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爹味挽歌考研名师张雪峰老师曾经分享过一段很经典的心路历程,说他大学时候交往过一个女友,女方父亲提出反对,理由是嫌弃他家境贫寒。
他不忿之下跑去北京奋斗,每每遇到挫折压力,就掏出钱包看一看这位“前岳父”的照片,终于咬牙坚持下来,实现了所谓的“逆袭”。
看到这里,很多人都忍不住问一句:他念念不忘的到底是前女友,还是他的这位前岳父啊?
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回答——他是个东北人。
全国上下“重男轻女”的文化,具备不同的地域特色:山东有著名的“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广东潮汕地区有著名的“我有六个姐姐,我是家里的独生子”。
而在东北地区,则是以“父权大过天”为表现形式。
对于东北男人张老师来说,那位前女友爱不爱他、在不在意他、是否因分手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
让他感到耻辱的不是来自女性的“不坚定”,而是来自于另一个男性的“不认可”。
尤其当这个男性的身份是一个父亲,这份鄙夷就更加重若千钧。
《漫长的季节》里,范伟扮演的火车司机王响,在他妻子面前永远不可一世,心安理得地让刚做完心脏搭桥的妻子一力承担所有家务。
即使在二十年后的回忆和想象里,出现在他梦里的也从来都是他英年早逝的好大儿——而那个任劳任怨、在同一年死于绝望的妻子,则只是在旁边做好菜摆好碗筷的工具人。
他妻子罗美素的处境也非常典型:在艰难的生存环境里,为了自己应得的一点福利,在外不惜豁出脸面做难缠的泼妇,在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面前却极其温顺。
看到其貌不扬的丈夫和美女说话,会咒骂女方是“狐狸精”。
明明好像触摸到了真理的门槛,却话锋一转,教育儿子听话服从。
在社会观念的驯化下,男方和女方的逻辑形成了完美的闭环,也形成了一个“美满的家庭”。
知名科幻小说《三体》里的正面角色汪淼,也有这样一套充当工具的“妻儿”:发现世界异常时,汪淼急迫地让妻子帮忙拍照、验证猜想,面对妻子的惊恐不安,他却从来懒得解释。
在男作家写的故事里,“妻子”就是这样一个单薄的工具——理所当然为自己打下手,但不能提出问题,更不配得到任何解释和安抚。
一旦妻子慌张崩溃,他们就烦躁不已,会像范伟扮演的王响那样对着妻子大吼:你吵吵什么?
贴合现实的塑造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创作者的态度。
就像刘慈欣下意识地给汪淼安排一个儿子(在剧版被改编成了女儿,明显更贴合剧情和人物动机),《漫长的季节》也给司机王响安排了一个叛逆的儿子。
正因为这个儿子的死亡,才造成了王响念念不忘的心结,让他二十年后还执着于寻找真相。
而有关于这个儿子的诸多剧情,也是整部剧最无聊的地方。
这部剧的引线是悬疑犯罪,而实质是通过这个猎奇的碎尸案,为衰落的东北送上一曲挽歌。
作为引线的这桩悬案,却是个无聊得不能再无聊的青春疼痛故事。
王响的儿子王阳爱上了女大学生沈墨,下决心和她私奔,共同逃离此地窒息的生活。
然后他发现沈墨的经历并不单纯:她从小被养父性侵、长大后还被好友下药送给富商性侵,饱受打击后原地黑化——先杀了性侵自己的富商,再杀了下药出卖自己的好友,还将好友碎尸伪装成自己,上演一出金蝉脱壳。
而单纯又深情的王阳,就莫名其妙地加入了这场黑化复仇,成为了帮忙处理尸体的苦力。
剧中对于沈墨的塑造,充分说明了男性创作者对待女性形象是多么轻慢。
关于沈墨的一切都是景观化和符号化的:大学校园门口的柔光和温声细语,娱乐场所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裙钢琴,被男客羞辱时的英雄救美,铁轨上的男方吟诗女方凝视……创作者穷尽了自己对女性的幻想,造出了一个东北版的“沈佳宜”,捏出了一个思想行为毫无逻辑的女妖怪。
照理说,这样一个从小寄人篱下、心思深沉的女人,99%的可能都看不上王阳这样的傻白甜恋爱脑。
剩下1%的可能,她之所以对王阳动心,应该是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和热烈——那是她从前十多年的人生中不曾遇到过的。
在这种情况下,沈墨对王阳的感情应该是某种高高在上的俯瞰,是一个受尽磨难的肮脏灵魂渴望抓住最后一点纯粹(无论是为了体验爱情,还是仅仅为了在情感关系上拿捏对方)。
但很遗憾,创作者是男人。
他们无法忍受女人在一段关系里居高临下,所以他们要把她景观化:她必须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衣女神,她的底色必须善良温柔,她必须在听到男方吟诗的时候两眼放光内心动容,她必须在男方退缩时五雷轰顶绝望自尽。
整部剧在三段时间线不断跳跃,在不甚悬疑的碎尸案真相揭开之后,仅剩的疑点就是当年王阳的死。
当剧情到了这一步,王阳的死因无论是什么,都显得后继无力——偏偏创作者还能从中选取一种最无聊的:因为王阳最终浪子回头不愿私奔,沈墨绝望跳河,王阳为救她而牺牲。
请问沈墨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从小看着禽兽养父的脸色做人,能做到将所有恨意藏在单纯无害的伪装里,然后伺机报复。
她可以前脚受了欺负,后脚就让弟弟去把客人的牙打掉。
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杀死性侵自己的富商,她可以当机立断地将曾经的好友碎尸。
在同一天,相依为命的弟弟才刚牺牲自己,换取她的安全。
她站在人群中克制着眼泪,沉默地看着弟弟被押上警车。
一转眼,她就因为傻白甜男友不肯陪自己私奔,而泣不成声、当场跳河?
哪怕把剧情改成:在逃亡路上,沈墨和王阳发生争执、错手将他杀死——都好过这种突然被恋爱脑夺舍的蓝色生死恋桥段。
人设的崩坏不是突如其来的,这部剧从头到尾匠气极重而灵魂贫瘠:视听语言的炫技,让人幻视若干部似曾相识的美国电影。
“永不回头的火车”、“回忆里的雪”,都是并不高明的意象堆叠。
开篇漫长的铺垫仿佛是想走《海边的曼彻斯特》那种沉郁的风格,然而无论是秦昊在中彩票后当场出车祸身亡,还是范伟和刘琳在出租车里藏头露尾的告白,都瞬间透露出一种“裁缝感”:前者可以是黑色幽默的电影结尾,后者则是春晚小品的常见设计。
过度追求技巧,却缺乏对人性的体悟,导致整部剧一直陷在“漫长的铺垫”里,却没有什么真正冲击情感的瞬间。
而随着青春疼痛悬疑线的展开,创作者彻底暴露了对“年轻人”和“女性”这类形象的贫乏想象和傲慢态度,也为这部剧定了性。
其实我并不喜欢当下许多影视评论的趋势:不少人在词穷的时候,就会给所见的作品贴上“厌女”的标签,因为这个罪名命中率极高,不管怎么展开都不太会误伤。
这是一种偷懒的方法。
很多人并没有真正理解“厌女”,还以为呈现一两个女性的苦难、设计一两个讨厌的恶毒女配,就算是厌女。
而真正根深蒂固的厌女,是打从心底里没有把女性当做人类。
例如,“柏拉图式爱情”向来被理解为“不涉及肉欲的灵魂之爱”,在后世用来代指高级的精神共鸣——而实际上,柏拉图所指的这种“灵魂之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
但这与我们如今理解的“同性恋”并不一样。
众所周知,在一段漫长的历史时期里,女性都并没有受教育的权利。
一方面,男性出于生物本能,想要和女性交合;但另一方面,受过教育的男性,和默认没资格受教育的女性,是没办法有任何精神交流的。
于是,男女之间的交欢往往只能停留在肉身,不可能产生任何精神共鸣。
所以柏拉图提出的精神恋爱,本质上是将女性定义为“泄欲的工具”,并不算完整的人类。
唯有智识水平在更高层面的男性们之间,才有资格产生“更高级的感情”。
这种将女性异化为工具、专注于男本位的叙事,已然被绝大多数发达国家摒弃,但是在简中叙事里还是极为常见。
《漫长的季节》这部剧被定义为所谓的“男性史诗”,就是典型中的典型。
二、镜像史诗看这部剧的时候,我想到一个反套路的解法,可以将我对这部剧的诸多不适一扫而空——如果,王阳是个女孩子呢?
在这部剧里,其实王阳对沈墨的感情,和那个港商对沈墨的感情,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王阳没钱没权没手段,只有大把时间,所以他白天追去大学、晚上追到打工地点,对女方软磨硬泡。
港商有钱有权有手段,所以在送花打赏无果后,能买通沈墨身边的朋友,下药强行占有她。
但本质上,他们喜欢的都是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个外表纯真的女大学生。
按照常理来说,沈墨对待王阳的态度,并不会和对待港商有所不同。
作者凭着男性的自恋,异想天开地给王阳开了金手指,让荧幕里的沈墨莫名其妙被打动,但观众却无法被说服。
而“恋爱脑愣头青为了救跳河的女友而淹死”,这种“真相”也实在无聊得很。
但如果王阳是个女孩子,这部剧就多了很多可能性和表达方式。
王阳甚至不必是个对沈墨一见钟情的深柜,她可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美满的直女。
她外表不出众、考不上大学,整天像个假小子一般,游手好闲地和社会青年厮混在一起,她的这些狐朋狗友里可以包括家境还不错的曲波,也可以包括迫于生计早早下海的殷红。
这时候,他们认识了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沈墨。
沈墨白衣翩然、弹着高雅的古典乐,仿佛出尘脱俗的仙女。
王阳想认识她,而殷红想成为她。
在男客无理取闹的时候,王阳出于义气帮助了沈墨,也见证了沈墨指使弟弟傅卫军打人,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柔弱。
再之后,沈墨又帮助了宿醉的殷红,于是这几个年轻人成为了好友。
他们一起在录像厅喝酒抽烟,似懂非懂地观赏着原声的美国电影,看着结巴隋东耍宝,共同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流金岁月。
青涩单纯的王阳,喜欢上了人狠话不多的聋哑人傅卫军。
而傅卫军喜欢的是开朗的殷红。
傅卫军小心翼翼地送给殷红一个发夹,殷红却当场拒绝了他,转投港商的怀抱。
王阳见证了这一切之后非常愤怒,质问殷红为什么要这样。
殷红跟她讲了自己母亲重伤后服药自杀的故事,告诉王阳:你这种家庭美满富足的上等人,不会懂得我们这样的人活下去有多难。
青年小团体自此分崩离析。
沈墨得知了两个好姐妹的矛盾,组了个火锅局调解,却在席上再度发生争吵——王阳当场拂袖而去,而留下来的沈墨,却被殷红下药送上了港商的床。
傅卫军的录像厅被寻仇的混混砸烂,沈墨身心受创、在学校里也声名狼藉。
而王阳呢?
