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onathan Romney (Film Comment)译者:csh译文首发于《虹膜》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小说《小妇人》(1868-69)讲述了四姐妹在内战年代成长的故事;格蕾塔·葛韦格的改编之作,则讲述了一个关于《小妇人》这本书的故事。
在四姐妹中,乔·马其是一位有着文学抱负的女性——在这部影片中由西尔莎·罗南饰演——通常都被认为是奥尔科特本人的代理人,而葛韦格的剧本让这一点变得更为明确了。
有一次,乔给贝丝(伊莱扎·斯坎伦饰)朗读了她写的一段话,原著的书迷们很快就会意识到,奥尔科特是在描述书中的那个假「邮局」——实际上是树篱里的一个盒子。
葛韦格的影片恰恰是那个邮局的其中一个版本:它是某种中转站,在奥尔科特的原著与二十一世纪的观众之间传递着信息。
在这样的时刻,女性主义的担忧在电影想象中的呈现,要比这部小说此前的任何一种翻版都更为突出。
上一部备受瞩目的银幕版《小妇人》,是吉莉安·阿姆斯特朗1994年的那部庄严的影片,那时薇诺娜·瑞德扮演了乔,而苏珊·萨兰登扮演了她的母亲。
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从情绪上来说,葛韦格的这部影片,都与阿姆斯特朗的那部作品存在着一定的连贯性——你也可以预料到这一点,因为那个版本的编剧罗宾·史威考德和制片人丹尼斯·蒂诺威,都与艾米·帕斯卡尔一起担任了这个版本的制片人。
这表明,这部新版是在做一种有意识的尝试,要去改善、重新构思某些已经相当成功的东西。
但是,葛韦格将它引入了一个新的方向,她的呈现更加有趣、更加清醒,也更加自觉。
她的电影是一个文学学徒的故事,这位学徒经历了漫长的生活,以及思考、理解这种生活的过程,整部影片以作品的出现而告终:奥尔科特的风格,点缀一些普鲁斯特的质感。
小说中的那些著名的时刻,也出现在了这部影片之中,但它们被呈现为记忆,呈现为马其家的女孩们的经历,这些碎片成为了乔或奥尔科特的作品的素材。
葛韦格的影片采用了如此片段化的形式,是有它的道理的。
《小妇人》属于这样一类书籍:读者们记住的不是一整条故事线(更深入地说,这部小说并不存在一条「故事线」),而是一系列孤立的情节,是家庭生活中被唤醒的、松散的点滴:酸橙、冰上的艾米、她焚烧乔的书本的时刻,以及梅格在舞会上的经历。
在这部影片里,这些情节就如同一系列孤立的时刻,但它们被缝合在一个整体的故事之中,在这个故事中,乔接受了爱的逝去、受挫的野心、失望乃至死亡。
她的奋斗也得到了回报,那就是作为一名作家的成功,但葛韦格在让我们分享她的胜利时,也在向我们表明,这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部分代价在于,乔作为她那个时代的女性,面临着某种特殊的困境。
此外,如果你是一位认真地对待自身经历的作家,那么「身为人类」,对你来说就意味着一场艰难的角力。
这部影片在开始的时候,引用了奥尔科特的话——「我有很多麻烦,所以我写快乐的故事」——但这部影片将快乐和麻烦融合到了一起,你无法总是轻易地将它们分开。
《小妇人》与葛韦格的前作《伯德小姐》的呼应之处在于,这部新作又一次围绕着罗南而构筑。
她在此前的那部青少年成长影片里,扮演了导演的另一个自我,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在《小妇人》里做了同样的事情。
在影片刚开始的时候,乔穿着一身阴沉的黑色服装,准备去拜访一家潜在的出版商: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文学行业中洋溢着一种葬礼般的质感。
达什伍德先生(崔西·莱茨饰)的办公室里仿佛隐藏着某种黑暗的凹室,其中隐藏着赫尔曼·梅尔维尔笔下的巴托比(Bartleby)。
达什伍德尖刻地向乔阐述了畅销小说的规则:他说,要把小说写得下流(「道德现在是卖不出去的」),而且要记住,在未来的写作中,「如果主角是一个女孩,要确保她在结尾时要么结婚、要么死了。
」马其家的生活,以及其中所有的舒适与匮乏,都被呈现为一位年轻作家记忆中的背景。
当影片开始的时候,童年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乔住在纽约的一间寄宿公寓里勉强度日,试图发展自己的事业。
而最小的妹妹爱丽丝(弗洛伦斯·皮尤饰)和她的姨妈(梅丽尔·斯特里普饰)一起到巴黎去学习绘画。
在影片开场几分钟的时候,我们就听到乔拒绝了劳里的求婚——我们甚至不知道劳里是谁。
葛韦格似乎显得有些鲁莽,因为她仿佛指望我们非常熟悉奥尔科特的作品——但是,如果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本书的话,这似乎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聪明的手法,她可以勾起我们的好奇心,并让我们觉得自己眼前的是一些有着真实过去的人,我们必须去了解这些过去。
在乔当下的成年时期,她与一位欧洲学者萌生了一段恋情(路易·加瑞尔饰)。
他们在一个工人阶级的舞厅里,跳了一场喧闹而欢快的旋舞,诡异的是,它让我们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里的那些甲板下的场景。
这部影片并没有像此前的改编电影一样,将乔描绘成一个专一的处女,它在含蓄地暗示,如果她确有此意的话,那么她可能已经获得过性冒险的机会。
一行字幕——「七年以前」——将我们带往了马其四姐妹的过去。
四位女演员都很好地诠释了自己所处的年龄范围,尤其是扮演艾米的弗洛伦斯·皮尤,她起初是一个任性而自恋的孩子,但她最后变成了一位坚强、沉着、仿佛出自亨利·詹姆斯小说的年轻女性。
我们看到了一系列著名的「奥尔科特时刻」——梅格烧焦的头发和那些尖叫声、乔在一场聚会上与劳里跳着傻乎乎的舞蹈——以及许多欢乐的姐妹场景,葛韦格对这些场景进行了精彩的诠释。
当两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蒂莫西·柴勒梅德扮演的劳里会加入其中;劳拉·邓恩扮演的母亲也可能会监督某场混乱——葛韦格会让她们在某种难以抑制的仓皇中,进行相互交叠的对话,这难免让我们想起罗伯特·奥特曼。
但这种对话主要展现了一种忙碌、活跃的节奏,这也是作为演员的葛韦格自己非常熟悉的风格。
这部影片的选角也非常精准。
罗南散发着一种灵动、自然和严肃的气质,这让她俨然成为了一位具有创造力的知识分子,这样的角色对于生活怀着巨大的热情。
皮尤可以像年轻的艾米那样,携带着某种活泼的孩子气,但她也可以像年长的女孩那样,怀着某种厚重的、近乎可怖的沉着,她在自己的突破之作《麦克白夫人》就已经进行过这样的诠释了。
贝丝则是一位内省的音乐家,作为后起之秀的伊莱扎·斯坎伦散发出某种绵里藏针的气质。
或许艾玛·沃森扮演那位不领情的梅格时,并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但她仍然诠释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忧伤的时刻——她与自己最终的丈夫约翰一同细读着家庭账目。
劳拉·邓恩在《婚姻故事》中扮演了一位张扬而狂野的律师,喜爱她那个角色的观众们,可能会对这部影片里这个顽强、坚韧的母亲形象感到失望。
但她也创造了一个简单但伟大的时刻:当她从户外走到屋里的时候,她迅速地将忧心忡忡的表情,调整成了令人放心的、母亲般的微笑。
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了令人生畏、但又十分温柔的马其姨妈。
她勇敢地切换成了玛吉·史密斯的模式——面色苍白、表情尖刻,在紫色的蕾丝服饰下扮演权威与反对者的角色。
而蒂莫西·柴勒梅德就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狗一样,被扔到了这一切的中心,他将劳里——一个存在于美国青少年幻想中的、最不具威胁性的邻家男孩——诠释成了一个毫无悔意的蠢人。
这是一部相当美妙、优雅的电影:我们看到了一个杰出的镜头——当一场婚礼标识着童年的逝去时,贝丝一个人在房间里弹奏着钢琴,这一切都笼罩在秋日般的金色、绿色与紫色之中(杰奎琳·杜兰对于服装的使用,自始至终都非常美妙)。
总体而言,这部影片让奥尔科特创造的图景,变得更接近伊迪丝·沃顿的小说,它让《小妇人》更为贴近《欢乐之家》或是《纯真年代》的那种社群世界。
事实上,当劳里帮艾米脱下画家的罩衫时,我们会想起马丁·斯科塞斯改编《纯真年代》时呈现的手套时刻,它们都展现了某种极为谨慎的欲望。
葛韦格确实不断地告诉我们,她的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她又不断地将这些想法抛到一边。
在几场对话中,她显然在向我们呈现一系列的辩论,它们的议题涉及了女性在社会和(作为一种金钱交易的)婚姻中的地位,她也呈现了关于女性创造力的争论——而且,奥尔科特也是葛韦格的后盾。
「我宁愿做一个自由的老处女,自己来划独木舟」——这是奥尔科特自己说过的话。
同样地,这部影片也一直在提醒我们,乔在追求成功的过程中不会被击败,但奥尔科特就并非如此了:因此,我们听到了这样的台词,「乔·马其不会被遗忘」,或是乔的评论,「如果我是一个书中的女孩,那么这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
」当乔愤怒地在地板上铺排着她自己的小说时,我们体认到了某种现代感,我们不禁想起那种标准的编剧实践,那就是「将你的场景钉在墙上」——这时候我们意识到,乔其实也是葛韦格。
在影片的结尾处,葛韦格同样没有采用那种无耻的、震撼性的终曲,她使用了一种兼顾两个方面的手法——她既满足了书迷们的浪漫幻想,但也消解了他们的期望。
她明确地表明,乔是一位坚定的现代作家,她不相信那些多愁善感的传统。
《小妇人》呈现了某种漫不经心的、后现代式的面庞:这是一种「法国中尉的小妇人」(French Lieutenant’s Little Women)时刻。
今年的奥斯卡,《小妇人》也许曾有希望。
它拿下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改编剧本在内的六项重要提名,但导演格蕾塔·葛韦格却没被纳入最佳导演的竞争中。
许多观众也对此感到不满,不少声音认为格蕾塔今年的表现完全可以取替掉《小丑》的导演,托德·菲利普斯。
诚然,导演奖不同于其他关于影片本身的奖项。
它更多的是对电影创作者、统筹者、掌控全局者的全面性肯定。
可悲的是,这本来就是个死循环。
在好莱坞,有机会拿到执导筒的女性远远少于男性,更不用说,又有多少女导演能筹得足够的资金,拍一部足够进入学院视野的电影。
而微妙的是,电影《小妇人》正是女性创作者剖析女性创作者的故事——一个女性作者手中的笔,如何被时代观念所左右的故事。
导演格蕾塔在描画作者路易莎·梅·奥尔科特,路易莎在描画爱写作的乔,而在彼此身上,她们又都倾注了自己。
女作家,光是这个概念就包含着动荡。
女,作家。
在一些时代里,这是带着矛盾感的构词法。
前者是被要求缄默的性别,而后者所握住的笔杆子,又代表了发声、创作的权利。
去拆解这个概念,对女性创作者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诱惑吧。
而这种诱惑中,又潜藏着多少反抗与自我身份认同呢?
1.作者还是书中人原著《小妇人》,可以算是儿童名著。
在许多人的中学时代,《小妇人》是“读一本英文小说,再写读后感”这项作业的首选,这足以证明它的入门性质。
所以这么家喻户晓的故事,能翻出什么新意呢?
格蕾塔把故事的结构,全改了。
原著故事中,乔一家姐妹四人,与母亲一起努力维持着清贫而温馨的生活。
这种苦行僧、合家欢式的故事,在这个爆米花电影盛行的年头,实在不稀奇了。
甚至,路易莎本人都不愿意写这样的故事。
她的性格就像乔,拥有过于充沛的精力,不愿受拘束,常常挽起裙子在树林里疯跑。
这么一个带着教化意味,歌颂家庭价值观的故事,她并不喜欢。
可她欠了一屁股债,加上出版商直接去找她的父亲,声称如果路易莎愿意写一个关于女孩的故事,便也会帮父亲出版他的书。
在经济和家人的双重压力之下,她把自己关在果园屋,开始创作这个故事。
路易莎与姐妹之外的同龄女性并没有过多的交往——她对结交闺蜜没什么兴趣,更别说写一个足够“女孩”的故事了。
但对于自己的姐妹,她确实怀有亲昵的感情和美好的回忆。
于是,她将自己代入乔,又分别把自己的三位姐妹,写进了故事中。
那么电影呢?
不像前作《伯德小姐》,格蕾塔没有安分地把乔成长、结婚的故事平铺直叙地顺序展开。
她利用了半自传小说的暧昧性,让乔代替路易莎本人,成为了《小妇人》的作者。
伯德小姐 (2017)7.92017 / 美国 / 剧情 家庭 / 格蕾塔·葛韦格 / 西尔莎·罗南 劳丽·梅特卡夫既像路易莎,也令人想起格蕾塔主演的《弗兰西丝·哈》
弗兰西丝·哈 (2012)8.52012 / 美国 / 剧情 喜剧 / 诺亚·鲍姆巴赫 / 格蕾塔·葛韦格 米奇·萨姆纳一开头,长大成人的乔正在写这部《小妇人》,不同从年少时的圣诞节开始的原著。
《小妇人》里的故事,既是回忆,又是创作。
它们与电影中的“现实”相溶、交叠,又与真实的“现实”,即路易莎的创作相呼应。
原著的结尾,独立叛逆的乔最终还是嫁做人妇。
这个“圆满”的结局,放在今天来看有着说不出的丧气。
格蕾塔抓住了这种无力感。
电影里,乔的出版商告诫她,女主角的结局,要么是死了,要么是结婚,只能二选一。
乔不服气:她不和任何人在一起,不行吗?
“那不会有人看的。
”出版商很坚决。
于是,乔安排了一场浪漫的雨中示爱,让出版商享受得要当场化成一滩水,而她却始终保持着假笑般的表情。
格蕾塔的乔,当然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她只不过在自己写的小说中,为读者结了一次婚。
这样的故事,也发生在路易莎头上。
《小妇人》是分上下两部完成的,写完第一部后,便有不少年轻姑娘强烈要求乔和劳里结婚。
这种声浪,让路易莎气哼哼地在日记里写道:“好像结婚就是女人唯一的目的和结局似的……我才不会让他俩结婚去取悦任何人!
”于是,她恶作剧般地让乔嫁给和劳里截然不同的教授弗里卓克·贝尔。
正如影片中乔戏谑地让他们在雨中拥吻,以符合出版商的肉麻想象。
话说回来,路易莎真正想写的是什么呢?
她爱写悬疑小说,爱写自由奔放的女子。
为了发表这些文章,她专门起了个男性化的笔名,A.M.巴纳德。
如果让当时的读者们知道这些作风大胆的奇情故事是个姑娘写的,他们大概会昏过去。
因为在那代人的眼里,姑娘倘若拿起了笔,那落笔的只能是些姑娘找到好归宿的故事。
2.她们握住笔,从来不容易她们握住笔,从来都不容易。
安妮·布拉德斯特里,1612年生人,诗人。
她在诗里写道:“我深受那些饶舌利齿所苦,说我的手更适合握住针,说我配不上诗人的笔,这是对女性智慧的轻视。
”但即使如此,当妹夫拿着她的诗去伦敦出版,收获热烈反应之后,她坚称事先不知道有出版这回事。
其实,她大概是知道的。
只是在当时,人们不接受女人有志成为作家。
她握住了笔,但只能背过手去。
乔治·艾略特,1819年生人,小说家。
她其实不叫乔治·艾略特,她叫玛丽·安·埃文斯。
她担心如果署上女性化的名字,会被笃定只能写小情小爱,而她还想写宗教,写政治,写社会。
伊迪丝·华顿,1862年生人,普利策文学奖第一个女性获得者,凭借那部后来由马丁·斯科塞斯改编为同名电影的《纯真年代》。
纯真年代8.4[美] 伊迪丝·华顿 / 2002 / 译林出版社早在15岁时,她就翻译了海因里希·卡尔·布鲁格施的诗并发表,但家人不希望她的名字出现在报章上,怕显得抛头露面,坏了名声,便借用了熟人的名字。
后来很长时间里,她发表文章,都是化名或匿名。
时间回到今天。
J.K.罗琳,1965年生,福布斯第一个亿万美元作家。
当年她要出版《哈利·波特》时,出版社认为,她的本名乔安娜·罗琳会赶跑大部分小男孩读者,于是便有了这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很长时间以来,女作家都是“地下工作者”。
无法以女性身份上场,个个木兰从军,以躲避成见甚至攻击。
她们中,或许乔治·桑来得最干脆,不仅以男性笔名闻名于世,更穿着男装出入社交场合。
她不再逃避了,而是堂而皇之地表明,自己的能力足以进入这个男性世界。
长久以来,以女性身份写作都是一件遮遮掩掩的事。
如果拿起笔已经这么难,更别提随心所欲地挥毫泼墨会是何等奢侈。
《小妇人》中乔所面对的问题,完全符合当时的现状。
他们“恩赐”她的这根笔,只能用来维持既定的秩序。
如果不能用笔来反抗这种秩序,便只能用行动。
如果用笔创造一个世界在他们看来不成体统,那么成为贤妻良母也非她们所愿。
其实,正是他们让成为“女作家”还是“母亲妻子”成了一道不能两全的单项选择题,而不是她们。
当时的女作家们,不少抱定独身,成婚的也未必幸福。
电影《小妇人》的结尾就暗示,真正的,而非小说里的乔,不会跟任何人结婚,就像作者路易莎一样。
尽管,当劳里迎娶妹妹,乔心碎欲绝;尽管,她在阁楼里向母亲痛哭,孤独折磨着她。
但她不能退后。
从来没有人“坦然”接受无法幸福,但如果拥抱幸福,就要冒着放下笔,放下自己的风险。
这个代价,她们承受不起。
不过是两害取其轻。
3.荒谬的单选题但也因为不甘心地接受痛苦,她们一瞬间的悔意,才成了沉重的质问:为何这个世界,逼得这两者是冲突的?
这太荒谬了。
描写她们的电影,和《小妇人》一样,从来就不会放过这样的瞬间。
简·奥斯汀生平资料极少,但仅凭她和汤姆·勒弗罗伊语焉不详的互相倾慕,便有了《成为简·奥斯汀》,这部半虚构作品。
其中的简,在与汤姆私奔的最后关头放弃了。
成为简·奥斯汀 (2007)8.32007 / 英国 爱尔兰 / 剧情 爱情 传记 / 朱里安·杰拉德 / 安妮·海瑟薇 詹姆斯·麦卡沃伊她总能在作品中计算好谁继承了什么,那些爱情不会难以为继,正因为无需经受贫贱夫妻百事哀。
而她和汤姆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她只怕最后,爱没有了,笔也成了原罪。
现实中,简·奥斯汀真答应过一位富有先生的求婚,尽管只有一夜。
第二天早上她便反悔了。
她没法为爱情结婚,就更不能为财富结婚了。
她是谁啊,是看到生了11个孩子的嫂嫂,就忍不住哀叹“可怜的动物”的人。
写出《弗兰肯斯坦》的玛丽·雪莱结婚了,但病痛、债务、抑郁伴随着她。
她并非无可指摘,但多情的甩手掌柜珀西无疑加剧了她的痛苦。
弗兰肯斯坦8.0[英] 玛丽·雪莱 / 2016 / 译林出版社艾丽·范宁的《玛丽·雪莱》提供了这样一种解读:玛丽笔下,弗兰肯斯坦正是珀西·雪莱的化身,而玛丽,就是被珀西制造出的怪物。
玛丽·雪莱 (2017)6.72017 / 英国 卢森堡 美国 / 剧情 爱情 传记 / 海法·曼苏尔 / 艾丽·范宁 麦茜·威廉姆斯影片里,玛丽把《弗兰肯斯坦》的手稿交给珀西,珀西读完兴奋不已,却只提了一点要求:为什么创造出来的,不能是个天使呢?
他们永远不肯放弃创造无暇天使的幻想。
波伏娃应该够潇洒了。
她终生没有结婚,始终和萨特保持开放式关系。
情人可以许多,性别可以不限,但soulmate只有萨特一个,彼此嵌入对方灵魂中。
她也够通透了,她认出了女性在世界上的真正位置。
轻视藏在不易察觉的细节中,藏在对月经的厌恶,对脂粉的追求,对神话中女性的圣洁化中。
但在《花神咖啡馆的情人们》中,她明明清楚女人,清楚自己,是“被后天塑造”的,但仍然摆脱不了对萨特女伴的嫉妒。
花神咖啡馆的情人们 (2006)7.42006 / 法国 / 剧情 传记 / 伊兰·迪朗·科昂 / 安娜·穆格拉利斯 洛兰特·道驰甚至于,在情人奥尔格伦要求同她结婚时,她动摇了:“我渴求他的欲望,即使那是个陷阱。
我一生只冲动这么一次,在我的年纪,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说出这话的,可不是别人啊,是刚刚写出《第二性》的波伏娃,是抨击了男权秩序的波伏娃,是心知肚明那点甜美,要付出更多代价的波伏娃。
第二性8.7[法] 西蒙娜·德·波伏娃 / 2004 / 中国书籍出版社她不愚昧,也不软弱,她只是太孤独了。
当然,最后波伏娃仍是同萨特一起,写了一辈子。
但据说,临死时,她的手上还戴着奥尔格伦送的戒指。
为什么在写作与美满爱情中,只能选择一个?
为什么在职业与妻母中,只能选择一个?
什么时候,她们才能不必畏惧婚姻消磨了自己?
结尾.当然,这个世界已经好了太多,虽然可能只是过去太糟糕。
奥斯汀、路易莎们,还在写女子终将得到美满归宿的故事。
波伏娃,已经在深入审视,现有的婚姻秩序,是如何拖累了两性。
还有法拉奇,揣着写小说的心,不情不愿当了记者,说卡扎菲的政治宣言太没有分量,“可以放到我的粉扑里”;诱使基辛格夸夸其谈,让他后悔接受了这档采访。
她写出的小说,《好莱坞的七宗罪》、《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男人》,议题远超出婚姻与爱情,更多关于社会、政治、生命。
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8.3[意] 奥里亚娜·法拉奇 / 2010 / 上海三联书店
男人8.9[意] 奥里亚娜·法拉奇 奥莉娅娜·法拉奇 / 2011 / 上海三联书店女性的思想同样复杂多样。
女性作者,可以写女性,也可以写世界。
同一个王安忆,写《小鲍庄》时先锋、冷冽,写《长恨歌》时,在社会光景之外,也缠缠绵绵、鸳鸯蝴蝶。
但在女权主义被严重污名化的今天,我们也没有把握究竟还要多久,从业者和获奖者才能男女平分秋色;还要多久,媒体才不必再报道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又双叒叕”没有女性,“乔们”不必在笔和婚约中择其一。
不过,今年的奥斯卡倒是有另一桩轶事。
恋人格蕾塔和诺亚·鲍姆巴赫的导演作品,都入围了最佳电影,一个是抱定独身的《小妇人》,另一个是撕扯着离婚的《婚姻故事》。
婚姻故事 (2019)8.52019 / 英国 美国 / 剧情 爱情 / 诺亚·鲍姆巴赫 / 斯嘉丽·约翰逊 亚当·德赖弗明明是和和美美的一对情侣,不管男性创作者还是女性创作者,却都在讨论脱离爱情关系后的自我成长。
不知为何,很喜欢这种设定。
何必又要被任何身份束缚了笔呢?
