是成片效果,《幸福的拉扎罗》都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作品。
拉扎罗就像一面镜子,他的淳朴善良,他身上“超人性”的纯粹,映照出了很多很多,比如人性、世情、时光流逝等等。
但显然,导演的意图并不止于探讨这些,往更远处看,是人性与神性的相爱相杀,以及意大利社会数十载的沧桑变迁。
为了更好的理解本片,我打算从以下十个方面对本片进行探讨。
一,拉扎罗是谁在农庄里,拉扎罗是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
因为他的老实巴交和木讷言行,所有人都对他喝来唤去,只要周围人随便一句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他帮什么忙就帮什么,就这么实诚的一个孩子。
不像有些人帮助别人是为了图什么,图奖赏图升迁图好人缘好口碑等等,可拉扎罗什么都不图。
他助人纯粹是自觉的无意识行为,不是有意为之的。
他从来不会说“不”,看起来也从不伤心,总是一个痴痴呆呆的“诚实”表情,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在远离人群的小角落里煮咖啡,喜欢对着空气发呆,即使暴雨来了也不躲不藏……这让我想起《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都是“钝感力”十足的人。
但是“钝感力”十足的人,却身上往往拥有一些别人不易觉察的美德,也往往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比如许三多可以一口气做333个腹部绕杠,而拉扎罗就更神奇了,竟然可以抵抗时间的流逝。
拉扎罗是一个“赤子之心”尚未泯灭的年轻人。
这和他生活的环境不无关系,那个与世隔绝的农庄里,时光流逝缓慢,人际关系单纯,身为一个佃农,拉扎罗也不需要思考,只需要不停劳动。
所以他想得少,不如外界的人那么复杂,而喜欢亲近自然的天性又让他天然地比别人本真纯良,观影时,我很自然地想起了David Bowie的一首歌《Nature Boy》,拉扎罗是“自然之子”,在这个争名逐利的浑浊之世,他的“赤子之心”是这世上最稀有最珍贵的东西。
可遗憾的是,人们都不认识“赤子之心”更不懂得尊重和珍惜,所以每当拉扎罗出现,人们总是一脸不乐意,仿佛吃了苍蝇屎一样的恶心表情,当他发着高烧时每个人都在拿他取笑,也不愿意分出一个床铺供他休息。
人们只能把他理解为一个好心的“傻瓜”“白痴”,然后毫无顾忌地加以利用,却从不会觉得他的可贵与罕见。
这就是人性的悖谬之处。
所以在传说里,耶稣最终被人背叛被世人所误,还以自己的死来替世人赎罪。
从始至终,人类一直是浑浑噩噩的蒙昧生存着,他们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罪恶与丑陋的,假如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圣洁的美好之人,他们只会本能地排挤和厌恶,却不知悔改。
二,时光与存在故事发展到中间,拉扎罗忽然坠落悬崖,与此同时,侯爵夫人的骗局被拆穿,所有被蒙蔽的农民纷纷逃离农庄。
也就是在这时,世界一下子前进了几十年。
等拉扎罗从昏迷中苏醒,世界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
这一段落可能是《幸福的拉扎罗》里最匪夷所思,也最魔幻现实主义的地方。
当然这是创作者有意为之的段落,由此我们就可以窥见时间在世界的无情流逝,也能解释拉扎罗后来为什么突然具有了“神性”。
这场坠崖坠的漂亮,一下子把《幸福的拉扎罗》坠到了超凡脱俗的境地,连电影本身也具有了经典的独特气质。
一个人长眠不醒,而等他突然苏醒,世界早已今非昔比,这种故事设定,在西方诸多经典文本里都有涉及,比如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奥兰多》,布拉姆•斯托克的 《德库拉》等等。
而拉扎罗坠崖的场面,并非电影独创。
一起意外事件让一个人停止生长,并且具有了天赋异禀的神力。
在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里,这种手法就曾被用过。
《铁皮鼓》里小男孩从楼梯上意外坠下,然后从此停止生长,而且具有了声可裂石的天赋。
而小说被拍成了电影,还获得了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殊荣,在片中饰演小男孩的那个演员大卫•本奈特也在片中客串了一下,就是那个对着侯爵和拉扎罗破口大骂的投资人,他大喊着“你们俩都是小丑”。
因为这场意外坠崖,时空的界限被打破,电影的视野与格局瞬间打开,拉扎罗从过去来到了现在,他依然还是年少模样。
而在这匆匆时光流逝里,我们也看到了周围人的巨大变化,那些农庄的农民们开始在城市落地扎根,过的却是蝇营狗苟的底层生活,他们不再淳朴也不再善良,在尔虞我诈中变得更像“城市人”,而在乡间与拉扎罗短暂邂逅的年轻的侯爵,在时光流逝中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骗子”,外形上也与曾经判若两人,心怀梦想的翩翩少年成了油腻的肥胖大叔。
从乡村到城市的变化,以及今非昔比的时间差,让单纯的拉扎罗一时无所适从。
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怀“赤子之心”,在都市丛林里游魂一样游走,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寻寻觅觅。
三,从人性到神性 《幸福的拉扎罗》里,恰好出现了人类社会比较有代表性的三种人。
拉扎罗,他周围的农民,还有侯爵夫人。
这三类人分别代表了人的三个层次,相对而言,拉扎罗身上“好”的一面更突出,而他身上罕见地存在着一丝“神性”,从内而外散发着圣洁的自然气息,恍如一道洗涤人心的清流,不像普通人充满了欲望,他天生具有淡泊寡然的心性,在他看来生存就像一场随遇而安的旅行,无所谓目的和意义,而路上的每个人都值得被善待,所以他总是那么知足常乐的“憨样”。
而坠崖之后的拉扎罗反而比以前更具神性,“人性”在他身上反倒不明显。
有几个镜头都在透露这个信息,除了永远青春的模样,他可以把教堂的音乐带走,以及树丛间投下的圣洁光束,都预示着他已经不再是凡人了。
和大部分人一样,农庄的农民则是“人性”占据了绝对上风,他们自私自利斤斤计较也会排斥异己,但总体而言不算太坏。
在我们的生活中这种人居多,所以我们不难理解这些人的心态。
而当“人性”面对“神性”,自然要匍匐跪地,所以我们见到,当拉扎罗从过去来到现在,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曾经的同伴安东尼娅大为惊骇,竟然激动到突然对他跪拜。
侯爵夫人是电影中的反派,她一开始就在欺骗剥削农民,还满嘴的大道理,靠欺压别人谋生的她谙熟“弱肉强食”的法则,可以说她是“兽性”的代表,在每一个被恶魔缠身的躯体里,都住着这样一个扭曲的灵魂。
假如周围人的“人性”“兽性”不那么明显,拉扎罗的“神性”就无从体现;假如没有拉扎罗的超凡脱俗,就体现不出人类的自甘堕落。
电影里有一个镜头,拉扎罗年轻时的伙伴安东尼娅最终走上了诈骗谋生的道路,也让拉扎罗入伙一起欺骗好心路人,可是当拉扎罗和她干了一票之后,她就匪夷所思地表示不想再和拉扎罗合作了,那是因为她身上的“人性”与“神性”在激烈交锋,只要拉扎罗在场,她的自甘堕落就显露无疑。
为了让自己不再受良心的谴责,所以她才不敢和拉扎罗再在一起“作恶”了。
四,从农村到城市《幸福的拉扎罗》里,时空的变迁几乎是断崖式的跳跃,纵向的时间是从几十年前到几十年后,横向的空间便是从农村到城市铺陈开来,可以说,意大利数十载的社会变迁,都在电影里有所投射。
而假如只是平铺直叙讲述这些变化,那么就可能索然无味,所以导演便创造了拉扎罗这个人物,他一个人充当了自然和工业的纽带,也映照了乡村和城市的天差地别。
这种社会变迁,我们应该都身有体会吧,城乡二元的格局,农民纷纷涌入城市,数十载的狂飙猛进之后,工业化在古国落地开花,自然也不可避免地遭受了污染,人们的传统观念也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小农经济不再是主流,人们对于金钱的欲望空前高涨……这些在《幸福的拉扎罗》里面,都隐隐体现了出来。
拉扎罗与他的那些农民朋友们,无论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还是在一个经济发达的工业社会,都始终位于食物链的最底端,处于被剥削被压迫的地位。
而无论怎么看,拉扎罗和他的农民朋友们都不像一个城里人,他们即使住在了城市,身上却还是留存着农人的本性,在城市边缘飘来飘去。
当初他们离开农村来到城市顿时如同鱼儿离开了水,除了偷抢拐骗什么生存技能也不会,而最让他们向往的还是那些田园生活,即使在城市的角落,他们还是乐意在泥土里挖野菜,因为那让他们觉得亲切。
这种境遇就如同来北上广打工的农民工,你可以说你在哪里谋生,却永远不敢说自己就是那里的人。
因为你的根始终还在农村,城市只是一个赚钱谋生之所,无根的漂泊感如影随形。
可以看出创作者的态度是中立的,他们的眼里的城市是杂乱庸俗的,却并不觉得农村一定比城市好,但那里起码更能让农人有归属感。
在电影的开篇,侯爵夫人鞍前马后的属下,刚来农村就大发感慨,不停夸农村空气好,他说,农村什么都好什么都有,而城市却只有美酒。
可是这种“农村好”是建立在奴役之上的,没有平等与自由,农人连进城都要经过侯爵夫人批准。
后来没有了奴役,却也并没有换来实质的自由与幸福,农人在城市还是一样流离失所。
于是这时他们又开始怀念农村生活了。
可以说,农人们对城乡的态度是矛盾的,创作者对城乡的态度也很矛盾。
也许,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自由之地,只有你觉得安心的地方,才可以称为家吧。
五,欺骗与被欺骗在《幸福的拉扎罗》里,主创刚开始就给观众开了一个大玩笑。
貌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村生活,还有那些说说笑笑的欢乐农民,其实都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直到电影中段,也就是拉扎罗坠崖之后,搜寻年轻侯爵的警察赶来,这个精心编造的谎言才被拆穿。
农人欠侯爵家族的债务都是无中生有,合同制的社会还存在被奴役的佃农简直是天方夜谭。
女侯爵欺骗了所有农民,让他们以为世界不曾进步,让他们子子孙孙都为自己劳动,从他们身上压榨剥削从中渔利,供自己吃喝玩乐消遣。
可是女侯爵又不同于一般的压迫者,她有一套完善的“治理理念”,她洗脑的功夫可谓登峰造极,从让农民几十年如一日地为她无偿劳动就可见一斑。
生活中她就是一个有修养有素质的成功女性,对谁都面带微笑,还专门给农民的孩子授课,讲“要做上帝的仆人”“勤劳谦卑是美德”之类的话。
这些行为似乎不是这位女伯爵独有的,从古至今,从国外到国内,统治阶级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些吗?