虽然看似家庭美满,但王阳有个令人窒息的、听不懂人话的爹,还有个絮絮叨叨原地打转的妈。
对于母女关系的描摹,可以比剧中一味溺爱的母子关系有趣得多:罗美素是个朴素本分的“大婆”,从小就不许女儿王阳“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男人”,以至于当王阳情窦初开喜欢上傅卫军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好感。
和沈墨、殷红玩到一起之后,王阳开始学着化妆打扮,却遭到母亲的诸般打压羞辱。
范伟扮演的王响还是可以有奔走送礼的桥段,但不是为了给儿子进厂谋职,而是为了让女儿和厂里某个干部的子弟攀上亲家。
他是根正苗红的桦钢子弟,只恨自己响应一胎政策没机会生个儿子继承父业。
他一方面根本不了解女儿王阳,另一方面仍然绞尽脑汁想让女儿余生有托。
在父母不断施压让她相亲的窒息里,王阳离家出走,去录像厅找到了沈墨和傅卫军姐弟,加入了他们的复仇逃亡计划。
过几天再次来到录像厅,王阳看到一地血淋淋的塑料袋,看到傅卫军拿着那个染血的发夹在月光下无声呐喊。
她远远看着傅卫军的崩溃,没有将这个画面告诉刚刚完成杀人分尸的好姐妹沈墨。
王阳只是忽然理解了殷红那句话,意识到自己和他们或许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直想要成为诗人的少女王阳,在凄厉的月光下,终于写完了自己的那首诗。
后来就是傅卫军被捕、沈墨逃亡,王阳从家里跑出去,却刚好看到自己暗恋多时的傅卫军被狼狈地押上警车。
在纷乱的人群中,傅卫军和王阳目光交汇,凌厉戒备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
在那一刻,王阳心头涌上热血,决心替他保护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警方审讯傅卫军时怀疑他有同伙,于是派人一路追踪。
沈墨伪装成殷红的身份仓皇逃亡,王阳则一路护送她。
终于,在一个险些被警察发现的夜晚,王阳为了掩护沈墨,被卷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至此一切悬念落幕。
罗美素得知了女儿的死讯,嘴里仍旧絮絮不休地重复着从前那些羞辱女儿的话,一面骂她不要脸不懂事,一面做菜加多了盐,发出恍惚的笑声。
她去洗手间时望着镜子,忽然想起女儿笨拙地化妆打扮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那天,丈夫王响怀疑女儿和傅卫军有染,将女儿绑在家里不许出门,自己一时心软去解开了绳索——那竟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在女儿脸上见到温柔的、欣慰的笑容。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女儿也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
于是,罗美素从衣柜里拿出了她原本为女儿结婚准备的、五彩斑斓的毛线,将它们缠成一条粗硬的绳子,在镜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女儿和妻子相继离去后,下岗司机王响生无可恋、卧轨自杀,却因为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而改变主意。
他在铁轨边捡到弃婴带回家养大,也因此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剧中的这个设计,其实也并不合理:在中国,无论是多穷苦的家庭,遗弃一个健康的男婴都是极为罕见的事——但遗弃女孩子却十分常见。
所以,不仅王阳应该是个女孩子,王北更加应该是个女孩子。
在弃婴王北的身上,王响补上了一个父亲养育女儿的切身体验。
这一回,他终于懂得抵抗闲言碎语,鼓励女儿王北逃离这个乡土社会,去大城市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这部剧的叙事,在两个年代反复横跳:二十年后,是三个老男人在黄昏里共忆往昔,怅然怀念曾经的辉煌。
而二十年前,是三个意气风发的女孩子,她们都向往着更美好的人生,却如同被麻木的社会机器折断的花朵一般,各自在残酷的月光下骤然凋落。
离去的都是最茁壮的,活下来的都是最残缺的。
两相比照,更有一种镜像般的宿命感,也更符合这曲粗粝的时代悲歌。
三、体制游戏这部剧里的悬疑并不成功,我对东北地区的历史也没什么情怀,最打动我的反而是一些对于体制内的生动描摹。
例如那只叫做“小李”的狗。
我从小时不时会听到一些官场职场的故事:某叔叔在任上熬了多少年,偏偏一直提不了正处级;某叔叔初来乍到,偏偏上司职位出缺,他得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转成副厅级……我对这些“处级”、“厅级”的头衔不甚了了,只觉得这些故事里的一进一退都充满了玄学,毫无规律可言。
所以也难怪国内的风水学大行其道。
当你毕生的前途和名利都取决于这种毫无章法的玄学,你除了给手串开光求保佑,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努力可以做。
当我看到秦昊嗑着瓜子和大哥大嫂聊下岗名单,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我顿时想起为什么自己童年时如此抵触国产正剧:在这种森严的秩序里,个人努力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每个角色的身家性命都寄托于上一层的“高抬贵手”。
将这种氛围还原得越真实,就越让人觉得难受。
其实我从未在国内的职场工作过,但在童年和少年时期曾经无数次从大人的对话里听到类似的主题——这毫无观赏性,而且是一套令我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不愿意承认它存在的秩序。
但这套秩序有着可怕的驯化能力。
当秦昊扮演的大学生龚彪,跃跃欲试地坐在上司的桌边、想象着前途和权力;当范伟扮演的司机津津乐道地提起自己的“劳模”身份、固执地在衰落腐败的厂里维护着规则;当离职多年的马队长望着焕然一新的警队会议室,对着崭新的红木桌子大夸“气派”……我感受到的,分明是与我自己的常识本能截然不同的另一套审美,另一套价值观。
那种方方正正的红木家具,视觉上沉闷老气,使用起来也坚硬难受——为什么国内那么多老男人对它爱不释手呢?
就像每个品牌有自己的视觉体系,红木家具也有自己的个性语言:它代表的是官场的威严,代表的是不容质疑的权力。
人类的兴奋点,可以在一次次的重复中被驯化出来,就像巴甫洛夫的狗分泌唾液。
所以,对于在体制内工作过的老男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领导办公室的红木家具更美丽,没有哪里能比那个正中央的宝座更诱人。
那是一套违背本能、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培养出来的独特审美。
剧中代表着“正道之光”的马队长,因为坚持正义而决然离开警队,他那位能力不足却擅长见风使舵的手下李群则捡漏当上了局长。
多年后,马队长表面上游戏人间,却给自己养的狗取名叫“小李”,足见他最大的心结是什么。
二十年间,马队长一事无成,妻子也早就撒手人寰,他似乎都不太在意——就像张雪峰对前岳父念念不忘,长期盘踞在马队长心里的,也唯有这位平步青云的昔日手下“小李”。
这是男人的天地,是体制内老男人一生放不下的争斗竞逐。
据说这部剧为了过审重新配音:原本的剧情是在警队一筹莫展之际,中风后神志不清的马队长独立推出真相、揭开悬案,令李局大为钦佩。
重新配音后就是我们看到的样子:警队已经将真相推理得七七八八,马队长的分析甚至有些画蛇添足。
这设定削弱了马队长的角色光环,倒是增加了对宿命的嘲讽。
记得有人为了研究当代的粉圈文化,专程去某个偶像明星的超话里沉浸式体验了一个月,得出的结论是:粉圈文化之所以发展到如此疯魔,就是因为它打造了一套完整的游戏成瘾机制。
喜欢上某个明星之后,很多人会去微博超话和同好交流,而那里有个循序渐进的打卡升级系统——在超话里坚持打卡多少天,该用户的头衔就会提升一个级别,例如从“普通粉丝”变成“VIP粉丝”。
每天打卡签到惠而不费,而一旦看到级别蹭蹭上升,用户就会产生满足感,同时产生“不能断签”的强迫症。
长此以往,用户就和这个明星的微博超话进行深度绑定,在这里不断积累升级的过程就会提供一种难以替代的满足感。
这种打卡升级,就是借鉴自网络游戏的成瘾机制。
在完成深度绑定之后,用户也会对自己所在的组织产生一种归属感,甚至会为了维护这个组织,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集体行为。
同理,在体制内熬年资,盯着“处级”、“厅级”的晋升渠道,其实与粉圈和网络游戏的打卡成瘾机制一般无二。
在加入组织之初,人人都怀着“独善其身”的愿景,但在这个染缸里年深日久,每个人便成了体系里的螺丝钉,一方面自发维护着组织内的秩序,另一方面由衷向往着更高层的宝座。
最初发明这套驯化体系的人,真是天才。
《漫长的季节》的主创,虽然在描摹女性情感时表现得笨拙自大,但对于体制内的观察体悟倒很是生动鲜活。
这两者的关系,就像沈墨的碎尸案和港商的失踪案一样——乍看是两回事,其实也是同一回事。
判断一个地区的文明水平和现代化程度,主要指标就是当地对待弱势群体的态度。
东北地区的衰落,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大厦倾颓,更有这种强势父权观念在现代社会里格格不入的失落感。
剧中那个自大的港商,因为不把柔弱的女大学生放在眼里,最终断送了生命。
公安系统忙着查找港商的下落、镇压躁动的工人,对更为诡谲的碎尸案置之不理,却从未想到这两桩案件原是出自同一个凶手。
主创观察到了旧体制的衰落,十分共情范伟扮演的那个迷惘的、无处可去的老父亲。
然而,他的创作主题却是对旧时代惋惜和哀悼,是失落的“男性史诗”。
创作者就像剧中的罗美素一样,分明看到了那个时代的局限,分明看到了规则的不合理,但是他选择了画地为牢、拥抱缅怀。
就像在当下的社会,即便女性早已具备了同等的教育水平和心智学识,但却仍然无法获得许多男性的尊重认可。
这些男性的性别观念停留在原始社会,坚持将女性看作低自己一等的“工具”。
虽然他们自己一无是处、头脑混沌,但这种傲慢的态度能帮助他们保持与生俱来的自信。
那些对老弱妇孺表现得温柔尊重的“绅士”,在他们看来是懦夫、舔狗。
他们认为自己“跟女流之辈无话可说”,唯有父权社会设定的那条晋升通道,才是他们实现自我的唯一标准。
他们的麻木与他们的残忍系出同源,他们能看到伤痕累累的世界,却放不下手里的屠刀。
他们在新旧交叠的无措里怀念着父辈的辉煌,却看不到自己世世代代的骨血灵魂已然被那个庞然大物无情吞噬,他们的审美、三观和行为逻辑,都被那个打卡升级的父权游戏操纵重塑着,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痛苦。
在岁月车轮碾压过的角落里,蝴蝶悄然扇动翅膀,新的时代无声无息,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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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一点,标题阴阳怪气,标题党。
我承认。
我先骂我自己哈。
但大致意思还是不错的。
《漫长的季节》,最近这部评分最高的网剧,不仅在剧本层面,不值9.4的高分,反而连及格的叙事都没做到。
堪称史上水分最多的水货之一了。
自从我在豆瓣上给它打了2星差评后,就第一次碰到因为打低分而被私信辱骂的情况。
为了解释我并不是无脑打分,我在广播里详细分析了它第一集前三十分钟的剧本为什么糟烂。
然后,有网友留言指责我才看了一集就贸然打分的(看一集就打五星的你会批评吗?