去写吧,去创造吧,无论男女,无论年龄,无论性向,谁都不该放弃表达的权利。
握住笔,便早晚会有回响,有共振,有余音。
文章原载于「Vistopia」公众号 《缺席奥斯卡的“疯”女人们》,作者:宇文北 转载请联系
作为一个对讲故事非常好奇的观众,我看电影的一大爱好是喜欢看不同版本的同一个故事,大家都是开局一只鸡,谁能做出满汉全席……中的鸡,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正好今年《小妇人》提名了奥斯卡,原著和几部片子都很好找,就趁热都看了一遍:原著
小妇人8.4(美)路易莎・梅・奥尔科特 / 2004 / 译林出版社1949影版
小妇人 (1949)8.31949 / 美国 / 剧情 爱情 家庭 / 茂文·勒鲁瓦 / 琼·阿利森 彼特·劳福德1994影版
小妇人 (1994)8.51994 / 美国 加拿大 / 剧情 爱情 家庭 / 吉莉安·阿姆斯特朗 / 薇诺娜·瑞德 加布里埃尔·伯恩2017BBC英剧版
小妇人 (2017)8.12017 / 英国 / 剧情 / 凡妮莎·卡斯威尔 / 玛雅·霍克 凯瑟琳·纽顿2019影版
小妇人 (2019)8.02019 / 美国 / 剧情 爱情 / 格蕾塔·葛韦格 / 西尔莎·罗南 艾玛·沃森顺便写在这里,过一把指指点点外行当评委的嘴炮瘾。
原著:诚实地说,可能是因为我看的时候已经太超龄,所以对原著喜欢不起来,说教的内容实在是没必要的多,读着读着简直像在看华盛顿砍樱桃树,故事和人物都是细枝末节,作者就是为了教育人,从这个角度出发,因为所有的影视剧版本都很自然地砍了没必要的口说大道理,用行为来代替,每一部在我看来都比原著更优秀。
那么,我们就开始大比拼,拉出每个版本的各个角色来港一下:FBI warning:剧透警告!
Jo老二Jo,作者的化身,奔放开朗,男孩子气,有叛逆精神,最合现代人的脾胃,小时候看动画《若草四姐妹》的时候,我是确凿无误最喜欢Jo的,但现在长大了又觉得Jo未免是有点咄咄逼人,脾气不好,不懂得体谅宽容别人,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种选择是对的,一提起就会引起论战的女权问题我也忍不住提一嘴,long time ago,女权常说女孩子要工作,不要被婚姻束缚,现在更开明的说法是女孩子应该有同样选择的权利,喜欢工作的可以不受歧视地工作,喜欢婚姻生活也当然应该大胆结婚,所以Jo若有若无地干涉别人的选择,在当年激进大胆,现在看又有点落后于时代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对,我说话转折是这么多的】,在那个时候,能那么坚持做自己非常了不起,不服自己不喜欢的March姑婆的管教,也不接受亲切的姐姐的约束,最难得的是,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孩示爱也要拒绝掉,Jo对Laurie不说是爱情,至少好感是有的,可这些都不能绑住她。
回头看,如果四姐妹要我选一个当,我肯定还是要当Jo。
四个版本的Jo分别是1949【琼·阿利森】、1994【薇诺娜·瑞德】、2017【玛雅·霍克】、2019【西尔莎·罗南】。
1949-1994-2017-2019选角上无一失手,大家都很合适,演技可能玛雅霍克流于表面了一点。
追逐写作理想,无条件是2019最佳,写作、失落、争论、跟出版商交涉,都花了笔墨。
和Laurie的关系上,1949是最纯洁兄妹情,虽然有演到Laurie持之以恒在追求,但Jo每次都拒绝得干净利落,最后对Amy和Laurie的祝福最开心没有苦楚;1994薇诺娜也接受良好,跟Laurie连单独谈话都没有,贝尔叔闪亮登场“我给你介绍一人”,哒哒!
老婆Amy现身,跟Jo拥抱,Jo只是惊讶,完全没有伤心;2017英剧版,Laurie一直在追,Jo一直知道,告白前俩人就亲过,后面还演出了以为Beth喜欢Laurie所以自己逃去纽约成全两人的剧情,误解Beth喜欢Laurie这段书里也有,但远没这么狗血,只是Jo给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的Laurie拉郎配,甚至还想了虽然Beth不喜欢Laurie,但还可以把Amy留给他,剧里前面铺了这么多,再这么演就串味儿了,最后Laurie单独跟Jo谈话说自己跟Amy好了,咱哥俩儿还能不能跟以前一样,Jo说了四版最狠的话——not quite,which is 有点儿过了,毕竟无论原著还是任何版本Jo都清楚明白地说了自己不爱Laurie,那人家结婚了还怨妇个什么劲儿呢;2019版在“现在如果他再次求婚我会答应”的常规剧情外,还加了一段Jo主动给L写信的内容,显得更加遗憾和受打击,跟Laurie、Amy拥抱的时候,几乎是强颜欢笑,但还是大方说了我们会一辈子做朋友。
跟德国教授的关系,坦白说,都讲得不太多,硬说水到渠成的话,是1994版,虽然这版教授最老,也不好看,但确实有soulmate的那个意思吧,一起去看的歌剧台词也是在说【发誓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公主,终于发现爱是一种命运】,明示暗示到位了。
Amy老四Amy,臭美、贪吃、自私,烧掉姐姐的手稿,抢了姐姐去欧洲的机会,最后还嫁给了第一男主,大家的Laurie,在这个没有坏人的故事里面,其实已经是被推到前台的反面角色了,历来不招人喜欢,可实际Amy又真不是什么坏人,四姐妹温馨故事,看到最后恨一个恨得牙痒痒,也不大合适吧,所以怎么拿捏这个分寸,让这个有小毛病的角色能被大家接受,是每个版本的挑战。
而我这个人,偏爱Amy和Laurie这种CP,就是前期没什么交流,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事儿,没人觉得他俩可能是一对,突然契机降临,如蒙神谕,金风玉露一相逢,那么妥帖合适,在跟别人嬉戏玩耍的时候,不知道坐在八米外的这个人才是厮守终生的人,就很红绳月老宿命论,所以我每个版本都很注意了这俩的感情戏怎么写。
这里插播一条资讯,关于Laurie到最后是不是还是爱Jo,跟Amy在一起只是退而求其次,本人向庭上呈上重要证据:原著中,Laurie跟Jo坦白的时候说“我不会停止对你的爱,但那种爱已经变了,Amy和你在我心中换了位置”“我确信旧的爱完全消失了,才开始了新的爱,因此我能够坦率地与作为妹妹的Jo和作为妻子的Amy交心”,相信法官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插播结束。
四个版本的Amy分别是1949【伊丽莎白·泰勒】、1994【克斯汀·邓斯特】与【萨曼莎·玛西丝】、2017【凯瑟琳·纽顿】、2019【弗洛伦斯·皮尤】。
1949-1994(童年)-1994(长大)-2017-20191949版的Amy,跟Beth换了位置,是老三,伊丽莎白泰勒特别美,特别甜,前半段扮幼稚略怪,但看上去只是傻乎乎的,算不上坏,后面从要去欧洲开始一秒成熟洗白,是四个版本中唯一一个跟Jo说“我真希望去欧洲的是你”表达了歉疚的,跟Laurie没铺垫,没讲怎么搞在一起的,直接是Meg给Jo捎了个信儿,戏份少。
1994版,Amy老四,用了两个不同的演员分别演小时候和长大后的Amy,因为是当时只有12岁的邓斯特演童年Amy,所以这版的小Amy臭美、撒娇最不违和,烧姐姐书稿,看一眼是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观众也不得不原谅了。
跟Laurie的戏从小在铺,圣诞聚会上,Laurie全程揽着Amy,十足养成系,Beth猩红热Amy要被送去姑婆家的马车上,Laurie哄她自己会每天去看她,还安慰怕死的Amy说“我答应在你死之前会来吻你”,后面跟Amy告白重提了“我记得我答应过你在你死前要吻你”,虽然紧接着说“我一直知道我要成为March家族的一员”非常煞风景,好在写信说“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家庭”,算是找补了回来。
童养媳2017版,Amy老四,也不知道是剧情还是演的问题,这次是实打实的讨人厌,Beth得猩红热死去活来的,Amy还在March姑婆家里搜罗老太太宝物,玩得不亦乐乎,到最后给人感觉也没长大,还是那么任性,虽然Laurie在Beth去世后安慰Amy,又像小时候那样说了“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也是最仿原著的含蓄告白,说什么我们要在同一段旅程之类的,但这俩还是怎么看怎么狗男女,洗白作战大失败!
2019版,Amy看上去像比Beth大【实际皮尤也确实比Beth演员大】,但在阁楼报社活动中,四人一周操行点评的顺序还是:Meg-Jo-Beth-Amy,所以猜测设定还是Amy最小,之前Amy的洗白套路都是岁数小不懂事,只有这一版演出了新意,Amy只是更务实,懂得自己要为家族承担责任,婚姻是个经济问题的冷酷演讲,我要是Laurie也要立刻刮目相看,后面也是在Laurie并没有什么承诺的情况下,拒绝了比Laurie还有钱的Fred的求婚,且没有拿这件事道德绑架Laurie,真是个好姑娘。
在这版中,Laurie和Jo玩闹更多,玩伴成分更大,仔细看会发现根本没什么正经对话,反而跟Amy才是交心、戳肺管子,恋爱过程反正是最说服我了,这里,身为CP粉,指出几点2019版的细节:1. Laurie从Jo给了他戒指之后,一直戴在左手上,得知Beth去世,陪穿着黑衣的Amy从欧洲回国,主动吻Amy的时候,可以看到左手戒指已经脱下来了。
左手没有戒指2. 后期Laurie已经表现得和书里一样老婆奴了,听Amy话赶紧叫马车帮忙追教授,最后大庭院的背景里赶紧抱孩子。
3. Laurie跟Jo说“只有你叫我Teddy”“那Amy叫你什么”“My Lord”(羞涩笑),妈的,甜到锤墙。
Meg大姐Meg,贤惠温柔,有点虚荣,各版都着墨不多,重要的戏份一个是去参加有钱人家舞会,昏了头,被打扮得花里胡哨,让Laurie瞧不起,一个是March姑婆警告Meg不要嫁给穷人时,出言顶撞,维护John,显示不爱财。
四个版本的Meg分别是1949【珍妮特·利】、1994【翠尼·阿瓦拉多】、2017【薇拉·菲茨杰拉德】、2019【艾玛·沃森】。
1949-1994-2017-2019Meg应该是四姐妹中最美的,起码在Amy没长大前,各版选得都很漂亮,艾玛沃森可能差点大姐姐的气质。
1949删掉了虚荣舞会,大姐从头到尾伟光正。
1994、2017标配虚荣舞会+驳斥姑婆,无功无过,也没什么记忆点。
2019版,虽然大家都嫌弃艾玛沃森演得不好,但我觉得剧情设计上对Meg的塑造是有加分的,小时候穿轻纱飘舞的粉裙子去参加一场舞会就觉得此生无憾,长大了还是要面对贫穷的现实和对金钱的欲望,哪有那么多的快乐。
Beth老三Beth,善良害羞,得病早夭,跟劳伦斯家老爷子的忘年交、跟Jo的姐妹情是重点。
四个版本的Beth分别是1949【玛格丽特·奥布赖恩】、1994【克莱尔·丹妮丝】、2017【安妮斯·埃尔维】、2019【伊莱扎·斯坎伦】。
1949-1994-2017-20191949跟Amy顺序颠倒,是老四,就可爱害羞小孩子,没什么好说的。
1994演得最娴静端庄。
2017版因为是剧版,时间更充裕,提了一点跟Frank的友谊,还有对Laurie健康的向往,让Jo误以为是喜欢Laurie。
2019版加了很多对Jo写作的鼓励,最通达、善解人意。
Laurie书里面的Laurie,大体是进退有据的绅士,花花公子都是功能性的期间限定,相当无聊。
我是觉得那些无拘无束、亲密无间的打闹,才是Laurie在四姐妹心中,在观众心中无可替代的原因,才是青梅竹马四个字的正确写法。
四个版本的Laurie分别是1949【彼特·劳福德】、1994【克里斯蒂安·贝尔】、2017【乔纳·豪尔-金】、2019【蒂莫西·柴勒梅德】。
1949-1994-2017-20191949太国字脸了,浑身透着正直,怎么也觉得亲切不起来。
1994贝尔叔,英俊那是没话说,演技更是没话说,演你们一个小言情片,大材小用!
前期活泼生动,后面去欧洲蓄须扮颓废,是四版中最像每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重逢Amy时,惊喜和这个人又熟悉又陌生的紧张感全都有,跟女伴们调笑着走过来,看到Amy,定住,整理衣服,丢掉雪茄,走上来交谈,看着Amy走远,定住,远望,一气呵成,细节丰富。
没能跟这么好的Laurie在一起,没法不替Jo肉痛。
2017版,忧郁、呆,没在一块就没在一块吧。
2019版,甜茶又是我爱,最像玩伴少年,这笑容少女们是应该记一辈子,前面大家一起阁楼演戏,海边玩闹,是瞧着最舒服的,可惜长大后的放浪显得有点中二。
不过因为跟Amy的感情戏大好,我大大加分。
Bhaer德国教授,毕竟也是最后跟Jo走在一起的人,也都露个脸。
四个版本的Bhaer分别是1949【罗萨诺·布拉齐】、1994【加布里埃尔·伯恩】、2017【马克·斯坦利】、2019【路易·加瑞尔】。
1949-1994-2017-2019废话不说,只有2019路易英俊年轻,可以勉强抚慰失去Laurie的心痛。
别的角色,就不再分开说,夸一下2017版March姑婆是用了马普尔小姐的演员,很棒,同时也批评一下2017版爹妈演员都看着神经质兮兮的,总怀疑有什么暗黑家族秘密。
总的来说,我心中2019>1994>1949>2017。
如果想看正常顺序的温馨成长故事,1994是最合适的。
论电影技巧、余韵悠长,绝对是2019更胜一筹:剧情取舍,那些冷暖色调过去现在的对比,剪辑时的巧思。
我们来看一眼四个版本的最后一幕:1949和1994都是停留在Jo和教授伞下定情。
2017是所有人在李园的草地上嬉戏,“事情不会完美,但也可以刚刚好”2019版,先是故意不说清的跟教授最后的关系,然后《小妇人》这本书开始制作,Jo回想起小时候四个女孩一起开心玩耍,这个镜头是我心头的重锤,想来可能也是促成看完原著和这么多版本的原因。
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去了,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有的人会死亡,有的人会离开,即便每个人相亲相爱的心不变,那个时刻也不能再找回,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去了。
《我的天才女友》里,那不勒斯贫民区的女孩莉拉和莱农,用从社区恶霸那得来的一笔珍贵的钱买了一本《小妇人》。
两个女孩相拥着坐在天井花园的石椅上,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暴力正在上演,而她们一遍又一遍地大声朗读着《小妇人》,一直读到书脊脱落。
这本由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在1868年出版的作品,比《汤姆·索耶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都问世得早。
在这些代表着冒险精神的男孩文学形象出现之前,路易莎·梅就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温暖笔触,为女孩们编织出了一个属于她们的圣诞限定故事,也为文学史贡献出March一家这样影响深远的女性群像。
《小妇人》是一个不复杂的故事,它关于温馨的家庭生活,关于成长的喜悦和遗憾,关于互相争斗又亲密无间的姐妹,也关于平淡又无常的命运本身,用一群极具代入感的角色,教会了许多女孩如何应对身为女性的身份认同困境。
但或许最重要的是,《小妇人》创作出了Jo,这个叛逆而独立的女作家形象成为了无数女孩创作梦想的起点,激励了从波伏娃到埃琳娜·费兰特,从J. K. 罗琳到帕蒂·史密斯的一众女性作者。
这部家喻户晓的文学经典,在它成书后的一个多世纪里被数次搬上大小银幕。
最早的一版影视改编是一部已经丢失了的默片,而在那之后,《小妇人》曾被改编为1933年、49年、94年的几部电影版,较为冷门的几部电视迷你剧和一部日本动画。
书中经典的少男少女角色们,经历了一代代大明星的演绎,(包括凯瑟琳·赫本,伊丽莎白·泰勒,薇诺娜·瑞德,克里斯蒂安·贝尔,...),也在不同年代的观众心中形成了某种固定而亲切的面貌。
格蕾塔·葛韦格要翻拍《小妇人》的消息传出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解。
一方面,《小妇人》从头到脚都不太像葛韦格的风格。
葛韦格作为演员的银幕形象是有趣文艺有点笨拙的现代纽约女,与19世纪马萨诸萨州的乡下姑娘们似乎毫无共同之处,而她的导演处女作《伯德小姐》是如此私人而富有原创力,也让人不解她为何要去改编一部出自他人之手的经典作品。
另一方面,《小妇人》的影视改编已经有如此多版珠玉在前,尤其是另一位女导演吉莉安·阿姆斯特朗指导的94版《小妇人》,是一部各方面都质量上乘的公认佳作。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必要大费周章,去重新再拍一版吗?