先给你灌输一些“高大上”的做人准则,教你做善良顺从的小绵羊,等你迷迷糊糊心悦诚服了,然后再举起屠刀肆意宰割。
记得日本侵华战争里,最先做的便是建立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给中国的孩子教授日本人想要你知道的“道理”。
而在南斯拉夫电影《地下》里,统治阶层为了让地下的人们服从管理,就整日广播一些虚假信息,让人们误以为世界没有前进,还是几十年的样子,在这个谎言编织的世界里,天空始终被谎言笼罩真相无法透进来,所以也就没有人思考更不懂得反抗。
六,现代“动物农场”《幸福的拉扎罗》前半部分一直在讲述农村生活,后半部分逐渐来到了城市。
观看过程中,我自然想起了乔治•奥威尔的名作《动物农场》。
那个堪称警世寓言的故事里,动物们整天被人类奴役,有一天它们觉醒了就把农夫赶走自己当家作主,可是最终的结局却是换来新一轮的奴役,依然是少数动物在享受,大部分动物在辛苦被剥削。
貌似是在讲动物,实际是在讲人类的处境。
“这些人和动物一样,给他们自由,他们就意识到被奴役的命运;你让他们不停劳动,他们就会不自知。
”这是侯爵夫人的“治理格言”,她虽然不是好人,可是她的只言片语却道出了真相。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到了众人对拉扎罗的欺压,所谓的弱者对更弱者的欺压,她说,“他们都是被压迫被剥削的人,却不知道反抗,反而去欺压比自己更弱的人。
”
而等农场被警察关闭,女骗子被法办,农民却流离失所,期待的自由与幸福生活并没有来临。
反而很多农民走上了偷抢诈骗的犯罪道路。
远远望去,整个城市乃至整个社会都是一个大型“动物农场”,被奴役的命运依然存在。
最讽刺的地方就在此,从农村到城市,从小农场到大社会,假如说农场的生活如同奥威尔的“《动物农场》乡村版”,那么城市生活就是“《动物农场》城市版”,总而言之,无论农人去了哪里,无论骗子是否被法办,“动物农场”都始终存在。
那不是一时一地的遭遇,而是从古至今,遍地都有的“丛林法则”。
奥威尔的《动物农场》绝对不只是想要说一个农场发生的故事,也不是在说一些动物和农夫的遭遇,而是呈现的整个人类社会的普遍真相,是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存困境。
七,可笑的梦想电影里有一首插曲,一首在高唱“梦想”的快节奏流行歌曲。
在电影里这首歌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农村,侯爵少爷年轻时故意远离母亲,并且妄图用“假绑架”要挟母亲获取赎金,他住在拉扎罗野外的的隐秘洞穴,时常带着耳机独自听歌,拉扎罗就在旁边,他脸上的表情很呆萌,似乎听懂了歌词又像听不懂。
第二次是拉扎罗来到城市,在贫民区的电视上听到了这首歌,别人都在交谈,只有他出神地听着这首歌,若有所思。
我猜想他是想念侯爵少爷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其实这首歌还是很“正能量”的,歌词从头至尾都是在大谈梦想,鼓励人们勇敢追梦,假如出现在一个励志风格的片子里,我兴许还会小激动一下,然而在《幸福的拉扎罗》里,我只是顿觉讽刺。
因为这个故事架构里,哪里有什么梦想可言?
有钱人才能谈梦想,好上加好锦上添花,穷人奢谈什么梦想?
除了谋生还是谋生,在一个富人统治一切的世界里,活着就不错了。
年少的侯爵本该是有梦想的,他曾对拉扎罗说,“我们成为古代的骑士吧,一起反抗压迫与剥削,去开创一个新的世界。
”然而最后呢,他也只是一个loser,母亲破产以后他什么也没有,只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而拉扎罗可能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什么叫梦想,对他来说,这些人们嘴里的话都太新奇了。
梦想不是包治百病的仙丹。
在一个冷酷的世界里,除了欺骗与被欺骗,除了剥削与被剥削,加之人性无处不在的贪婪自私,还有那些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世界充满林林总总的荒诞……所有这一切,与梦想半毛线关系也没有。
可讽刺的是,越是冷酷无情的人间,越是喜欢提出一些“梦想”“幸福”之类的“正能量”词汇,寓意着努力奋斗之类,可实际上还不是弱肉强食骗来骗去。
梦想当然很美,可是出现在一个扭曲的冷酷世界里就好像笑话。
人们不谈梦想是因为难以实现,一旦说出来又显得不真诚,而那些歌词里的梦啊爱啊,为什么听起来都像镜花水月啊。
八,孤独的狼从头至尾,电影里反复出现了一种生物,那就是狼。
在与世隔绝的山谷,狼群时有出没,农人的鸡鸭总是屡遭劫难,农人对其敬而远之。
而在拉扎罗坠落悬崖之后,把他从昏迷中唤醒的却是一只狼,当结尾处那只狼再度出现,它和拉扎罗进行着隔空对视,而它仿佛能预知拉扎罗的宿命一样,当拉扎罗被众人围殴致死,它就悄然离开了人群,投入了车流不息的城市丛林。
那是不是可以说,那只狼其实就是拉扎罗的灵魂化身,或者说,拉扎罗的性灵其实就是一只狼,当他去世的时候,狼也就跟着离开了?
在《幽灵公主》里,山兽神的化身是一头神鹿,人类射杀它以后换来了灾难,那是自然对人类的惩罚。
而在哥谭的故事里,猫女本是凡人,她被人陷害坠地而死,是黑猫把她唤醒,从此她有了猫一样的性情。
想想的确匪夷所思,一般人从悬崖坠落难有生存可能,可是拉扎罗不仅毫发无损还突然有了神力,出现在他身边的就是一只狼。
而在这个段落,画外音就是“圣人与狼”的故事,离群索居的老狼与山穷水尽的圣人遭遇,但是狼没有吃圣人,因为它嗅到了一丝味道,那不是人的味道,而是神的味道。
虽然主创没有指明拉扎罗具体身份,但是我们不难猜到他的圣神与独特,不妨大胆推测一下,或许他是大自然之子,或许是耶稣在世间的化身,或许是被山兽神赐福的人类……或许在他坠崖之后,他已经离开了人间,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是一只化身为拉扎罗的狼,因为它想要游历人间。
但无论如何,狼的指意是圣洁的灵魂,它不为人理解,为世人所伤,只能在芜杂的人世独行。
九,拉扎罗的幸福电影的片名很有迷惑性,估计没看过的人还以为是一部小清新风格的爱情片呢(比如我),可事实上,看过之后才发现和《美国美人》一样,片名的反讽意味大于字面意思,而且拉扎罗到底幸不幸福呢?
在神明的眼里,幸福的定义不同于凡人。
也许经历过了就是幸福,也许一瞬间的相遇也就是幸福。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拉扎罗可谓是幸福的。
他也曾和年轻的侯爵有过短暂的相逢,也曾在山谷林间自由行走,也曾在这个世上来过一遭,见到了许多人遇到了许多事,但始终无怨无悔无愧于心。
王小波曾说,“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从这个角度来看,拉扎罗似乎也算是成功。
但假如从我们这些凡人的角度看,拉扎罗根本就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悲惨。
首先没有人善待他,都把他当做傻子一样欺负。
许三多说过“傻子不难过,傻子不伤心”,如果拉扎罗是个傻子,那么他就不会伤心,说不定还觉得幸福。
可是我又不觉得拉扎罗是一个傻子,他只是一个宽厚到近乎木讷,善良到类似愚蠢的人而已。
别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在他的眼里,他并非没有人类的情感,只是他都选择了理解与礼让,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而后来,他也的确落泪了,因为他见识了世界的冷酷无情,一直信任的侯爵欺骗了他,连神明也抛弃了他,教堂里竟然不允许穷人听音乐,所以他落泪了。
或许,拉扎罗来人间一遭只是为了体验的,经历完毕就该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他的幸福源于大自然,源于日复一日的辛勤劳动,源于和周围人友好相处。
而这些在农村的时候,他基本都拥有,但是来到了城市,他几乎一无所有,也平生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所以他最后又变成了一只狼,开始了返回大自然的漫漫旅程。
只有那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十,拉扎罗去哪儿了结尾,拉扎罗被疯狂的众人围攻致死,此时有一匹狼从他身边跑过,跑过都市丛林的车水马龙,故事戛然而止。
那匹狼走了,拉扎罗也走了。
似乎这就是结局,可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在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里,小王子在宇宙遨游,见识了纷繁复杂的世界,与不同的人相遇然后离开,在与飞行员在沙漠里短暂相逢之后,被毒蛇咬了之后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累了,要睡了。
”纯洁的灵魂是不会在污浊的世界久留的,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不配拥有如此纯洁的灵魂。
人们都相信,小王子不是死了,只是回到了自己星球,从此和自己的小玫瑰永远在一起。
拉扎罗也不是死了,他只是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死亡只是为他开启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是一个迥异于地球的地方,那里有梦幻的山川河流,有神奇的草木鸟兽,有长着翅膀的可爱天使,有天籁一般的音乐弹奏……我宁愿相信,他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会获得爱与幸福。
首发于公众号“影探”ID:ttyingtan作者:探长转载请注明出处戛纳电影节以放映后观众起立鼓掌著称,有时甚至有人热泪盈眶。
这不是作秀。
看完戛纳最佳《小偷家族》后探长反应并不大。
但有部电影探长看完后真的内心在流泪,只想说:此片只应天上有!
在戛纳电影节现场,这部电影放映结束后全场起立鼓掌超过8分钟,导演和观众眼中闪着泪光。
鼓掌长达8分11秒,女导演眼中闪现泪光图片来自Youtube这部电影就是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剧本的《幸福的拉扎罗》。
片名海报都平淡无奇,导演不出名,主演是素人,一看就很容易让人忽略。
但看过的很多人都把它列入了年度十佳(包括探长)!
在烂番茄,《幸福的拉扎罗》拿下89%的高新鲜度。
在苛刻的Metascore,它拿下82分,11家媒体中有2家媒体打出100分。
导演艾丽丝·罗尔瓦赫尔(Alice Rohrwacher),意大利年轻女导演,名气不大。
国内观众更熟悉的是她的姐姐阿尔巴·罗尔瓦赫尔(Alba Rohrwacher),曾在高分剧情片《完美陌生人》中饰演一名少妇。
艾丽丝(左)和姐姐阿尔巴(右)在戛纳发布会现场
《完美陌生人》,2016艾丽丝是编剧出身,《幸福的拉扎罗》是她的第三部长片。
前两部作品《圣体》和《奇迹》均在戛纳反响不错,《奇迹》还获得戛纳评委会大奖。
《圣体》7.2《奇迹》7.3《幸福的拉扎罗》8.6三部海报都是图画形式男主阿德里亚诺·塔尔迪奥洛(Adriano Tardiolo)就是个高中生,今年刚20岁。
见到他的人都形容他“眼睛清澈干净如天空”。
他能从一千余人中一眼被选中,多半是因为这双清澈无暇的眼睛。
而看完这部片子,你将永远无法忘记这张天使般的面容。
Adriano在戛纳电影节《幸福的拉扎罗》是部奇幻片,它的故事朴素却触目惊心,让人动容。
探长更觉得,每个人都应该静下心来看这部电影。
因为它揭露了一个简单又深刻的问题:现在好人还活得下去吗?