),在此解释,我后面又追看了2集,已经对编剧的叙事水平有了个基本判断:不懂剧本该怎么写。
后面再好,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我打2星,并不是草率的。
相反,我是有事实依据的:简单说说第一集前三十分钟吧。
看编剧是怎么处理前面三十分钟的哈: 1.王响开出租,撒尿;2.王响到司机之家吃饭,打电话叫彪子来交班;3.彪子在外面想卖车,捎带刻画一下王响懂车,彪子则完全不懂;4.在车里,干巴巴对话交代一些信息,接到警察电话;5.他们在警察局得知车被套牌了,要被扣一段时间;6.到医院找伤者,对方已经走了;7.吃了顿晚餐,他们行动起来,自己满城市找“套牌车”;8.彪子回家叫老婆给他做碗面吃;9.彪子喂鸽子;10.王响跟儿子忙里抽空聊天;11.在修车店遇见那辆“套牌车”了…… 总结到这里,我就已经开始火大了,不耐烦了(一般看到这样的流水账叙事,我就会对编剧和导演的能力失去信任)。
因为这多是“前史”,多是一些和人物有关的生活细节,是流水账一样的叙事。
难看至极。
其实,真正可以称为事件的就一个:找套牌车。
有经验的编剧一上来就会写“王响正在跟踪(注意我用了跟踪两个字)那辆套牌车”了。
以上那些刻画人物现状的细节,“前史”,会捡有用的,见缝插针地安插到人物的行动过程中去。
不可能会像《漫长的季节》一样平铺直叙,毫无技巧地摆烂叙事。
(我还没批评剧本引入新人物时的糟烂表现呢) 当然,这只是把这个段落独立出来看的分析。
到底需不需要这个找套牌车事件,也两说。
然后,也别再扯什么生活流糊弄观众了。
这就是编剧功底不行的问题。
最后,真要说到生活流,那就应该是《奥丽芙基特里奇》的样子。
那才叫真正的看似平淡,实则暗流涌动,别有趣味的生活流。
《漫长的季节》连及格的叙事都没做到。
何谈更高难度的生活流。
非要强迫我看完才能评价的。
怎么,你吃外卖的时候吃到了蟑螂,没人逼你吃完,才能给差评吧?
也有留言,讲不出事实,就会拿别的神作为《漫长的季节》辩护的:“那我请问你绝命毒师的开头是不是更流水账啊?
”以下是我的回应(广播里也有):前面分析《漫长的季节》剧本为什么是流水账的广播下面有网友留言“那我请问你绝命毒师的开头是不是更流水账啊?
”,害得我又回去重看了一下《绝命毒师1》开头10分钟。
看完,简直满头问号:毒师这么优秀的剧本,为什么要被拿来跟那部浪得虚名,完全不懂叙事的剧集相提并论!
且看毒师怎么叙事的哈。
1.男主戴着类似氧气罩的东西开着一辆内部乱七八糟的面包车陷进坑里(同伴躺在车里已昏迷)。
然后,他只穿着内裤跑下来,脱下氧气罩;然后又回车上,拿录像机和枪。
男主对录像机,首先声明不是认罪声明;然后,录下他对妻子和儿子(交代家庭关系)爱的留言(传来警笛声);然后放下一些身份证件的东西,拿上枪,走到马路上,对着警笛声来的方向,做开枪对峙姿态。
2.倒叙。
时间来到三周前。
男主和妻子躺在床上。
男主早就醒了。
他起床,走到健身器材上,锻炼了一会。
看见墙上往日光荣的证书。
3.吃早餐。
儿子拄着器材,显然有行动障碍;一些对话,交代儿子有些青春期叛逆。
(日常戏都不马虎,写得又生活,又生动;哪里流水账了!
) 4.男主去上班。
在教室上化学课。
他在前面讲得很认真,下面却有同学在谈情说笑。
叫男同学回自己的位置去。
男同学故意拖椅子,制造噪音,表达不屑与不满。
显然,他完全不尊重老师。
看,我光写文字概括都变得详细起来了。
因为这里面都是满满的、有效的信息。
不能随便省略。
一开头,编剧便扔出了一个极为反常的、难懂的段落,成功地制造了悬念。
你看(1)就会心生疑惑,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戴那个氧气罩?
他为什么会说这不是认罪声明?
为什么有警笛声?
他为什么要拔枪?
旁边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我们隐约感到男主做的事似乎违法。
而观众本能地会对违法犯禁的行为感到好奇与期待。
我们总是很喜欢看一个人如何走上歧途的。
然后,倒叙回到三周前。
(2)一大早就醒了,要么说明他有心事,要么说明他有点失眠;墙上的证书,说明他曾经是很优秀的化学科研人员。
——很关键的细节,为后续男主的所做作为提供了铺垫。
他有能力做那些事(看过剧的都懂哈)。
(3)吃早餐。
儿子有身体障碍,而且很叛逆——你会对他产生认同,同情他儿子有身体障碍,而且还不怎么听话。
(4)哦,原来男主是化学老师。
并且他上课时,学生很闹心。
——前面明明有那么优秀的证书(证书一个道具,起到了两层作用!
),怎么成化学老师了呢;他明明是个很普通的,有家室的化学老师啊,怎么会跟开头的那个反常的段落联系起来?
强烈的反差。
悬念升级了。
明白吗?
一场废戏都没有。
每场戏都讲究,都有用意。
(懒,不展开了)全部都是既高明又准确又有效的叙事。
悬疑感拉满好嘛?
怎么能把如此优秀的剧跟那部浪得虚名,完全不懂叙事的剧集联系到一起。
还有跑过来骂我:“别跪了,站起来吧,我承认毒师的好,但别拿它踩漫长的季节,你带有色眼看罢了,看完第一集就忍不住骂。
”我那一句“害得我又回去重看了一下《绝命毒师1》开头10分钟”难道白写了吗?
还有“平铺直叙地表现生活细节,你称之为流水账,那你认为的“最伟大的艺术导演”侯孝贤,岂不是更流水账??
”更是离大谱了。
讲不出事实,别老来这招,拿其他神作模糊论点,转移话题好吗?
侯孝贤有什么错?
要被您这样糟践?
但是针对生活流与流水账的区别,我也简单回应一下吧(广播里也有):当有观众质疑一部剧或电影(我指的是那种确实不懂叙事的作品)过于平、无聊,不好看时,我最怕看到这种回复:因为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生活就是很平淡的。
因为这种说法完全就是一知半解,不懂装懂。
他们区分不了平淡和无聊流水账,反而老拿这种论调为坏东西遮丑,也误导了那些感受力正确的观众。
遗毒不浅。
那么,什么才叫优秀的、淡而有味的、试图呈现生活本来面貌的生活流叙事呢?
简单说明,就是A-B-C-D-E-F……的叙事过程中,你不能让ABCDEF之间形成过于强烈的、明确的因果逻辑关系,要尽量弱化戏剧性,省略中间的逻辑,把大量的笔墨放在与“戏剧性事件”无关的、有价值的细枝末节上——一般就是那些能刻画人物性格,处事态度,内心矛盾,人物间的关系的等桥段。
正面例子,如《奥丽芙基特里奇》第一集3-15分钟的呈现。
亨利坐在餐桌前送给妻子生日礼物,奥丽芙很冷淡,随口应了一句,没放在心上——亨利去上班,顾客想开非处方药,亨利婉拒——路人进来,告诉亨利店员晕倒;亨利出去抢救,顾客说她已经死了;亨利大力以至于按断肋骨——亨利在家吃晚饭告诉家人店员死了,儿子不当回事,居然开玩笑,妻子说她一直不喜欢那个家伙——店员第一天来上班,丈夫送她来的;她的丈夫也叫亨利——新店员和亨利等在店里吃饭,她提了一个工作建议,被采纳;气氛很融洽;新店员为另一个同事擦被食物弄脏了的衣服——奥丽芙对被留下来的学生讲话,一位家长想带走儿子,遭到拒绝;奥丽芙同事过来,找她说话,突然念诗;奥丽芙明显很热情,跟对丈夫的态度完全不同……(我偷懒,已经省略了很多有意思的细节,也没时间详细讲每场戏的高明之处和用意)看,你是不能从中捏合出一条逻辑关系明确的叙事线索的。
它是有选择地、有技巧地呈现这些人的日常生活的点滴。
没什么大事,却依然耐看。
关键在于,要展示表面上的、有价值的东西,却不挑明这场戏的目的,懂得省略和留白,把底下的深意留给观众自行体会.(这里面的门道很深,需要更高明的功力,限于篇幅,这里不展开) 一旦编剧这么处理其中的一段:店员死了——亨利贴招聘启示——亨利面试——新店员来上班——亨利吩咐新店员注意事项……完蛋,叙事马上就有降格为流水账的危险。
(编剧极其厉害的话,说不定可以避免) 那我为什么反复说《漫长的季节》第一集前面30分钟流水账?
重点在于这里:王响打电话叫彪子来交班——两人开车接到电话——警察说被套牌要扣车——去医院找伤者;人已经不告而别——开始自己满城找套牌车——找到了,王响追车——上帝啊,这一板一眼,一五一十,逻辑关系过于明确,详尽,僵硬,死板、完全不懂省略的叙事还不是流水账,那什么叫流水账?
其他展现生活细节的戏,其实也非常干瘪,低效,死板,无趣,笨。
随便举个例子,王响打饭那里,阿姨问,王响答,这就死板,低效,没有任何潜台词了。
改成:王响过来,阿姨主动问他,全素,对吧?
准确说出王响的饮食习惯,才对。
这样戏就更耐看一些了。
因为底下多了很多言有尽意无穷的信息——所谓潜台词。
而且更符合实际。
以及,针对一部分网友可能误以为我是因为口味不同,眼界高,才给《漫长的季节》差评一事,在这里声明:我当然有我的喜好,但从不会因此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比如,我对军旅题材不感兴趣,但我照样认为《士兵突击》值五星。
因为剧本就是厉害,有水平。
我嫌弃《我的前半生》斗小三,和闺蜜争男友的肥皂剧情节,但我依然认为编剧秦雯懂戏,至少前面二十来集,写得好。
我非常喜欢《漫长的季节》试图书写过去的那个大时代背景之下小人物的不幸与挣扎,如果它能做到叙事及格,三星,我会打四星。
但对不起,你叙事不及格,就没有办法了。
最后,关于这部剧的讨论,有事实的理性观点,我欢迎,且尊重。
辱骂的,慢走,不送。
讲不出事实,就会和稀泥。
拿别的佳作来模糊论点,转移话题的。
应该先弄明白什么是摆事实,讲道理,什么是胡搅蛮缠吧。
以上。
PS:评论里攻击谩骂式回复的几位都是主页空空如也,特意注册来给该剧刷五分的僵尸号吧。
脑子很像从一个厂子里批发出来的呢。
为什么不呢?