葛韦格在圣诞节交出的这份答卷,完美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些与前作不同的大胆改编和跳出原著的重新解读,都是新版《小妇人》存在必要性的证明,也是为什么每个年代都需要自己的《小妇人》的原因。
1 大胆而残酷的非线性叙事非线性的叙事结构,是新版《小妇人》与原著和前作相比最大最明显的不同。
读者们熟悉的《小妇人》是分为上下两部出版的,按时间顺序讲述March家的女儿们从女孩长为少女最后嫁为人妇,而新版的《小妇人》干脆利落地打破了这种线性叙事,直接将观众们拉入一个较为灰暗的成人世界,再通过闪回,在七年前姐妹们温暖的少女时代和七年后充满困境的现实间来回穿梭。
所以新版《小妇人》一开始,观众便看到Jo孤身在纽约写作养家,Meg是生活紧巴的家庭主妇,Amy在巴黎学画,而Beth健康状况堪忧。
故事在这种残酷现实下陡然拉回七年前的圣诞节(也就是小说开始的节点),那时所有的欢闹,所有幼稚的朝气和相聚的温馨都就此笼罩上了一层令人心碎的悲剧色彩,成为了一种回望和缅怀。
接下来并行的两条时间线,一直在不断地提醒观众,他们所观看的美好都已经逝去。
七年前的Laurie像是March家第五个姐妹,大家一起在阁楼亲热地演着闹剧,但观众知道现实里Laurie早已变成一个颓废疏离的背影。
七年前满载欢乐回忆的海滩,一转眼变得冷寂萧瑟,只剩Jo和病重的Beth倚靠着等待命运降临。
这种预知的视角是相当无情的。
当七年前的女孩们梦想着宏大的未来,以为她们能做成任何事成为任何人,以为家人将在一起永远不会散,而七年后的她们和观众都知道那些绮梦早已成为不可能。
事实上,在七年后这条时间线上,March家四姐妹再也没有聚齐过。
在观看遵循主角们成长路径的其他改编版本时,观众们体验到的是属于当下最纯粹的情感,而新版《小妇人》带来的却是一种双重时空下,更为复杂甚至更矛盾的情绪体验。
对于不熟悉《小妇人》剧情,不知道角色们结局的观众们来说,新版《小妇人》与原著相比可以说成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一代又一代的书粉们看着Jo和Laurie一起成长,才会对他们没能走到一起而意难平,但如果是对于第一次看《小妇人》的新观众,非线性叙事让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了Laurie被Jo拒绝这个事实,而预先知道一段关系的结局,可能会彻底地影响他们看待这段关系的方式。
这种完全被重塑的叙事体验是非常新奇的,新观众们完全被葛韦格操控,而在这部《小妇人》后,Amy和Laurie的CP粉可能会迅速增多。
非线性叙事也为更风格化更有趣味的剪辑增添了可能。
四姐妹的出场方式是顺滑地交织在一起的,Jo口头提到Amy的时候将视角交给了人在巴黎的她,而当Meg在自己的小家门廊前坐下远望,镜头顺着她的视线移到了老屋中的Beth。
而最有记忆点的平行剪辑是Beth在两条时间线上的两次病重,用相匹配的镜头将观众和Jo的期待值都拉到最大,然后迎来最令人心碎的一次落空。
然而,非线性叙事虽然有以上明显的优点,却不能说是一个完美的选择。
因为是同一群演员出演的缘故,两条时间线间的紧密剪切有时也会让人感到迷失,一下不知道现在看到的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
为了最好地将两条时间线进行准确区分,避免观众产生混淆,《小妇人》做出了三方面的努力。
七年前的色调温暖,而七年后偏冷,在视觉上很易分辨;当下时间线多用dolly,镜头更稳,较少特写,而过去时间线则用斯坦尼康营造出一种舞蹈般的轻盈感;而两条线上人物也都留着不同的发型,让观众能迅速通过明显的发型变化做出时间线的判断。
然而,尽管有这三方面的保险,这种时间线的跳跃还是有一定风险。
最明显的困扰出现在Amy身上,Amy作为家中最小的妹妹,年龄跨度从七年前时间线时的十二三岁到二十岁。
之前的版本中Amy的年龄处理一直是个问题,49版的Amy由伊丽莎白·泰勒出演,为了匹配当时演员的年龄,不得不将Amy和Beth在家中的顺序互换;而94年的《小妇人》,选择由正当年纪的柯尔斯滕·邓斯特扮演十二岁的Amy,用不同的两位演员来营造出银幕上角色的成长和时间的流逝。
在新版的《小妇人》中,扮演Amy的弗洛伦斯·皮尤虽然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演员,她略显成熟的长相和有特色的沙哑嗓音却不足以完全说服观众她在出演一位小女孩,导致部分少女Amy的镜头可能让人产生时空上的误判。
另一段可能出现混淆的剧情出现在结尾部分,从沙发上惊醒的Jo看到了Laurie,此时的她像七年前一样披散着长发。
在Laurie开口前,观众很可能一时分不清这是他们关系的哪个阶段。
当然,这种处理很可能是故意营造出一种梦中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混沌感,是对观众的小小捉弄,但不得不说此举剥夺了观众赖以判断的标准,一定程度上会让观众感到非常不安全。
不过说到底,葛韦格大概是不怕观众感到不安全的。
这种稍显复杂的叙事结构,本身就是在要求观众们往舒适圈外小小踏一步,在观影的时候像侦探一样投入更多精力,去捕捉银幕上的色彩与摄影机运动,美术与服化道中的一切细节。
这种改编方式究竟是值得鼓励的创新还是画蛇添足的炫技,对有着不同观影体验的观众来讲是见仁见智的,但这种与所有前人都不同的新颖尝试,真正将原著小说打碎又拼接成了一个只有电影媒介才能完美呈现的故事,这足够成为这部作品存在必要性的最大原因。
2 “盗梦空间”式的结局新版《小妇人》有着一个在观众中造成了巨大分歧的结局,这是之前的大部分名著改编影视作品都不曾有的情况。
Slate杂志更是直接称这个结局为“一个盗梦空间风格的结局”,正如当初《盗梦空间》的影迷对于陀螺是否停住各执一词,《小妇人》的观众们也对Jo最终是否真的跟Bhaer教授在一起产生了不同意见。
在细细回想结尾的段落之后,我倾向于认为这版《小妇人》最后Jo并没有和教授在一起。
Jo前去火车站追教授的浪漫桥段,是与Jo和出版商的对话交叉剪辑在一起的。
Jo明确地向出版商表示她不想笔下的主角结婚,而出版商却略带强硬地告诉她,现在出书要想能赚钱,故事里的女主角最后必须要么结婚要么去死。
在这样的对话情境下,才有了Jo雨夜追男伞下接吻的浪漫戏码,而在这个吻之后,立马接的是出版商一句心满意足的“很浪漫,我喜欢”,甚至兴致勃勃地表示这章可以就叫“Under the Umbrella”。
这样的处理似乎强烈暗示着,Jo和教授的爱情故事不过是Jo顺应出版商的要求带着戏谑讲述的虚构情节。
这样的结局,是对原著结局的大胆颠覆,但或许却真正贴近作者路易莎·梅心中为Jo设想的结局。
路易莎·梅曾在日记中写到,她的Jo应当是终身未婚,精神富足,而最终书里Jo嫁给教授的结局,是路易莎·梅向读者和书商妥协的结果,因为正如出版商所说,那个时代女主角不嫁人的书可卖不出去。
《小妇人》原著里并没有Jo和书商讨价还价的情节,而葛韦格加上的这段协商对话戏,像是最终顺应了作者本人内心的希望,给了路易莎·梅她想要的那个结局。
这种隔空喊话式的创作不能说不浪漫,而葛韦格不光大刀阔斧改了Jo的结局,还不忘用这段对话和一场非常Cliche的爱情喜剧桥段,来对路易莎·梅在那个时代经受的让步和妥协调侃一番。
当然,《小妇人》的结局作为一个开放式结局,另一种解释也完全站得住脚,那就是Jo真的和教授在一起了。
如果浪漫不重要的话,葛韦格也不会把原著里那个相貌平平不拘小节的中年德国教授换成路易·加瑞尔了,而Jo不局限于刻板的独立女性印象地大胆追求真爱,抛弃自我封闭的孤独,也是另一种很珍贵的鼓舞。
不过,不管你赞同哪一种解读,或许葛韦格这个模棱两可的结局,传答的是这样一个信息:Jo和教授有没有在一起,真的重要吗?不管Jo和教授之间发生的是真实的浪漫还是虚构的调侃,《小妇人》最终定格在Jo捧起自己的作品上。
她作为作者的身份,作为女性对自己人生书写的权力,在这个结局里得到了肯定和奖赏,这就是新版《小妇人》所提供的真正happy ending。
不是一场浪漫婚礼,而是一本自己书写的作品,这本身就是对当时那个妥协下写就的结局最大的反抗。
3 金钱,野心,和终获正名的Amy March小时候读《小妇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Jo卖掉秀发换钱,让我第一次知道了头发可以卖钱这个并不算太有用的知识。
新版《小妇人》电影,相较之前的版本,进一步强调了March一家生活中的经济要素,几乎每位女人都在不同程度地为钱苦恼着,Jo拼命写作养家,Meg精打细算持家,而Amy为了家庭未来的经济状况(也一定程度为了自己)一心想嫁入豪门。
在家中父权形象长期缺位的时候(更别说这位父亲还是看上去不太靠得住的Saul Goodman),March家这群独立而坚强的小妇人们不得不承担起经济责任。
而取代父亲养家的位置,像所谓男人一样投身于金钱与权力的游戏,用创造、劳作甚至卖掉长发这一女性特征来换取财富,本身就是一种非常赋能的行为,在家庭的职能分配上消除了由男人来提供面包这样的性别固化。
所以,《小妇人》中的女人们才毫不避讳地谈论金钱,谈论贫穷,和与之相关的野心。
女性去“赤裸裸”地谈论金钱渴望财富,似乎总被人贴上现实的标签,而当她们有所野心有所抱负,又经常会受到打压。
但在《小妇人》里,葛韦格却似乎是在笑着赞美这种外放张扬的野心,这种有明确目标的“现实”。
Jo和出版商讨价还价的时候,带着一种不让步的骄傲,她会大大方方地开出自己的价码,也会很自信地放话:“没有人会忘记Jo March”。
而这版《小妇人》做的最出彩的地方,是重新塑造了Amy March。
Amy长期以来一直是《小妇人》中最不受人喜欢的角色。
在Jo追求艺术理想时,一心想嫁给有钱人的Amy显得如此势利,如此不单纯。
然而,新版《小妇人》却给了Amy自我申辩的机会。
Amy冷静而客观的发言中有两层意思:这个社会让女性除了嫁给有钱人外别无选择,而我不为我选择了这条路羞耻。
Amy生活的时代,女性除了成为艺术家,似乎就只能通过婚姻来获取经济上的有限自由。
Amy不是没有艺术抱负的,但她并不是Jo那样的天才,在意识到自己成为不了最好之后,就只剩嫁人才能给自己家人更好的生活。
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Amy面临的困境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女性在男权社会的金钱游戏里面临着系统性的不公平,而社会却仍在嘲笑一些有野心有抱负,目标明确为自己努力争取的女性太现实太强势,不知道收敛。
《小妇人》通过为Amy正名,来告诉那些不喜欢Amy的观众们:当规则出问题的时候,应当去怪罪游戏,而不是怪罪玩家。
更别说这个玩家,在这个烂透了的游戏里,没有更好的选择。
4 多种面貌的女性力量:打破爱与自由的对立虽然Jo的结局部分狠狠驳斥了“女性就该结婚/女性就在乎爱情”这种偏见,但新版《小妇人》在赞许Jo的自由灵魂的同时,也用同样的温柔描绘了女性力量的其他形式。
在Meg嫁给她深爱的John之前,她认真而坚定地对Jo说:“虽然我的梦想和你的不一样,但不代表我的梦想不重要”。
古往今来,有许多女孩读《小妇人》时都能在其中一个March家姐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但当Jo作为先锋女性和绝对主角时,似乎做投身爱情的Meg或者心系家庭的Beth都显得不够正确,不够独立不够酷。
但新版《小妇人》做到了给Meg和Beth更为鲜明的刻画的同时,更是像赞颂Jo的艺术理想一样去赞颂Meg和Beth对爱和亲情的追求。
真正有力量的女性形象,绝不是一块一维、单面的人形立牌,不是一种有固定条框的刻板印象,而值得女孩们学习和向往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只有醉心事业追求独立这么一种。
Jo这样的女性固然好,但真正的女性自由,不是所有女孩都活成一种面貌,而是所有女孩都有选择,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Meg遇到珍贵爱人,那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受苦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而Beth珍视家庭生活,那和父母一起生活也很好。
追求爱情和追求自由之间不再有孰高孰低的对立关系,新版《小妇人》做到的,是告诉那些在Meg和Beth身上找到认同的女孩们,她们的选择值得同等的鼓励和尊重。
而就连成为独立女性形象代表的Jo本身,在这部影片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变化。
《小妇人》没有把Jo局限在一个定好型的模子里,规定她作为独立女性就必须坚定选择自由而放弃爱情,Jo可以向往浪漫,也可以在某个时刻感到孤独显露脆弱。
这也是为什么《小妇人》让我久违地感觉到女性角色们被真正当做了人,而不只是宣扬价值观的空洞符号。
《小妇人》没有去鼓吹什么women can do anything,(说的就是你《霹雳娇娃》),没有去夸大女性的能力和力量,这些小妇人们比起无所不能的女英雄们,是真正的“小”妇人。
但这些女孩们,她们之间不同的心思都被尊重,而她们每个人,都被允许去自由地成长和变化,去用自己的选择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
在这个影视作品中女权泛滥却大多言之无物的时代,这种表达有一种回归本真但鼓舞人心的力量。
除开以上的四个主要原因,新版《小妇人》还有无数存在的理由。
梦幻卡司、养眼的舞会场景、不过分华丽但仍让人赏心悦目的服装、充满生活气息的美术设计、被合理化的Amy & Laurie感情线......或许对于《小妇人》的粉丝们来说,再多的改编也不会嫌多。
《小妇人》故事里呈现的那种饱满而热烈的情感是如此难得一见,March姐妹们拥抱在一起滚作一团迸发出的那种最具朝气也最温暖的能量,在任何时代都无比珍贵。
《小妇人》里这群形象各异但都可亲可爱的女人们,也将继续鼓励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去追求所爱,然后拥抱生活。
就像莉拉和莱农,翻开这本珍贵的书,念出那无数女孩读过的第一句话:“没有礼物圣诞节怎么过?
”
标题出自《老友记》里Joey的台词
和我反应一模一样哈哈哈哈电影改编自世界名著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小妇人》,由荣获奥斯卡两次最佳导演提名的格雷塔.葛伟格执导,讲述了南北战争时期马奇一家四姐妹的故事。
导演用细腻又有新意的叙事手法,为这部经典文学名作带来了当代女性的独立色彩。
四姐妹马奇一家四姐妹有大姐梅格(艾玛•沃森饰)、二姐乔(西尔莎·罗南饰)、三妹(伊莱扎•斯坎伦饰)和小妹艾米(弗洛伦斯·皮尤饰)。
她们是四个不同类型的女生,梅格美丽娴雅却有点爱慕虚荣,乔聪明独立但脾气急躁,贝丝善良无私但十分腼腆,艾美直爽利落却有点小自私,她们都不完美,但就是这些不完美让观众更容易喜欢她们。
这是一部温馨的电影,同时也是部安全的电影。
名著改编电影往往四平八稳,而不断翻拍的经典更容易变成那种为了冲奖而拍摄的奥斯卡系电影。
然而这版《小妇人》凭借优秀的改编给我带来了惊喜。
熟悉原著的都知道《小妇人》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童年和成年,童年部分主要是四姐妹的嬉笑打闹,成年部分主要是贝丝的去世和乔、艾米和劳里的爱情纠葛。
格蕾塔•葛韦格采用了非线性叙事,暖色调的回忆和冷色调的现实互文,用一悲一喜的平行剪辑带领观众穿越时空,更深刻得感受这个家庭的悲欢离合。
电影最好的改编是强化了乔的写作线,塑造了一个独立自主、让人钦佩的女性形象。
乔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但是每当创作欲发作时,就全身心地投了进去。
全片稿子有两次被烧毁, 一次是艾米的任性; 一次是乔主动写给贝丝的信。
当第二次烧毁后乔开始了新的创作,死亡带来了新生,死神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用文字复活你。
最终乔用自己的名字出版了小说,那时的她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我了。
乔、艾米和劳里的爱情是电影最扣人心弦的“钩子”。
蒂莫西·柴勒梅德饰演的劳里是个有钱人家的大男孩,也可以看作马奇家的第五个孩子,女性化的名字laurie 在拉丁文中是“月桂树”的意思,象征着荣耀和理想。
从小缺爱的劳里想融入马奇大家庭,他在被乔拒绝后在异国遇见了艾米,最终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艾米如果有个票选的话,艾米很可能是四姐妹里最不讨喜的一个,原著中描绘她是差不多被大伙儿宠坏的女孩,都把她当成宝贝,她的虚荣和自私也在迅速膨胀。
渴望进入“上流社会”是艾米的一个癖好,尽管她并不清楚到底什么是“上流”。
艾米和乔有许多相似点,她们都有才华有抱负,不同在于乔认为写作不传达重要性,而是反映重要性,而艾米不这么认为,她说写下那些事会让它们变得更加重要。
乔把劳里当做最好的朋友,她追求心灵上的自由。
她不想姐姐出嫁,会问“为什么爱情是一切呢”,实际上她是最努力想留住童年的人。
童年终究是要结束的,就像那封撕碎扔进河里的信,带来眼泪的同时也获得了成长。
木心先生谈爱情时说: “爱了一个人,没有机会表白,后来决计绝念。
再后来,消息时有所闻,偶尔也见面——幸亏那时未曾说出口,幸亏究竟不能算真的爱上。
又爱了另一个人,表白的机会不少,想想,懒下来,懒成朋友,至今还朋友着——光阴荏苒,在电话里有说有笑,心中兀自庆幸,还好……否则苦了。
”爱情对一部分人来说,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事情,When Summer is gone, Autumn is here.(出自《和莎莫的500天》)。
梅格《小妇人》不是高喊女人要独立,男人靠不住的“伪女权”电影,它宣扬的是女性的自由。
梅格仿佛是古典小说里的传统女性,她希望相夫教子,这是她的个人选择,作者也表达了自己对这种爱情的尊重——她们可以安全地摆脱世间的躁动与狂热,在那些依恋她们的幼儿稚女身上找到忠诚的爱,无惧悲痛、贫困与老龄;她们和一个忠实的朋友携手并进,同甘共苦。
贝丝与乔贝丝代表了那些文静的女孩子,她们内心坚信着:爱必消除恐惧,感激能征服傲慢。
电影拍出了原著中我最喜欢的一幕:贝丝的逝世。
贝丝的生命如潮水般慢慢流逝,乔在一旁沉默不语。
“世界上有很多个贝丝,腼腆文静,待在角落里,直到需要时才挺身而出。
她们开心地为别人活着,没人留意她们所做出的牺牲。
最后,炉边小蟋蟀停止了鸣叫,阳光般温暖的脸庞消逝,只留下了寂静和阴影。
”
最终乔与教授在一起了,导演通过教授上门拜访并弹琴这件事告诉观众,马奇一家接纳了这个外来者。
之后的雨中表白拥吻后接着的是乔与出版社老板的交谈,这也给这段爱情带来了多重解读,也许这么浪漫的情节是乔虚构出的小说内容。
《小妇人》在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获得了最佳服装设计奖,我很喜欢电影里的服装。
每个女孩的主色调都不同,乔是活泼的火红,梅格是优雅的淡紫和黄,贝丝是温和的粉色,艾米是优雅的淡蓝。
梅格参加舞会时的大裙子也很漂亮。
导演格蕾塔•葛韦格在一次采访时说自己在拍《伯德小姐》时,就迫不及待地写好了《小妇人》是电影剧本草稿,拍摄这部电影是她童年时的梦想,观众也不难发现,《伯德小姐》的女主角和《小妇人》的乔,都是独立有追求的女性角色。
导演改编的最大不足,我认为是把原著里的战争元素抽空了,弱化了“南北战争”的背景和“父亲返家”的戏码,只是浅显得交代了时代性。
另外不管男女演员,都是俊男靓女,人物都过于精美了。
尤其是路易•加瑞尔演的教授也太帅了吧!
明明原著不是帅哥啊!
甜茶饰演的劳里与我期待的劳里也有所不同,贵族气有了但痞子气太重了。
格蕾塔·葛韦格从《伯德小姐》到《小妇人》,女性角色几乎一脉相承,我对她下一部作品期待的同时也会有担忧,若简单的自我重复就太无聊了。
过年禁足期间初看《小妇人》,精准击中我的各方面品味,当时我说:“等国内上映时一定在大银幕上好好享受一番(甚至两番)。
”没想到这话还应验了。
上月底去电影院一刷,一来感觉意犹未尽,二来那家电影院可能是大半年没营业的缘故,银幕上竟然出现了纹路有碍观瞻,于是我打算二刷。
本片的摄影很赞,发行了杜比影院版本,但放眼全国也没几家杜比影院给它排片,我好不容易搜到IGC百丽宫影城在Real-D大厅排了一场,仅此一场,赶场去看,画质鲜亮,这才过瘾。
几番观赏之后,确定无疑它是我的2019年最佳美国电影。
一 | 双线剧本本片采用了双线叙事,主线是现在时,从开场女主角Jo给杂志社投稿一直向未来延伸;副线是过去时,从Jo对七年前的回忆开始不断向现在靠拢。
两条线反复交织并形成互文,为此在摄影上用冷暖两种色调加以区分。
不明就里的观众以为这是剪辑上的处理,其实不然,这显然是从一开始创作剧本时就写好的。
倒是如果把全片按照时间正序重新排列,会发现很多桥段之间缺乏逻辑关联,它们恰恰是在双线交织的过程中,叙事才得以成立。
导演兼编剧的Greta Gerwig精心设计了这种编织,比如第一次交织是从Jo与Friedrich在酒吧跳舞转回到七年前Jo与Meg准备去参加舞会,第二次交织则是从Jo在火车上睡着转回到七年前打盹的她被Meg叫醒,如此环环相扣着不断转场。
Gerwig让每一次的时空转换都有迹可循,把过去和现在两条线有机地合在一起,体现了极高的编剧功力。
比起有些观众看过之后还没能完全捋清两条线,Gerwig在电影还没拍之前就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全片。
二 | 多义结局Jo与Friedrich最后是否在一起了?
很多观众有这样的疑问。
的确,这个问题很重要。
如果俩人在一起了,符合原著的结局,却意味着导演接受Jo向婚姻低头的设定;如果没在一起,那就背离了原著,却符合原著作者的真实经历。
事实上,Gerwig有意采取了这种模糊处理。
在剧本里,对于最后有歧义的几幕,Gerwig多次注明了“FICTION(?)”或“MAYBE FICTION”字样,留给观众自行解读,这种处理,与后文要谈到的导演对多元婚姻观的尊重相一致。
但如果从导演本人的立场出发,同时也是从叙事逻辑考量,不难发现本片其实更倾向于“没在一起”的结局。
最后一幕定在了拿着自己新书的Jo笃定望向未来(注意她手上没有戒指),而不是给妈妈过生日的合家欢(注意她手上同样没有戒指);还有之前“伞下定情”那场戏,无论表演还是摄影,都有意模仿了老式爱情片的做作风格,暗示的是其非现实性。
导演在采访中明确表示:“这不是一个关于‘男孩得到女孩’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女孩得到一本书’的故事。
”三 | 自我指涉《小妇人》原著作者Louisa May Alcott终身未婚,小说中的Jo即是以她自己为原型。
她原本希望给Jo一个未婚的结局,却迫于出版社和读者的压力改变了结局,即便如此,她也没让Jo顺理成章地跟两小无猜的Laurie在一起,而是嫁给了大龄教师Friedrich。
本片导演Gerwig则在复现原著结局的同时也给出了Alcott希望的结局。
最后Jo与出版社编辑就结局和著作权归属讨价还价的两场戏实在是点睛之笔,这种元评论(meta-commentary)实现了三重指涉:首先是片中人Jo的讨价还价,接着是原著作者Alcott的讨价还价,然后是本片编导Gerwig的讨价还价,分别是虚构的、历史的和现实的三位女性创作者在此合一。
事实上,Gerwig真的有跟制片方就结局如何处理讨价还价,与Jo和Alcott的妥协不同,Gerwig胜利了。
片中还有一处自我指涉。
当Friedrich对Jo早期的短篇作品作出批评时,Jo生气地冲他吼道:“你永远只是个批评家,而成不了作家,这个世界会忘掉你曾经活过,却没有人会忘掉Jo March!
”这简直是导演对影评人的赤裸挑衅!
好在影评人都给予了本片极高评价。
四 | 现代意识作为一部已经反复搬上过银幕和荧屏的经典,出自21世纪的最新改编理所当然要融入新鲜气息,而不是拘泥于对那个时代的复刻。
正是这种现代性的审美品味令当代观众耳目一新。
前述双线叙事即是对常规改编的一次大胆挑战,很多台词也带着毫不违和的现代感。
本片开头Amy出场时,导演通过特写镜头对比了Amy的传统写实风格与另一位画家的印象派风格,Gerwig在剧本里描述道:“这是现代主义的开端。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Amy意识到自己成不了大师。
(这个桥段倒是让我想起现实中的Mary Cassatt,从美国来到巴黎,最终成为印象派大师。
)这种传统与现代的对比,被Gerwig有意识地贯彻在了多个层面。
比如对于配乐,Gerwig给作曲家提的概念是要把莫扎特和David Bowie混在一起的感觉;服装设计也加入了不少现代元素;摄影则参考了印象派风格,小伙伴们在海滩嬉戏的场景简直像是从Eugene Boudin的画里走出来的;还有Jo和Laurie在室外那段恣意乱舞,也是超前于时代的风格。
五 | 女性主义如我对罗南主演的另一部佳作《布鲁克林》的评价所言:“女性主义题材的作品之所以能够给人力量,是因为她们的困惑与彷徨、挣扎与抉择实质上是超越性别的,但我们羞于去让男性来充当这样的角色,甚至不知道怎么让男性来演。
”去年奥斯卡我最爱的《罗马》和《宠儿》,今年奥斯卡我最爱的《小妇人》和《婚姻故事》(不算非好莱坞体系的《寄生虫》),不约而同地都包含了女性主义。
可我并不是对女性主义电影有特别偏好和青睐,实在是因为以男性为主角的电影在“男性成长”这个议题上普遍失语,大概是主导这个世界的男性已经强势到不需要成长和反思吧。
本片正是借着罗南的视角和演绎,再次让我感受到共鸣和力量。
很多时候,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无论其伟大还是渺小),你就是不得不放弃和背离其他一些东西,这个过程中会有纠结、煎熬和迷茫,而梦想也不一定能实现,但你总是要走出人生的下一步。
片中借由Jo之口说出的这段话发出了女性主义的最强音:“女人不是只有情感,她们还有思想,她们还有灵魂;女人不是只有美貌,她们还有抱负,她们还有天赋。
我受够了人们说,爱情就是女人的全部。
”六 | 多元婚恋导演Gerwig的价值观无疑是女性主义的,这一点在Jo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她确实不爱Laurie:去纽约之前,他热烈追求她时,她一方面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而拒绝求爱,另一方面是她觉得两人性格不合;从纽约回家后,她是因为感到且害怕孤独而重拾了对他的想念,可阴差阳错他已经和她妹妹在一起了。
恰恰是因为没有赶上爱情,接下来她才有了灵感和空间展开创作,这自证了她关于爱情与梦想不可兼得的预想。
但Gerwig也赋予了本片多元的婚姻观。
与Jo正好相反,姐姐Meg就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爱情,安于清贫,相濡以沫,相夫教子,为此放弃了自己的演员梦想,她并不感到后悔。
在婚礼之前Meg对Jo说道:“不能因为我的梦想与你不同,就意味着我的梦想不重要。
”这句台词实在动人。
以Meg的才貌双全,她完全可以嫁入豪门,她差点就爱慕虚荣地走了这一步,但她终究从了自己的心。
Jo的妹妹Amy则是从小就明白嫁入豪门是女人在那个时代的最好出路,她还怀揣当画家的梦想。
但她本性功利,当发现自己的天赋不足以成为出色的画家之后,她就决定放弃,既然欧洲(巴黎)待不下去,那自不必走进伦敦的豪门。
最终她和老家豪门Laurie的结合,固然也是真挚的爱情,却很难说不包含着几分算计(“婚姻是个经济问题”) ,但这不正是真实婚姻的普遍写照吗?