好人身上有味道吗?
拉扎罗给出了定义。
有人见了他就下跪,不是因为他是好人,而是因为几十年过去他一点都没有变老。
这要从一个叫Inviolata的地方说起。
这里与世隔绝,人们保持着原始的农耕生活。
在意大利语中,Inviolata是指“不可触碰”或“纯洁和原始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是一个贵族的奴隶,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拉扎罗是最能干的一个,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呼喊“拉扎罗”的声音。
但人们都叫他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要他帮忙干活。
“拉扎罗,别愣了,把箱子搬到后后面去!
”
“拉扎罗,把奶奶抱上来!
”
“拉扎罗,去抓住那只母鸡!
”
但拉扎罗是快乐的,因为只要看到别人高兴,他就会高兴。
他总是无条件的为别人提供帮助,即使他的善意不被珍惜而是被利用:他问朋友要不要尝尝自己的吃的,朋友说自己不饿,就喂了狗。
结果,狗不吃。
狂欢夜有人叫他帮忙守夜,他爽快答应。
那个人便跑去又吃又喝,载歌载舞。
那人说一会叫他回来就可以,但拉扎罗怎么叫都没人答应。
他一个人望着星空,还为那个人找借口说:根本听不到的。
这就像贵族奴隶主所说:每个人都在剥削别人。
“我剥削他们,而他们则剥削更弱小的,这是永远不可能被停止的食物链”。
最纯真善良的人,却成为食物链最低端的那个。
但拉扎罗从未因此显露过任何悲伤。
相反,他总是瞪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随时等着帮你。
用导演的话说:他理解世界的方式简单朴素,根本不知道除了善良还有邪恶,所以他一直都是快乐的。
可是不知道不等于不存在。
拉扎罗有着最纯洁的善,却经历着最让人心寒的恶。
一天下起雨,每个人都跑去避雨,没人管拉扎罗。
他病了,烧到额头滚烫。
当有人提出给他腾个位置好让他休息时,平时被他帮助的人的反应却是“滚!
”
拉扎罗有一个朋友。
这个人是贵族女人的儿子。
他虽然也对拉扎罗颐指气使,但他向拉扎罗解释“他们是兄弟”。
你看我们像兄弟,我们一样高。
我爸是个花花公子,也许你妈妈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我爸刚好牵着马去喝水,然后他们就认识了,我们就成了兄弟。
为了帮助这个兄弟,拉扎罗跌落悬崖。
片中第一次出现“狼”。
就像开头故事中一样,它冲向拉扎罗,嗅了又嗅,最终,它安静地离开。
这时贵族的骗局被识破。
原来,贵族女人让Inviolata与世隔绝,文明停滞,为的是压榨劳动力。
Inviolata的几十户奴隶被解救。
当人们脱离苦海的时候,想起拉扎罗的只有一个小女孩。
没有人去叫拉扎罗。
只有神迹显现,拉扎罗一觉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年。
他双眸依旧清澈,行走在遍地白雪寒冷无比的工业社会,无人问津。
一个女人认出了他,这个女人就是当年唯一想起拉扎罗的那个女孩。
她把拉扎罗带到简陋的“吉普寨式营地”,这里住的是Inviolata出来的老乡。
他们虽被解救,但依旧生活在社会边缘。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扎罗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的帮助伙伴。
即使得到的仍是排斥与拒绝。
拉扎罗如同上帝再临,让这群食不果腹的人意识到大地上就有许多可以吃的食物。
他们不必偷,不必抢,不必互相剥削。
只要齐心协力,一起劳动,浇灌大地,就能有吃的。
无意中,拉扎罗找到曾经称他为“兄弟”的男人。
这是拉扎罗最高兴的一天。
当年的兄弟已经成为白发老头拖拉扎罗的福,他们再度重聚,冰释前嫌,成为朋友。
“兄弟”还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做客。
这群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人不仅精心打扮自己。
还拿出81欧元买了高档的甜品作为礼物。
只不过,他们吃了闭门羹。
宴请不过是“贵族兄弟”的另一场骗局。
“兄弟”的妹妹说他们自己都吃不饱,根本就无法邀请谁来吃饭,并说是银行夺走了他们的一切。
她赶走了这群人,又厚着脸皮要他们留下手中的礼物。
他们犹豫了一秒,把高档甜点留给了“兄弟”。
他们曾经只顾自己,现在终于学会了拉扎罗的善良,开始顾忌和考虑别人。
他们失望的回家,虽被欺骗感情到头一场空,但他们内心充满希望。
他们决心一起回到Inviolata重建家园。
这次,他们没有忘记拉扎罗。
只不过这次,一向高兴的拉扎罗独自流下眼泪。
第二天,拉扎罗只身来到银行,要银行归还一切。
这个古怪的傻小子被众人当成恐怖分子,被活活打死。
与世隔绝的旧时代和建立了现代文明的社会,都容不下这个善良的圣人。
一个狼都舍不得咬的人,竟死在人类同胞的脚下。
拉扎罗倒下,那头狼再次出现。
它转身,背离烟囱林立、车水马龙的现代社会,越跑越远……
《幸福的拉扎罗》有着浪漫又犀利的超现实主义。
它不会让人哭,却能让你的内心流泪。
他一直在微笑,为什么我们却想哭?
片中有处神来之笔,能让人感受到拉扎罗心中幸福的泪水。
被“兄弟”赶走后,他们循着美妙的音乐来到神圣的教堂,修女以“这是私人场所”为由将他们赶走。
乐师坐下,再弹奏钢琴,音乐声竟然飞走。
修女惊呼“天啊!
它要去哪里?
快关上窗户!
”
但什么都挡不住它,它飞到那群人那里,他们感叹:这音乐多么美!
他们接纳并相信了拉扎罗,从自私变得善良,才拥有资格倾听这音乐。
而有些人,却不配!
这部片子在戛纳引起强烈反响,戛纳电影节发布会上,影迷和记者提出许多尖锐的问题。
比如:拉扎罗到底是谁?
导演艾丽丝回答:他像耶稣,是一个神,但他只是一个纯真善良的人,他的善良和纯真超越了时空。
不管是在旧时代还是新社会,他不停的回来,提醒人们这些神圣高贵的美好品质。
导演说:越简单的人越开心,你们同意吗?男主扮演者Adriano补充说,自己开始并不理解这个角色。
忽然有天他明白了:拉扎罗的外表总是无辜和喜悦,但其实他内心一直在哭泣。
而他读懂角色的那一天,片场下起了雨。
记者问导演:如果你有了拉扎罗穿越时空的能力,你会穿越到哪里?
导演想了半天,难以决定。
最后说:其实我很喜欢现在这个时候,这是一个艰难的时代,但我很想知道将来它会不会变得更好。
探长想以一个问答作为结尾。
记者问导演:你觉得在现代社会,拉扎罗身上的这种纯真和善良还存在吗?
问题问完,全场一片寂静。
导演艾丽丝有些犹豫:……这个品质很好,但要相信它存在很难……
男配塞尔希·洛佩斯(Sergi Lopez)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他拿过话筒,说了两句话:你必须要相信。
纯真和善良永不会死!