这一部缺了女人就进行不下去的剧,就像这个缺了女人就无法运转的世界一样,必须承认有一种观看的视角来自女性。
首先作为一个观众,我必须承认《漫长的季节》在文学性和影视美学上的深沉和精致,也必须承认自己确实短暂的着迷于“共鸣的响指”。
但作为一个女性观众,观看过程中的不适和观看结束后不断反刍的思考,让我再次意识到男性经验对世界的统治、以及男性文艺工作者对叙事和话语的统治比漫长的季节更漫长。
我曾经思考过悬疑类剧集开头惯用“无名女尸”的现象,并试图从理论的角度去解读这一现象,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来得及查阅资料。
在我差点遗忘了这个选题的时候,《漫长的季节》又将这具“无名女尸”送到了我的面前。
年轻的、无名的、女性的、有时候赤裸的、破碎的尸体,几乎成为了一种影像符号,被牢牢的钉在悬疑类型的影视剧中,这背后所隐藏的不是类型叙事的客观法则,而是具有凝视意味的性别审判。
就像上文提到的“男性经验对世界的统治、以及男性文艺工作者对叙事和话语的统治”。
男性经验统治世界意味着他拥有解释这个世界的权利以及让女性认同并内化男性经验的权利,其中重要的一个步骤是让女性失去自己的经验,而把男性的当成人类的,也即女性的。
男性文艺工作者统治叙事和话语则意味着他拥有将男性经验/审美搬上荧屏(银幕)、搬进叙事的权利以及让女性认同并内化这种男性经验/审美的权利,这其中的一个重要步骤也是让女性失去自己的经验/审美,而把男性的当成人类的,也即女性的。
所以破案了,悬疑类剧集惯用无名女尸开头,没有什么深沉的理论因素,无他,只因编剧导演大多男性。
他们只是顺从自己的经验/审美去进行叙事,年轻的、无名的、有时候赤裸的、破碎的女尸,是他们爱创造的、爱审判的、爱拯救的、爱探索的和爱看的。
而我,我不爱看。
我要写悬疑剧,肯定不用女尸开场。
-班宇爱写失足女,男人心疼发廊妹。
《漫长的季节》中一共出现了5位主要女性,沈墨从小被大伯性侵,拍裸照;殷红在会所陪酒,也陪人睡觉;黄丽茹跟男人乱搞;巧云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但是也在会所上班陪酒。
全剧下来只有美素,远离纷纷扰扰。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女人不死不贱不放荡,男人就无法讲故事。
而男人呢,孜孜不倦的扮演着拯救的角色。
即使他们也都承接着命运的无声飘落,但男人(剧中的主要男性角色)都是可爱的、迷人的、正直的立体的和鲜活的。
观看过程中我第一次感到恶心是沈墨被教务处老师叫到办公室询问,两个男老师左右夹击问她是不是在外面陪睡,而女老师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这是剧中一直以来都很隐秘的男性凝视首次浮上水面。
再次感到不适,是殷红因为港商偏爱而妒忌沈墨并把她迷晕这里,老套的雌竞桥段被淹没在“东北的下岗潮”中,所有人都以为杀死女人的是她自己的贪婪、欲望和妒忌之心。
但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是杀死殷红的是男性编导在叙事上的疲软、无能和乏力。
每当他们想不出更精妙的杀人动机,他们就让女性妒忌。
这实在称不上高明。
最后一击来自黄丽茹的中年出轨,这个从一出场就背负着某种“使命”的角色,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让龚彪的一生平凡但像个传奇。
平凡的出租车司机,传奇的“盘锦豹子”。
说到最后,其实我挺割裂的,我共情了将近二十五年的男人经验,在打开女性视角之后并没有完全消失。
所以《漫长的季节》是打动我的,但从女性的生活和观看经验来说,以上所述种种不适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不吐不快。
如果文艺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塑造的不妥,那每一位观看的女性观众都有权利抒发感受,否则男性文艺工作者们会以为他们有权解释女性。
国产电视剧挑选女主角,尤其是美女人设的女主角,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审美标准:清冷、 白净、单纯、幼态。
清冷代表着她在她所处的社会环境中有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她可以是受欢迎的,但必须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在接下来的爱情戏中天时地利地为男主角免除了雄竞烦恼;单纯意味着她涉世未深,起码对情爱一窍不通,在危机面前能够给旁人提供英雄救美的机会,也能在简单的求爱面前轻易芳心萌动;幼态则是近十年以来国产剧才频繁出现的通病,或许是因为只有女主角在外形上长得足够幼态才能够承托出男主角的男子气概——毕竟我们都知道气概这种东西不是人人一米八就能演出来的。
20多年前高圆圆在《十七岁的单车》里演一个纯情甜美的高挑女高中生,在自行车链坏了的时候会娇滴滴地抬起她的大眼晴请求身板瘦弱的男主角帮她修车,这样的搭配放在今天也依然毫无违和感。
但是如果是同样的当年的高圆圆,搭配现在任何一个年轻男演员,怎么看都很难产生火花。
在高中或者大学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年轻男生的吸引力,外表因素可能只占据了30%,那种小男生才独有的不顾一切的热情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全感才能勾勒出初恋的风风火火。
早年的李亚鹏和夏雨走的都是这样的路线,他们的外貌谈不上出众,但演员本身散发出来的荷尔蒙可以让观众坚信任何类型的女人都有理由爱他们爱得顺理成章。
可惜现在的年轻男演员或许被保护得太好了,有演员功力的问题,也可能因为他们的偶像包袱包浆了少年气质的原始本能,在他们的身上观众只能用显微镜找荷尔蒙,用人设和外貌装点男主角的吸引力,只能搭配幼态女演员增加小鸟依人的匹配感。
电视剧女主角的选角类型变得越来越狭窄,我们很难再看到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成熟诱惑的宁静或者《有话好好说》里利落不羁的瞿颖这些类型的女主角了——连《漫长的季节》里沈墨的选角也不免落俗。
宁静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同样演的是大学生,放在《漫长的季节》里,沈墨见了她都要叫她一声姨。
好在导演和编剧在沈墨的人物塑造上下足了功夫,让她的人物形象和一切行为动机都在剧中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纯情女主在电视剧里容易扁平化,大多数时候她们在影视作品中只是一个稀释剧情雄性浓度的美丽的符号,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被保护或者拯救。
沈墨的出场是她提着行李刚下大学校车,笑容阳光灿烂,和坐在路边无所事事听自怜自哀的音乐的王阳形成了鲜明的的对比。
后来她去维多利亚找工作,经理批评她看起来太稚嫩了,打扮也不够成熟;打工弹琴的时候被客人欺负,镜头一转就有一群混混帮她在暗地里报仇。
辛爽像是吃透了观众对这类女主角的刻板印象,在剧情一开始就怎么刻板怎么来,让她穿纯白花边裙弹世界名曲,让她被客人欺负的时候表现出傻得耿直的刚正不阿。
随着贯穿本剧主线剧情的桦林碎尸案慢慢浮出水面,沈墨简单粗暴的角色形象也让观众很难不怀疑她就是碎尸案的死者。
这部剧前期的看点是秦昊和范伟在插科打诨中推进剧情,东北人妙语连珠的搞笑对话可以让人勉强忽略沈墨略显俗套的纯情女主桥段,连秦昊亮黄色的大肚子都比沈墨的情节更有看点。
反而到了剧情中期,观众对插科打诨的对话耐受度逐步开始降低时,沈墨大爷大娘的出现立刻为这个角色带来了极致的反转——我们才知道那天她笑容灿烂的下校车是因为她终于摆脱了控制她身体和自由的家庭、她白得浪漫的礼裙实际上是大爷性剥削她的枷锁,而她之所以有勇气反抗客人,也是因为她早就受够了屈辱。
我们都知道,国画里的留白是由墨汁画下的图案衬托出来的,所有一切在观众和旁人看来纯白无邪的表面,实际上都是以沈墨隐忍至今的痛楚为代价。
和沈墨同在维多利亚工作的陪酒女殷红也只看到了她的白。
她为了博取沈墨的同情和信任,讲了自己悲惨的往事,随后把沈墨献给金主,满不在乎地认为她在给沈墨创造改变人生的机会。
殷红在选角上和沈墨的外貌极为相似,有着同样痛苦的过往和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念。
她们同属于古往今来最具悲剧色彩的小镇美女,从出生起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男性作家最爱描写小镇美女,她们在文学和影视作品里可以被合理化地“规训”,在地域封闭、思想封建的小镇中,她们因为比别人更容易受到关注,也会被迫受到来自家庭和社会的更多的束缚。
余华在《兄弟》的开篇就描写了一名小镇美女林红,上厕所的时候被李光头偷窥,其后关于她身体的谣言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没有人在乎林红的尊严和感受,但村里所有的男性都把偷窥犯李光头视为英雄。
女性在一个不平等的环境中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没有人会把她视为是和自己同等的个体,女性的需求、尊严和自我都是次要的,她的价值是被他人赋予的。
在小镇里,获得美女最方便的途径就是羞辱她,想尽办法贬低她的价值,把她们拉到和自己同一水平线上。
成为小镇美女就意味着必须时时刻刻活在他人的凝视和意淫当中,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成为性诱惑的罪状。
她们被人要求做人单纯,但整个社会都对她们有不单纯的臆想。
沈墨的大爷给她买白裙子,把她打扮成纯洁的洋娃娃,是为了满足自己恋童的私欲;殷红在酒场上可以豪饮讨金主欢心,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愿意给她一掷千金的主,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女性的假装单纯与假装豪迈都是一种自我保护,为的是能够在这个由男性意识主导的社会下,或以逃避或以顺从的方式从而更好地生存下去,这种假装最后都会发展成一种自我洗脑,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以不甘不愿的方式过了下去。
小镇美女没有主动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唯一的出路只有逃离小镇,逃离被社会束缚灵魂的阴影。
当沈墨第一次对大爷作出反抗以后,大爷对她进行了身体和尊严上的虐待,而沈墨的尊严恰恰是大爷在此之前从不在意的。
最可悲的是来自于同性的施压,沈墨身边的女性无一例外地都成为了共同的施暴者:沈墨的大娘在明知大爷性侵沈墨的情况下装聋作哑;沈墨的室友们在排挤她的过程中加剧了谣言的散发;殷红本来可以成为沈墨在维多利亚唯一的朋友,却出于妒忌和对金钱的诱惑出卖了沈墨。
她遭遇的暴力是整个社会自上而下的打压,她们负责随波追流地把她往陷阱的方向推一点再推一点。
一点一滴的压力加剧了沈墨人物个性转变的进程,她的完全转变发生在分尸完的天台。
这个时候她终于从束缚她的东西里爬了出来,有机会找到自我的时候,她在桦林的夜空下已经满脸鲜血。
小镇美女的悲剧实际上是女性普遍面临的现实悲剧的一个缩影,女性从小就被要求成为一个单纯、顺从、轻声细语的讨好型角色,就是让女性自愿被命运支配,这也导致了她们在与命运搏斗的时候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整部剧里我最喜欢的一句台词是在最后一集,张静初演的成年版沈墨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到大娘的身边,幽幽地悉数大娘过去假装视而不见的罪状,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觉得,不说话,就是一个好人了,是吗?