七 | 天才罗南本片主演罗南,年仅13岁就凭《赎罪》首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近年来则是接连凭《布鲁克林》《伯德小姐》《小妇人》三部佳作三提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如此亮眼的成绩同龄人中少有,她拿下小金人只是时间问题。
我爱罗南!
我一向认为,真正优秀的演员要做到演什么像什么,而不是演什么都像自己,或者只能重复演绎某一类角色。
罗南在上述三部电影里的角色就做到了完全不雷同,观众不会从她在甲片饰演的角色中看到她在乙片所饰演角色的影子。
这三个角色唯一的共同点,在于她们都是闪闪发光的独立女性,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地域。
罗南在本片中的表现可圈可点。
作为唯一主角,她与所有主要角色都存在对手戏,面对不同对手角色,她都恰如其分地展现了自己的不同身份。
她既是童年时无忧无虑的女孩,也是成年后独立自主的作家,她既是姐姐身边的小妹妹,也是妹妹身前的大姐姐,她既是大大咧咧的假小子,也是依偎老妈的乖女儿。
八 | 服装设计除了罗南表演上的天赋和悟性,服饰造型对角色的塑造也功不可没。
本片在今年的奥斯卡获得六项提名,最终拿下了最佳服装设计,这是设计师Jacqueline Durran继《安娜·卡列尼娜》之后二度获得小金人,可谓实至名归。
Durran为四姐妹都配置了核心色系,Jo是红色和靛蓝色,Meg是绿色和淡紫色,Amy是淡蓝色,Beth是棕色和粉红色。
而她们的服饰,也分别以同时代的拉斐尔前派、印象派以及美国本土派的画作还有时装插画作为参照,可谓有章可循。
但设计师并没有完全遵循时代的限制,而是加入了不少现代意识的审美情趣,毕竟原著本身就是虚构的小说,毕竟导演有意识地对故事进行了现代性的改造。
服饰造型方面某些看着超前时代的细节,其实是设计师参考了当时的服饰图书和化工进展之后进行的合理化演绎。
本片的服装设计在英美业界广受赞誉,设计师也确实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
这样优秀的设计却被部分中国观众吐槽,指责“毫无年代感”之类的,恰恰反映了我们在审美品味上以及创作观念上的保守,痴迷于所谓的“正统”,包括偏离原著的剧情改动,也会遭到质疑。
九 | 原创配乐给本片创作音乐的作曲家Alexandre Desplat,已经凭借《布达佩斯大饭店》和《水形物语》两获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
我个人一直很喜欢他的创作,从早年的《面纱》《色,戒》到近年的《犬之岛》,这些异域风情的题材都能被他娴熟驾驭,《小妇人》岂不更是得心应手。
本片的配乐实乃佳作。
开场Jo奔跑时所配的主题音乐,活泼俏皮,先声夺人。
由此主题发展而出的各个段落,都相得益彰地贴合了叙事场景本身的情绪基调,或怀旧,或悲伤,或轻快,或憧憬。
在看了多遍正片又专门听了多遍原声大碟之后,我已经做到听着配乐就能复现起电影场景。
奈何今年奥斯卡佳作云集,提名最佳原创配乐的都非常优秀。
虽然《小丑》作为电影来看并没有那么好,但是新人Hildur Guðnadóttir的原创配乐确实惊为天人,除了有效服务于剧情,那是一张独立于电影都能自成一格的大碟,搁任何一年恐怕都能拿下小金人,《小妇人》输得服气。
十 | 现实困境与电影里女性困境形成呼应的,是本片所遭遇的现实困境。
本片虽然在全美创下一亿美元票房(全球逾两亿美元)的佳绩,这个成绩却主要是由女性观众贡献的,美国媒体的调查显示,本片的男性观众只占三成。
如前所述,我实在认为男性更有必要来看这部电影。
本片在中国遇冷实属意料之中,虽然仍处在上映期,但最终票房应该不会超过700万美元,根据我两次观影的经验,观众同样多为女性,或独自或结伴而来。
去年本片首次在国内进行宣传时,海报上竟然出现了“奥斯卡最佳女导演提名”这样的乌龙——奥斯卡从来没有“最佳女导演”这么一个奖项。
值得玩味的是本片宣传语,原版是“Own your story”,台版是“写自己的故事”,港版是“命运自决”,到我们这儿却成了文不对题的“不负爱与自由”,又先后定档2/14和七夕上映,海报上写着“情人节择你所爱”,明显与本片主题相悖,事实则证明情侣们并不待见。
最后说说奥斯卡的遗憾。
当初Gerwig完全不在本片导演人选的名单之列(当时她还没有拍《伯德小姐》),是她苦苦争取来的。
本片上映之后被普遍认为是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有力竞争者,而当年初提名名单公布时,Gerwig未能提名最佳导演,美国舆论哗然,认为这是最大遗珠。
从各种获奖指标来看,《小丑》导演Todd Phillips根本进不了前五,又或者是,奥斯卡的“老白男”们宁可提名廉颇老矣的斯科塞斯来敬老,也不愿意给年轻女导演Gerwig一个认可(毕竟几年前他们已经给过了)。
最终连最佳改编剧本也败给了《乔乔兔》,与更少男性会员看过本片不无关系。
虽然《小妇人》在颁奖季留下了诸多遗憾,但名垂影史的佳作本来就不需要靠奖项加持,归根结底靠的还是口碑。
我相信这部电影会经得住时间的淘洗,将来在各大影评人票选榜单中脱颖而出。
请中国观众给它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片天地。
相比过于保守的圣诞档期大餐——《星球大战9》,《小妇人》绝对是影迷们的跨年大菜!
伴随着女权、女性英雄、女性电影创作者的备受关注,这部距今150年的文学经典改编,聚焦了太多现代社会的目光和期待。
格蕾塔·葛韦格 Greta Gerwig 从《伯德小姐》开始拿起了导筒,讲述自己的女性成长故事。
《小妇人》里Jo也依偎在待嫁大姐的身边,感叹童年就这么过去了,每个人都将面对成长,面对自己的情感抉择,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相比前作《伯德小姐》,在《小妇人》里有了更多的人物,还有时间线的交织。
导演把一个家庭日记体的小说,从中段切入,将电影编织成了女主角Jo 的现实与回忆的交叉叙事。
同时也映射了,作者 Louisa 的回忆与作品创作的关系。
导演把心力都花在了人物成长和姐妹情谊的刻画上,精心地安排时间线,让观众不至于过于枯燥的重复观看自己早已熟悉的故事,而是不断的跳出故事线,跟这个具有超越时代思想的女性作者,交换情感共鸣。
“女性富有才能单身”电影里“梅姨”一句我单身是因为我富有,打中了所有观众。
相信看到这里,大家都笑了。
这个是一个特别现实的问题,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女性想要独立,想要改善生活,必须要有钱,而在过去只能通过嫁给有钱人。
《小妇人》也体现了女性在当时战后的年代里,能从事的社会工作很少,收入微薄。
社会对于女性的期待,还停留在结婚嫁人和相夫教子上。
别说过去,现在也有很多人是这么想的。
看到女性就问,结婚了没,生孩子没。
说别人单身有罪,单身悲惨的,都是还活在150年前。
2019年,格蕾塔·葛韦格改编这部《小妇人》,没有去抨击旧时代,而是去呈现一种反差。
过去的价值观越真实,以现代的眼光来看,也就越荒诞,这样的对比成就了《小妇人》电影中的大部分幽默桥段。
例如:小说的女主角必须在结尾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套路结尾放在今天,就像大家早已开始反思,迪士尼的公主一定要嫁给王子的公主病一样。
导演 Greta 选取了女主角 Jo 超越时代的女性思考,并在台词和重场戏里给予高光,于是这个拥有独立思想的女性,因为真实才更可爱。
“Jo并没有与社会和时代抗争,而是与自己的孤独和恐惧抗争”这部《小妇人》里,女主角Jo最真实的地方,就是她不是一个男性思维的女性,也谢天谢地不是一个男性装扮的女性。
她在自己生活的时代语境下,一方面对于社会赋予女性的标签,有诸多不满;另一方面让她更困扰的,其实是自己的孤单,想被爱的欲望。
这也是让人物角色更真实的高光时刻,那份多年后对于拒绝Laurie求婚的后悔,也是Jo在事业成功之前,最脆弱,最需要被爱的真实感受。
相信每个经历过单身阶段的职场女性,都感受到过那份矛盾的心情,或者依然在矛盾着。
所谓独立女性,并不是拒绝感情或者抗拒婚姻,而是错过爱情和缺失感情的时候,可以正视这份感受,在男性与女性之间,想要被爱的欲望是没有区别的。
而当欲望没有被满足,或者失落的时候,男性和女性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如何消解自己的孤独感。
“捡拾破碎的心,投入艺术创作。
”在最小的妹妹病逝后,Jo独自在阁楼里,完成了第一部小说。
做到了那句,把自己在生活中破碎的心,放入艺术作品的创作里,治愈更多破碎的心灵。
现实中的女作家 Louisa 同样也是把自己的童年回忆,灌注在《小妇人》这本书里。
电影很好的叠化了作者与女主角的处境和内心。
无论是小说还是现实,温馨的童年和互助友爱的家庭,给予了Jo独立自由的思想和自信,可以说是美好的童年治愈一生。
女主角Jo和作者Louisa都是幸运的,不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的创伤。
或者说,作品就是她们治愈自己,治愈孤独的方式。
“女人与爱”“童话和现实”影片中四妹也提到,古往今来女性的故事很少被讲述,所以希望姐姐写一本关于女性的故事。
这部《小妇人》更是感动了无数女性读者,而这部电影《小妇人》在如今感动了无数现代观众,正是因为故事继保留了原著的家庭内核,也提炼了独立女性的思考。
我们都知道人们喜欢童话般的结局,不仅仅是在战后,现在也一样。
但是现在与过去的区别在于,我们可以认清现实,而不是受困于非童话的现实里。
就像电影里的作者Jo可以接受结局的修改,而现实中的作者 Louisa 却终身未嫁。
女性已经从希望活在童话里,进入到了无需否定童话,而是以不同的眼光看待现实与当下。
就像我们知道女性是爱的代表,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反对和脱离,而是为这个符号赋予新的当代解读和意义。
也是《小妇人》的最新电影改编,做的好的地方。
Jo那段自白的重场戏,前半句的抱怨社会只是铺垫,重点是在但是之后,她最真实的感受是自己的孤独和想要被爱。
这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权主义者,和一个真实女性的区别。
有了后半句,这个女性角色才是真正的立住了。
“爱和被爱”是一种修行结婚就是幸福结局吗单讲“女性和爱”这个主题,就可以讲述诸多层次的故事。
除了被爱,给予爱更是一个难得的事情。
影片中的Jo从备受宠爱到错失爱情,Jo也从未停止给与别人自己的爱。
而真正经历爱情与婚姻的大姐,同时也展现了身处其中的困境与喜悦。
毕竟对于小说来说,婚姻是完美结局。
而对于现实来说,婚姻可能是才是一段悲剧的开始。
所以说,女主角一定在故事的结尾走进婚姻,是不是 Happy Ending 真的是一个因人而异,因时代而异的事情。
“回忆与现实的交织” 电影以Jo的职业线为主轴,从她第一次走进出版社,到《小妇人》小说出版,她和丈夫一起开办学校结束。
讲述的是Jo的职业生涯,而中间穿插的是她的家庭和情感经历。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是过去一定会影响现在,所以我们只能改变自己。
影片每一次对于过去的回忆,都映射着Jo现在的困境。
在前半程走到家庭的悲痛——妹妹过世,情感的低谷——错过青梅竹马之后。
Jo放下了过去和自己的情感,开始了职业生涯的逆转。
虽然小说的结局被改,但是讨论的过程已经足够引发思考。
最后的小说版权争抢,更是看到了Jo对于社会规则的质疑和底线。
也映射了一直以来,女性对于同工同酬的争取。
《小妇人》在2019年的女权语境下,是一部非常女性的女性电影,让这个150年前的故事再一次焕发了光彩。
感动的核心依然有母女、姐妹的家庭关系,但同时也透露着超越时代的女主视角和独白。
二女儿Jo在西尔莎·罗南的饰演下,真诚又阳光。
与弗洛伦斯·皮尤饰演的妹妹Amy形成了鲜明的个性对比,虽然弗洛伦斯在里面穿着花裙子,留着起头帘儿,还是显得年纪最大(捂脸,下图最矮那个,一定是得罪了造型师),但她还是出色的完成了一个任性妹妹到知性淑女的转变。
而甜茶饰演的Laurie作为大绿叶,确实令女生心动,也让Jo这份错失感情的痛苦又平添了几分。
这部电影让我想起了2007年的《成为简·奥斯汀》 Becoming Jane,由安妮·海瑟薇/詹姆斯·麦卡沃伊主演,也是颜值爆表的一部作品。
故事也讲述了伟大女作家的错失爱情,最终孤独终老。
也许这些女性创作者本身的故事,比她们笔下的故事更加悲怆和激励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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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Louisa May Alcott知道《小妇人》在她去世151年后的样子,会不会笑得忍不住回到人间给Greta Gerwig颁个奖?
《小妇人》创作于1868年美国南北战争刚结束时,二女儿Jo是作者半自传式角色。
这部作品在彼时具有令人振奋的先进性,强调女性“新”的美德,不嫌贫爱富,不沉迷物质,参与工作,独立自主,勇于追求;然而又受时代影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比如认为女性在社会中的首要任务是做一位贤妻良母,对上流社会的富贵生活依然心存向往。
在21世纪各种主义运动蓬勃兴起的今天,这种局限性显得格外突兀,如果真实还原,会略不合时宜。
影片显然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它受到了影评人和影迷的双重赞誉。
于是我不禁好奇,导演究竟是如何在不损伤原著的前提下将这种局限性神奇化解的呢?
《小妇人》曾多次被搬上大小荧幕,最近一次是2017年BBC的三集迷你剧。
我对这个版本实在谈不上喜爱。
它非常忠于原著,剧中几乎所有的情节和对白都来自小说。
这种绝对的忠诚使该剧虽然画面优美,却不过是一个“缩写”,更适合对原著的重温与研习。
BBC迷你剧大多倾向于利用时髦的拍摄手法“重现”经典,而经典之所以为经典,一个主要原因是它可以在任何时代被解读,并不失符合当下的进步意义。
这部小说的局限性恰恰逆当今潮流。
Greta Gerwig作为现今最优秀的女导演之一,如何在新的女性视角下让影片具有时代精神,令人期待。
提醒:以下涉及轻微剧透!
带着这样的好奇与期待,我在影片上映第一天冲进了电影院。
第一个镜头便让我惊呼“Genial!
(天才!
)” 原著按照时间顺序线性叙事,而Gerwig则把小说完全打碎,重新编排,前后拆分成两条时间线像DNA双螺旋结构一样平行交织在一起,既可以看到原著一模一样的影子,又并非完全一模一样——当观众熟悉了这种时间来回穿梭的叙事方式后,尤其到中后段,Gerwig做了一些大胆的改变,令原著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1、Jo成为当仁不让的主角。
原著中对其她姐妹和Laurie大量的描写以及结尾对Jo婚姻的仓促收笔让主角光环略显黯淡。
电影则以Jo为核心人物连接两条时间线,并且将原著以家开头、以家结尾改为以Jo开头、以Jo结尾。
这种处理更聚焦于Jo,再加上Saoirse Ronan的精彩表演,使Jo这个角色愈发生动夺目。
2、消除了Jo与Laurie没有终成眷属的遗憾。
我对小说中Jo没有和Laurie在一起痛心疾首。
电影在让我们更加痛心疾首(导演太坏)的同时又让我们心平气和接受了Jo将心交给Bhaer教授的事实。
这要归功于Gerwig对Bhaer教授的刻画比原著更讨人喜欢——去掉了或滑稽可笑或简直不能和Laurie相比的有点寒碜的特征,变成了年轻帅气既有学识又会弹钢琴的小伙子(Laurie弹贝多芬《悲怆奏鸣曲》的桥段竟被移花接木到了教授身上——Genial!),并保留了淳朴老实、憨厚腼腆、对乔满眼宠爱却又不会为了讨好她而说违心话等与Jo互补的优点。
当然再好的人物设定也需要有合适的演员来表现,感谢饰演Bhaer教授的Louis Garrel,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便双眼一亮,立刻同意了这门婚事。
请原谅我这么以貌取人吧,你们要是看过BBC版满脸大胡子、年老古板、一副学究呆滞模样的教授就会明白我这颗老母亲的心了。
3、让Laurie与Amy这对cp更合理。
我无法接受Alcott竟然让Laurie变心和爱慕虚荣的Amy在一起,有种被Amy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但是Gerwig对Amy这个角色进行了全新演绎,让我们不得不相信,相比Jo,Amy的确更适合还像个大男孩的Laurie,更何况她对Laurie是真心实意(感谢此处的改编)。
电影中Amy少了女孩子的骄娇二气,超出年龄的成熟不只体现在言谈举止(少了书中矫揉造作之嫌),还体现在她健硕的体格(不得不说Amy的扮演者Florence Pugh比甜茶还健硕,但这样确实更有利于角色塑造,毕竟四姐妹,留给每个人的镜头不多)以及从不卑躬屈膝、永远刚正不阿的表情上。
小说中Amy浮夸的毫不掩饰的爱慕金钱、希望挤入上流社会的毕生理想变成了对女性处境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电影也是以Amy之口说出了女性的困境——没有途径自力更生,婚姻是解决经济问题之道。
“...as a woman I have no way to make money, not enough to earn a living and support my family. Even if I had my own money, which I don't, it would belong to my husband the minute we were married. If we had children they would belong to him not me. They would be his property. So don't sit there and tell me that marriage isn't an economic proposition, because it is. It may not be for you but it most certainly is for me.”Amy对Laurie发怒的这段话铿锵有力,既是对女性附属于男性地位的控诉,也表达出对自身命运咬牙接受的悲愤。
小说在创作时受超验主义哲学思潮影响(作者的父亲Amos Bronson Alcott是超验论者),对物质追求持有鄙视态度,赞颂贫穷带来的美德,讴歌美好的精神追求,将物质与精神置于简单的二元对立。
电影则没有对Amy选择金钱还是爱情进行道德评判,而把问题归结于社会根源,给原著浪漫的理想主义情怀披上了现实主义薄纱,这不失为对原著的提升,也是对Amy这个角色更深层次的刻画。
4、巧妙的化解了原著中的思想局限。
小说前半部分渗透着对物欲的厌恶,处处体现出不愿与暴发户同流合污的清高,却矛盾的向往他们的生活;后半部分随着姐妹们一个个成家则越来越陷入对做一个贤妻良母的热衷——“我(Meg)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丈夫和孩子眼里成为像您(Meg的母亲)那样的贤妻良母。
”电影删除了与财富的”对抗“,保留了对穷人的同情和帮助——除了小说中原有的对穷苦人家的救济,还增加了一场母亲在战后服务区工作的情节。
这一情节不但体现出母亲的仁爱之心,而且在原著歌颂男人们勇于为国家献身的精神的基础上侧面反映出战争的残酷性,虽然简短,感人至深。
电影还最大程度缩减了对婚后夫妻生活的描写,从而避免了”我要做贤妻良母“的碎碎念,更突出婚前两人如何走到一起,即突出(不分贵贱的)爱情——Meg忤逆富有的姑妈的教训毅然表达了对(穷小子)John的爱意,Amy拒绝了比Laurie更富有的Fred的求婚,Jo最终明白了她的真爱是(虽然贫穷但)情投意合的Bhaer教授。
前面三处之所以打括号是因为在十九世纪下半叶工人、教师、牧师等已属于新兴中产阶级,但在小说中依然是传统观念中的穷人,对他们的社会地位虽然承认但并不彻底,姐妹们心底还残留着对Laurie这种大资本家奢华生活的憧憬(以Amy尤甚)。
影片不但对Amy的角色进行了重新诠释,还避免了像小说那样反复强调John和Bhaer教授“太穷”,嫁给他们就过不上(像富人那样)好日子的过分担忧。
结合以前上学时和现在流行的说法,影片”铲除了小资产阶级思想余毒“。
5、将原著略显仓促的结尾升华。
电影有两条时间线,两个地点,两个主题,所以也有两个结尾。
一个在家乡,所有人聚在Jo的家进行了一场伊甸园式大联欢,紧扣家的主题;另一个在纽约——全片以Jo在报社开始,以Jo在报社结束;开篇忠于原著(不是原著的圣诞节,但此处情节来自原著),结局是全新续接。
电影既在形式上完成了从古(原著)到今(新的情节)的创作,也在思想上完成了从古(胆怯的Jo假借朋友之名投稿)到今(Jo已经会跟主编讨价还价了)的蜕变。
整部电影虽然不是线性叙事,两条线分开来看也不是严格的线性,却在结构上首尾呼应,回归工整,并利用这种工整性将原著中的女性进步思想升华,让《小妇人》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Gerwig的改编能力令人赞叹。
作为文学经典名著改编的电影,本片不仅拥有精致的羡煞旁人的演员阵容,更重要的是,还拥有既大胆又有品味(不像很多毁经典的自大的喜欢瞎编乱造)的编剧和导演Greta Gerwig,既没有遗失原著中的思想精髓,又继承了Louisa May Alcott的创作精神,紧跟时代,超越时代。
这样一部作品,值得每个热爱《小妇人》的书迷一看!
《小妇人》电影剧本文/〔美国〕格蕾塔·格维希译/罗姣根据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小说改编。
“我曾经历诸多烦难,所以我要写快乐的故事。
”——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内景,纽约,出版办公室,1868年女主人公乔·马奇迟疑着。
在昏暗的走廊上,她深呼吸,不断做心理准备,低垂着头,仿佛进场之前的拳击手似的。
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稍顿,然后推开门,面对一间杂乱的屋子。
屋子里全是男人。
有些人的脚架在桌子上,跷得比头上的帽子还高,当然也不会劳神对她脱帽致意。
他们边抽烟边阅读,几乎没注意到她进来了。
乔走过一张张桌子,目标明确地寻找着。
乔(清了清嗓子):打扰了。
达什伍德先生(年纪最大、烟抽得最凶的那位先生)望着她。
乔:我找《火山周报》办公室……我想见达什伍德先生。
达什伍德先生看着她,不吭声。
乔(紧张地呈上文稿):我的一个朋友要我来投交一篇小说,是她写的,如果合适,她很乐意再写一些。
他站起来,伸出粗糙的大手。
她把手稿给他。
达什伍德先生(翻页):我想,这不是初次尝试吧?