The End文/探长2018.10.20/青岛(扫码关注影探,ttyingtan,后台回复幸福的拉扎罗 看片儿)
本文首发于【MOVIE木卫】(微信公号:movie345) 《幸福的拉扎罗》的开头俨然一副自然主义的19世纪意大利乡村风情画,仿若从泥土中掬捧出来的农民人物群像、一场风笛民歌鼓舞下的求婚仪式、高大茂盛而烟叶层叠掩映的田地、粗糙简朴的农舍间乱窜奔走的牲畜,仿佛直接脱胎自埃曼诺·奥尔米田园诗般的影像《木屐树》。
然而这样平实古朴的生活画卷,很快就出现与历史拼接的裂痕。
随着求婚而展开的一场关于前往城市的讨论,则开始揭开这个村庄与众不同之处:现代日用品、汽车卡车和初代手机铃声与前现代的服饰和农耕劳作方式一起不合时宜地出现;订婚后想要离开农村的一对情人,并不像《木屐树》中的新婚夫妇那样受到祝福前往米兰,而是遭到牧师和家人的百般阻挠;农户们的债务和他们的主人侯爵夫人给这个村庄留下了更多谜团——封建制度早该在共和国建立之初就被废止。
侯爵夫人携带儿子Tancredi的度假出场,则牵扯出这个蹊跷村庄的荒诞真相——事实上伯爵夫人长期欺骗着与世隔绝的村民们,从未告知佃户制度早已被废除,而让他们在毫无收入的情况下为她的烟草工厂提供原料,并用越滚越大的债务将他们牢牢禁锢在这片土地为她卖命。
”要让他们沉浸在苦难中。
现在他们忍受着痛苦,但是不知道真相。
我剥削他们,而他们剥削更弱小的。
“她如是阐释自己的封建主哲学。
对母亲深恶痛绝的Tancredi以拙劣手法伪造自己的绑架案,想要骗取母亲的钱财回到城市。
出于好奇或是游戏的心理,他相中了拉扎罗来充当玩伴。
这个被侯爵夫人称为“剥削食物链“底端的少年,因为单纯善良而被所有人呼来喝去,真心实意地相信他与Tancredi之间兄弟之约。
被庇佑的圣徒拉扎罗如果不是拉扎罗的角色,那么电影所讲述的只是一则匪夷所思的奇闻轶事,是侯爵夫人如何奴役欺骗、罪大恶极,而无知佃户又是如何被现代社会所解放改造。
拉扎罗之所以幸福是因为心灵纯粹、不谙世事,虽然没有身份地位和财富,也没有堪破世态的聪明才智,但正因如此,他的智识似乎从不能理解似乎从未意识到他人的戏弄和欺负,也无法明白压在所有村民肩头之上封建主的课税和盘剥,更不能体会想要离开此地的年轻人的受挫心情,他就像基督教颂扬的传说中那些执着于信仰和拯救的圣徒一般,坚守自己的信念和承诺、从不动摇。
和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前两部作品《圣体》和《奇迹》中的主角,带有自传性人生经验的少女角色不同,拉扎罗更像是一个“非人”的主角,一个将过去生活和当代现实纠缠在一起的神秘结点。
《圣体》中偏倚于成长的女性视角在《奇迹》中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细腻的心灵书写,跟随着少女的探索踪迹时而出现如梦似真的幻境。
到了《幸福的拉扎罗》,镜头虽然以诸多特写切近少年天真无邪的脸庞,却从未揭示过这个少年除了悲喜之外更多的内心活动,在叙事中,他甚至不提供任何的主角视点,他的表现和行为并不影响和推动剧情的发展、他也不承担重塑事件发生的旁观者视角,他让观众从主流的叙事视点中抽身出来,沉湎于遥远的遐想和追寻,在穷尽未知的探索中而最终无所錾获。
为了寻找Tancredi而跌落悬崖后,拉扎罗奇迹般的重生了,仿佛圣经中死而复生的圣徒。
这并不是导演第一次呈现生与死幻象交替的神秘现象。
《圣体》的片尾,游过水塘的Marta捧住一条仍在活跃跳动的尾巴,它可能来自于被残忍摔死的幼猫。
《奇迹》中,养蜂少女游向遍布墓地的孤岛,想要找到生死未卜、踪迹不明的男孩马丁,在洞穴的幻象中她与男孩跳跃打闹、相拥而眠。
在这里,水成为一种可见、可触的客观世界与不可见、不可触只能凭知觉感受的自然世界互渗的介质。
倾倒而下将呆立于屋外的拉扎罗淋个湿透彻底的雷雨,就如桥下漆黑的水塘,包围着孤岛的碧蓝海水一般,是虚邈神秘、不可解释的自然神性,悄无声息地俯身融进拉扎罗。
当画外音里Antonia向年幼的儿子娓娓讲述圣人和狼的故事时,狼俯身嗅闻坠落悬崖拉扎罗的身体。
“一个好人的气味阻止了狼想要吃掉圣人的欲望。
”Antonia如是说。
与此同时,拉扎罗睁开双眼,迎着神圣的阳光的洗礼重又回到世界。
曾经他所以为的世界的一切——村庄Inviolata已成为被外界所废弃遗忘的角落,而曾经共同生活劳作的村民已经历了二十多年沧海桑田的变化。
在拉扎罗身上,时间的物理性静止了。
始终如一的纯善心灵和不曾改变的外貌,被包裹在神秘而不可解释的神性光环之下。
封建制的瓦解并不意味着剥削的结束因绑架案而被惊动的宪兵队驾驶着直升飞机出现村庄上空,掀起的呼啸风浪让土地上的村民以为看到了传说中的怪物。
镜头俯视着被凝滞在前现代时空里的古老村庄,被谎言所筑建起来阻隔历史发展的谜墙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侯爵夫人剥削压迫的佃户被迫迁离他们的村庄进入城市,他们所面对的似乎是一个光明的未来:教育、平等、工资、私有制和市民权力。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被谎言和群山所隔绝成的中世纪式乡村生活,由拉扎罗的神秘回归为衔接,进入到了现代化、城市化和工业化的二十一世纪。
影像散逸出神秘怪诞的气息之外,更是有着对现实社会的理性批判。
罗尔瓦赫尔始终关注着以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自然经济与适应现代化生活的商品经济之间的对立,正如《奇迹》中以原始方式生产蜂蜜的一家人和他们所拒绝的现代化的生产标准和商业化的经营模式。
《幸福的拉扎罗》中前半段由原始的农耕种植方式、口口相传的传说故事所组成简朴生活,与后半段物质丰富、科学技术发达、理性经验渗透的现代生活形成对立。
从佃户到市民身份的变化,却依然没有改变来自Inviolata的农民生活在社会低层的现实。
罗尔瓦赫尔的镜头,也常常会驻留在被遗弃在时代角落里的失意空间,如幽灵般凝视《圣体》中被掏走仿若心脏一般存在的耶稣圣像的废弃教堂,《奇迹》中凭空消失的养蜂人一家徒留下的一座空荡荡的家宅,以及《幸福的拉扎罗》里失落的村庄,镜头的目光柔软地抚触着回忆的墙壁,前往呼吸和话音震荡回响的家宅卧室,而在幻想中栖居着迷失的回忆。
苏醒后的拉扎罗为了寻找好友Tancredi离开家乡一路长途跋涉,目之所及都是比Inviolata这样落后闭塞的封建农庄更残酷严峻的现实:难民和失业者排队等待只有几欧报酬的零工,银行通过债务抵押掠夺走家庭财富;Antonia一家好几口人聚居在废弃的水塔箱中,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只好通过偷窃、抢劫和诈骗维持生计;曾经的侯爵少爷Tancredi,虽然仍住在体面的大房子里,因为破产而失去所有,终日在酒精中醉生梦死,颠倒现实。
即使离开了禁锢他们的封建制度,他们却依然是被主流社会所拒斥的边缘群体,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在城市化进程的吞噬之下苟苟营营勉强度日。
从黑暗无知中被解放的村民,似乎又落入另一重盘根错节的社会剥削。
甚至神圣慈悲的宗教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修女将这群想听音乐的人驱赶出教堂。
此时再次出现了神性的一刻:晚祷时刻的神圣管风琴声仿佛有了灵性和意识一般,跟随着拉扎罗一行人离开,从教堂偷跑出来,穿过门廊,顺着和煦晚风,徘徊在他们身边。
独坐在树下的拉扎罗默然流泪,而决心为失去一切的好友Tancredi讨回公道。
电影的结尾,拉扎罗睁大双眼倒在血泊里,未知生死。
此时,曾经俯身降临、呼唤他苏醒、召唤音乐的神圣灵性并没有护佑他不受伤害,一直凝视着他的狼忽然离开,穿过车水马龙向镜头奔跑而来。
电影并没有过多纠缠于多愁善感的同情与和感伤,而更以民间传说般的讲述方式结束了这则寓言。
它拆解现代社会中所有确定、透彻的价值体系,并将泾渭分明、标刻为模板的现代生活其淹没于幽微而不可捉摸的神秘光晕中。
在虚幻与现实中游离,跨越在古代和现代的交界,罗尔瓦赫尔所展现的不仅仅是一个传奇,一个虚幻的梦,也是当代意大利的真实写照,抹开尘土飞扬的Inviolata村庄古老幻象,是镜面般清晰的当代欧洲社会的演变:挣扎在生存线上的难民和移民,被迫失业的工人、流离失所的破产者,电影站在过去和现在的迷惘之上,被困裹在未知的谜团和化约为一的真理之间,目光投向的更多是对于未来的现实焦虑。
至纯至净的灵魂,不属于这虚伪的人群
《西游记》第9集中,孙悟空和师兄们偷吃人参果,被看管的两仙童损叨个没完。
一气之下,大圣化烟一缕出了窍,留下真身,背着仙童推了那千年人参果树。
©1986年版《西游记》,孙悟空忍受不了仙童的牢骚,灵魂出窍去毁人参果树[幸福的拉扎罗]里的拉扎罗也有这般本事,却不似孙悟空那样明显。
无烟,无分身,有时候看上去他好像是在发呆。
但大雨突至,音乐飘飞,他甚至在跌下山崖后,穿越时间与空间重返人间。
©[幸福的拉扎罗],拉扎罗起死回生还有一匹狼,就像是他灵魂的又一个载体,在片尾带着他于人群中转身,离开。
拉扎罗与孙悟空一样,灵魂与意识曾游离于体外,替真身魔幻般地做了一些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此举常被人唤作: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又称出体经验,即灵魂离开了生物的肉体,在肉体外活动的行为及经验。
它的身份很难界定。
因诡异魔幻的色彩,遂在采取科学方法研究时,将其划为超心理学范畴。
同时又与神学和哲学保持着几丝联系。
在古代,由于科学的局限,灵魂出窍常与魔幻鬼神相连。
听者多见着少,在东方频出于神话故事,或玄幻小说中。
而在西方,它较早地出现于维多利亚时期的灵性文学中,被称为「灵异洞察之旅」。
©19世纪罗伯特·布莱尔的诗「坟墓 」中的插图,描绘了灵魂离开身体的故事1886年由心理研究员Edmund Gurney,曾在他的书中发表关于灵魂出窍的生命幻象。
却遭到科学家们的咒骂。
同样挨骂的还有英国超心理学家G.N.M.Tyrrell。
他在1943年的著作《Apparitions》中,创造了「out-of-body experience」(简称OBE)一词。
提出鬼魂是人类潜意识中的幻觉,源于心灵感应的机制。
不过这在当时学界与媒体看来,诚意值得赞叹,但其论证和观点狗屁不通。
这个曾经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广播先驱,怕是已经在研究超心理学的道路上搞疯了自己。
©G.N.M.Tyrrell,英国数学家,物理学家,无线电工程师和超心理学家然而1977年,一名叫玛丽亚的患者,声称自己真实经历了灵魂出窍。
她的身体曾漂浮到医院外,她告诉社会服务人员克拉克,三楼北面的窗户上有一个网球鞋。
克拉克去看,果然有。
此后这个事件也被众多相关研究者所引用。
随着科学的进步,关于灵魂出窍的科学实验与研究也越来越多。
有认为是人自己凭着记忆和想象捏造的,是梦境的一种,有人认为是妄想型精神病的表现,还有人认为这是人格的解体与认知的分裂……直到2003年,有专家提出灵魂出窍与大脑的刺激有关。
©艺术家所描绘的「灵魂出窍」图示如今创造OBE一词的Tyrrell早已去世几十年,科学上对于灵魂出窍的解释仍旧成谜。
但2013年的一份研究报告中称:当前主流观点认为OBE是由于多感官整合过程的暂时中断而发生的。
神经学家和心理学家也普遍认同,灵魂出窍是由不同的心理和神经因素引起的分离经历。
总的来说就是,灵魂出窍很复杂,复杂得至今也拿不出正式的科学依据来解释。
在迷幻药物与科学设备尚未发明前,灵魂出窍是由个体自发的。
它总与睡眠和死亡相关联,5%的健康人都在一生的某个瞬间经历过。
生活中绝大部分人都有过「鬼压床」的体验,你觉得自己睡醒了,但却怎么都起不来。
此时你的意识似乎可以离开身体,却无法控制你的身体。
这是灵魂出窍的一种,是睡眠麻痹或极端体力劳动引起的。
想要体验灵魂出窍,请多干活并往死里睡。
©亨利·富赛利作品《梦魇》,描绘了有关「鬼压床」的想象不过这只是其第一阶段的体验,如果你感觉灵魂意识在两个自己间徘徊,便达到了灵魂出窍的第二阶段。
若想要达到最高层次的第三阶段,则需灵魂完全脱离身体,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自视。
2002年,一位严重癫痫女患者在脑布手术期间,说自己达到了灵魂出窍的终极阶段。
她觉得自己曾飘出体外,看着自己做手术。
这种场景,曾在影片[夺命手术]中出现过。
处于心脏移植手术中的克莱,飘出体外,在一旁看着朋友与妻子将自己谋害。
©[夺命手术],正在手术中并发生灵魂出窍的克莱据实验表明,在大型手术,与类似濒死的情况下,容易发生第三阶段的灵魂出窍。
不过此层次体验的代价太大,请不要轻易尝试。