”或许出于恐惧,或许出于身体原因,大娘始终用沉默回应这句质问,使得这句台词就好像也在同时质问观众。
和沈墨童年经历相似的事件曾经一次一次地发生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在悲剧面前保持沉默就是在助长更多的加害者犯罪的可能性,不要追问受害者“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抵抗”,问问为什么女性在成长的过程中只被教导成一个毫无抵抗力的纯白的人,在面对侵害的时候却要求她能够独立抵抗整个社会给她造成的困境。
沈墨在这部剧里成为了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恶女,有些评论还认为演员李庚希的狠劲还不够到位,沈墨后期应该更狠一些才更刺激。
有些演员在演恶人的时候会呼吁观众不要过度代入,事实上如果一个电视剧真的能够让观众真心实意地代入现实,那就说明它能够触动人的观念,就是成功的。
沈墨在剧里的最后一幕,与王响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前者解决了多年以来的积怨,坦然地面对自己亲手造就的命运;后者找到了长久以来一直苦苦寻求的那个答案,完成了二十年前当破案英雄的愿望,归隐到自己的生活里去。
这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对国产电视剧来说,不完美、不纯白的墨色女主角应该更多一些。
一部《马大帅》,半个电影史。
这还没看几集呢,里面就有好几个《马大帅》彩蛋。
如果你没看过马大帅,你可以理解为“彪哥”是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东北“硬汉”,从事过无数行业。
本剧中秦昊的角色跟范德彪有很多相似之处。
来说说有意思的彩蛋:第七集预告彩蛋更新:剧中提到了解梦,心理学,弗洛伊德;在《马大帅》当中,彪哥曾经开过解梦馆,做中西结合心理咨询解梦业务,称谓是:彪哥解梦馆馆长——暨辽北精神分析研究所所长—弗洛伊德·康斯坦丁·诺维奇·德彪斯基。
-彩蛋1:KTV门童就是当年《马大帅》吴总开的“维多利亚”的门童;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当年在维多利亚上班的时候经常看着彪哥挨揍。
彩蛋2:导演乱入环节,这个卫衣是彪哥同款;
彩蛋3:剧中范伟跟秦昊吵架说道:你可真是个彪子。
在马大帅里,赵本山经常这么说范伟,秦昊在剧中的人设也很类似范德彪,主打的就是“不干人事,游手好闲的热心善良废物”人设。
彩蛋4:一开始范伟吃饭的餐馆叫“桂英烤肉”,在《马大帅》中,德彪曾任“桂英风味饭店行政总厨”,并俘获了桂英的芳心,但彪哥作为水库浪子,喜欢的却是维多利亚吴总的秘书阿薇。
桂英
阿薇一直以来都是天赋满满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多马大帅的彩蛋。
辛爽的第一部剧集《隐秘的角落》大获成功,新剧《漫长的季节》既获得巨大的关注度,也承受不小的压力。
但《漫长的季节》没有掉链子,豆瓣开分9.1分,之后评分一路微涨,大结局时评分涨到9.5分。
辛爽超越了自己,《漫长的季节》是艺术品,它也是时代里一块珍贵的琥珀,记录疼痛,记录下那些最金贵的情与义。
1.具备可看性的艺术品这几年,“东北”成为悬疑剧最热衷的地域背景,1990年代前后的东北时代变迁构成悬案发生的隐秘动因。
乍一看,《漫长的季节》似乎又是这一流程的又一部类型作品。
故事发生在一座叫做“桦林”的东北工业小城,其以2016年的一起出租车被套牌事件为开端,引出一段发生在十八年前的碎尸案,1997年、1998年、2016年三条时间线索相互穿插交织。
但观众又能很快发现《漫长的季节》的不同。
在视听语言层面,《漫长的季节》超越了市面上绝大多数的作品,它是那一类具有创造力和艺术性的手艺活,从色彩、摄影、构图、剪辑到配乐,它呈现出的都是电影的质感。
譬如剧中三条时间线的衔接,《漫长的季节》采用了非常冒险的手法,它连时间线都不给观众标注,观众也不必担忧看不懂,除了出神入化的转场以外,故事内部的肌理可以让观众自然地滑入不同的时空语境,我们有着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沉浸于一部电影般的观剧体验。
《漫长的季节》又突破了以前东北犯罪故事阴暗的天空、苍茫的雪原、落魄的工业基地、萧瑟的氛围、挑战人体极限的寒冷等刻板的印象。
故事发生在东北的深秋,始终有着金黄的色调,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被打磨得光滑细腻,没有杂质,也没有粗糙的褶皱。
东北故事就不只有冰天雪地的白色,也有着琥珀般的金黄色殊为难得的是,虽然《漫长的季节》是“电影般的电视剧”,但辛爽在保持个人特色的同时,又尽量减去一些个性化导演的自恋和自我为中心。
《漫长的季节》不是那种“私人剧”,它具有很强的大众性,前10集各种东北喜剧元素俯拾即是,总能令观众会心一笑(后两集让观众暴风哭泣,这是后话了)。
《漫长的季节》并不以高高在上的艺术性区隔于普罗大众,它带着观众进入它的艺术构造中。
在重资本、高风险的影视行业,作品兼顾艺术性和商业性是导演的一种美德。
2标记时代的疼痛没有独立于内容的形式。
《漫长的季节》能够“封神”,本质上在于它讲了一个好故事,它把一个好故事讲得很好。
当一部作品聚焦于新世纪前的东北故事时,它几乎不可能跳过“下岗潮”,《漫长的季节》也不能免俗。
跟当时的很多东北工业城市一样,桦林是围绕大型国有工厂桦钢而生的城市,家属楼、厂办医院、厂办学校等应有尽有,工人家庭从出生到死亡都有工厂兜底,工人的幸福感和归属感一度特别强烈。
只是1990年代之后,国有企业发展效率低下、产品竞争力差、企业经营陷入困难、社会保障体系不堪重负等积弊丛生,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时候。
王响(范伟 饰)是一名跟随着工厂一起成长的工人,他经历过工厂的黄金时代,有很强的集体使命感和荣誉感,各种先进拿了个遍,爱厂如家。
虽有那么一点刻板、清高、爱面子和大男子主义,但王响耿介正直、有情有义,他在工厂有着不小的威望,也是个爱家庭、有担当的好父亲。
时代的车轮轰隆隆地即将碾过,王响仍然笃定工厂只是遭遇了暂时的困难,一切都会好的,他还想着要把高中毕业的儿子王阳(刘奕铁 饰)安排进厂工作。
爱厂如家的王响“训斥”翻垃圾的退休老职工作为1990年代少见的大学生,龚彪(秦昊 饰)分配到厂办工作,他能说会道,想要一展宏图。
他同样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觉得自己前程无量。
龚彪正追求厂办医院的护士黄丽茹(王佳佳 饰),恰好黄丽茹是王响妻子的表妹。
有了这层关系在,龚彪与王响走得很近,两个有情义的人倒也一拍即合。
龚彪(秦昊 饰)正追求黄丽茹(王佳佳 饰)时代冷不丁就打得人措手不及。
进入1998年,厂区先是意外发现了尸块,下岗潮也终于到来,怒打厂长的王响和龚彪成为第一批下岗的人,尔后更毁灭性的打击到来——河里发现王阳的尸体。
1998年到2016年的间隔是漫长的空白,剧集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在2016年每个人的境遇里,观众又清晰看到时代车轮碾压而过留下的痕迹。
2016年的王响两鬓斑白,以前是开火车,如今他开起出租车,与领养的小儿子王北(史彭元 饰)相依为命,王北让他有了可以活下来的信念。
但他一直困在王阳死去的那个“漫长的季节”里,他认为王阳是他杀,他希望能够找到凶手。
两鬓斑白的王响昔日的天之骄子龚彪,如今则是落魄的中年出租车司机,罹患糖尿病让他变得肥胖臃肿。
虽然当年如愿和黄丽茹结婚了,但十多年来生活过得浑浑噩噩,夫妻关系也已经降至冰点。
2016年的龚彪确实大变样了周边有些人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变得多好。
18年前,警察局里调查碎尸案的警察马德胜(陈明昊 饰)一气之下不干了,如今的他成了老年人舞厅里傲娇的拉丁舞高手,潇洒又落寞。
1998年时与2016年的马德胜18年前,工厂磅房里的女工李巧云(刘琳 饰)比其他人更早感受到生活的寒意:罹患白血病的儿子、残疾的丈夫、年迈的四个老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工厂效益愈发萧条,她只能去舞厅里当陪酒女,在工作的空档偷偷打电话给儿子为他唱小星星哄他睡觉,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18年后,她仍然得在社保局为退休办下来而着急上火……
李巧云(刘琳 饰)时代到底要怎么变化,确实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只是这并非我们只能选择顺从和遗忘的理由,有些深入骨髓的悲哀需要铭记,有些痛彻心扉的疼痛需要抚慰。
忘记过去之所以意味着背叛,是因为缺乏弱者视角的反省和扶危济困,有可能让一些不幸再次重演,并且承担噩运的往往是那些最弱势的苦命人。
就比如下岗潮到来之前,沈墨(李庚希 饰)、傅卫军(蒋奇明 饰)已吃尽苦头;下岗潮时,工人承受了苦难;到了2016年,王响、龚彪等人仍然处于生活的最底层……遗忘一直在发生,《漫长的季节》要成为时代的琥珀,它要为时代留下疼痛的标本,提醒着人们上一代是如何生活的、他们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提醒着今日的我们,父辈们曾走过怎样曲折的前路,提醒着时代的一粒沙是怎么变成有些普通人头上的一座巨山。
3留存最金贵的情与义如果《漫长的季节》只是讲了前面两部分的故事,那么它还不足以“封神”,因为那是一系列以东北下岗潮为背景的犯罪悬疑剧,以及“东北文艺复兴”下一众东北题材小说的普遍叙事。
在这些犯罪故事中,凶手常常是下岗潮中的失意者,他们的犯罪行径自然不会得到人们的原谅,但叙事者又难掩对他们的同情,试图以他们的失败来反衬时代的某一部分失败。
《漫长的季节》跳出这个都快显得泛滥的叙事套路。
碎尸案和王阳之死始终牵引着观众,但两起命案的最终走向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固然碎尸案在剧情中后段已经揭晓了凶手,但王阳之死直到大结局才揭开悬念。
换句话说,就悬疑设置本身,《漫长的季节》已做得颇为出挑。
但悬疑并不是这部剧的全部,时代车轮碾压下个体命运的仓皇和无力也不是这部剧的唯一重点,《漫长的季节》核心的部分仍是辛爽所说的,“所有故事中,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过去还是当下,即使发生在任何地方,故事的本质都是在讲人是如何与一些力量相抗衡,而抗争的对象可以是内在的自己,也可以是外在的他者,抑或是更抽象的命运。
”《漫长的季节》也确实为观众提供了截然不同的抗争方式。
凡夫俗子如何对抗时代?