乔:不,先生,她的稿子曾卖给过《奥林匹克》和《丑闻》,在《巧言石旗帜》上发表的一篇小说还得过奖。
达什伍德先生:得奖?
乔(底气不足地):是的。
这会儿他看清了乔的容貌和缝补过的衣裳。
达什伍德先生:坐。
乔坐下,双手交叠,试图盖住衣服上的墨迹。
达什伍德先生拿起笔,一边读她的故事,一边饶有兴致地删改、做批注。
随着他的笔一次次划掉字句,乔感到心都要碎了。
她几乎要哭了,此时——达什伍德先生:我们采用了。
乔(抬头):真的?
达什伍德先生:要修改。
太长了。
她点了点头,他一页一页将她写的删除,递还给她。
她仔细查看。
乔:你删掉了……我特意让几个罪人忏悔。
达什伍德先生: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人们想要得到乐趣,而不是被说教。
现在道德箴言没有销路。
(刻意地)也许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这一点。
乔又看了看她面目全非的小说。
乔:你们怎么……我的意思是,什么报酬……达什伍德先生:这类东西我们一般支付二十五到三十块。
这个的话我们付二十。
乔(金钱比艺术重要):它是你们的了。
编辑吧。
乔递过小说,达什伍德先生递过钱来,成交。
乔(随后):我要不要告诉我的、我的朋友,如果她有比这个更好的故事,你们还会采用?
达什伍德先生:我们要看一看。
告诉她要写得简短而辛辣。
如果主角是个女孩,结局一定要让她结婚。
(漫不经心地)或者死掉。
乔:什么?
但他已经转入了下一个话题。
达什伍德先生:她想给这个故事署什么名字?
乔:哦,是的……如果可以,请不要署名。
他打量她。
达什伍德先生:当然,随她的便。
乔:早安,先生。
日安。
外景,纽约,1868年,白天,接前景纽约的街道。
南北战争后,正处于工业革命的边缘。
这是一座正在转型中的城市,20世纪即将到来。
马、手推车、年轻人、老人、黑人、白人、移民、归国士兵、工厂工人、富有的工业家、时髦的女人、贫困的母亲,全都拥挤在街头。
我们看见乔(也处在转变中)兴奋地在街上奔跑。
她撩起裙子,毫不矜持地发足狂奔。
享受着奔跑的乐趣。
字幕:小妇人外景/内景,纽约,家庭旅馆,1868年,白天乔边走路边看书,一步两级地跨上一幢褐砂石大房子的台阶。
她弯腰抱起一只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猫。
乔(对猫):我家贝丝会非常喜欢你的。
乔穿过房子,进到客厅,放下猫,径直走向壁炉。
她背对炉火站着取暖,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开始写起来。
她全神贯注地写着,一群喧闹的大学生和教授们涌进房间,其中有男人也有几个女人,但她没有听见。
她一直写着,直到——弗里德里希(画外):下午好,马奇小姐。
乔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看见弗里德里希·巴尔正垂目看着她。
他说话带法国口音,并且和所有欧洲人一样,似乎比美国人更有学识。
乔(挺直身体):下午好,教授。
弗里德里希:你着火了。
乔:谢谢。
弗里德里希(突然着急地):你着火了!
乔霎时注意到她的裙子后摆被烧着了。
在一片慌乱中,那群人中的一个女人帮她把火扑灭了。
一场灾难得以幸免,虽然很丢脸。
弗里德里希(笑):我也有同样的习惯,知道吗?
他给她看自己夹克上的焦痕。
乔正要笑,这时女房东柯克太太匆忙走进房间。
柯克太太:吉蒂和明尼在等你!
乔向楼上望去,看见两个小女孩在那里蹦蹦跳跳。
乔:我的学生需要我。
弗里德里希:一天到晚都在工作。
乔(夸张地开玩笑):金钱是我唯利是图的人生的终极目标。
弗里德里希:仅仅贪财的人可不会像你一样弄得满身墨迹。
乔强烈感受到痛并快乐着,窘于被看穿,又幸于被理解。
乔(局促不安,离开):我妹妹艾米在巴黎,在她嫁入豪门之前,我得负责养家糊口。
再见。
弗里德里希(凝视她的背影):再见。
外景,法国,巴黎,1868年,白天20岁的艾米·马奇是一个天使般的女孩,留着金色卷发。
她正在和其他几位年轻艺术家一起画一个舞台场景。
这是经典的一幕,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在野餐,艾米效仿她喜爱的18、19世纪画家,画得非常逼真。
她看向身旁青年的画作。
他和她的画法截然不同——绘画鲜明夺目,颜色明亮而不真实,空间扁平。
绘画不旨在逼真:这是现代主义的萌芽。
她回视自己的作品,意识到她可能从到这里学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错过。
或许她已经与自己的时代失之交臂。
她继续绘画,陷入困扰。
外景,巴黎的大道,1868年,白天艾米和马奇姑妈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上,她在读一封家书。
巴黎人仿佛全都涌上了街头。
马奇姑妈不停抱怨,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开心点,而且她今天上午状态上佳。
大街上是值得观看和被观看的地方,而艾米·马奇在这两方面都做得很出色。
马奇姑妈:要我说,颓废派已经毁掉了巴黎。
这些法国女人连梳子都拿不动。
艾米没有回应。
马奇姑妈:艾米!
我说:“这些法国女人连梳子都拿不动。
”艾米:哦,是的!
非常正确,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不要迎合我,姑娘。
你那些爱惹麻烦的家人写了什么?
艾米:妈妈对贝丝只字不提。
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但他们都说让我“留下”。
马奇姑妈:你回去也做不了什么。
贝丝是生病了,不是孤独。
艾米斜了她一眼。
马奇姑妈:在你和弗雷德·沃恩的婚事定下之前你不能回家。
艾米脸红了,把信收了起来。
艾米:是的,当然,在我完成所有的绘画课程之前。
马奇姑妈看着她,一时困惑不解。
马奇姑妈:什么?
哦,是的,是的。
当然。
艾米看着从身旁经过的一个个路人。
突然!
她看见了一个忧郁的青年,又高又黑,走路时低着头。
艾米:停车!
劳里!
劳里!
她不顾仪态,跳下马车就跑起来,差点撞倒路人。
那是西奥多·劳伦斯。
26岁的劳里,和大多数26岁的年轻人一样没有人生方向。
俩人毫不拘泥地欣然拥抱。
劳里:艾米!
你长这么大了!
艾米:你写信说你会来旅馆!
劳里:我找过你,但到处都找不到!
艾米:你找得不够卖力!
劳里:也许我只是没认出你,你变得这么漂亮了。
艾米(做鬼脸):得了吧。
劳里:我还以为你喜欢听这话呢!
艾米:才不。
你爷爷在哪里?
劳里:还在德国。
我自己一个人,旅行、找乐子。
艾米(取笑他):还有喝酒、赌博和调情……劳里:别告诉你妈妈!
艾米:你是在欧洲追着哪个年轻女孩跑吗?
劳里(神色黯淡下来):不是。
艾米(不再开玩笑):我……我不敢相信乔拒绝了你。
我很抱歉。
劳里(干脆利落地):不用,艾米。
我没事。
马奇姑妈(画外):艾米!
艾米·马奇!
你回来,立刻!
艾米(对劳里):噢,马奇姑妈!
劳里飞奔过去,跳上马车,亲吻马奇姑妈。
劳里:我们都挺好的吧,夫人。
马奇姑妈:把他从我身上弄下去!
他又亲了她一下,大笑。
马奇姑妈:快走!
我们走!
马奇姑妈催促马车离开,艾米被拉上车,劳里则被丢了下去。
艾米(在劳里身后喊):来参加新年派对!
是个舞会,所有人都会参加,包括弗雷德……八点到旅馆接我——查维恩旅馆!
穿上节日盛装!
高礼帽和丝绸衣服!
劳里:我会的!
我会穿上我最好的丝绸衣服!
劳里转身,继续他忧伤的漫步,艾米还在看着他。
然后转向马奇姑妈。
艾米:是劳里!
马奇姑妈:我知道。
艾米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劳里。
她爱他,一直爱着他。
内景,服装店,1868年,下午梅格·马奇长得很美,但散发着因生活压力而造成的愁苦气质,她正和萨莉·莫法特一起逛丝绸店。
萨莉是一个富有的年轻女人,一副漫不经心又厌烦的神气,因为她从来不用为获取别人拥有的东西而工作。
萨莉(对店员):二十码蓝色丝绸,还有粉色的。
稍后会有人来取。
她看向梅格,后者正在抚摸一块漂亮的灰色丝绸。
萨莉:噢,梅格!
这个你穿一定很漂亮。
我知道应该送到哪个裁缝那里。
你会成为康科德最漂亮的妻子。
梅格:噢,不,约翰需要一件新的冬装外套,黛西和德米也需要新衣服,还有——萨莉:——还有他的妻子需要一条新裙子。
梅格(试图掩饰尴尬):我不能……这个,反正就是不能。
萨莉:他见你穿得那么漂亮会感到很高兴的,然后就会把费用的事全忘了。
梅格(含糊其辞):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奢侈。
店员:二十码行吗?
梅格(做决定):是的。
谢谢!
梅格看着美丽的织物被剪开,既高兴,内心又在与愧疚作斗争。
外景,梅格·马奇家,1868年,白天梅格从一所简陋的乡村小屋中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自言自语。
梅格(愧疚地):五十美元,我当时怎么想的?
她看见自己两个三岁的孩子——一男一女,黛西和德米——在院子里玩耍。
她坐下来看着他们,既感恩又感觉被束缚。
他们向她跑来。
黛西和德米:妈妈……妈妈!
他们扑进她的怀里,她抱住两个孩子,然后让他们继续去玩耍。
一曲优美的巴赫钢琴奏鸣曲被奏响……外景/内景,马奇家,1868年音乐声渐响,我们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她们儿时的家——阁楼、餐厅、楼梯。
最后我们看到贝丝·马奇,她一个人在弹钢琴。
突然她停止弹奏,似乎很痛苦。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照在手上,她伸出手。
妈咪(画外):贝丝!
贝丝?
她没有回答。
内景,纽约剧院,1868年,傍晚舞台上演出的是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
乔在后排廉价的站席上。
她看得全神贯注,身体前倾,几乎要探过栏杆。
这是薇奥拉(女扮男装)诱惑奥丽维娅的场景。
奥丽维娅:……你以为你不是你自己。
薇奥拉:你猜想得不错,我不是我自己!
弗里德里希坐在正座上看戏。
这时他看见了乔,然后就一直看着她看戏,她欣喜的样子也让他露出了微笑。
内景,纽约剧院大厅,1868年,夜晚观众从剧场涌向大厅。
还在回味戏剧的乔看见了弗里德里希。
她僵住了,停住脚步,不想被他看见。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被一群朋友吸引过去,跟在他们后面。
内景,德国啤酒屋,1868年,夜晚喧闹的人群,他们喝酒、跳舞。
乔穿过人群,看着弗里德里希。
他和所有人都认识,能说六种语言。
一个年轻人说着乔听不懂的语言,伸出手邀请她跳舞。
乔:抱歉,我只会说英语……年轻人:来跳舞!
他拉着她加入跳舞的人群,她尽力跟上节拍。
大家转圈轮换地跳,喧闹而狂热。
不久,她发现和自己配对跳的人变成了弗里德里希,所有自我意识已经脱离她而去。
她是这个夜晚、这个房间和音乐的一部分,她沉浸在舞蹈中,镜头被带回到——过去,内景,康科德,马奇家,乔和梅格的房间,1861年姐妹们在逝去的时光里再度聚首,这是像雪花玻璃球里的世界一样美好的少女时代,记忆历历在目却永不复返,此时的她们正忙着为节日派对做准备。
梅格:我知道我要和谁跳舞!
艾米:你要和谁跳舞,乔吗?
乔:你知道我从不跳舞。
贝丝:我不会跳舞。
艾米:为什么我们不能都去参加派对?!
这不公平!
梅格的头发上盖着烫发纸,乔拿着一把火钳。
梅格竭力想穿上一双舞鞋。
乔:穿你平常穿的鞋就可以了。
梅格(强行穿进去):去年冬天穿合适的!
艾米戴上首饰,涂抹胭脂,捏自己的鼻子试图塑出形状。
艾米:我的鼻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致。
贝丝(自语):我喜欢你的鼻子。
艾米(走向乔):来,乔——乔:别碰我,谢谢!
我已经觉得很可笑了,我不想看起来很可笑!
艾米:你试一试,也许会漂亮。
乔:我不想,也不会试。
贝丝:我不想去,但我希望能听到所有的音乐。
乔:我会全部记在脑子里,回家后试试唱给你听。
乔继续给梅格弄头发。
贝丝看着乔挥舞火钳,既惊讶又有点担心。
贝丝:冒烟正常吗?
乔(自信地):这是水汽在蒸发。
艾米:闻起来真奇怪——就像……羽毛烧焦了。
乔:好了,现在你们会看到一个完美的小卷。
乔拿开火钳,一缕烧焦的头发出现在眼前。
乔尖叫,梅格也因为乔的尖叫而尖叫起来。
艾米(倒吸气,又有点开心):你毁容了!
贝丝:她的头发怎么掉了?
乔:梅格,我很抱歉!
梅格(看着镜子):你干了什么?!
妈咪,我毁容了!
我不能去派对!
我的头发!
乔(同时说话):对不起!
你不应该让我做这件事!
我全搞砸了!
内景,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门厅,1861年,夜晚梅格和乔走进门厅,参加加德纳家的盛大派对,派对已经进行得热火朝天。
梅格在告诫乔。
梅格:不要盯着看,不要把手放在背后,不要谈论哥伦布,不要说资本主义,不要握手,不要吹口哨……梅格很快被人拉走了。
萨莉:梅格·马奇!
你看起来真漂亮!
萨莉·莫法特——此时还是萨莉·加德纳,把梅格从乔身边拉走了,乔尴尬地站在那里。
乔:梅格……梅格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和姿态,更加成熟和优雅。
乔在派对的背景里淡出。
内景,康科德,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1861年,夜晚16岁的乔可怜巴巴、闷闷不乐地看着跳舞的人。
她揪着裙子上的一根线头。
她和17岁的梅格对上目光,后者正和舞伴一起开怀大笑,乔用目光恳求她离开。
梅格使劲地摇了摇头,乔叹了口气,只能顺从。
一个大块头的红头发男孩向乔笔直走来——她惊慌地寻找出路。
她溜到了一幅帘子后面,向后倒退,差点一屁股坐到西奥多·劳伦斯——劳里——的身上,这时的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17岁男孩。
乔:天哪,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劳里(站起来):不用管我,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
乔:我不打扰你吧?
劳里:一点也不。
我不认识几个人,你知道,一开始总会感觉不自在。
乔:我也是。
他们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俩人都很害羞。
劳里:马奇小姐,是吗?
乔:是的,劳伦斯先生,但我不是马奇小姐,叫我乔。
劳力:我也不是劳伦斯先生,叫我劳里。
他们的第一轮谈话结束,他们对彼此微笑,站在那里进行尴尬但并不令人感觉不快的社交。
乔:你不跳舞吗?
劳里:我还不了解你们这里的规矩——要知道,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欧洲。
乔:欧洲!
那里是资本主义!
(突然打住)我不应该用那样的词。
劳里:谁说的?
乔:梅格。
她是我姐姐。
他们探过帘子,看梅格跳舞。
乔:那就是她,看到了吗?
穿紫色衣服的女孩。
劳里(看过去):很漂亮。
乔:她提醒我要乖一点,这样爸爸回来后会为我感到骄傲。
劳里:他在哪儿?
乔:在联邦部队当志愿军。
我想去和他一起战斗。
身为女孩,我没办法不感到失望。
劳里一点儿也不因为她是女孩而感到失望。
劳里:乔……你想跳舞吗?
和我一起?
乔:我不能,因为……劳里:因为什么?
乔:你不会说出去吧?
劳里:绝不会!
乔:我的裙子烧焦了,看见了吗?
梅格让我别动,这样别人就看不见。
你想笑就笑吧。
我知道这很好笑。
劳里没有笑,而是露出十分温柔的神情。
劳里:没关系,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外景,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门廊,1861年,夜晚劳里鞠躬,乔笨拙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他们在环形门廊上来来回回地狂舞起来。
事实上他们跳得极有表现力,非常浪漫。
乔时而是女人,时而是男人——劳里也是如此。
他们正在做旋转动作,然后看到梅格在房里拼命向他们打手势:她受伤了。
梅格:我的脚——我扭伤脚踝了。
内景,加德纳的新年派对,门厅,1861年,夜晚梅格一瘸一拐,乔扶着她,劳里跟在她们后面。
梅格:我怎么回家?!
乔:除了弄辆马车或者在这里过夜,我看不出还有别的办法。
梅格:马车太贵了。
劳里:嗯,我送你们吧。
我们住得很近。
梅格:不,谢谢,我们不能接受。
劳里:请务必接受。
拜托!
梅格:不,时间还早——你应该不会现在就离开。
劳里:我总是早早离开,真的。
乔:你有什么选择?
内景/外景,马奇家,1861年,夜晚妈咪笑容满面,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沾满了面粉,打开门,门外是劳里和搀着梅格的乔。
妈咪(笑):天哪,你们怎么回事!
这位妈妈不像其他母亲那样大惊小怪,做作夸张。
她在嬉皮士出现之前已经是个嬉皮士了。
小女孩艾米和贝丝冲下楼梯,对姐姐们展开连番攻势。
乔:喂,让开点,梅格是伤兵!
梅格(同时说话):我跳舞时扭伤了脚踝!
妈咪:哦,梅格——总有一天你会为了时髦而死的。
汉娜!
我们需要冰!
艾米:快告诉我们!
(意指劳里)他是什么人?
贝丝(同时说话,对乔):音乐棒吗?
劳里站在一边,不想妨碍她们,但他喜欢马奇家,这个带点中世纪风格的艺术家和思想家的乌托邦。
妈咪:请进,请进!
抱歉,太乱了:我喜欢半夜做烘焙!
劳伦斯先生,不要介意凌乱,我们都不在意。
劳里:请叫我劳里。
乔(隔空喊):我能叫你泰迪吗?
劳里:可以!
妈咪:你肯定是姑娘们戏剧演出里的某个角色!
艾米(直截了当地):我是艾米。
劳里:你好。
妈咪:她们可能需要一个临时演员,不过你得和乔争夺男性角色,不然就扮演一个女孩。
来,吃块饼。
妈咪递给他一块司康饼,这时汉娜拿着冰块进来给梅格敷脚。
艾米一直偷偷打量劳里。
妈咪(自娱自乐):劳里,你的脚踝怎么样?
需要冰敷吗?
劳里(笑):不用,谢谢,夫人。
这一刻,她看出了他的孤独和缺失的母爱。
妈咪:噢,就叫我妈妈,或者妈咪吧。
大家都这么叫。
他什么也没说,但看上去仿佛要哭了。
他没有母亲,而且长久以来都没有母亲。
梅格:坐马车从派对上回来,有女仆等着伺候我,真像当了回贵族小姐!
乔:我不信贵族小姐会比我们更开心。
姑娘们围着温暖的炉火嬉笑逗闹。
他站在一旁,喜爱这一家的每个人……外景,马奇家,夜晚,接前景……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乔。
劳里回到他孤独的大房子里,越过田野眺望对面的乔,她独自在阁楼上写作,全神贯注于她的工作。
当下,外景/内景,纽约,家庭旅馆,1868年,夜晚乔穿着她的写作服——一件年代久远的军装夹克。
她写作时就像在打进攻战,深入敌境,占据地盘。
她的手开始抽筋了,她甩手,伸展手指,然后换只手写。
突然她停了下来——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打开门,但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低头,看到了一本书,一本精美的莎士比亚全集。
她翻开封面,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弗里德里希(对着镜头念):致阁楼上的作家:因为你非常喜欢今晚的戏剧,所以我想让你读一下这本书。
它将有助于你研究人物性格,并用自己的笔来进行描绘。
如果你相信我,我很乐意读你写的东西。
我保证会诚实和倾尽所能。
你的朋友,弗里德里希。
乔翻开书,近乎贪婪地开始读起来,一字一句记诵在心。
内景,巴黎,舞会厅,1868年巴黎华丽的舞会,活泼的艾米受到舞会上所有人的欢迎。
她频频和弗雷德·沃恩跳舞,和他妹妹以及她的朋友们闲聊,人人都喜欢她。
突然,艾米看到了令她不悦的一幕,镜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劳里走了进来:他嚷嚷着,已经醉了,身边有两个女孩。
他们一起跌坐在沙发上,嬉笑喧哗。
艾米皱起眉头,走近前。
她站在他面前,神色恼怒。
艾米:劳里。
劳里(醉眼朦胧,抬头):艾米。
艾米: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劳里:我感觉被抓了个现行。
劳里动作迟钝地为她腾地方,他身旁的女士起身离开。
艾米没有坐下,而是走开了,他不得不跟在后面。
劳里:艾米,拜托!
艾米:想知道我对你的真实看法吗?
劳里:你对我的真实看法是什么?
艾米:我看不起你。
劳里(几乎笑起来):你为什么看不起我?
艾米:因为你有各种机会成为一个优秀、有用、幸福的人,可你却满身缺点、懒惰、痛苦。
劳里:噢,这可真有意思。
艾米:自私的人总是喜欢谈论自己。
劳里:我自私吗?
艾米:是的,很自私。
你有金钱、才华、相貌和健康——劳里:相貌?
艾米:啊,你喜欢听这个,一贯的虚荣心……你有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可享受,却只会游手好闲,别无他事可做。
他醉醺醺地把手盖在她的手上。
他的小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他从来不摘下来。
劳里(逗弄她):我会听你的话,圣女艾米,我会听你的话!
艾米:你不会为这样的手感到羞耻吗?
劳里:不,不会。
艾米:看起来它这辈子没干过一天活。
还有,那枚戒指很可笑。
劳里:这是乔给我的戒指。
艾米认真打量他。
艾米:我为你感到难过,真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地接受。
劳里:你不必为我难过,艾米。
总有一天你会有同样的感受。
艾米(意味深长地):不,如果我不能被人爱,也要被人尊重。
劳里(醉酒让他变得刻薄):那么你最近做了什么工作,哦,伟大的“艺术家”……或者你一直忙于幻想要怎么花弗雷德·沃恩的钱?
弗雷德·沃恩,女士们先生们!
艾米很难过,他的批评直击要害。
劳里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她看向弗雷德——艾米:弗雷德,我、我很抱歉。
内景,纽约,家庭旅馆的客厅,1868年,白天弗里德里希手里拿着一些剪报和手稿。
乔走来走去,紧张地看着他读。
他笑了,她因为他的笑而露出微笑。
他读完了,放下作品,看着她。
乔立刻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
乔:当然,这些只是小故事,但我正在写一部小说。
弗里德里希:你的小说,也会是这样的吗?
乔:是的……到目前为止。
弗里德里希:也包含这样的阴谋、决斗和杀戮?
乔:它有销路。
弗里德里希:你为什么不署你的真名呢?
乔:我妈妈不会喜欢的,对她来说太血腥了。
弗里德里希:是吗?