而当致幻剂与科学器械发明后,灵魂出窍可由外界诱导促成。
比如吸食一斤大麻,磕上几两海洛因,化学成分麻痹你的神经大脑,亦可出现灵魂出窍。
就像影片[猜火车]中钻马桶畅游捞白粉儿的场景,便是吸毒者一次梦幻般的灵魂出窍。
©[猜火车],因磕药而灵魂出窍,在马桶里畅游的男主至于科学器械就更不必说了,带上满是线的磁力头盔,刺激大脑,特别是潜艇皮质与颞顶联合区,分分钟让你灵魂出窍八百里。
此外还有更多听觉与视觉上刺激你的器械与体验。
可以说,在当今想要灵魂出窍一下,不是什么难事。
正因为灵魂出窍徘徊于科学与神学的边界,身处模糊地带,你虽不能证实它,却也无法否认它。
十个人里,大约就有一个人说自己经历过。
于是放在影片中,便成了导演乐于使用的小把戏,半真半假,看得观众融情其中,头皮发麻。
而有灵魂出窍情节的电影不外乎两类。
一类像[灵异空间]般的惊悚片,多少带着鬼、幽灵的成分吓唬人。
©[灵异空间],通过死亡灵魂出窍的女主几个小伙伴想要通过死亡体验,去弥补过去的遗憾,好奇自己在另一个空间,会见到怎样未知的情景。
起初灵魂出窍是他们为自己找的一点乐子,后来才知道这是让他们改过自新的一场教训。
又好比美剧《怪奇物语》的小十七,关在水箱里,灵魂出窍到另一个世界。
首次体验的十七醒来后满是恐惧,并带来了未知的可怕生物,与令人惊恐的怪象。
©《怪奇物语》,身处水箱的小十一又一类如[奇异博士]的奇幻电影。
灵魂出窍作为一种法术,和孙悟空的如出一辙,赋予主角英雄的光环。
©至尊法师助力奇异博士体验灵魂出窍或是在奇幻中与人的情爱相连,像[人鬼情未了]和[如果我留下]。
主角因为突发的死亡事故而灵魂出窍,然后如孤魂野鬼般,与活着的人不得相见。
于他们而言,灵魂出窍是对生者的眷恋,是他们守护爱的一种方式。
©[如果我留下],米娅看着病床前的自己同时这种体验也给予他们另一个生活视角,活着的时候看不清的事,将在这样的视角下变得清晰。
对[人鬼情未了]的萨姆来说,原来朋友卡尔是个贱人,而对于[如果我留下]的米娅来说,她的朋友则充满真情。
[幸福的拉扎罗]属于后一类,却与爱情无关。
拉扎罗追寻的是友情,他跌下山崖,却超越时空与生死,为坦克雷迪而活了过来。
虽经历失望,他又为坦克雷迪去银行,试图帮他找回失去的东西,不想糟众人毒打。
©拉扎罗在银行中被众人打死终于,他的灵魂不再留恋于人类的这副肉体,它的出窍是一种不适应、不匹配。
至纯至净的灵魂,不属于这虚伪的人群。
转身,随狼而去,人间不值得,它决定出走了。
-作者/小两岁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幸福的拉扎罗》是一部糅合了魔幻、现实、寓言、宗教等多种风格的影片,16mm胶片绘制出一副古老的乡村浮世绘。
在导演独特的镜头下,田园乡村和现代化城市都带有鲜明的新现实主义印记。
男主角拉扎罗是一个耶稣式的神秘人物,他与狼为伴,穿越时空,打破阶级藩篱与贵公子成为好友,又亲身见证封建到现代的直线变迁,最后为解救众生而牺牲自我。
这种定性使整个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处于客观中立的观察视角,没有过多纠缠于多愁善感的同情与感伤,而是以民间传说般的方式讲述了一则关于纯粹的真善美与复杂人性的寓言。
故事的开端俨然是一幅意大利自然主义的田园牧歌景象:在一座叫做Inviolata的小城里,生活着一群与世隔绝的农民,他们是一位伯爵夫人的佃农,以中世纪的生产方式辛勤地劳作偿还债务。
在烟叶掩映的田野里,孩子们追逐打闹,年轻男女谈着恋爱,生活艰苦,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这样质朴平淡的生活画卷,很快就出现了不合时宜的破绽。
现代化的日用品、汽车、手机的出现,揭示了这个巨大的谎言——封建制度早已在共和国建立之初就被废止了,消息闭塞的Inviolata这座小城是现代文明中的一处断层,他们的口中的伯爵夫人闭塞隐瞒了社会的变迁,用庞大的债务将他们牢牢禁锢在这片土地上。
村民们屈服于不存在的强权之下,对善良能干的拉扎罗则是极尽所能的压榨。
对于村民们的使唤,拉扎罗有求必应,但当他淋雨发烧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他。
正如伯爵夫人所说的“我剥削他们他们再剥削更弱小的,这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食物链。
” 拉扎罗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些村民中人性阴暗的一面。
坦克雷迪是伯爵夫人的儿子,他与拉扎罗之间与其说是友谊,不如说是另一种层面的食物链的压迫。
当所有村民对坦克雷迪发出不友善的唏嘘时,只有拉扎罗对他毫无敌意,并且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一如拉扎罗帮助其他人一样。
与村民们对拉扎罗现实层面的压榨不同的是,坦克雷迪向拉扎罗索取的是精神层面的陪伴、关注和信任,而他回应拉扎罗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漫不经心的谎言。
一架直升飞机的到来打破了Inviolata的沉寂,随之而来的是谎言被揭穿,伯爵夫人被捕,村民们跟随警察战战兢兢地离开了这片封建的土地,颤颤巍巍地走向了现代文明。
封建制度退下,资本主义粉墨登场,那些奴性深种的村民们来到现代文明中的社会,仍一如往常贫穷受苦,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只不过是在新的制度下换了新的剥削形式而已。
而被直升机惊吓到坠崖的拉扎罗却被同伴们遗忘了,等他醒来以后,Inviolata已成为被外界所遗忘的角落,而曾经共同生活的村民们也经历了二十多年沧海桑田的变化。
神迹降临在拉扎罗身上,他跨越了时间的虫洞重返人间,一如既往的圣洁脸庞,仿佛只是睡了一觉,整部影片也开始朝魔幻现实主义方向倾斜。
拉扎罗是在去找坦克雷迪的路上跌落悬崖的,所以在他重返人间后,仍想着去找自己的好兄弟。
误打误撞之中他来到现代化的城市,见到了自己当年的村民同伴,有的人把他当做魔鬼,有的人把他当做圣人。
最终他也见到了坦克雷迪,但昔日的好友已经家道中落,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拉扎罗对此感到痛心,去银行请求人们把钱还给坦克雷迪,隐藏在衣服里的弹弓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银行里的人与当年Inviolata里的人形成了对照, 无论在哪一种社会形态下,人总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愚蠢臣服于权威之下,而将愤怒和伤害付诸于更弱势无辜的人身上。
故事的结尾,拉扎罗被众人打倒在血泊中,眼神里面依然纯洁无辜,没有一丝恐惧感,一直凝视着他的狼突然逃离现场,仿佛看到了人性之恶般从人类世界落荒而逃。
贯穿全片的旁白,为我们分两段叙述了圣人与老狼的故事,拉扎罗就是故事中的圣人,在这个混浊的世界中,他的纯善被人当做异类,需要的时候召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将他杀死。
尽管从头至尾电影都没有揭示这个角色究竟是人还是神,但不断渗透的宗教色彩和神秘色彩给观众留了了充分的暗示,令整部影片呈现出现代神话的质感,这也是剧本的出彩之处。
个人认为狼所代表的是一种类似于上帝全知全能的存在,赐予拉扎罗跌落山崖后的第二次生命,让他实现与坦克雷迪再次相遇的愿望,去关怀世间众生。
“后来,圣人变成了’坏人’,老狼回来带走了他的生命。
”跟随村民的诈骗,银行“抢劫”事件,善良的拉扎罗的确做了被社会文明普遍认定的坏事,但这都是他无法融入这复杂社会的必然结果。
影片的结尾,狼带着拉扎罗逃离人间,虽然他仍热爱这个抛弃他的世界,但世界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银行前夜,教堂里庄重神圣的巴赫平均律,跟随着拉扎罗的脚步离开了教堂。
在圣乐里,对世界无法理解的拉扎罗终于留下了眼泪,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物是人非、颠沛流离的故人们。
在结尾处,教堂的音乐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和野蛮残暴的人群形成一种戏剧化的矛盾反差。
坦克雷迪是影片中最滑稽的人物。
他沉溺在自以为是的幻想中,穷困潦倒多年后仍不接受现实,在盛情邀请拉扎罗一行人前来赴宴之后,又躲在家里暴怒的毁约,活过的数十年光阴成了虚无主义的悲哀,最后还借妻子之口,尴尬地要走村民们花费全部家产——50欧买的赴宴甜品,最终也是他直接推动了拉扎罗的死亡。
而离开了封建桎梏的村民,依然是被资本社会排斥在外的边缘群体,从黑暗无知中走出来,又走向另一种盘根错节的社会剥削中去。
我不懂圣经,无法用宗教的符号化象征来解读电影,但我想神话与现实总是并行不悖的,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也可以发生在一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里面,它跨越古代和现代的交界,拆解现代社会中所有确定、透彻的价值体系,展现了清晰的当代欧洲社会演变过程,目光投向的则是对未来现实的焦虑。
与朋去纽约电影节看了意大利导演Alice Rohrwacher第三部剧情长片《幸福的拉扎罗》(Happy as Lazzaro)。
惊人的洞察、思考与批判力,当代这样的欧洲电影并不多见。
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名至实归。
Rohrwacher生于1982年,曾在都灵大学学文学与哲学,后又学剧作。
据映后问答,她获得资助,在纽约待了六周写出的剧本。
她说当时远离亲朋与母国的经验也帮助她把握拉扎罗与周遭世界的疏离感。
影片为沉稳深邃的社会寓言,前半部分如中世纪庄园(想起奥米《木屐树》),拉扎罗是任劳任怨的农夫老好人,他与“少爷”及其他“奴隶”的互动构成丰富关系。
以人们跨过一条河为界,进入另一个世界:失地农民成为高度工业化与资本主义化都市的边缘贫民。
在这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免费的,他们只能靠骗和偷来糊口。
当然,八、九十年代以来,猖獗肆虐的跨国金融业打垮了传统家族产业,前者的原罪取代了后者的原罪(他们昔日风光只在表面,已跌落到近乎底层)。
但银行成为运作严密的无情机器,多数人都只是零件与帮凶,包括那些看似文明的都市上中产人士,他们可以转眼从怯懦的利己主义者成为行凶的暴徒。
此时,狼不再是人类的敌人,因为它可以识别一个“好人的气味”而不吃他,人的狼性阻碍他们辨识“好人”的能力。
他们所做的是剥削或毁灭。
意大利电影中,宗教作为统治阶层的权力机构成为不同程度批判对象(如德西卡《偷自行车的人》及维斯康蒂部分电影中),此片中,前半部分的神父几乎是管家的愚民助手(与爱森斯坦《战舰波将金号》中神父社会角色类似),“烟草女皇”不让农奴孩子上学而每天给她们念教义要她们服从权威便是信上帝;后半部分教堂仪式也成为私人订制的特权,城市流民被修女驱赶出去。
但另一方面,导演的思考仍在宗教精神内,包括帕索里尼《定理》中,及拉扎罗的圣徒隐喻。
宗教音乐的超越性跟随贫民,如罗西里尼《德意志零年》中教堂管风琴音乐引得绝望的男孩Edmund驻足。
导演说,影片看似悲观,但也许有一个乐观的内核,一是人物重新回到乡村过没有剥削的生活的可能,二是我们在拉扎罗这个人物中看到、感受到的善良,或许就蕴藏改变的力量(这点或许有点太过乌托邦)。
我问她的问题,是意大利电影中底层苦难的重复性及影片的当代指涉性(欧洲的难民与政治危机,贫富分化等等),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德西卡电影及维斯康蒂《大地在波动》)到六、七十年代到如今,电影不断呈现,而社会持续变坏。
曾经影片中蕴含的变革的集体的力量,如今却已失去。
这涉及到电影的社会角色,它能够做什么,表现、批判了又如何,余下些无力感。
但有如此有力的电影,总比一片混沌与昏噩好太多……
观看《幸福的拉扎罗》的时候,我想起了几年前看的《星际迷航2》。
电影开头,一群土著出现了,从他们的穿着和武器可以看出他们的文明还处于非常落后的阶段。
本以为这是远古时期,然而紧接着一架宇宙飞船浮出海面,土著们一脸茫然,随后又在地上画出宇宙飞船的样子,对着它顶礼膜拜,宛如看见神灵。
宇宙飞船的出现不仅刷新了这群土著的认知,同时也让观众产生了疑问:这到底是古代还是未来?