我们最常说的,也是剧中经由人物之口屡次提到的,“往前看”。
从正面角度看,“往前看”是一种鼓励,可以让人们忘却悲痛,努力投入并开始正常的生活。
比如《漫长的季节》里,龚彪的老婆黄丽茹就是那种很典型的“往前看”的人,她以前跟厂长有私情,被揭穿后果断嫁给龚彪,与龚彪的夫妻情走到尽头,她又有新的“合伙人”,该离婚时也果断离婚。
不能说黄丽茹的选择是错的,她是务实的,是人世间的大多数,跟龚彪过不好这辈子她仍期待下辈子可以跟他好好过。
可有些时候,“往前看”意味着人的主动遗忘,当我们抛下疼痛也就抛下了情义,有些人可能就变成“好死不如赖活着”,苟活成为第一位,其他都可以舍弃背叛。
比如昔日陷害沈墨的另一个陪酒女殷红(王艺荻 饰)无所不用其极地“往前看”,沈墨也一度隐姓埋名地“往前看”……“往前看”是时代与多数人的务实选择,多少人在“往前看”时还能守住内心的底线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能够守住一个时代最珍贵部分的,更有可能是一些“过不去”的人。
他们可能跟时代过不去、可能跟别人过不去、也可能跟自己过不去,他们要问一个“为什么”,他们执着求一个真相,他们要守住那些亘古而基本的道义底线。
当人群中的大多数人熙熙攘攘地“往前看”,停留原地的他们显得那么轴、那么怪、那么失败,但他们不以为意,因为人世间确实有比好死赖活的“往前看”更珍贵的东西。
《漫长的季节》的第11集,剧情层层堆叠的情感终于有了一个爆发,无法“往前看”的王响、龚彪和马德胜释放出他们人性中最为高光的时刻。
那是王响在出租车里,以谈论别人的口吻向李巧云说出他对她真正的心里话,“(她)人挺好,这辈子挺不容易,要强,可是吧,别的女同志遇到点啥事总是哭啼的,她乐呵的,挺让人佩服的。
”李巧云问,那你就没想着跟她再往前走一步。
王响说,“人家不管过得好赖,活成啥样,都能往前看,我就不行,老不去那个劲,我听人说我这个朋友啊现在过得挺好,苦尽甘来,挺替她高兴的,我就想让她后半辈子过得舒心一点,别跟我这小老头担惊受怕,憋了吧屈。
”后座的李巧云早已泪流满面,观众又何尝不是呢?
王响对李巧云的“告白”与告别龚彪似乎是那种能够“往前看”的人,他有一种宝贵的钝感,傻乐傻乐的,好像什么事儿到他这里都不是事儿。
可实际上,他又是始终在原地的人,他有着不合时宜的单纯和重感情。
所以他跟着王响一起坚持调查,他因为妻子脸上的笑容而放下手中原本打算用来打合伙人的棍子,他选择离婚并净身出户,他放飞他当做孩子养的赛鸽……他中了彩票不知是真是假,撞向他的大卡车不知是意外还是龚彪的“故意”。
龚彪的“放手”而暴躁不好惹的马德胜,内心始终燃烧的是正义之火。
18年前他可以不顾个人前程,把愤怒的拳头砸向侵犯沈墨的沈墨大伯,18年后在王响兜兜转转后要妥协认命时,他能果决地给了王响最后的力量,“有些事我忘不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事我指定整到底”……
同样过不去的马德胜三个被时代抛下的失意人在KTV里群魔乱舞,让人一边为他们感到可笑一边替他们感到心碎。
情与义值千金,谁也不曾想到,肩住黑暗闸门的勇士义士里,也有这看上去如此落魄不靠谱的三个人。
他们停留在原地,放我们蜂拥而上地“往前看”。
而他们痛苦的“过不去”,何尝不是一种勇敢的“抗争”方式?
故事终了,当破案后的马德胜像个孩子一样在警局里哭出声来,当王响真正走过这漫长的季节,当他们为自己、为我们、为时代等到了迟来的正义和真相,他们终于可以“往前看”了。
“往前看”,多少人轻而易举做出的选择,却是这群饱经磨难的小人物的奢侈抉择,也是对他们的最好祝福。
终于,每个人都可以“往前看”了时代的琥珀里,最珍贵最动人的部分,是这份情与义的坚守,是历尽千帆、问心无愧后的“往前看,别回头”。
我们做不到的部分,《漫长的季节》帮我们留存了它。
——首发澎湃新闻·有戏——
不客气的说一句,作为一个东北人,看过这么多关于东北的影视作品,个人觉得《漫长的季节》的气质是最对味的。
抓住了有东北的那个魂儿。
有个南方的网友看完后提了个问题。
说电视剧确实很好,但是为什么人物角色会那么多小品一样的抖包袱,逗贫呢?
而且关键时刻都拉人出戏,是不是有点多了?
然后他收到了一千多个回复,有一千多个东北人告诉他(包括我),东北人表示这剧正常,东北人就那样。
电视剧已经很克制了,现实生活中比这还能逗。
因为赵本山的小品风靡全国的缘故,所以许多人把东北人的这种精神气质理解成小品式的,肤浅的,底层的,没有文化的,是和高雅相对的……连我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理解的。
但是离开东北这么多年后,再回头去看东北,看清楚了我们的青春,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的那些绝望,心碎,梦想的破灭……我才明白,东北的忧伤是酒神式的忧伤。
天生带着一种痛苦与狂欢交织的癫狂的气质。
就如尼采说的那样:“一个人倘若有健全旺盛的内在生命力,他是不会屈服于悲观主义的。
悲观主义是生命力衰退的表现,屈服于悲观主义有如屈服于霍乱,表明机体已经患病。
”“总之,问题全在于生命力:你健康,你就热爱生命,向往人生的欢乐;你羸弱,你就念念不忘死亡,就悲观厌世。
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有阿卡迪奥和奥雷良诺两个典型的人物。
家族里所有叫阿卡迪奥的都是壮硕结实,原始粗野,荷尔蒙爆棚的。
所有的奥雷良诺都是高瘦,理性清醒,冷漠,忧郁的。
阿卡迪奥就是酒神的原型,他完全放纵自己的情绪情感,用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来面对孤独。
奥雷良诺则是日神的原型,他气质阴郁,悲观厌世,用与世隔绝来面对孤独。
东北人的那种酒神般的癫狂气质,不是说真的每天喝大酒,醉茫茫(虽然也确实爱喝)。
而是不管多大的事儿,他们都能去解构,嘲笑并且自嘲,抓住人生荒谬的本质,瓦解它的严肃意义。
而这是民间文化里普遍性的。
特别是语言风格上。
这就是我看《平原上的摩西》感觉没那么亲切的缘故。
它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奥雷良诺,连同它电影的色调,都更像是日神的气质。
而《漫长的季节》才是我心中的东北,明媚的阳光,蓝天白云,绿油油的庄稼地,破败却亮堂堂的北方城市。
故事开始的那个年代,是这片土地上多少人心碎和梦想破灭的年代,共和国的长子,被无情抛弃的时代。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但是那心中的忧伤太巨大了,甚至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种气质呈现出来的,是这片土地的人们对时代巨变,小人物自身命运突变的一种状态。
一方面是对命运的无奈和顺从。
另一方面,精神上努力直面人生的悲剧,绝不向悲观主义屈服,想要用生命本身去击败它。
仿佛人们坚信,只要我们还能说笑话,嘲笑生命的悲伤和孤独,悲伤和孤独就不会将我们吞噬。
无数的东北人,也确实是这么挺过来的。
所以作为一个东北人,我很喜欢《漫长的季节》,它让我感到亲切,带给我的是更深刻的感受和回头对东北的凝视。
到目前为止,能够很好地展现东北人这种酒神的气质的,我只看到过两部,一是这部《漫长的季节》,一是纪录片导演马莉的《囚》我必须得承认,从前,我对这片土地理解得还不够。
大结局中一些重要的点基本符合我此前的猜测,王阳确实不是沈墨杀的,是沈墨在步入绝境后选择了跳河自杀,而王阳为了救她也跳了河,他救了沈墨,自己却死了。
这是在救落水者时比较常发生的情况,救起了别人,花光了所有力气,可能无法游出水面。
而这也符合《泰坦尼克号》的暗示,杰克为了救罗斯,自己选择了沉入海底。
沈墨的命,是最爱自己的两个人用命换来的,她的弟弟傅卫军,以及王阳。
王阳不止救了沈墨一次,而是救了两次,一次是1998年,一次是2016年。
1996年,王阳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了沈墨,2016年,他父亲用他给自己买的毛衣沾上水,延缓了即将爆炸的汽车的燃烧,从而为救沈墨争取了时间,算是间接地再一次救了沈墨。
这是非常具有灵性的一笔。
那个爱沈墨的人,一直在守护着她。
沈墨之所以活下去,也许并不是贪生,因为她确实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一无所有。
她活下去,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命不止是她自己的,还是傅卫军和王阳的。
还有一件事也猜对了,就是沈栋梁是沈墨杀的,他老婆的氧气管子是沈墨拔的。
沈墨的人设有点黑化疯批的感觉,但是她也确实很爽,把那些把她带入泥淖的人全都杀掉了。
对于那些人而言,自然是罪有应得的。
但就像她自己说的,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而她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沈墨在去医院杀大娘时跟她说:“其实死了挺好的,死了就不怕了。
”是的,那个战战兢兢的任人宰割的沈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她是被邪恶变态的沈栋梁、沉默不语的大娘、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港商、为了钱抛弃底线和良知的殷红一起杀掉的。
沈墨的黑化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傅卫军的、王阳的、王响的。
王响应该是受影响最大的那一个,他中年丧子,随后,妻子也自杀了。
他的人生瞬间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他和沈墨一样,从拥有完整的家庭,到一无所有。
但这部片子虽然拍出了人生的无尽的苦,却并没有一味地渲染苦,王响在家破人亡之际,选择了卧轨自杀,可是在铁轨上,他捡到了一个弃婴——王北。
没错,王北原来只是一个弃婴,他也并不是沈墨和谁的孩子,因为沈墨不太可能精准知道王响会去铁轨。
王响失去了一个儿子,又捡到了一个儿子,而这一次,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和儿子融洽相处。
王北的出现使得他的生活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同时,也让他有机会换一种方式做父亲。
他在捡到王北时,仿佛听到了一声“爸”,那一声爸是现实中的王北的,但也似乎是王阳的。
他没有给王阳的,可以在这个孩子身上弥补,这大概是为什么那个孩子笑,他便也笑了。
当然,一个孩子的出现,是导演理想化的处理,就像《隐秘的角落》里开放式的结局一样,让人们认为普普和严良似乎还活着。
导演都在一团漆黑中,留下了一点光,只不过《隐秘的角落》里的那点光是若隐若现的,而《漫长的季节》里的这道光,是实实在在的,王北就是王响晦暗人生中的那道光。
王北的出现,仿佛命运的感召,他仿佛告诉王响,活着就总有希望。
当然,这个大结局是一个很圆满,也很理想化的大结局,几乎所有人的结局,都是相对完美的。
彪子死了,但是他得到了丽茹的笑容,他爱的那种笑,他也终于得到了她的爱,只不过,是以死亡的方式得到的。
执着于破案的马队,也成功地破了案,那起堵在他心头的块垒,终于可以放下了,他终于可以安心地享受自己的晚年了。
马队,还是你行。
小李,这次终于服了,从老马改称他“马队”。
也不知道那条叫小李的狗,以后会不会改名,其实叫小李也挺好,如果当年这案子是马队负责,也许很快就能破案,不用拖整整二十年,也不用让王响这二十年一直活在过去。
大结局中也有一个惊喜,那就是巧云还是选择了爱情,和王响生活在了一起。
《漫长的季节》的故事始于铁轨边,也终于铁轨边,故事的开始,王响被困在过去的时光中,被困在儿子的死亡真相中,故事的结局,一切终于水落石出,他找到了最关心的问题的答案,他的儿子没有杀过人。
不仅没杀人,他还救了一个人的命。
没错,他,王响,养了一个好儿子。
于是,他终于可以放下了,他站在铁轨上,追逐着那辆二十年前的列车,对过去的自己喊: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
他终于可以对自己这么说了,因为,他该给儿子王阳的交代,已经给了。
他为过去和死去的儿子活了二十年,从现在开始,终于可以为自己和身边的人而活了。
恭喜响哥!