乔(解释):我想帮她赚钱,而不是让她担心。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弗里德里希:我不喜欢这些故事。
乔:……弗里德里希:说实话,我觉得写得不好。
乔(张口结舌):但是,我,它们在报纸上发表了,而且,大家总是说……觉得我有才华……弗里德里希:我也认为你很有才华,所以我才这么直言不讳。
乔感到被深深地冒犯了,开始收拾起她的作品。
乔:我不能为了赞美而挨饿。
弗里德里希:你生气了?
乔:我当然生气!
你刚告诉我你不喜欢我的作品!
弗里德里希:我以为你希望我诚实。
乔(话被堵住):我……确实。
弗里德里希:以前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乔:我已经被拒绝过很多次了。
弗里德里希:但是有没有人认认真真地和你讨论过你的作品呢?
乔:谁给你权力充当断定好坏的行家?
弗里德里希:没有谁,我也不是。
乔:那你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是?
弗里德里希:你的反应表明你肯定觉得我说的有一定道理。
乔:我的反应表明你是个浮夸的吹牛大王。
莎士比亚为大众写作。
弗里德里希: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人。
他把他的诗歌悄然融入到通俗作品中。
乔:我不是莎士比亚。
弗里德里希:谢天谢地,我们已经有一个他了。
乔: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自己写?
弗里德里希:我不是作家。
我没有你的天赋。
当她感觉受伤的时候,会瞬间变得非常刻薄,并非出于本意,但说出的话不能收回。
此时的她正是如此。
乔:是的,你没有,你永远都将是一个评论家,而不是作家,这个世界会忘记你曾经存在过,但是没有人……弗里德里希(被逗乐了):肯定会是这样。
乔:但是,我会被记住,但是……弗里德里希:是吗?
乔(不自信地):但是没有人会忘记乔·马奇。
弗里德里希:我相信是的。
有一种能量在俩人之间滋生,然后她断然将之扼杀。
乔:我们不是朋友,你不是我的朋友。
我不想听你的意见,因为我不太喜欢你,所以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谢谢。
她转身离开,隐藏起所有的情绪。
外景,纽约,1868年,黄昏近晚乔怀着怒气和困惑走在街上,任由情绪的火焰燃烧、熄灭。
她像查尔斯·狄更斯在《夜间漫步》里写的那样,在街上走了一整晚。
内景,家庭旅馆,1869年,白天她漫步归来之后——柯克太太递给乔一封电报:科克太太:约瑟芬,这是发给你的。
乔撕开信封,飞快地读了起来。
妈咪:亲爱的乔,我们的贝丝病情恶化了。
请尽快回家。
乔(喘息着,攥紧了电报纸):贝丝。
内景,火车,1869年,白天乔在火车的摇晃中渐渐睡着了。
乡村从她身旁掠过。
她在奔向她童年时代的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也在奔向再也寻不回的逝去时光……过去,内景,马奇家的阁楼,1861年,早晨乔·马奇盖着毯子躺在自己舒适宽大的写字椅上。
她手指上有墨迹,纸张散落在她周围。
白日的喧嚣开始飘进楼上她的小窝里。
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梅格(画外):乔!
乔!
你在哪里?
艾米(画外):你喜欢这些花环吗?
贝丝(画外):很漂亮!
乔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透过顶楼的窗户望着外面新英格兰白雪覆盖的世界。
乔(低声自语):圣诞快乐,世界。
她把毯子裹在身上,轻轻打开阁楼的门,悄悄溜下楼,看着她的姐妹们、她的快乐所在,她们正忙着试戴艾米做出来的饰品。
乔(大叫):圣诞快乐!
她们都高兴地抬起头。
梅格:乔!
我们已经起床好几个小时了!
贝丝:你一直在写什么?
乔手里拿着几页剧本,噔噔噔地走下楼。
乔:昨晚我续写了我们那出好玩的复仇剧。
《毒药》!
艾米:不,不要说毒药,今天是圣诞节。
乔(咚的一声坐下):没有礼物的圣诞节算什么圣诞节。
梅格:当个穷人太倒霉了。
艾米(委屈地):有些女孩有很多漂亮东西,有些女孩却一无所有,我认为这不公平。
贝丝:至少我们有爸爸妈妈和彼此。
乔(闷闷不乐地):我们现在没有爸爸。
很长时间也不会有,只要这场仗还在打。
梅格(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我希望我有很多钱和很多仆人,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工作了。
乔:你可以上舞台当一个真正的演员!
梅格(暗地里其实是高兴的):我不能当演员。
乔:她们并不都是交际花。
艾米(兴奋起来):我有很多愿望,但我最喜欢的是当一个艺术家,去巴黎,好好画画,成为全世界最好的画家。
贝丝(依偎着乔):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乔?
成为有名的作家?
乔:是的,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很粗俗。
艾米:为什么要为你想要的东西感到羞耻呢?
乔:我没有!
贝丝:我的愿望是我们所有人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这所房子里——这就是我想要的。
艾米(小声嘀咕):贝丝是完人。
梅格:嘘。
乔:你的音乐怎么样呢,贝丝女王?
贝丝(脸红了):只是给我们自己人听的,我不需要别人听到。
艾米(捏她的鼻子):你不要把自己局限住。
梅格(站起来,结束谈话):妈咪提议今年的圣诞节不要任何礼物,因为男人们都在军队里受苦受难。
我们做不了什么,但是应该做点小小的牺牲,还要高高兴兴地去做。
乔:不要因为妈妈不在家就扮演妈妈。
乔向梅格扔了一个枕头,正正砸在她脸上。
艾米:别这样,乔;太男孩子气了。
乔:就因为这个我才扔的。
艾米(鄙夷地):我讨厌粗鲁、没有淑女样的女孩。
乔:我痛恨装模作样的小丫头!
乔对艾米和贝丝动手动脚,把梅格也拉进来。
她们打闹起来。
在拉扯中,艾米大喊——艾米:小心我的鼻子!
我的鼻子!
本来就不漂亮!
汉娜(走进来):我知道你们不在乎我怎么想,但你们不希望妈妈见到你们这样吧?
女孩们跑向汉娜。
她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年纪大得足以当他们的祖母了。
梅格(亲她):我们当然在乎你怎么想,乔:你比老巫婆马奇姑妈更像家人。
贝丝:别这样说话,乔。
艾米:妈咪去哪儿了?
汉娜:天知道。
有个穷人来乞讨,你妈马上就跑去看他们有什么需要。
乔:我希望她能在我们方便的时候去帮助其他人。
贝丝(抱着布娃娃):乔安娜和我都很饿。
艾米:布娃娃不会饿,贝丝。
乔(举起手稿):我重写了高潮部分,我们需要把它背下来。
艾米,去拿戏服。
艾米:我做了一顶王冠,并且把那双旧鞋涂成了蓝色,这样她看起来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贝丝:我觉得我找的那首忧伤曲很不错。
贝丝走到钢琴前,乔把新的手稿递给她。
乔:梅格,等着瞧新的台词吧!
贝丝(对手稿发出惊叹):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写出这么精彩的东西,乔!
你是个十足的莎士比亚。
乔:我差远了。
(对艾米)米开朗基罗小姐,你能排练一下昏倒那场戏吗?
你演那幕时生硬得像根拨火棒。
艾米(几乎在咆哮):有什么办法!
我从来没见过人昏倒,我也不想把自己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如果能轻轻倒下,我会跌倒的。
如果不能,我会保持优雅,跌到椅子上;我才不在乎乌戈拿枪顶着我呢。
艾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乔转向汉娜。
乔:汉娜……汉娜:我不会演的。
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汉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演的。
外景/内景,康科德,马奇家,1861年,接前景妈咪走近她朴素的家,看到女儿们笑成一团在排演,兴冲冲地扮演着虚构的角色。
她忍住眼泪和悲伤,至于为什么,我们并不十分清楚。
我们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然啦,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即使是母亲所能制造的快乐。
打开门的瞬间,她脸上挂起了微笑。
像许多母亲一样,她在没有魔法的地方创造魔法,让女儿们变得勇敢。
妈咪:姑娘们,圣诞快乐!
四个女孩尖叫着围到她身旁。
妈咪: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我真高兴。
乔:妈咪!
冻僵了吧,来喝点茶吧。
贝丝(同时说话):这些蛋糕是汉娜和我做的。
梅格:我们做完了针线活!
艾米(同时说话):等着看我的肖像画吧。
显然她们都很崇拜母亲。
她们跟着她进了厨房,她一路说着话。
妈咪:乔,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又熬夜写作了?
艾米,来亲一下!
我的女儿们怎么样啊?
贝丝:我好饿!
乔(同时说话):我能吃下一匹马。
艾米:别这样说话,乔!
梅格(同时说话):看我们的早餐!
妈咪看得出她们脸上的期待,心里一阵挣扎。
乔:怎么了?
梅格:什么事?
妈咪:离这儿不远住着一个可怜的年轻女人,赫梅尔太太。
她的五个孩子为了不被冻僵挤在一张床上睡,也没有东西吃。
我的女儿们,你们愿意把自己的早餐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他们吗?
她们不吭声,因为她们真的不想这么做。
贝丝:这是你说的爸爸希望我们做的吗?
妈咪:是的。
内景,劳伦斯家,正餐厅,1861年,白天劳伦斯先生和他的孙子劳里、孙子的家庭教师布鲁克先生一起坐在餐桌前。
他们举止安静而得体,与马奇家的欢快和混乱正好相反。
布鲁克先生(在仆人上菜的时候):谢谢!
(然后对主人)谢谢您邀请我,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不客气。
也许你可以在教数学的同时给我孙子指导一下礼仪。
俩人同时看向劳里,他正望着马奇家的女人们拎着早餐走过白雪覆盖的田野。
乔用雪球砸了艾米一下,她们又打闹起来。
劳里(轻声自语):她们在干什么?
外景,康科德,教堂,1861年,圣诞节所有“体面”的康科德人都走进了当地的教堂,用传统的方式侍奉上帝。
马奇一家从旁经过,事实上她们正在行基督所行,而不是用仪式表演自己的信仰。
外景,赫梅尔家附近的树林,1861年,白天姑娘们穿过树林,终于走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旧小屋外。
这是赫梅尔家。
内景,赫梅尔家,1861年,白天姑娘们走进来,面对这样的赤贫起初有些束手束脚。
赫梅尔太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瘦得骇人。
妈咪立刻毫不迟疑地把一个婴儿抱在了怀里。
赫梅尔太太:哦,老天爷!
是天使来我们这儿了!
妈咪:我回来了!
我们带来了吃的、毯子和毛衣。
还带了一些药。
这些是我的女儿们!
她们一起动手收拾房间,让它不那么寒酸,更像个家。
妈咪抚慰着小婴儿,梅格把两个孩子抱在膝上,艾米打扫和整理,贝丝给其他孩子盖上毯子,乔摆置吃食。
内景,马奇家的餐厅,1861年,傍晚女人们快冻僵了,却很开心,她们回到家,立刻发现汉娜准备了一顿超乎想象的大餐,包括糖果、冰淇淋和蛋糕。
汉娜把马奇太太拉到一旁,而姑娘们则惊叹不已。
艾米:是仙女送的吗?
贝丝:是圣诞老人。
乔:不,是马奇老姑妈!
汉娜:是劳伦斯先生送来的。
梅格(惊讶地):劳伦斯家那个男孩的祖父?
为什么?
汉娜:他看见你们把圣诞节的早餐送人了,于是希望你们好好享受这一天。
她们都跑到窗前往外看。
艾米:可我还以为他是个吝啬的老头呢!
妈咪:他真是太慷慨了。
乔:他的孙子劳里给他灌输了这种思想!
我知道是他。
我们应该和他交朋友。
贝丝:我害怕男孩。
我也害怕那栋又大又旧的房子。
艾米(狼吞虎咽地吃甜点):詹妮·斯诺说,劳伦斯先生和他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因为他和一个意大利女人私奔了,现在他的孙子成了孤儿,他所有时间都和家庭教师一起被关在那栋房子里。
妈咪(严厉地):他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他女儿很小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她,现在儿子也没了。
贝丝:他的女儿死了?
太可怜了。
艾米:可劳里看上去很多情,不是吗?
他是半个意大利人。
乔:你知道什么?
你从来没跟他说过话!
梅格(抚摸花瓣):冬天里的花。
妈咪:这顿大餐不是我准备的,但我有个惊喜。
梅格/乔/贝丝/艾米:信!
爸爸的信!
他要回家了吗?
万岁!
她们簇拥着妈咪,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安乐椅上。
这显然已成为她们的惯例。
乔:真希望我能去……贝丝:可怜的乔——我们不能把唯一的兄弟送出去。
艾米(同时说话):睡在营帐里一定很不舒服。
乔在椅子后面站定。
艾米:乔站在后面,这样我们就看不见她哭了。
乔(拍她的头):如果我真哭了呢?
贝丝(躺在妈咪的腿上):他什么时候回家?
妈咪:只要可能,他会一直留在军队尽忠职守,我们不能要求他提前退伍,早一分钟也不行。
(读信)“送给她们我全部的爱和一个吻。
告诉她们我白天想念她们,晚上为她们祈祷,她们的依恋每时每刻都给我带来莫大的安慰。
”在读信的同时,我们看到几个姐妹在演出她们排练过的那部戏。
她们为邻居的孩子们表演,妈咪和汉娜在为她们喝彩。
孩子们看得入了迷,乔扮成乌戈,粘着黑色胡子,披着怪里怪气的斗篷,脚上穿着靴子,手里拿着剑,大声喊道——乔:喂!
奴才!
我需要你!
妈咪(画外):“还有一年我才能见到她们,这似乎很漫长,但提醒她们,在等待的同时我们都要努力工作,这样才不会荒废这段艰难的日子……”梅格扮成可怕的老女巫阿加,走了进来。
烟雾效果和精心缝制的戏服让观众们倒吸了一口气。
梅格:生于玫瑰,长于露珠,你能调制出什么样的符咒和魔药?
乔在心里和她一起默念台词——每一个字都是她写的。
妈咪(画外):“我知道她们都会做你的乖孩子,忠实地履行她们的责任,勇于与内心的敌人战斗……”艾米扮作精灵,出现在一棵粗制滥造的“树”顶上,做出“飞”的假象。
艾米:我来了,来自我天上的家,遥远的月宫——啊!
台词和动作进行到一半,艾米重重地摔了下来。
乔(跳出角色):别笑!
就像一切都正常那样演!
继续演!
贝丝,演奏!
原来是贝丝在弹琴,她竭力板着脸不笑,而姐妹们则手忙脚乱地继续表演。
妈咪(画外):“……完美地战胜自我……”扎拉公主(艾米)和罗德里奥(梅格)跪在唐·佩德罗(乔)面前,唐·佩德罗宣布他们结为夫妻。
贝丝演奏最后胜利的和弦。
妈咪:好!
好!
姐妹们鞠躬——乔绅士派头十足,梅格矜持端庄,艾米是女神范儿,贝丝则安静地行了个小屈膝礼,观众们都鼓起掌来。
一个女人站起身来,鼓掌欢呼。
妈咪(画外):“……当我回到她们身边时,她们会成为让我更喜爱和自豪的小妇人们。
”当下,内景,火车,1869年,白天汽笛响了,乔被轻轻摇醒。
火车乘务员:你到站了,女士。
乔:谢谢!
内景,纽约,家庭旅馆,厨房/洗衣房,1869年,白天柯克太太在晾衣服,弗里德里希问她——弗里德里希:她走了?
为什么?
科克太太:我不知道。
走了就是走了。
弗里德里希:她没说会不会回来?
科克太太:我们没有说过知心话,教授。
(对女仆)你在干什么?
干嘛干坐在那里?
去扫扫尘。
女儿们可怎么办呢?
她是教得最好的老师。
弗里德里希:我知道……弗里德里希神色既困惑又沉重。
外景,康科德,城镇道路,1869年,白天乔拿着行李,沿着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往家走去。
她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过去,康科德,城镇道路,1862年1月,早晨为御寒而穿得臃肿的四个女孩走在路上。
此时这条道路显得更热闹,气氛也更温馨。
记忆中的童年总是如此——更加光明、更加美好。
她们又要干日常必须的营生了。
梅格:过了一段美好时光后又要继续工作,真是太难为人了。
贝丝(同时说话):我希望每天都是圣诞节。
艾米:或者新年,那可真让人激动,不是吗?
乔:我们是一群不知感恩图报的小混蛋!
梅格:别用这么难听的字眼!
乔:我喜欢这样铿锵有力又有意义的好字眼。
艾米:我还得去上学,而且我没有酸橙。
乔:酸橙?
艾米:其他女孩都在交换腌酸橙。
我欠债了。
欠了很多酸橙。
梅格(给她二角五分钱):够吗?
乔(对梅格):为什么要给她钱?
梅格: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想要一些小玩意儿,觉得自己比别的女孩穷。
艾米:这个加上画,我应该能还清债务。
乔:什么画?
艾米(警惕地):没什么!
贝丝打了个抖。
贝丝:我真高兴妈咪没有让我和别的女孩子一起去上那所学校……乔(提醒她):贝丝,我要你买完东西后完成新的算术和拼写,我回到家要检查。
梅格看了看太阳,加快脚步。
梅格:快点!
我要迟到了!
她们在岔路口分手,贝丝和梅格往一个方向走,艾米和乔朝另一个方向。
外景,马奇姑妈家,1862年,接前景乔翻过篱笆,向马奇姑妈家跑去。
内景,马奇姑妈家,1862年,接前景马奇姑妈在打瞌睡,一条鬈毛狗蜷在她腿上,乔则站在书架旁,偷偷地看自己的书。
她翻了一页,尽量保持安静,但马奇姑妈还是醒了。
马奇姑妈(画外):约瑟——芬!
乔(藏起她的书):是的!
马奇姑妈: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念贝尔沙姆了?
乔:对不起,我继续。
马奇姑妈(打量她):你仔细点,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到时候你就会希望自己过往能表现得更好些。
乔(认真地):谢谢你,马奇姑妈,谢谢你给我工作,还有各种关照,但我打算在这个世界上走出自己的路来。
马奇姑妈:没有人能走自己的路,真正意义上地,尤其是女人。
你需要嫁得好。
乔:你没结婚呢,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那是因为我很有钱,并且会确保钱是我的。
乔:所以,当独身女性的唯一途径就是有钱。
马奇姑妈:是的。
乔:但女性挣钱的方式却少之又少。
马奇姑妈:不对。
你可以开妓院,或者上舞台。
实际上是一回事。
乔没有说话。
马奇姑妈:除此之外,你说得对,女性挣钱的方式确实少之又少。
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听我的话。
乔:为了能嫁出去。
马奇姑妈:不,为了能过上比你可怜的妈妈更好的生活。
乔:妈妈喜欢她的生活。
马奇姑妈:你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你父亲更愿意教导被解放的黑奴的孩子,而不是照顾家人。
乔:是的,但他做得对。
马奇姑妈:可能既对又愚蠢。
乔:我不这么认为。
马奇姑妈:我付你钱不是让你来思考的。
(稍微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在乎婚姻。
我可以不怪你,但我还要再去一次欧洲,我需要一个同伴。
你愿意跟我去吗?
乔:再愿意不过了!
马奇姑妈:那就接着念书,不要鬼鬼祟祟的。
我不喜欢鬼鬼祟祟的人。
内景,学校,1862年,同一天课间休息时,一个女学生对艾米耳语——女学生一:林肯总统。
艾米:不要!
我爸爸在为他而战。
女学生二:我爸爸说战争是一种浪费,我们就应该让他们保留奴隶。
艾米(震惊):那是不道德的!
女学生二:所有人都从这个制度里受益了,包括你们马奇家——为什么只有南方应该受惩罚?
艾米:也许我们都应该受惩罚。
女学生一:马奇一家很有原则。
女学生三:好吧,就画戴维斯先生吧。
艾米:我不知道是否应该。
女学生一:我可以抹去你的债务,再给你五个酸橙。
艾米受到诱惑,立即开始画起一幅漫画来(画得很好,很传神)。
姑娘们咯咯地笑。
艾米有点忘乎所以,在画上写了一句话圈起来:“我盯着你们呢,姑娘们。
”笑声更大了。
突然,一个黑影笼罩到她们身上,姑娘们抬起头,吓了一跳,然后纷纷走开了。
然而艾米画得入了迷,没有注意到。
她还在画着,戴维斯先生低头严厉地看着她。
内景/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劳里竭力跟着他的家庭教师布鲁克先生好好学习,但这是徒劳,他不时地跳起来,或者被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
他最后保持的姿势是像雕像一样站在椅子上。
布鲁克先生:坐下。
坐下,劳里。
拉丁语是一种特权。
拜托,你必须学。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我们继续说西塞罗。
但劳里正盯着窗外。
劳里:外面有个女孩。
布鲁克先生:不,没有。
劳里:有!
布鲁克先生,有个女孩!
他打开窗户,喊道——劳里:你好!
你受伤了吗?
艾米(边抽泣边叫喊):我是艾米。
劳里:你好,艾米,我是劳里!
艾米:我知道。
你把我姐姐从舞会送回了家——我才不会扭伤脚呢,我有一双可爱的小脚。
我们家属我的脚最好。
但我再也不能回家了,我有大麻烦了。
你看。
她举起手,她的手红红的,还流了一点血。
艾米:戴维斯先生打我了。
内景,劳伦斯家,藏书室,1862年,白天艾米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坐在那里看一本美术书,假装自己是一位非常优雅的小姐。
艾米(拿腔拿调):告诉仆人们,给我把这幅画买下来!
马上!
劳里对着这个自信的女孩哈哈直笑。
艾米喜欢逗他笑。
布鲁克先生挫败地摇了摇头。
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乔和梅格。
仆人(指着艾米):她在里面……梅格立刻走向艾米,乔则被琳琅满目的书吸引。
乔进来时劳里站了起来。
劳里:乔!
乔(和他同时说话,脱口而出):太丰富了!
你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劳里:人不能光靠书本过活啊。
乔:我可以。
梅格在照料艾米,布鲁克先生不由自主地盯着梅格,被她的美丽和善良彻底迷住了。
梅格:发生什么事了,小羊羔?
乔(怀疑地,对艾米):你做了什么?
艾米(装无辜):只是画了一幅画,然后……戴维斯先生打我了。
艾米又开始哭起来,举起她的手。
梅格脱下手套,放到边桌上,仔细查看妹妹伸出来的手。
布鲁克先生盯着手套,被这尚留有梅格体温的东西吸引住了。
乔一直在房间里转悠,她在劳伦斯先生的肖像画前停下来。
劳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乔: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看看这个。
劳里:这是我的祖父。
你怕他吗?
乔:我谁都不怕!
他看起来很严厉,不过我外祖父比他英俊多了。
倒霉的是,她发表这番说辞时,劳伦斯先生和马奇太太走了进来,乔没有看见。
妈咪:乔!
不要对祖父们品头论足!
乔转过身,看到劳伦斯先生和妈咪。
劳伦斯先生:你觉得我没有他英俊?