原来,是主角们驾驶宇宙飞船来到了M级行星尼比卢,科技与原始的碰撞直接颠覆了土著的三观,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历史。
这种“文明的碰撞”并非第一次在影视作品中出现,梅尔·吉布森执导的《启示》也有所涉猎,一个惊艳的结局直接将电影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是类似的故事,“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一句透露出他们的封闭和落后。
除了电影和文章之外,这种现象同样也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一个叫做“达里雅布依”的地方,被称为“最难到达的村落”。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直到上世纪50年代才被政府发现。
因为环境、地理位置太过复杂,耗费了政府30年的时间去寻觅他们。
这里的村民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俨然是现实版的桃花源。
他们习俗原始,住林间木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以至于这里的民警34年没办过一起刑事案件,被新闻界称为世界上最清闲的警察。
《幸福的拉扎罗》中,拉扎罗所在的因诺拉塔也是一个类似桃花源的地方。
村民每天农作、玩耍,过着原始而又朴实的生活。
原本你以为这是一部讲述几百年前的故事的电影,但随着汽车、手机的出现,你又渐渐开始对电影的年代背景产生疑问。
而阿方斯娜侯爵夫人就是类似“武陵人”的存在,只不过她就没有武陵人那么单纯了,她利用村民的无知和单纯,隐瞒了社会上所有的变革事件,让村民免费为她干活。
村民不但没有收入,反而经常负债累累,越工作反而越穷。
偶然之下,警察找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解救了这群终日生活在谎言之中的村民。
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城市,甚至都不敢迈过小溪,将自己囚禁在一口水井之中,沦为井底之蛙。
正如《天堂电影院》的台词: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侯爵夫人因非法奴役54名农民而被逮捕并没收了财产,村民也融入了现代城市的生活。
可是,村民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
从前他们被侯爵夫人压迫,现在仍然被侯爵夫人当初的管家尼古拉压迫。
从前他们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现在仍然是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从前他们虽然没有收入,但至少自给自足,衣食无忧;现在却因生活困难,走上了偷窃和欺诈的道路。
说好的侯爵夫人要对他们作出赔偿,最后也不了了之。
说好的把他们转移到安全而舒适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群人蜗居在一个废弃的地方。
他们虽然来到了城市,但并没有比以前过得更好,反而想要回到村子,这样的结果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究竟是在因诺拉塔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外界一无所知更好(假如没有侯爵夫人奴役他们);还是进入城市,只有偷拐抢骗才能维持生计更好,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他们的转变相当于从一个臭水沟来到了另一个臭水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让我想起上周上映的《雪怪大冒险》,一群雪怪生活在喜马拉雅山顶,村长为了防止雪怪下山而遭到人类射杀,骗大家说山下是一片虚无,去了就回不来了。
一边是用谎言保护大家,另一边是告诉大家真相,但是大家可能因此受到伤害,该如何选择?
《幸福的拉扎罗》中,警察告诉村民佃农制度已经废除很多年,现在有合同,有条约,有工资,他虽然说了实话,让村民面对现实,但同时也打破了他们的美梦,改变了村民原来的生活秩序。
当然,如果警察无所作为,村民可能仍然被蒙在鼓里,仍然是侯爵夫人的奴隶。
前有虎后有狼,好像两边都是绝路。
这个看似无解的难题,对拉扎罗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
拉扎罗是一个圣人般的存在,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侯爵夫人压迫村民,村民还去压迫拉扎罗,所有脏活累活都让他干。
和拉扎罗相比起来,村民就过得不是特别惨了。
在村子里,他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干再多活也不抱怨,帮大家煮了咖啡结果被放了鸽子也不生气。
在城市里,大家都觉得他是多余的,想要把他赶走,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大家一直为吃饭发愁,他却发现路边的野菜可以吃。
他总是那个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人。
他是不幸的,因为他处处受到压迫和不公,几乎处于食物链的底端;但同时他也是幸福的,因为知足者常乐。
但是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容不下这么纯洁善良的人,好人不见得就会有好报。
侯爵夫人奴役村民结果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村民勤勤恳恳干活,没有收入不说还倒欠侯爵夫人钱。
拉扎罗更是任劳任怨,最后却遭到人们的毒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昨天被一则新闻刷屏了,成都某高校学生因忘带饭卡,就微信转账给食堂阿姨,事后转身就把阿姨举报了,最后阿姨被罚款2万元,而学生得到了2千元奖励。
虽然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用饭卡之外的支付方式,但是你求别人帮忙,最后还告她,这不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吗?
这样的新闻还有很多,比如小伙扶老太太结果被讹诈,比如女生帮助迷路小孩回家结果被拐卖,比如小护士胡依萱扶孕妇结果被先奸后杀……你善良,罪犯就会利用你的善良来实施恶行。
偶尔冷漠,警觉,怀着一颗防人之心,才能保护自己。
但如果程度太过了,就会进入另一个极端,成为心机、狡猾,如侯爵夫人一般欺骗村民,谋取不义之财。
相对于拉扎罗的极端善良、侯爵夫人的极端坏蛋,村里的姑娘安托是一个折中的角色。
她知道演戏、博取同情心、偷梁换柱等一系列手段来骗钱,但她同时也会守住自己的底线,她决定以后行骗不带上拉扎罗,因为她不愿让拉扎罗纯洁的心灵受到污染。
当年在村子里人人都对拉扎罗指手画脚,只有安托愿意和他做朋友,还带他去看侯爵夫人家的餐具。
如今在城市里所有人嫌弃拉扎罗,觉得他是多余的,只有安托愿意收留她。
尽管特蕾莎(的家人)曾经压迫了村民,尽管唐克雷迪承诺请他们吃饭却毁约了,安托也仍然把昂贵的蛋糕送给他们。
安托是聪明的,成熟的,所以她不会像拉扎罗那样遭受太多的委屈,但她同样也没有像侯爵夫人那样利用村民的无知来欺骗他们。
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最善良的成熟。
我们可能做不到像拉扎罗那样单纯善良,正直无私,但我们可以对他们给予鼓励和支持,而不是把他们的没有心机当做是愚蠢无知,把他们的助人为乐当成是没有头脑,把他们的乐善好施当成是智商欠费。
我不知道善良是不是一定是对的,但我知道作恶一定是错的。
我们不一定要成为拉扎罗,但我们可以选择不成为侯爵夫人。
虫鸣窸窣,艳阳高照,水波潋滟,这是意大利予人一贯的地理感知。
提及这座物产丰饶、人文荟萃的亚平宁半岛,总叫人联想到以宗教神话为背景的长诗。
去年的爆款作《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中,瓜达尼诺以古典而熨帖的镜头,精准复刻了原著中唯美的地中海风光。
安德烈·艾席蒙笔下大段生机涌动的文字,辅以35mm胶片特有的怀旧颗粒感,浸渍出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的仲夏图景。
这种高度协调、统一的影像特性,除去取景地独有的物候环境外,自然还要归功于导演在影像调度上的丰沛经验和强大直觉力。
复古16mm胶卷,仿佛影像匀净呼吸的毛孔看完《幸福的拉扎罗》后,我的思绪再次没入一汪深潭,就像主人公迷失于时间的夹缝,观影过程中的心理震颤也渐渐停驻,失语,随那出逃的管风琴声一道,遁于低垂的夜幕中。
然而这般迷幻的沉浸式体验,并非如前者那样以高浓度的亲密氛围将人包裹,而是从繁复交织的线索中剥离开来,导向另一种奇异而开阔的审视。