向前看,别回头,是王响对自己说,也大概是导演对观众说的,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别让那些晦暗的记忆吞噬你现有的生活,不然,除了那些晦暗,人生将一无所有。
人更应该活在当下,向前一步一步的走。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也许难捱,也许有苦楚,但是你还是得吞下那些苦,向前走。
回头看一片荒芜,向前走海阔天空。
不得不说,这么完满的结局,是导演对观众的一丝温柔,是他刻意营造的一丝温情,现实的生活,也许比剧要残酷,现实中,也许丽茹永远不会爱彪子,也许小李永远不会服马队,也许巧云不会回来,甚至于,王响不会在铁轨上遇到那个被遗弃的孩子,也许在二十年前,隆隆的铁轨就会碾过他的身体。
正因为现实很残酷,剧才需要一点温情,人们总要满怀希望,生活需要一点希望。
和《隐秘的角落》一样,《漫长的季节》的结局也是开放式的,王响可能已经死了,因为在玉米地里有一点红色和灰色,像是他倒在地上了,灰色是他的裤子,那团红色是他的毛衣。
但如果是这样的结局,就有点过于悲哀了。
他的后半生一直活在过去,好不容易搞清了一切,放下了过去,可以为自己而活了,却死掉了,仿佛他这一生,都是为痛苦而活的。
这未免过于悲苦。
所以,就让我们接受导演善意的安慰,以及他营造的那个梦吧。
我选择相信美好的结局,多么希望王响有一个为自己而活的晚年。
嘿,为生活所苦的人们,和过去握手言和吧,放过自己,放下执着,向前走,别回头!
全剧终,“向前看、别回头”的呼唤还萦绕在耳边,一个在剧集后半部始终困扰我的谜题直到这一刻还是没有解开,这也许才是导演为我们所有人留下的高级隐藏副本:傅卫军当年的供词到底是什么?
漫长的季节当年提审傅卫军的是李群,马德胜因为殴打沈栋梁受到处分正好没有参与,而这个对立直接导致马德胜的辞职,这个在剧中是表现出来的!
马德胜的辞职在马德胜辞职之前,其实桦林公安局已经确认破了案,李群也是因为这个破案立的功才逐渐平步青云,那问题来了,桦林公安局对外宣布破的案,是什么案?
李群被指破了大案其实我们从后面的一些细节可以看出些端倪!
首先,桦林公安局认为自己破的案,就是追回那张80万元汇票的案子,既和殷红的碎尸案无关,也和卢文仲的绑架凶杀案无关,充其量只是宋玉坤侵吞工人安置款这一案件中的分支。
这张汇票追回,则宋玉坤案就完结了!
殷红的尸体在相当长时间里都被认为是沈墨的,傅卫军是沈墨的弟弟,关系又很好,这个案件基本不会被怀疑到!
卢文仲早被挫骨扬灰了,没有尸体又怎么会有凶杀案?
宋玉坤对于桦林来说远比杀人犯重要所以傅卫军很可能被李群视为卢文仲的马仔,干的活就是帮卢文仲取钱!
其实当年李群的打算是把卢文仲和他的手下一网打尽,我们看李群在安排抓捕的预备会上,做的打算就是抓住所有人而不是一个人,而这个所有人就包括了卢文仲!
抓捕准备会我们可以想象,当傅卫军被捕后,发现所有来自李群的质问并非关于两起杀人案,而是只是针对卢文仲,尽管自己愿意为了姐姐慷慨赴死,但似乎完全没有必要!
李群已经为自己设计好了人物背景和台词,自己只要跟着李群的设定按部就班走,最多也就是个扰乱金融秩序罪或者诈骗罪,加上在松河砸伤沈辉手臂的罪行,按照1998年的情况,有期徒刑在20年左右!
傅卫军被捕以上这个推断有两个论据可以支持:1.傅卫军牵扯到任何一起凶杀案都必死无疑!
2.直到傅卫军病死狱中,警方始终认为被碎尸的是沈墨。
当然,我们也必须说,作为一个老刑侦,李群对于这个案件的审理并非没有疑问,他在烧烤店里对马德胜的原话就是:我知道这个案件你没过去,我和你一样,我也没过去!
李群其实知道有问题那李群当年匆忙结案的原因在哪里呢?
大家可能不能明白东北那块当年的情况。
在东北某些地方,一个企业可能就是当地的全部,所有的民生就是围着一个企业转,动不动就牵扯到几万人、十几万人。
片中的桦林就是这样,桦钢就是桦林的全部,相比成千上万的下岗工人,即使凶残如碎尸案,也远不如安抚人心重要,这也是桦林公安局的局长始终要求马德胜全力去抓捕卢文仲、追回汇票的原因,至于碎尸案,交给上一级刑侦大队即可!
局长的思路远在马德胜之上对于整个桦林公安局来说,对于局长来说,对于李群来说,把案子结了,追回汇票,是一种正确,这种正确对于桦林来说太重要了!
特别是那张汇票,关联到几乎每一个桦钢职工的家庭,只要这张汇票可以追回,连卢文仲抓不抓得到都可以缓一缓,更不可能去深究作为从犯的傅卫军除了已知的罪行之外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罪行!
就是这张汇票写到此处,其实我们可以想象出傅卫军的那份供词,其实和两起凶杀案一点关系都不会有,但是傅卫军的这份供词,却像一根刺一样,插在整个案件中!
究竟是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究竟是稳定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每一个时代都有不同的答案,只不过用后来人的眼光审视前人的岁月,难免唏嘘而已!
马德胜和桦林公安有自己的苦衷当然啦,鉴于我一贯喜欢拆台脚的作风,全文的最后我还必须说这么一句:这么剪辑,也更容易过审!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家之言,难以概全,抛砖引玉而已,希望大家多多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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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响指吧,他说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吹个口哨吧,我说你来吹个斜斜的口哨像一块铁然后是一枚针磁极的弧线拂过绿玻璃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在平静时平静,不平静时我们就错过了一层台阶一小颗眼泪滴在石头上很长时间也不会干涸整个季节将它结成了琥珀块状的流淌,具体的光芒在它背后是些遥远的事物第一章——打个响指吧故事的危险是总得有个高潮,然后在奔赴的过程中,焦灼的始终是最后怎么了。
人生却基本恰好相反,无论最后的高潮如何惊心动魄,余震而已。
你会无数次地追溯到那个起点,多年以前,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多年以前,无论是王响还是龚彪,都会觉得生活肯定会有变化,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多年以后,他们的生活不仅仅是天翻地覆,而且,每次当一切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都只是开了个头。
王响最为自豪的还不是自己的劳模身份一不小心进了厂史,而是这个厂奠基的第一锹土就是自己父亲扬的。
他从骨子里觉得 工人是工厂的主人翁。
他是劳模,他无愧于自己是一个工人。
所以他有古怪的荣誉感:他是治安积极分子,他是卫生积极分子,他在火车司机这个岗位上干到了翘楚。
他微醺地想说:不算什么。
他没有想到时代的巨轮迅速把这一切碾碎,这一切真的不算什么。
这时候,碎尸案虽然让他呕吐到工伤级别(待定),但变成了他眼里的救命稻草。
然后,就此彻底让他万劫不复。
这时候有个吃瓜的路人。
他磕着瓜子吃着瓜,龚彪被卷进了这根稻草里,他闻到了消毒水的清香。
本科毕业,专业对口,他觉得人生就剩下了爱人,去爱一个人,没准那个人还会爱他。
然后,他也想不到那个人出现了。
穿着黄裙子红色高跟鞋,带着笑容,带着地瓜。
龚彪一直觉得自己相对于王响这种“老人”,是紧握时代脉搏的,是懂得积极改变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降维打击,我在这一亩三分地,必须拿捏啊。
他甚至有种已经拿捏住了的错觉。
他拿捏了那么多年,拿捏到了心态都平和如弗洛伊德,然后。
王响和龚彪都是普通人,就像大多数普通人那样觉得这世界也不能说缺了自己不行,但有了自己吧,还行。
这个世界就那么缓缓旋转着,把他们抡了出去。
第二章——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听过我的求祈,请予我至爱之人”至爱之人,这种爱最深不过,就是桦钢之人深爱着桦钢。
那时候的桦钢,鸟语花香,那时候的桦钢,大家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大早就是大猪肉片子,可劲造。
这个剧的主角是一个没有出现在演员表上的人,名字叫做“下岗”。
这个词太可怕了。
这个词从出现之后就是尸山血海,是那种长年累月奄奄一息之后的,一刀。
下岗这个词他释放了太多的穷凶极恶,下岗之下,皆是蝼蚁。
一切的问题,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你的名字出现在了那个名单上。
然后,不仅仅是医药费报销不了,而是厂子没了。
现在的人是无法理解厂子没了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像鞍钢,嗯,桦钢那种体量的厂子完全就是一个城市。
不是城市围绕着厂来发展,而是厂就是城市本身。
城市,都是厂。
然后没了。
然后迅速很多人发财了,那种连俄罗斯寡头都害怕(望尘莫及)的发财。
当然,相应的,就是太多太多的人流离失所。
可以去想想为了保住工作砸断自己 的腿;可以去想想在外面抽着烟,接着“下班”的女人回家。
沈墨的悲剧根源是父母工伤,小混混们的为非作歹是因为没有出路,……当然,难道所有的人都会像他们这样?
这是下岗最悲惨的一个拷问:别人不是没事?
别人活的不是更好了?
就如龚彪笑嘻嘻轻飘飘地说:你得接受改变。
王响怒吼:我开了二十年的火车,你让我改变,我怎么改变?
巧云怒吼:我在这个厂上班了二十年,三十年,你告诉我不能退休?
那你告诉我,我能不能活下去?
你要我理解?
我怎么理解。
这个故事有悬疑,有杀人,但都是为了醋才包的饺子。
都是为了去掩盖。
王阳觉得那么大的桦钢,那么厉害的爸爸不会没有办法。
王响觉得那么大的桦钢,共和国的长子,共和国不会没有办法。
……第三章——我是一个在黑暗里大雪纷飞的人哪办法总是有的,就是很多人不会想到自己就是那个办法。
故事有两条时间线,就像我们每当生活熬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渴望是不是会瞬间出现“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
我们熟悉的王响和龚彪都老了,甚至那个曾经二五八万的马队长都老了。
他们三个人竟然聚在了一起吃包子,再续前缘。
桦钢呢?