乔:哦,不。
您相貌堂堂。
我不是有意的……劳伦斯先生(露出一丝笑):我认识你妈妈的父亲。
你有他的气质。
乔:谢谢您,先生。
妈咪走向艾米。
妈咪:你不用再上那所学校了。
乔:很好,那个人一直是个白痴。
妈咪:由乔来教你。
乔:我?!
我已经在教贝丝了!
梅格:你是个好老师。
布鲁克先生(与梅格搭话):是的,我认为女性在家接受教育更合适。
梅格(转向他):那只是因为女校太差了。
布鲁克先生:事实上,完全正确。
艾米:但愿女孩们都走没了,让他的破学校关门。
妈咪:你做了错事,得承担后果,艾米。
(对劳里)非常感谢你照顾艾米。
我的女儿们确实喜欢恶作剧。
劳里:我也一样!
妈咪(微笑):那你应该常去我家,我们会照顾你的。
劳里:你们也请随时过来。
告诉贝丝也来。
乔:是的!
贝丝会很喜欢那架钢琴的!
劳伦斯先生:是很文静的那个吗?
梅格:那是我们家贝丝。
劳伦斯先生(果断地):告诉小姑娘来用我们家的钢琴。
劳里:还有乔,你想借什么书都可以!
艾米:我可以来看这些画吗?
布鲁克先生(对梅格):这里还有个漂亮的温室。
妈咪:我们得走了。
姑娘们?
乔/艾米/梅格:谢谢。
请来我们家玩。
非常感谢。
抱歉。
女人们离开了,布鲁克先生注意到梅格落下了一只手套。
布鲁克先生:哦,梅格小姐!
你忘了拿手套!
她们离开后,一片静寂,男人们还站着,直到劳伦斯先生打破魔咒——劳伦斯先生:好吧,继续工作,继续工作。
当下,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望着劳伦斯家的房子,里面一片漆黑,百叶窗紧闭着。
没有劳里在的房子看上去总感觉不太对劲。
她在池塘边的树林里找到一个旧信箱。
她掏出一把系着红丝带的钥匙,拿在手里,画面和她一起被送回——过去,内景,马奇家的阁楼,1862年,白天梅格、贝丝、乔和艾米都穿着男装,戴着帽子和眼镜,叼着烟斗。
梅格优美洪亮的声音在朗读她们的手工报。
梅格(快念完了):巴纳维尔剧院未来几周将推出乔·马奇小姐撰写的一部新剧,为美国戏剧界所仅见。
乔:主演:从本地至密西西比河最伟大的女演员梅格·马奇小姐。
梅格:一周总结:梅格——良,乔——差,贝丝——优,艾米——中。
贝丝:太好了。
艾米:干得好,先生们。
乔:主席先生,先生们,我提议接纳一位新成员。
他完全应当获得这一荣誉,并将对此深表感激,他必能将本社精神发扬光大。
我提议西奥多·劳伦斯先生!
梅格:不行!
艾米(和梅格同时说):绝对不行!
乔(打破一本正经的表演):来吧,我们接纳他吧。
艾米:他是个真正的男孩!
梅格:我们不要男孩。
这是一个女子会社。
贝丝:我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即使有所担心。
我同意接纳。
劳里!
乔:现在,大家投票,记住这是我们的劳里,说“赞成!
”。
梅格(不情愿地):赞成。
艾米:赞成。
乔:然后,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乔一把拉开壁橱的门,劳里在里面,已经穿戴好了会社集会的衣服。
艾米:你这叛徒!
梅格(同时说话):小坏蛋!
劳里:女士们,拜托——都是我的主意,应该怪我:在我的百般恳求下乔才无奈让步。
劳里深深鞠躬。
乔:听到了吧!
劳里:我只想说,为了表示我的一点谢意,也为了促进睦邻友好关系,我献上这串钥匙,是我在池塘边的树林里设的一个小邮局。
请允许我献上四把钥匙,承蒙各位厚爱,感激不尽,请允许我作为社员就座。
他把四把系着不同颜色丝带的钥匙放在她们面前,再次鞠躬,他们一起欢呼。
当下,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钥匙,她打开邮局的信箱——当然,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关上信箱,步履沉重地穿过田野,走向童年的家。
内景,马奇家,厨房,1869年,白天乔走进厨房,立刻被汉娜、梅格、妈咪、德米和黛西团团围住。
他们帮她卸下行李,让她坐在椅子上,连珠炮似的向她发问。
乔:你们好!
汉娜(和她同时说话):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梅格:哦,乔,我好想你!
妈咪(和梅格同时说话):我们本来应该去接你!
乔(向孩子们俯身):黛西,德米!
你们长这么大了!
梅格:真希望你在这里教他们……乔(拥抱梅格):我现在回来了……汉娜:有你在家真好!
我想贝丝很孤独,虽然她什么也没说。
乔:贝丝,贝丝在哪里?
乔转向妈咪,她的眼神道出了真相。
妈咪:她在楼上。
哦,乔。
我们都以为她好些了,但她的心脏因为发烧而衰竭了。
乔拿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
乔:拿着这个,给她找最好的医生。
妈咪:不,你在纽约需要钱。
乔(摇头):我不回去了。
我要用剩下的钱带她去海边,让她能变得强壮些。
她再次和几个女人拥抱。
乔:艾米什么时候回家?
妈咪和梅格交换了一下眼神。
妈咪:我们不想让她担心。
乔(厉声):她不知道?
梅格:贝丝坚持我们不要告诉她,因为她不想破坏艾米的旅行。
乔(悲哀地):艾米总有从生活中的艰难时刻脱身的才能。
妈咪:乔,别生你妹妹的气……过去,内景,1862年,傍晚乔在她和梅格的房间里,将一个漂亮的封面放在她写的小说手稿上面。
满含深情地写下“给父亲”,然后听到——梅格(画外):乔!
乔,你在哪儿?
我有一只手套找不到了!
乔(大声喊):戴我的!
乔小心地把小说手稿放进抽屉里,里面已经装满她的作品,然后关上抽屉。
梅格(画外):乔,我们要迟到了!
艾米:你们俩要去哪里?
乔(走进来):你没受到邀请。
艾米:我知道,你们要跟劳里出去!
乔:是的,所以现在别再烦我们了。
梅格:你有票吗?
乔:有!
快点!
艾米:你们要和劳里去看戏。
梅格,我能去吗?
梅格:对不起,亲爱的,你没有受到邀请。
乔:你不能去,艾米,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哼哼唧唧了。
艾米:我被关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
贝丝有她的钢琴,但是我太孤单了!
贝丝(弹着钢琴):我可以教你和弦。
艾米:我不想弹和弦,我要去剧院!
乔:不行。
我想你也不愿意当个不受欢迎的小尾巴吧。
一个无趣的布鲁克先生已经够我们受的了。
梅格:我喜欢他,他人很好。
艾米:我自己买票!
乔:你去不了。
梅格:对不起,亲爱的,但乔说得对。
下次吧。
乔(往外走):走吧,梅格,别再安抚她了!
艾米:你一定会后悔的,乔·马奇!
会的!
你会后悔的!
内景,剧院,1862年,夜晚乔和梅格在看戏,这是一部夸张的杂耍剧。
她们完全沉浸在表演中。
两个男人则盯着姐妹俩看:劳里看着乔,布鲁克先生看着梅格。
内景,乔和梅格的房间,1862年,傍晚艾米偷偷溜进乔和梅格的房间,在所有抽屉和存物之处翻找,她知道乔的小说就在这里面。
终于她在书桌里找到了。
她拿出刚才乔珍而重之放进去的那本小说手稿。
外景,剧院,1862年,夜晚他们离开剧院,布鲁克先生伸出胳膊给梅格,她挽住了他。
乔注意到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劳里看见乔的神情,也假模假样地伸出自己的胳膊。
她在他肩上捶了一拳,然后跑上去挽住姐姐的另一只胳膊,把她从布鲁克先生身边拉开。
内景,厨房,1862年,傍晚艾米一页一页地把手稿扔进火里,看着它燃烧,心里只有恐慌。
内景,马奇家的客厅,1862年,夜晚,接前景梅格和乔轻快地走进来。
贝丝在玩她的布娃娃,艾米坐在那里看书,出奇地安静。
乔冲上楼去。
乔(一边跑上楼一边对着下面喊):梅格,你比她强一千倍——尽管她演昏倒演得很好!
梅格(自言自语):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变得那样脸色苍白的?
乔(画外,和梅格同时说话):呃,布鲁克先生,是不是太……谄媚了?
梅格(大声回答她):我觉得他很有礼貌。
乔(从楼上):等一下,让我把这个构思写下来。
梅格:贝丝,你最喜欢什么颜色的眼睛?
贝丝(飞快地):紫色。
梅格(入神地自说自话):布鲁克先生有蓝色的眼睛和成熟的灵魂,这比金钱重要得多。
此时乔再次出现,慢慢走下来。
乔:谁拿了我写的小说吗?
梅格:我没有。
贝丝:没有。
怎么了?
艾米开始更加专注地看书。
乔:艾米……是你拿了。
艾米:不,我没有。
乔(抓住她的肩膀):你撒谎!
艾米:没有!
我没拿——我不知道在哪儿,我才不稀罕呢。
乔:告诉我,不然我揍你!
梅格(试图阻拦她):乔,不要!
(大叫)妈咪!
艾米:我把它烧了!
我把你的书烧了!
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后悔的,说到做到!
乔:你这个坏丫头!
太坏了,坏丫头!
我再也写不出来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到最后几句,俩人大打出手,另外俩姐妹和妈咪赶忙拉架。
内景,乔的房间,1862年,傍晚乔在哭泣,贝丝抱着她的头,梅格握着她的手。
妈咪和艾米走进来,艾米看起来很后悔。
妈咪朝她点点头,好像在说“开始吧”。
艾米:对不起,乔。
乔什么反应也没有。
妈咪:艾米……艾米(一口气说出来):就因为你唯一在乎的只有你的作品,所以弄坏你一条裙子似乎并不能让你伤心。
我真的很想让你伤心。
现在我特别内疚。
我很抱歉。
妈咪走到床边。
妈咪:别让愤怒遮挡了光明。
原谅她吧。
互相帮助,明天你们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乔(从房间里跑出去):她不值得我原谅。
我恨她!
我永远都恨她!
内景,马奇家,厨房,1862年,早上早餐的气氛十分紧张:乔双目红肿,懊悔的艾米坐到她旁边,试图和解,但乔换了个远离她的位子。
艾米恳求地望着梅格。
劳里推开后门冲进来,没有发现异样。
劳里:早上好,女士们!
今天天气干冷晴朗,我想这是最后一个适合去河边的日子了——快穿上你的冰鞋!
乔跳了起来,因为有事可做而兴奋不已。
乔:马上!
你先去,我马上到。
艾米:我也想去!
上次你答应让我去的!
乔没有理睬她,抓起冰鞋就跑了出去。
艾米(放声大哭):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贝丝:那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
艾米:我没什么办法了吗?
梅格(狡黠地):你跟着她去。
什么也别说,待乔和劳里玩得情绪好转了,再静等片刻,然后吻吻她,或者做点讨人喜欢的事,我相信她会跟你和好的。
艾米听得正中下怀,拿起她的冰鞋。
外景,河,1862年,白天艾米从房里跑出来,喊着——艾米:等等我!
拜托!!
乔假装没听见,沿着河岸滑冰,而劳里在检验冰面。
艾米刚赶到河边,挥手叫着。
艾米:嘿!
等等我!
劳里:靠岸边滑,中间不安全。
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艾米,她正在费劲地穿冰鞋——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劳里的话。
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改了主意。
内心的愤怒令她变得心胸狭窄。
劳里(对乔说,没看见艾米):准备好了吗?
乔沿着冰面飞速滑起来,抢占了先机,劳里在后面追赶。
与此同时,艾米试探性地踏上了冰面。
她开始滑行,张开双臂,她是初学者,经验较少。
较远处的河岸处,劳里和乔正在尝试花式动作和旋转,这时乔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内疚,但她把情绪强压下去,滑过去抓劳里。
她扑向劳里,把他撞翻。
俩人一齐大笑,就在这时——咔嚓,冰裂开的声音。
然后是尖利的叫声——艾米(画外):救命!
救命!
劳里和乔僵住了,面面相觑,然后一瞬间,他们同时爬起来,乔尖叫着。
乔:艾米!
是艾米!
他们疾速往回滑,乔几乎无法呼吸,她念咒祈祷,祈求上天。
乔:哦,上帝,哦,上帝,亲爱的上帝,求你……他们看见艾米浮出水面,尖叫着,然后又沉了下去。
乔吓得不能动弹。
乔:不……不…………但劳里迅速采取了行动。
劳里:乔!
找根树枝!
乔茫然但迅速地听从了指令,全凭着人在紧急关头产生的惊人力量——她把一根大树杈拖过来给劳里,劳里把它伸向艾米——劳里:抓住!
艾米抓住了树杈,劳里和乔都趴在冰上,以免在拉拽的时候弄裂冰面。
乔惊恐不已,但为了救起艾米她竭力保持冷静。
因为用力,她的手都出血了。
她和劳里最后用力一拽,终于将艾米拉到了坚实的冰面上。
乔脱下身上所有的厚衣服,裹在艾美身上,眼泪哗哗直流。
乔:妹妹,我的妹妹,亲爱的上帝,谢谢你救了我亲爱的妹妹。
内景,马奇家,艾米和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艾米盖着毯子睡着了。
乔颓然瘫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觉得自己坐到椅子上都是罪过。
妈咪帮艾米掖好毯子,然后看着乔,和她一起坐在地板上。
妈咪:她睡着了。
乔:如果她死了,那都是我的错。
妈咪(乐观地):她没事的,医生觉得她连感冒都不会得。
乔:我怎么了?
我一次次下决心,难过时写了那么多字条,为自己的恶行哭泣,但这些似乎毫无帮助。
当我在气头上时,我变得很野蛮,我伤害别人还感到高兴。
妈咪:你让我想到了自己。
乔:但你从不生气。
妈咪(说实话):我这辈子几乎天天都会生气。
乔:真的吗?
妈咪:我本性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是经过近四十年的努力,我已经学会了不让它表露出来。
乔(毅然地):那我也要这么做。
妈咪摸了摸女儿的脸。
妈咪:我希望你能远远胜过我。
有些人天性高尚,无须约束,有些人天性高傲,宁折不弯。
艾米睡着,两个女人相依而坐。
乔把头靠在妈咪的肩上。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乔坐在床边,像照顾艾美那样照顾着贝丝。
她尝试在贝丝睡觉时写作。
她不停地写了又划掉。
不满至极。
她放弃了,拿起艾米的一封信。
她正看着,贝丝睁开眼睛,看见乔坐在身旁。
贝丝:乔。
乔:哦,贝丝!
我亲爱的。
贝丝:你没必要回来的……乔:我就不应该走。
你需要什么吗?
来,喝点水。
贝丝:看到你真开心。
乔:我们准备去海边,让你变得强壮健康起来。
贝丝:大海!
乔:等艾米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跳舞了。
贝丝(担心地):她没有缩短行程吧,是吗?
乔:没有,没有……贝丝:那就好。
有什么新消息?
她怎么说?
乔:她说劳里在那儿……我很高兴他俩在一起,他一直不给我回信。
贝丝:你想他吗?
乔(泪水涌上来):我怀念一切。
贝丝:我知道。
乔把头趴在贝丝的床上。
过去,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春日的白天梅格准备出发,前往安妮·莫法特家的刺激之旅,她和大家告别。
布鲁克先生帮她拿行李,汉娜、姐妹们和妈咪帮着拿零碎物品,劳里在和乔“打拳击”,劳伦斯先生则在恰如其分地“袖手旁观”。
艾米:你俩快过来!
梅格要离开一个星期呢!
劳里:来了!
乔(对劳里):你坐另一辆马车,给她一个惊喜——一定别让她和谁坠入爱河!
劳里:是,乔长官!
梅格(对妈咪):安妮真好,邀请我过去。
谢谢你让我去,妈咪。
妈咪:做你自己就好,我亲爱的梅格。
(递给她一条项链)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戴过的。
梅格:噢,妈咪!
谢谢你!
妈咪:我从来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把珠宝首饰留到结婚的时候——漂亮的东西应该是用来享受的。
乔(跪下来,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对劳里):是的,漂亮的东西应该是用来享受的。
乔把戒指放在劳里手上。
艾米(撅嘴):我希望我也能去参加成年舞会。
布鲁克先生(悄悄地对妈咪):你认为就这么让她去是个好主意吗?
妈咪:女孩子应该走到外面的世界,对事情形成自己的想法。
乔(对梅格):别忘了我们。
梅格:不会的,乔,才一周而已!
汉娜(把一双鞋递给妈咪):她需要一双得体的鞋子。
梅格:再次谢谢您的马车,劳伦斯先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
劳伦斯先生:胡说!
虽然,确实有一件事……梅格:任何事都行!
有那么片刻劳伦斯先生的目光落在贝丝身上——但随后转向妈咪说话。
劳伦斯先生:今天我突然想到,我女儿的钢琴长时间没人弹都要放坏了。
梅格:是吗?
乔:嘘!
劳伦斯先生:您有哪个闺女愿意时不时地过来弹一弹吗,别让琴走了调?
如果她们不愿意,呃,也没关系。
贝丝(冲口而出):哦,先生,她们愿意,非常非常愿意!
劳伦斯先生(温和地):你是那个喜欢音乐的女孩吗?
贝丝:我非常喜欢音乐,我会去的,如果你很确信没有人会听到我的琴音而受到打扰的话。
劳伦斯先生:一个人都没有,亲爱的。
(对马车夫)上路吧,要保证她的安全!
马车载着梅格离开,她向大家挥手道别,众人沿路跟在她后面相送。
外景,波士顿,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梅格抵达一幢富丽堂皇的豪宅前,突然觉得自己的穿着很寒酸。
内景/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劳伦斯先生从楼上的窗户望去,只见胆小的贝丝正鼓足勇气穿过草坪。
她停下来,转身朝自己家走去,然后再次转身,终于顺利跨进了劳伦斯家。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其他女孩全都穿着华丽的裙子,一个接一个从宽大的楼梯走上去。
梅格身上的裙子很朴素。
安妮:梅格,你今晚穿什么衣服?
梅格(感到尴尬,但将之掩饰起来):就穿身上这件。
萨莉:这件?
你不能打发人回家再拿一件吗?
梅格:我只有这一件。
萨莉:只有一件?
一件?
哦,真好笑。
安妮(插进来):一点也不。
没必要打发人回家去拿,黛西——我现在要叫你黛西了——我有一条可爱的粉色连衣裙闲置着,如果你穿上它我会很高兴的,是不是,黛西?
梅格:如果可以的话。
安妮:当然可以!
内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贝丝迈进大房子,走向音乐厅,热切地望着钢琴。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楼梯,1862年,白天所有年轻男子都身穿燕尾服,等着年轻女孩们走下楼梯——他们的父母自豪地在旁看着。
年轻女孩们走下楼梯,一个个像复活节彩蛋一样花哨,其中属梅格最漂亮。
把其他女孩都比下去了。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梅格打扮得几乎认不出来了。
她抹了粉,束了腰,她喝着酒,打情骂俏。
事实上她在这方面有点擅长。
安妮:大家都喜欢你,黛西!
你必须留着我这条裙子。
梅格:我不能要你的裙子!
这时,劳里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
梅格吓了一跳。
安妮:玩得开心,小黛西。
安妮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走开了,咯咯笑着。
梅格(竭力保持正常):劳里!
我不知道你会来!
劳里: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梅格:真是惊喜万分。
劳里:他们为什么叫你“黛西”?
梅格:这是他们给我取的昵称。
劳里:梅格这个名字很好。
梅格:就像角色扮演,我暂时扮演黛西。
劳里:乔知道了会怎么说?
梅格什么也没说,但是神色担忧。
劳里:你不会真的想嫁给这些男人中的哪个吧?
梅格:有可能。
劳里(示意她的香槟):你明天会头痛得很厉害。
梅格:现在还是今晚,真是太好了。
(稍顿)你喜欢我的样子吗?
劳里:不,我不喜欢。
梅格:为什么不?
劳里:我不喜欢花哨做作。
梅格:你……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粗鲁的男孩儿!
梅格又生气又伤心,粗鲁地将香槟塞给他,接受了离她最近的男孩的邀舞。
内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贝丝非常紧张,她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乐谱。
一开始她有些放不开,试图轻轻地弹琴,但很快就尽情地弹奏起来。
她激情洋溢。
劳伦斯先生坐在楼梯上,被贝丝的音乐深深地打动,泪流满面。
内景,莫法特家的舞厅,1862年,夜晚梅格被紧身衣和香槟弄得头晕目眩。
她把头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又热又羞。
劳里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劳里:请原谅我,来跳舞吧。
梅格(仍然感到难过):只怕会让你很不好受。
劳里:我不喜欢你的裙子,但我觉得你确实……光彩照人。
梅格笑了,劳里也朝她笑。
梅格:我知道这很傻,但请不要告诉乔。
让我开心一个晚上。
然后这辈子我都会乖乖的。
内景,莫法特家的舞厅,1862年,夜晚他们两个在跳舞,看上去那么年轻、真挚、美好。
他们旋转着,大笑着,音乐继续播放,画面切至——当下,内景,梅格家,厨房,1869年,夜晚梅格坐在那里,又害怕又羞愧,而约翰,即聪明、善良、英俊的布鲁克先生,正在翻阅两个账本。
他感到难以理解。
梅格:对不起,约翰。
丝绸是第一笔真正的挥霍。
约翰(尽量往好处想):五十美元,虽然很多,但我想,一条裙子加上人工和辅料,还不算太贵。
梅格:嗯,还不是一条裙子……只是布料。
约翰摘下眼镜,不知所措。
约翰:噢,我明白了。
梅格:我知道你生气了,约翰。
我不是故意挥霍你的钱,但当我看到萨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买她就可怜我,我受不了。
我试图劝自己知足,但这很难,而且,而且……(诚实地、轻声地)我厌倦了贫穷。
约翰很难受,低下了头。
约翰:我就担心这个。
我会尽力的,梅格。
梅格立刻就后悔了,她请求原谅。
梅格:噢,约翰,亲爱的,你是个善良又勤奋的男孩儿。
我不是故意的!
我太恶毒、太虚伪、太忘恩负义了,我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约翰(悲哀地):也许你是认真的。
梅格:不!
绝不是!
我们会想到办法给你也买件外套的,然后我们俩都能称心了,好吗?
约翰(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我买不起,亲爱的。
梅格:约翰,但是——约翰:我要去睡觉了。
约翰从桌子旁站起来。
约翰(停了一下,没有转身):我真的很抱歉,你不能拥有那么多漂亮的东西。
抱歉让你嫁给了一个不能给你这一切的人。
他离开了,她很惶恐,她伤害了自己深爱的男人。
内景,巴黎,绘画室,1869年艾米正在检视自己的油画和素描,神色烦乱。
劳里走进来。
他命中注定总是在向马奇家的某个姐妹道歉,此时他看起来真的很懊悔。
劳里:你好,艾米!