如果说CMBYN寄托了完美如古希腊雕像的初恋情愫,那么拉扎罗从田园走向都会,从过去闯入未来的奇谲旅程,则更像是一个纵深的隐喻。
时空的棱角在此处被大幅抹去,唯留下数声性灵而出人意料的呢喃。
影片在许多方面与导演洛瓦尔彻的前两部作品《圣体》、《奇迹》一脉相承:自然光的纯熟运用,点睛的超现实结尾,不过最出挑的当属她以意大利民间传说和童谣为配方,从中萃取出的绝妙灵感。
在主题揭示上,影片被有意拆分为两段,前半程以恬然如诗的画面,勾勒出桃花源般隐逸的乡野美景,与佃农制度还魂的暗线相映衬,多少给人以压抑的危机感。
而在讲述圣人与饿狼故事的画外音落定后,叙述者意欲书写的内核才越发清晰:作为“好人”象征的拉扎罗跌落悬崖后在谷底苏醒,他是圣经中死而复生的拉撒路,是见证了时空错位、沧海桑田的旅人,亦是被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文明形态双双驱逐的美德之子,一个落魄而幸福的殉道者。
片中象征原始部族、面对地头蛇忍声吞气的劳工至此,对于原始环境下阶级秩序的渲染行将末尾,尽管电影的主线尚未明晰,更像是由部分零碎而互不关联的情节串接而成:因被烟草业奴役而日渐麻木的农人与庄园主的身份悬殊,和他们恍如蚍蜉撼树的命运。
影片开头便借由一双私奔遇阻的年轻恋人,挑明了权力契约压倒性的剥削。
侯爵夫人的形象在此附上两重含义:利益生产的垄断者/思想行为的审查者。
在其一手遮天之势对人的规训和钳制下,不论村民有限的反抗还是贵族公子策划的“绑架”闹剧,都像是驾着一叶孤舟迎击浪头,再怎么设法翻身,都无法撬动剧情出现重大的转向和推进。
《奇迹》(2014)而正如《奇迹》中的商业真人秀,将关涉现代化进程的矛盾适时引入,洛瓦尔彻在新作中同样安排了与「传统」相对立的警察角色,正是他们看似突兀的造访,打破了村庄常年来的停滞和死寂,将这一地处文明边缘、黑暗笼罩的角落拽入水泥森林。
影片也在这时从纯粹的阶级寓言跳出,上升为一道扑朔迷离的幻景,为后半段连同场景、摄影、声效在内的一系列风格过渡埋下了伏笔。
需指出的是,不少导演喜欢通过分段处理的方式,赋予影像更为丰富、递进的层次感。
但当剧本缺少顺畅自洽的逻辑,用以榫合各部分的内在结构,便会使影片呈现明显的脱节与断裂。
好在洛瓦尔彻总能以令人折服的技巧,将视点放置在一个个灵气溢出的人物身上,填补叙事起跳留下的空白。
《圣体》和《奇迹》中的小女孩,都拥有无比纯真细腻、免于世俗糟粕的内心,回到本片中,这个关键的人物便是拉扎罗。
天使静坐泪流,是片中极美又令人心痛的一幕拉扎罗之于这个世界,犹如费里尼《大路》中历经坎坷,却仍善心未泯的杰索米娜,与前者不同的是,围绕他的身世和性格成长,导演并未做出太多交代。
作为纯洁良善的化身,他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缥缈到近乎不切实际的所指,包括人物的面庞和语调,都与画中走出的神明别无二致,正巧对应了那幅油画质感的海报。
当友人们叽叽喳喳讨论着重返家园时,他坐在月光下默然垂泪,宛如一尊哭泣的圣母像。
那或许是因夜空中洒落的旋律而触动,或许是为好友坦克雷迪困厄的命运而哀怜,又或许是被世人冰冷的言行刺痛……答案无从考证,唯一可确信的是,在气候流转变幻的世间,承载记忆的感官终将钝化,而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也都成了铁轨旁蜷居的陌生人。
正如片中充满想象力的一幕:入夜村民们围在窗前,眺望远处忽明忽灭的微弱红光,猜想那是宫殿中燃起的火把。
随着故事切换至第二幕,光源的真实意蕴才昭然于众:象征现代工业奇观的信号塔,及其影射的一连串外部变迁(文明进化,社会重构,封建阶级消亡),与这些动态特征对照鲜明的,是人性深处荡涤不掉的原罪,和拉扎罗始终皎洁清亮的双眸。
导演和主演在戛纳国际电影节在这种乡土环境孕育的至善反衬下,村民们集体涌入的城市,就像一座聚集了破产与偷抢诈骗、令人窒息的监牢。
面对全球资本巨鳄土崩瓦解、难民流落欧洲各地的现状,导演并未将意识形态的口号正面打出,而是借由呼吸式的胶片影像,让观众随拉扎罗的脚步一道,穿梭于冲突不断的混乱国度,间接融入对现实议题的针砭和探讨。
如此诗意又异常鲜活的手法,足可见其在承接前人衣钵的基础上,对于自身作者风格大胆成熟的探索,和女性特有的轻柔、感性视角碰撞后,瞬时迸发出一种简约而不轻薄,饱满而不空洞的生命力。
也难怪在戛纳电影节高度政治化、命题创作沉闷的今天,这样一则富于普适意味的警世神谕,能打破地域和文化的限制,让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影片结尾,拉扎罗在银行里被暴民围殴,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他的身影幻化成狼,伴随那支神圣的管风琴曲钻入车流,逆向奔跑在马路上,仿若浊世间一抹残存的温度,寄寓了人们对光明存续的幻想。
私以为,相比于构建这样一个俨如天方夜谭的神迹,创作者真正的意图在于激发幕布外的人去自觉思考,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值得拉扎罗这样的坚守付出吗?
换言之,在争斗和分裂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世界,真能为笨拙如斯的良善提供栖身之所吗?
我无法回应这个尖锐的问题,只能引用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中的几句诗,留作对在世所有纯洁生灵最美好、虔敬的祝愿:“我爱回忆那些毫无遮掩的岁月圣洁的青春/神色单纯面容甜蜜/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流水无瑕”
【约11:1】 有一个患病的人,名叫拉撒路,住在伯大尼,就是马利亚(伯大尼的马利亚,现在一般认为与抹大拉的马利亚不是同一人)和她姐姐马大的村庄。
【约11:2】 这马利亚就是那用香膏抹主,又用头发擦他脚的。
患病的拉撒路是她的兄弟。
【约11:3】 她姊妹两个就打发人去见耶稣说,主阿,你所爱的人病了。
【约11:4】 耶稣听见就说,这病不至于死,乃是为神的荣耀,叫神的儿子因此得荣耀。
【约11:5】 耶稣素来爱马大,和她妹子,并拉撒路。
【约11:6】 听见拉撒路病了,就在所居之地,仍住了两天。
【约11:7】 然后对门徒说,我们再往犹太去吧。
【约11:8】 门徒说,拉比,犹太人近来要拿石头打你,你还往那里去吗?
【约11:9】 耶稣回答说,白日不是有十二小时吗?
人在白日走路,就不至跌倒,因为看见这世上的光。
【约11:10】 若在黑夜走路,就必跌倒,因为他没有光。
【约11:11】 耶稣说了这话,随后对他们说,我们的朋友拉撒路睡了,我去叫醒他。
【约11:12】 门徒说,主阿,他若睡了,就必好了。
【约11:13】 耶稣这话是指着他死说的。
他们却以为是说照常睡了。
【约11:14】 耶稣就明明地告诉他们说,拉撒路死了。
【约11:15】 我没有在那里就欢喜,这是为你们的缘故,好叫你们相信。
如今我们可以往他那里去吧。
【约11:16】 多马,又称为低土马,就对那同作门徒的说,我们也去和他同死吧。
【约11:17】 耶稣到了,就知道拉撒路在坟墓里,已经四天了。
【约11:18】 伯大尼离耶路撒冷不远,约有六里路。
【约11:19】 有好些犹太人来看马大和马利亚,要为她们的兄弟安慰她们。
【约11:20】 马大听见耶稣来了,就出去迎接他。
马利亚却仍然坐在家里。
【约11:21】 马大对耶稣说,主阿,你若早在这里,我兄弟必不死。
【约11:22】 就是现在,我也知道,你无论向神求什么,神也必赐给你。
【约11:23】 耶稣说,你兄弟必然复活。
【约11:24】 马大说,我知道在末日复活的时候,他必复活。
【约11:25】 耶稣对他说,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
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
【约11:26】 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
你信这话吗?
【约11:27】 马大说,主阿,是的,我信你是基督,是神的儿子,就是那要临到世界的。
【约11:28】 马大说了这话,就回去暗暗地叫她妹子,马利亚说,夫子来了,叫你。
【约11:29】 马利亚听见了就急忙起来,到耶稣那里去。
【约11:30】 那时,耶稣还没有进村子,仍在马大迎接他的地方。
【约11:31】 那些同马利亚在家里安慰她的犹太人,见她急忙起来出去,就跟着她,以为她要往坟墓那里去哭。
【约11:32】 马利亚到了耶稣那里,看见他,就俯伏在他脚前,说,主阿,你若早在这里,我兄弟必不死。
【约11:33】 耶稣看见她哭,并看见与她同来的犹太人也哭,就心里悲叹,又甚忧愁。
【约11:34】 便说,你们把他安放在哪里?
他们回答说,请主来看。
【约11:35】 耶稣哭了。
【约11:36】 犹太人就说,你看他爱这人是何等恳切。
【约11:37】 其中有人说,他既然开了瞎子的眼睛,岂不能叫这人不死吗?
【约11:38】 耶稣又心里悲叹,来到坟墓前。
那坟墓是个洞,有一块石头挡着。
【约11:39】 耶稣说,你们把石头挪开。
那死人的姐姐马大对他说,主阿,他现在必是臭了,因为他死了已经四天了。
【约11:40】 耶稣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你若信,就必看见神的荣耀吗?