我们先来来回忆一下年轻的,眼皮没出事的徐姐,是任素汐:待会进屋里暖和暖和?
晚上忙完白天忙。
我们是普通关系。
任素汐每颗瓜子都磕得气壮山河。
我们知道她日后可以更加凶猛地喊出:十五个。
当然,我们不看徐姐。
当然少男少女不会这样直来直去。
他会摘下耳机大喊: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她会浅浅一笑:我叫沈墨。
他会说:你不用憋着笑了。
她会说:我没有笑,我相信你是个诗人了。
她会握着他的手,她会看着他说那句:现在亲人又多了一个。
他和她都会相信:每晚九点四十五分,比新闻联播还准的焰火会一直陪着他们。
生活里当然不止是焰火。
马上就再也没有焰火。
生活里还有尿袋。
当近乎无恶不作的邢三被扯出尿袋,前面还会削他的王响都会帮他掖好尿袋,甚至塞回他倒腾的车牌。
马队,彪子会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湖一壶酒,不再说恩仇。
如果不是沈墨她大爷的,不是王阳不知所踪。
也许多年之后,我们也许真的可以日出日暮。
生活没有也许。
时代终于还是落下了那粒沙,一切坚固的就那么烟消云散。
第四章——嗒滴嗒滴嗒“献上我的环行与逆行;献上我的爱和炽热;献上迟来的闪电,匆匆的见证;献上我的你,我的我;献上我的牙齿的白鸽。
”沈墨对着哑巴说:祝我们都长命百岁。
哑巴听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是“问”: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偷吃的吗。
哑巴被摁在柜台上的时候,他想:姐姐,要活下去啊。
故事迅速地往前走。
故事迅速地开始和结束。
我们坐到了一部出租车里,看到王响安慰着巧云:那个勿忘我有点道歉的意思。
但,往前看。
那一刻巧云终于可以续上被维多利亚往事打断的那支冰激凌,那一刻巧云终于听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说自己:不容易。
那个曾经嫌弃油条没有放在盘子里的男人嚎啕大哭大喊救命又连声说着对不起;那个号召机务段暴打厂长的男人笑着对赶来的警察说:来拘我了吧。
他笑着伸出双手。
“当你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重要的时候,世界才开始准备原谅你的幼稚。
”这个男人匍匐在泥土里抽泣:阳儿你别吓我。
这个男人在大桥上蹒跚而行,犹如死灰复燃。
史铁生曾经这样说过,“苦难既然把我推到了悬崖的边缘,那么就让我在这悬崖的边缘坐下来,顺便看看悬崖下的流岚雾霭,唱支歌给你听。
“听一个父亲这样对儿子说吧:诗这玩意吧,得讲合辙押韵,第一句是打个响指吧,第二句就得是——吹起小喇叭,嗒嘀嗒嘀嗒。
东北,桦钢。
值得一只小喇叭。
电视剧的结尾回到了起初,就像这篇文章回到开始的那个余震。
我们都知道九十年代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的故事开始了。
现在都是余震。
我们吹起小喇叭,打个响指吧。
7/10。王响追凶的玉米地和火车的记忆幻象,就像一个在迷宫里迷失的空间,那些站在门外被警察制止的愤怒工人、大会宣布下岗者时的暴动,都是体制空间内失去位置的人,甚至痛揍沈栋梁也无力破案的马德胜,晚年揪着暖水壶的线索发了疯才搞清他是谁。天天吹捧企业是个大家庭的厂长和保卫科,却和外面的港商勾结起来偷窃资产,当王阳将尸体推进炼钢厂的熔炉中,看到的是家庭、体制内外瓦解的时代加速着个体沉沦。从白床上醒来的殷红也是沉沦者,她手捏着一片花瓣,对沈墨比自己拥有更纯洁的东西产生本能的嫉妒,为钱私自将沈墨的肉体引诱给港商,迫使父权控制下挣扎的沈墨杀人冒充身份,对爱情绝望而从桥上一跃,意外带走了王阳性命,结尾雪花从天而降,痛楚终将冷却。但生活片段过多造成节奏拖沓,一曲东野圭吾式的时代悲歌止步于主题陈旧、含蓄无力的批判。
三星半。东北伤痕文学好评,爹味挽歌精彩,范伟秦昊陈明昊三人组出彩,除此之外缺点也不少:罪案很扯,悬念主要靠叙事上的故弄玄虚,人物弧光全在男角色身上,女性角色则塑造得贫乏平面,有几条完全《故事会》化的线也很糟糕。是好看的,要是能再打磨得精细写就好了。
就这能9.4我是没想到的,全是刷的吧?整部片给我的感觉就是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放到最后屁也不响。导演就用高级的拍摄手法和后期加上的悬疑氛围感想让观众觉得很有逼格还有刻意的隐藏细节,到最后也没有解释明白,而悬疑感都被节奏的拖拉给带没了,别跟我说什么节奏慢很正常,剧情没有波涛起伏的剧怎么让人看得下去,这是我见过最cjb的悬疑片
我更想看一部以沈墨视角拍出来的电视剧。
漫长的季节,看片名跟海报还以为是温暖治愈的题材!但是演员,故事情节,和节奏我是真的不喜欢,看完一集后完全不期待下一集的情节发展,叙事原本可以不这么乱的,拍成一部2小时的悬疑片还差不多,但12集真的没有必要,很多罗里吧嗦的情节真的没必要展现出来~导演的这部剧真的不如前几年的《隐秘的角落》
很多人推荐,窝在家里一上午看完了,感觉也没有很惊艳我。特别是里面的女性角色都很单薄很无力,我以为殷桃在害了沈墨后,后面会做什么不一样的事情,结果什么都没有就死了。沈墨深陷如此痛苦的命运之中,反抗的部分情绪也不够饱满,丽茹巧云和王阳妈就更扁平了……
为什么会有人评价它“故弄玄虚”呢,是因为它的技巧没有为故事服务。比如那些莫名其妙的长镜头,莫名其妙的移动镜头,莫名其妙的插叙结构,并没有为了叙事或情绪服务啊。它的技巧与叙事是彼此分开脱节的。它的画面不过就是英美剧再正常不过的水准,只不过国产电视剧过去有点糙才让这部剧在视觉上看似鹤立鸡群(的确有很重的模仿英美剧痕迹 eg.每集的结尾)。整部剧情绪调性也前后不一致【最后两集终于不错】。导演没有把[满足个人]与[制作]剥离开。整个质量全靠素材本身+东北时代落幕的情怀+一些认真的演员+稍微开始讲究的视觉审美支撑着。类似于一栋建筑有一些家具装饰以及较好的地段,但也不能因此就说它是个杰出建筑作品了。我觉得它的水准和质感深度,甚至不如文学素养较高的纯文字作品。也不如《马大帅》那样的作品真诚直率打动人心。
特别意料之中又很不一样的东北意象,时代浪潮会改变人们的模样,比如秦昊的发福、范老师的皱纹、陈明昊的秃头,但不会磨灭真实的自我——大家可都憋着劲儿呢。
龚彪的意外死亡是全剧最大的败笔,设计的太刻意了,龚彪的死对于情节推动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主旨的表达也没有任何作用,可能也就突出一个荒诞吧。结局基本上算是烂尾了,最后一集没有任何悬念和反转,11集压弹簧压到12集也没释放出来,这是叙事节奏出了问题。
看了两集都觉得不知所云这就像有人把一摊油彩泼在了一张画布上完了告诉走过路过的人「这是艺术」这可能是部文艺片 毕竟喜欢的人很喜欢而我恰好是不喜欢的那群人我都没撑到蒋奇明出场本来想打两星给这不错的美术和音乐结果说一句不喜欢就要被审判那只能打一星了
皮带男、尿袋男、胰岛素男、溺水男…冲着范伟老师来的…这一帮臊臭老男人的故事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和摩西比差多了
在悬疑和琐碎生活间反复横跳跳多了好疲惫,每每到了比较关键的剧情就给跳到鸡毛蒜皮上扯半天。笔墨全用来刻画这几个男性角色,宁可拍N次老男人当街如厕也不肯给女性们多点内心描写,妈死得都无声无息,文艺复兴复的是爹的瞬息宇宙,戏份最多的恶女设定也摇摆不定,诸多不合理。别的硬件配套方面都挺好的,所以更显得这剧本和人物设定需要更好地打磨…
首赞什么鬼啊……节奏有问题怪短视频侵蚀人格?????糙点多到不知道从何吐起......
我真的是无法理解这剧怎么9.5分的,充其量能打6分,但为了中和只能打两星,一个总共12集的剧,从11集开始才好看这叫合格?况且我也不觉得最后两集有多好看,剧里所有男性形象都很丰满,很真实接地气,但是他们演得越好,我就越替女演员惋惜,不是倒贴就是凶手,那么好的演技也只能演这些,编剧太缺乏对女性的想象力了,再也不想看那么多老爷们的剧了(剧情上,老天爷给了王响第二次当爹的权利,但我也没觉得他当好了这个父亲,行吧,毕竟不是亲生的,这还营销被时间困住的父亲?)还有说节奏慢的可能是表达不严谨了,不是节奏慢,是演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啰里八嗦真的没意思,冲着9.5分的千万别上当了
每集都在等主线,结果其实就九和十两集有点主线节奏。老年线三个大爷我以为就是个画外音,结果全在演这三个大爷怎么一个比一个大爷,自私,无礼,粗鲁,自以为是,完了还要外带一个变态大爷和软弱的傻儿子。男性角色都绝了。看的糟心啊。我三颗星全给最后一首再回首
看到刑警支队队长每天喝茶瞎逛当街溜子连盘查问话都不会我忍了,看到王响训儿子像训狗给刑三低头哈腰还硬整个老年和解我想想忍了,看到宣扬托关系走后门唯钱权论时已经快忍不住了,看见硬给设计个黄丽茹跟厂长的桥段时实在忍不住了,你就不能指望男导演能拍出个不夹带私屎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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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前面铺垫得太长了😢主要是没铺垫出啥……沈墨作为这部剧的重心,她的悲剧似乎被一笔带过,或者说这部剧的女性角色大多数都被一笔带过。反复横穿讲那几个老男人的故事,最后凶杀案其实跟他们关系也不大…………有这功夫不如多讲讲傅卫军和沈墨的故事,讲讲本剧最无辜的人小露的结局。
用最新的形式和看起来高级的审美包装一个陈旧薄弱的剧本,单看故事线的话可以说处处都是烂梗,几次死人都死得很潦草,说立意是关注下岗工人但只是作为背景浅浅浮现跟核心案件都没啥关系,也没说人家下岗后有多艰难。7.5分不能再多了,现在国产剧都是靠鼓励分虚高的嘛。承认表演水准,但这几个主要角色都没啥魅力,唯一一次被打动是范伟和另一个男的一起买花坐车里暗暗对刘琳表白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