【约11:41】 他们就把石头挪开。
耶稣举目望天说,父阿,我感谢你,因为你已经听我。
【约11:42】 我也知道你常听我,但我说这话,是为周围站着的众人,叫他们信是你差了我来。
【约11:43】 说了这话,就大声呼叫说,拉撒路出来。
【约11:44】 那死人就出来了,手脚裹着布,脸上包着手巾。
耶稣对他们说,解开,叫他走。
/【约12:9】 有许多犹太人知道耶稣在那里,就来了,不但是为耶稣的缘故,也是要看他从死里所复活的拉撒路。
【约12:10】 但祭司长商议连拉撒路也要杀了。
【约12:11】 因有好些犹太人,为拉撒路的缘故,回去信了耶稣。
完整看过两次后,《幸福的拉扎罗》仍然是一部我无法给出评分的电影。
《拉扎罗》的主线故事,可以简单理解为纯良的天使在两种社会中的两次毙命。
但剧本中提供的(几乎在时长跨度上均等)的两种时间跨度无疑为人物展现提供了更丰富的舞台,(拉扎罗的不变、社会环境的变化、其他人的变化、 少爷唐克雷迪的变化)但无论是怎样的环境,拉扎罗的命运似乎都早已写定——为自身笃信的善良殉道,就如同其原型《圣经》中的拉撒路(Lazarus)在羊皮纸上写定的命运一样,必死,而后复活。
电影里的拉扎罗是一个完全没有私心的男孩,或者我们说他没有思考更为合适,他不会拒绝他人,把他人的玩笑一 一当真,脸上总是带着真诚善良的微笑。
或许是天生,又或许是过早地被隔离在“桃花源”般的小镇成长,拉扎罗拥有某种可悲的残疾,即某种适应人类社会中复杂人性的基本能力,辨别“真”和“假”的能力,或者说——摒弃自己理想主义的能力。
在拉扎罗的眼中,一切都是“真”的,甚至一切都是“善”的,他用某种固执的笃信把“假”和“恶”排斥在外,疑惑的神色是他无法从逻辑上去理解“假”和“恶”行径的自然流露,这样一种天生的缺陷,在勉强适应了小镇生活的固有模式(即“烟草女王-村民-拉扎罗”的稳定剥削链)之后,被突如其来的救援直升机打破,而拉扎罗此时又一次不幸脱节掉队了,高烧坠崖导致他丧失了二次成长的机会,丧失了和其他村民一样渐渐进入到这个大社会的机会,第二次有可能治愈他的残疾,进入大人类社会并适应的机会。
(村民通过警察救援获得了正向的,真实的首次外界接触,而拉扎罗对外界的首次接触则是两个闯入的盗贼,搬家的谎话,且在时间跨度上,拉扎罗初次接触社会已经是村民接触初次社会二十年后,他面临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这些因素无疑都为拉扎罗的“康复”增加了难度)在两个社会(影片前半段和后半段)的对照组中,诸村民组以女仆安东尼娅为首,在两种社会中都保持着些许对不公的愤怒些许狡猾,也秉承了一贯的妥协,是某种“正常人”;另一组富人也可细分为“残疾组”和“正常人组”,正常人组以Nicola和他女儿为代表,在小镇上摆出剥削者的架子,而当则在大社会中失去了自己的一切,通过“否认”(Nicola否认认识拉扎罗,Nicola的女儿否认认识拉扎罗一行村民)勉强维持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已然崩塌的尊严,与之相对,“残疾组”只有一个人:少爷唐克雷迪,一贯玩世不恭,热衷玩笑,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在前半段批判母亲拉着拉扎罗做骑士学狼叫,后半段继续学狼叫邀请穷村民来早就窘迫的家里吃饭。
(俨然一副要实现共产主义堂吉诃德式的骑士形象)拉扎罗和唐克雷迪两个“残疾人”,如唐克雷迪的戏言所言:“我们没准是半个亲兄弟。
”两个理想主义者分别在各自的困境中湮灭。
唐克雷迪的理想主义来自富足,而拉扎罗的理想主义来自一无所有。
在影片前半段的社会中,唐克雷迪生活优渥到病态,不屑于母亲的好意,不屑于拉扎罗的食物,不屑于母亲残忍的剥削,不屑于Nicola女儿的示好和关心,也不屑于众人寻找他的奔走和关心。
唐克雷迪是顽劣的挑食的小孩,唯一引起他兴趣的是制造虚假的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苦难(麻风病、飞机失事、绑架)来表达叛逆。
拉扎罗则相反,拉扎罗一无所有,他生活的选择少得可怜,大部分时候几乎是没有选择,但他也和唐克雷迪一样进行着某种对现实的否认——对于村民剥削自己现实的否认,(当唐克雷迪对他说:“我妈妈把你们当牲口使。
”)对于烟草女王剥削廉价劳动力的否认,对于唐克雷迪利用和捉弄自己的否认。
唐克雷迪生活富足,却以病态的烟鬼形象,白色肌肤和削瘦示人,拉扎罗生活窘迫,却以健康强壮,“干活不惜力”的样貌出现,“我们没准是半个亲兄弟”,唐克雷迪的这句话,和两人在影片两段中都学狼叫并立的镜头,似乎暗示了在滑稽的外表下,两人身上更深层次所共有的缺陷:理想主义。
当唐克雷迪把拙劣的弹弓以骑士形式送给拉扎罗,就赋予了拉扎罗这个原本的一无所有者一项私产,唐克雷迪并不屑于给出一件破烂玩意,也不屑给出一份带着捉弄意味的友情,但对于拉扎罗来说,这却是头一遭,或许我们可以理解为,拉扎罗这个拥有者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自己仅有的一件礼物和友谊,又或者,唐克雷迪所期待他完成的“骑士精神”——效忠——决不能得到辜负,哪怕为唐克雷迪罹难两次也在所不辞。
但拉扎罗是一个好人吗?
电影中的旁白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一匹老狼因老态龙钟被赶出了狼群,它很饥饿,跑到人类家里吃掉鸡鸭。
人类很讨厌这匹凶残的狼,却不知道这只是一匹虚弱的狼。
老狼的故事传到了一位与动物有交流能力的圣人耳中,他接受了人们的请求——与狼进行和平谈判。
圣人出发去找寻狼,一路长途跋涉,冬天降临,精疲力尽,却仍找不到狼的踪迹。
狼也饿了,而且跟踪圣人已经很久了。
终于有一天,圣人倒下,狼现身,正当准备要吃掉圣人时,狼突然闻到一股气味,这一股从未闻过的味道阻止了它,一个好人的气味。
” 拉扎罗是一个“好人”,一个对善良和理想主义执着的信徒,一个忠心耿耿的现代骑士,一个纯度过高的人,却不是一个健全的人,或者,一个真实的人。
但在拉扎罗殉道的路上,我们人人都是冷眼旁观者,又或者拉扎罗的状态,是每个诞生于世界之初蒙昧天真者(对照片中被众妇人诓骗“母亲死掉”后流泪不止的小男孩皮伯)的磕磕绊绊。
拉扎罗是一个好人吗?
如果“好人”的定义是忠于自身的信念……或者这也是一种“好人”的定义。
但我以为,安然度过“拉扎罗理想主义癔症”,康复后仍然能阅读出拉扎罗神性的每个“健康人”,身上仍然一样有着与“幸福的拉扎罗”神性残片,而理想主义崩塌后终止生活或继续生活,我不知道“做出选择”的拉扎罗和“放弃选择”的正常人,正如自杀者和生活者,哪一种才真正称得上真正的幸福。
原以为是农活少年与贵族少年的故事,谁知竟是现代生活中发现了奴役社会,后续发展也很隐晦,生活已经很累了,不要让我们再看这些需要猜测和阅读理解的电影
【欧盟电影展】基督的现代遭遇 & 常人劣根性的轮演。朴素的影像质感与丰富的隐喻意象形成鲜明反差。收尾——狼在公路上向着镜头不断地奔跑着,令人动容。全片恍若一场浩然的精神洗礼,一如多次插入的航拍快速运动镜头,俯瞰着世事苍生。影片将新写实主义式的乡村描摹与影像质感、超现实的灵动笔触与对宗教神话的改写共冶一炉,亦继承了罗西里尼、费里尼、帕索里尼等人的意大利电影光荣传统。(9.0/10)
男主角在整部電影都是無動於衷,都是由其他人在參與其中。顯得很疏離,無助。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純真、善良、最值得讚揚的人性特質。但這片偏偏又要是魔幻主義?雖然能看到人性的剝削,虛偽的宗教,但到結尾都始終覺得過於平淡。男主角很可憐,一直活在夢裡。他那顆單純的心被充滿惡意的社會所殺死。
什么玩意?不就一个二傻子吗?魔幻现实主义?平淡得太过分了
【A】神降临在人类之间,却并未带着神的意识,而是默默成为他们的一员。从奴隶制的田园骗局,到钢铁林立的资本之城,那些岁月已经带走了太多东西,唯独拉扎罗不变。他不参与,不干涉,只有观察与感受,却仍然为人类的情愫而落泪。在这变迁里,他用自己清澈的眼神反射出扎根与财富、阶级、人格下不变的丑恶。人类曾经请求圣人的援助,可后来,圣人已不再是圣人,只能幻化为一头孤寂的老狼。年度最佳文艺电影,魔幻现实主义的高水准之作。
拍的什么鬼
教堂音樂聲與米蘭奇蹟,鄉村人入現代都市周遊與俄狄浦斯王,結尾被群毆是偷自行車的人,太多可追朔的源頭來自新現實主義。唯有扭亮燈泡一刻,似乎把過去消逝的時光與現實連結在一起,分不清哪裡是夢境,導演費盡心思想要捕捉的詩意才終於靈光一現。2019.01.13重溫,依然愛極扭亮燈泡的一場戲,彷彿神啟讓消逝的時光,過去與當下在拉扎羅身上重逢,可是結尾卻讓超現實主義臣服於新現實主義般的收尾,略刻意了。狼的隱喻,在於單純的神明也孤獨。
意象,意象,不如去打麻将,打一圈麻将,整个人生都通透了
伊始,我以为是乡村爱情版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期间,我又以为是北方一片苍茫版的《何处是我朋友的家》。最后,才恍然大悟,是意式太阳照常升起版的《柏林苍穹下》。
拉扎罗的名字,像一个咒语或祷词一样,被他们一一念起。
哎,怎么感觉是个如同网红店的电影,装修得很高级,但是不好吃,时尚人士纷纷来打卡、自拍、发朋友圈,热泪盈眶地表示喜欢。
看不懂但不受震撼。
对社会变迁和移民命运的关照高于其中的宗教情感,因此时而泪流满面时而严肃旁观。对圣者的呼唤和触碰,无处安歇的牧羊人,举目眺望的ecstasy对我来说都太直白了,也可能是今天的我偏向共情被磨损的善,将信将疑的信。最爱盘底的月亮映出往昔的模样,是山谷何人初见月,明月何年初照人?也被调皮的圣乐温暖了心房:The music followed us, and He will follow us too. 出字幕时突然想起了唐不遇的《第一祈祷词》,想像那个四岁的姑娘一样,说一句:天使啊,我祝你身体健康。
不够吸引我
阶级,压迫,欺骗,冷漠,人性之恶淋漓尽致。可这依然是一部晦涩的电影。
一张有脆弱感的脸什么都不剩
导演果然蹭过哲学课~前半部以为是黑格尔主奴辩证法,后半部才发现其实是马派福柯(中世纪的主权政治转向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生命政治)。这转变的奇幻就不提了,但导演对整个西方文明史及其逆子的恢弘编码,却如此依赖于孱弱的双轴运作(弹弓作为武器的隐喻,银行作为现代性的提喻?),实在不免令人替其感到气短。另外,将“普罗米修斯的盗火”塑造为一场肤浅的青春叛逆游戏,却又借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圣愚叙事燃起反叛历史的悲情大火,从文本整体来看,似乎不应归结为作者的自觉反讽,而是智性不足引发的位置混乱。
这个真有点欣赏不了
因为主角五五分的身材和一张虔诚的意大利脸庞,给两分。两小时的电影,内容大概只有二十分钟,其余的镜头并没有为电影增添任何情感或者叙事,仅为了展现一个单纯的男孩,看似魔幻但毫无内核,无非想塑造一个圣人,已经受够了意大利人的圣人情结,可怜他们远离神迹太久了,连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生活都忘了。导演大概要求主演每天准时睡觉保证睡眠,保证没有眼袋双眼纯洁,保证这部电影的纯洁。
片名是Happy as Lazzaro,看完却流下眼泪,一个浑身散发着好人味道的天使,竟被人类打死在人间。那段给耶稣听的音乐飘走了,关上门也关不住它,它飘到了Lazzaro那里,因为只有他才配欣赏这音乐,其他残忍的人类,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