艾米(没有转身):我不想见你。
劳里:噢,艾米,我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抱歉。
拜托?
原谅我吗?
艾米(仍然没有转身):你又开始喝酒了?
劳里:只喝了一点点,现在是下午4点,你不能对我太苛刻。
艾米:总得有人这样对你。
劳里:那么你什么时候开始你伟大的艺术工作呢,拉斐尔?
艾米(终于转过身):永远不会。
他看到了她的脸,苍白和忧虑写在脸上。
劳里:什么——为什么?
艾米(冷漠地):我是个失败者。
乔在纽约当作家,而我是个失败者。
劳里:二十岁就做这样的声明,了不起。
艾米:罗马去除了我所有的虚荣心。
巴黎让我意识到我永远都成不了天才。
我放弃了所有愚蠢的艺术梦想。
劳里:为什么要放弃?
你那么有天赋和精力。
艾米:天赋不是天才,再多的精力也无法让天赋变成天才。
我要么当伟人,要么什么都不当。
我不要当一个平庸的画匠,所以我不打算再尝试了。
劳里看着她,然后狡黠地说——劳里:什么女人可以归入天才俱乐部呢?
艾米:勃朗特姐妹?
劳里:是吗?
艾米:我想是的。
劳里:那么天才往往由什么人来断定?
艾米:嗯,我想是男人吧。
劳里:他们在减少竞争。
艾米:你想让我感觉好受点,但这是个很复杂的观点。
劳里:那你有没有?
感觉好点了吗?
艾米:我认为无论身为男性还是女性,我都是一个中等天赋的人。
劳里:中等天赋?
那我可以请你最后一幅画像画我吗?
艾米笑了。
艾米:好吧。
劳里: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所有愚蠢的艺术梦想,你现在有什么人生打算呢?
艾米:完善我其他的天赋,为社会增添光彩。
劳里:我猜想此处有弗雷德·沃恩参与。
艾米:别开玩笑了!
劳里(笑着):我没有!
你还没有订婚吧,我希望?
艾米:没有……劳里:但是如果他向你下跪求婚,你会答应对吗?
艾米:很可能是的。
他很有钱,甚至比你还有钱。
劳里:我明白,社交女王没有钱不能过活。
但这话从你妈妈的某个女儿口中说出来,听起来确实很奇怪。
艾米: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会嫁给有钱人。
我为什么要为此感到羞耻呢?
劳里:只要你爱他,就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艾米:嗯,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决定自己爱谁,这不是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的事。
劳里:我想诗人可能会不同意。
艾米: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个女人。
作为一个女人,我没有赚钱的办法,没有足够的钱来养家糊口。
我没有自己的钱,即使有,从结婚那一刻起也将属于我的丈夫。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孩子也将属于他,而不是我。
他们将成为他的财产。
所以不要坐在这里告诉我婚姻不是一个经济命题,因为它就是。
也许对你来说不是,但对我而言肯定是。
马车驶近的声音传来,艾米微微一惊。
艾米:弗雷德要到了。
(对劳里)我看起来怎么样?
我看起来怎么样?
劳里看着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着她。
劳里:你看上去很漂亮。
你……很漂亮。
她突然脸红了,但还是微笑以示感谢。
然后跑下去迎接弗雷德。
劳里从楼上看着她和弗雷德拥抱,拿不准自己是什么感受。
过去,外景,海滩,1862年,白天一个十分美好的春日,劳里作为主人将一个英国家庭介绍给马奇家的妇人们。
其中包括弗雷德·沃恩,当然,我们已经知道他是艾米的丈夫候选人。
劳里:这是弗雷德·沃恩(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和他的妹妹凯特(一个端庄的女孩),布鲁克先生你们已经认识了——这是梅格、艾米、贝丝和乔。
乔掀了掀头上超大号的帽子。
弗雷德(英国口音):很高兴认识你们。
艾米:哦,真优雅。
(突然豪迈地)记住“艾米·马奇”这个名字。
有一天我会到伦敦去找你的。
弗雷德:噢,我一定会记住。
外景,海滩,1862年,白天风筝!
羽毛球!
大海!
——弗雷德和艾米一队,乔和劳里一队,他们在进行羽毛球双打比赛,贝丝为两边都欢呼。
——萨莉试图和凯特交好,和弗雷德调情。
——弗雷德想和乔调情,挨了乔的踢。
——大家都在放风筝。
——乔和劳里跑进了海里。
——艾米拿着画板在画劳里,这幅画我们稍后会看到。
——布鲁克先生和梅格在聊天、调情、用石头打水漂,他们看上去很相配、很亲密。
——乔在练习羽毛球技术,她不停地望向梅格,后者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布鲁克先生。
这让乔很恼怒。
劳里看见她,走过来,对她耳语。
劳里(对乔耳语):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乔(也耳语):快告诉我!
劳里(狡黠地):梅格大概丢了一只手套吧?
乔转过身看着劳里。
乔(厉声):布鲁克先生拿了?
(劳里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劳里:我看见了。
乔:在哪里?
劳里:口袋里。
乔:一直都在?
劳里:对,是不是很浪漫?
乔:不,是很可怕。
劳里:我以为你会高兴。
乔:高兴有人要把梅格拐走?
不,谢谢。
劳里:等有人来拐你时,你会感觉好点。
乔:看有谁敢来试试!
劳里:我也想看看!
更多童年时代在海滩上玩耍的场景,伴随乔朗读乔治·艾略特小说《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的声音。
乔(画外):“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如此热爱这片土地,如果我们未曾在这里度过童年时代,如果不是在这片土地上,每年春天都盛开着同样的鲜花,我们曾用稚手将它们采摘。
”当下,外景,海边,1869年,白天贝丝裹着厚厚的衣服,望着大海,乔在朗读乔治·艾略特的《弗洛斯河上的磨坊》。
海滩显得更加空旷、阴暗和寒冷——这是他们成年后的海滩,没有记忆里的光鲜亮丽。
乔:“什么新奇能替代它甜蜜的单调,因为这单调正是我熟知并热爱的一切?
”(对贝丝)写得太棒了!
贝丝(点了点头,然后):乔,我喜欢听你读书,但我更喜欢你读自己写的故事。
乔(不自在地):我没有新故事。
贝丝:为什么没有?
乔:还没有写。
贝丝:你有笔有纸。
坐这儿,给我写点东西。
乔:啊。
我写不出来,我想我再也写不出来了。
贝丝:为什么?
乔:就是,没人想听我的故事。
贝丝:为我写点东西。
你是作家。
即使你还不为人所知,作品还没有卖出去。
我病得很重,你必须听我的。
乔笑了笑,然后躺下。
贝丝:按照妈咪教我们的做。
这件事为别人而做。
乔默然无语。
有时候有人了解你也是一种负担。
过去,外景/内景,联邦军士兵基金会,1862年,白天一些男人以及几个女人正在改建而成的仓库里为士兵、退伍军人和志愿兵们忙碌工作着。
妈咪:如果你步行去佛蒙特州,新罕布什尔州基恩市的休厄尔夫人会给你提供食宿。
苏珊·罗宾斯:你应该回家去照顾女儿们,这里我能处理。
妈咪:我要在这里。
我这辈子都在为自己的国家而羞耻。
苏珊·罗宾斯:无意冒犯,不过你仍然应该感到羞耻。
妈咪:我知道,我是。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走到她的桌子前,年迈和悲伤让他显得心力交瘁。
他太拘束,不敢和她说话。
她看见了,主动开口让他放松。
妈咪:先生,我能为您效劳吗?
阿萨·梅尔文:是的,夫人,我有四个儿子,两个阵亡了,一个当了俘虏,我要去看另一个,他在华盛顿的医院里,病得很重。
妈咪:您为国家做了很大的牺牲,先生。
阿萨·梅尔文:都是我应该做的,夫人。
要是我还有用,我也愿意上前线。
可是我不中用了,只能让孩子们去。
妈咪忍住眼泪,赶忙为他准备救济包裹。
她注意到他没有一条像样的围巾,就把自己的给了他,并小心地不让他看见自己做的善事。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走过来。
士兵:马奇太太吗?
妈咪:什么事?
士兵:华盛顿来的电报,夫人。
他递给她一份电报,这是妈咪最害怕的。
内景,马奇家,1862年,傍晚马奇家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焦虑和担忧。
汉娜和梅格跑来跑去准备东西。
贝丝在哭泣,但竭力想忍住,艾米帮妈妈把行李装箱。
妈咪:乔从马奇姑妈那儿回来了吗?
艾米:没有,我没看见她。
妈咪(担心地):我不能错过了最后一趟火车……劳伦斯先生和劳里走了进来。
劳里(拥抱贝丝):我能做什么?
劳伦斯先生(对妈咪):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告诉我。
我每天都会来看望姑娘们,一天不落。
妈咪:谢谢您所做的一切。
劳伦斯先生:我一直很钦佩你丈夫,我祈祷他早日康复。
梅格正要跑到门厅,迎头撞到了布鲁克先生身上。
梅格(抬头):哦,对……对不起。
布鲁克先生:我来是为了陪同你母亲上路。
劳伦斯先生委托我去华盛顿办事,我实在很高兴能在那里为她效劳。
梅格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梅格没有感到尴尬,她带着纯粹的感激之情看着他说——梅格:谢谢你!
梅格跑回客厅,目瞪口呆的布鲁克先生跟在她后面。
妈咪:我不在的时候,由汉娜照管你们——请记得看顾赫梅尔一家,对每个人来说这都将是一个难熬的冬天……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乔冲进来,把钱放到妈妈手里。
乔:这些够坐火车吗?
妈咪:25美元!
马奇姑妈可不像这么慷慨的人。
乔:我没有去找马奇姑妈,受不了。
妈咪: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乔:我只不过卖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乔摘掉帽子,帽子下面她美丽的长发都不见了——只剩蓬蓬的短发。
所有人倒抽冷气,惊呼着“什么?
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这么做?
乔!
”。
贝丝:你的头发!
梅格:哦,乔,你怎么能?
艾米:你漂亮的头发!
贝丝:现在你没头发了!
汉娜:你看上去像个男孩子。
乔:又不是什么影响国家命运的事,所以别哭了。
妈咪(和乔依偎在一起):我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骄傲。
乔:我太想为爸爸做些事情了。
不管怎样,这对打消我的虚荣心有好处。
乔跑向劳里,拥抱他。
他俩现在看起来就像双胞胎兄弟,然后他们同时揉乱了对方的头发。
妈咪:孩子们,我对你们的爱无法用言语表达。
你们要好好相处。
为爸爸的康复祈祷。
我会尽快回来的。
男人们肃然看着这一幕,更加坚定决心要帮助这些他们深切关心的女人。
内景,马奇家,楼上的走廊,1862年,夜晚乔独自坐在走廊里,默默地哭泣。
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还是有一扇门打开了,艾米走了出来——她蹲下来安慰姐姐。
艾米:哦,乔。
是为了爸爸吗?
乔:不……是因为我的头发。
她在艾米怀里不停地抽泣。
艾米(也变得很伤感):换成是我也会难受。
乔:我知道你会的。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姐妹坐在一起互相安慰。
当下,外景,巴黎,花园,1869年,白天美丽的庄园里,劳里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艾美在给他画素描。
他们和平解决了分歧,又成了朋友。
艾米开玩笑地给他提出了一个难题——艾米:劳里,你什么时候回你爷爷那儿去?
劳里:很快就去。
艾米:过去的一个月里你已经这样说过十几次了。
劳里:简短的回答可以省掉麻烦。
艾米:他盼着你,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劳里:我想是天性堕落吧。
艾米:你是说天生懒惰吧。
劳里:如果我去了,只会烦他,所以我不妨留下来再烦你一阵子。
他跳起来和她打闹,逗她笑。
他抓住她,然后抱住。
劳里:你能忍受。
事实上,我觉得这很合你的胃口。
艾米挣脱开。
继续画画。
艾米:你在干什么?
劳里(厚脸皮地):在看你。
艾米(严厉地):不,我是说你有什么打算。
要做什么。
劳里:你是说人生打算?
艾米:是的。
劳里:我一直在写一部歌剧,我是中心人物……艾米:那是浪费时间。
劳里: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艾米:回去为你爷爷工作,做点有意义的事。
她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她。
艾米:看。
劳里走过来看素描——然后看见旁边还有一幅几年前的素描,上面的他年轻而快乐洋溢。
劳里(拿起画,轻抚):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艾米:在海滩上,我第一次见到弗雷德那天。
一提到弗雷德,气氛就变了。
劳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艾米(莫名地感到尴尬):一两个星期……他在伦敦有生意。
劳里突然变得非常紧张,脱口而出道——劳里:不要嫁给他。
艾米:什么?
劳里:不要嫁给他。
艾米:为什么?
劳里:你知道为什么……他抓住她的手,她把手抽了回去。
艾米:不,劳里,你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劳里:为什么?
艾米:我这辈子做什么事都比不上乔,我不会做你将就的对象,就因为你得不到她。
我不会,在我已经用了一生的时间爱你的时候。
过去,内景,马奇家,1862年,清晨艾米把脚放在一桶石膏里,她在做一个石膏模子。
梅格在看信,边看边独自微笑。
乔在写一个故事。
贝丝给劳伦斯先生做的一双拖鞋快完工了。
房间里乱糟糟的——自从她们的妈妈走后,她们就放任自流了。
以前房子也算不上十分整洁,但现在是十分不整洁了。
艾米:我要做个我的脚模给劳里,提醒他我的脚很漂亮。
梅格:布鲁克先生写道,爸爸仍然很虚弱,但正在好转。
布鲁克先生还说,妈咪是最好的护士……乔(生气地):我希望所有的信都是妈咪写来的,而不是布鲁克先生。
梅格:收到任何信我都心存感激。
梅格小心翼翼地把信放好,开始列一份杂务清单。
贝丝:我觉得深紫色很适合劳伦斯先生,你同意吗,艾米?
艾米(扫了一眼):相当适合。
图案也很精致。
艾米继续她的工作。
贝丝:不管怎么着,我得感谢他一直允许我在他家弹琴。
梅格:我要进城去买些杂货——乔,你能去找些柴火来吗?
贝丝:你们都没去看望赫梅尔一家。
我们应该去的。
乔:哦,贝丝,我们自己都几乎不够吃。
另外,我得写完这个故事。
贝丝:妈咪说我们——艾米:妈咪说了那么多事,我们不可能全部做到。
贝丝:但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去,你们总是不完成自己的任务——乔:我们要工作!
梅格:别担心,小姑娘,我们会找到时间的。
贝丝:但是已经好几个礼拜了。
乔:我们很快就会去的。
艾米:我的脚卡住了!
我拿不出来了!
乔大笑,试图帮她把脚拉出来,而贝丝的小脸满是倔强。
她不喜欢这样——贝丝:好吧,我自己去。
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上午贝丝将包裹起来的拖鞋交给仆人。
外景,树林,赫梅尔家,1862年,下午贝丝独自一人,提着一篮补给品,向赫梅尔家走去。
一个婴儿在啼哭,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病态的哭声。
外景/内景,马奇家,1862年,下午晚些时候贝丝往家走,走得慢吞吞地,她感到不太舒服。
她的几个姐姐不时在窗口冒出头。
乔(画外):她来了!
贝丝走了进来,一封信被塞到她手里。
乔:这是那位老绅士给你的信。
艾米:贝丝,看看他们给你送来了什么——但乔捂住了艾米的嘴——梅格拉着贝丝的胳膊,把她带到旧钢琴原来所在的地方,现在那里摆着一架漂亮的小钢琴。
梅格:看!
艾米:打开信!
贝丝(觉得喘不过气来):乔……你念吧,我念不了。
乔:“贝丝·马奇小姐,我一生中穿过无数双鞋子,但没有一双像你做的这样适合我。
它将使我永远记住温柔的赠鞋人。
我希望能报答你,请接受这份礼物。
你的诚挚朋友和谦卑仆人,詹姆斯·劳伦斯。
”(欢呼)哦,贝丝!
梅格:“谦卑仆人”,太可爱了!
艾米(细细地看):瞧这精致的烛台,这漂亮的绿丝绸……她们的注意力完全被钢琴吸引,没有注意到贝丝已经起身径直向劳伦斯家走去。
外景/内景,劳伦斯家,劳伦斯先生的办公室,1862年,白天胆小的贝丝径直走进劳伦斯先生家,然后来到他的办公室,想说点什么。
贝丝:先生,我想向您道谢……但是她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伸出双臂搂住了他。
他接受了这个拥抱,仿佛一生都在期盼着它。
劳伦斯先生:你真像我的小女儿,那架钢琴是属于你的,我早就该送给你了。
然而他搂着她时,注意到她在发热,脸通红。
劳伦斯先生:我的孩子,你在发烧。
贝丝:赫梅尔一家病得很重。
内景,贝丝的房间外,1862年,白天贝丝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
医生给她做检查,然后和姐妹们以及汉娜商量。
医生:她在休息。
劳伦斯先生:她怎么样?
我能做些什么吗?
汉娜:是什么病?
医生:猩红热。
艾米:什么是“猩红热”?
医生(放低声音,对劳伦斯先生):我去了赫梅尔家,那婴儿死了。
你们以前都得过猩红热吗?
乔:梅格和我得过,但艾米没有!
医生,必须把她送走。
艾米:我不想被送走!
梅格:我去看看马奇姑妈能不能收留她。
艾米:我不喜欢马奇姑妈。
汉娜:这是为了你好,孩子。
乔:我们要打发人去叫妈妈吗?
梅格:不,我们不应该让她担心。
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想要钱。
乔:我们会照顾她,她会好起来的。
等着瞧。
她会好的。
必须好。
当下,外景,海边,1869年,白天乔在给贝丝读一个她自己写的故事,已经读到了最后几行。
乔:“森林里的邮局是一个重要的小机构,业务十分红火,许多东西都通过它传递:诗歌手稿、泡菜、悲剧剧本、花籽、信件、乐谱、姜饼、邀请函、斥骂信,甚至还有小狗。
”她放下故事,不好意思地看着笑容满面的贝丝。
贝丝:都是关于我们自己的!
乔:是的。
贝丝:我喜欢。
乔:只是个小故事。
贝丝:跟你平常写的不一样。
乔: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
贝丝:不,是我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个。
乔:真的?
贝丝:给我再写一个。
乔:遵命,女士!
贝丝:一直写下去。
乔:我会的。
贝丝:即使我不在了。
这句话说得很快,轻描淡写,却指向了宿命般的必然。
乔:不,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贝丝:我得告诉你。
乔:不,你不要。
贝丝:我已经想了很久,我并不害怕。
乔:不……贝丝:就像退潮一样。
它退得很慢,却停不下来。
乔:我会阻止它。
我以前就阻止过。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深夜乔在守夜,把冷毛巾搭在贝丝滚烫的额头上。
乔:你会好起来。
爸爸也会好起来。
我们全家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贝丝:我们无法阻止上帝的意志。
乔:上帝还没有满足我的愿望呢。
乔的愿望都会实现。
内景,马奇姑妈家,白天艾米在勤奋地学习法语和绘画——马奇姑妈将这个乖巧的小女孩看在眼里,对她颇为欣赏。
马奇姑妈:艾米?
过这边来。
艾米:什么事?
马奇姑妈:来,坐!
艾米坐到马奇姑妈旁边。
马奇姑妈(指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你乖乖听话,将来这枚戒指就会属于你。
艾米(惊呼):真的吗?
马奇姑妈:你只要坚持当一个举止文雅的小姐,就知道会不会了。
你现在是你们一家人的希望。
贝丝病了,乔注定失败,我听说梅格被一个身无分文的家庭教师迷得神魂颠倒。
她们几个将来都要靠你来养,还有上了年纪的贫困父母。
所以你必须嫁给有钱人,拯救你的家人。
艾米看上去很严肃——马奇姑妈说出了她的心声。
马奇姑妈(轻松地):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你可以去完成你的……小画了。
艾米站起来,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过去到了当下……当下,内景,法国租来的公寓,1869年,白天……艾米激动地冲进来,跑向正在喝茶的马奇姑妈。
艾米:你好,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那个叫劳伦斯的男孩刚来过。
艾米:是吗?
马奇姑妈:他变成了这样一个人,真令人失望。
肯定是因为他身上的意大利血统。
艾米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艾米(急切地):他什么时候再来?
马奇姑妈:他去伦敦了。
干什么?
你有什么要和他讨论的?
画面短暂地闪回至——巴黎远郊的乡村景色。
从远处,我们看见弗雷德和艾米在散步。
突然,弗雷德单膝跪地,向艾美伸出手,艾美却垂下了手……画面回到马奇姑妈。
艾米:我刚告诉弗雷德·沃恩,我不会嫁给他。
内景,马奇家,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梅格在照看贝丝,她一天比一天虚弱。
乔端着一碗汤走近,抚了抚梅格的肩膀,宽慰她。
乔:梅格。
乔向窗口摆摆头,约翰站在窗外。
外景,马奇家花园,1869年,白天梅格和约翰在交谈,经过争吵之后都有些不自在。
梅格:我会回家帮忙照看孩子的,对不起,我只是很为贝丝担心。
约翰:你留下来。
我请假了。
我来照看孩子们。
梅格(拥抱他):约翰。
约翰: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尽快把布料送到裁缝那里去。
梅格:但是不行……约翰:不,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
我想让你拥有那条裙子。
我的旧大衣还能穿一个冬天。
梅格:但是约翰,事情……约翰:就这么定了。
梅格:不行,约翰,真的不行。
我把布料卖给了萨莉。
约翰:卖了?
梅格:是的。
约翰: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梅格:我不会的,约翰·布鲁克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
梅格情不自禁地亲吻他,就像几年前那样。
内景,马奇家,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乔透过窗户望着这情意绵绵的一幕——既为姐姐高兴,又感到一阵孤独袭上心头。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汤碗摔落在地板上。
贝丝烧得很厉害,她把床上的东西都打翻了——乔跑到她身旁,探一下她的额头,大叫。
乔:汉娜!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白天情形和现在一样,贝丝的病情恶化了。
乔:我们该怎么办?
汉娜:我们应该把你们的妈妈叫回来。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乔和贝丝躺在床上。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妈咪和劳里一起走进来,她径直走向贝丝。
她离开生病的丈夫回到生病的女儿身边,但她的回归的确在可怕的状况下带来了振奋效果。
妈咪:你们把我叫回来是对的,我的姑娘们——但你们真的都是好护士。
梅格:主要是乔,她几乎没怎么睡。
乔: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妈咪:汉娜,去做一碗清汤,乔去拿冰块,我们要给她降温。
梅格:谁和爸爸在一起?
妈咪:约翰留在他那里。
梅格不由得笑了笑,妈咪注意到了。
妈咪(看着床):我们需要换床单。
姑娘们帮着妈咪照顾贝丝。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夜晚梅格、乔和妈咪轮流值班,尽力让贝丝感觉舒服一点。
这天轮到乔的时候,贝丝已经十分虚弱,头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乔(对贝丝耳语):不要安静地离开,要战斗!
战斗到底,大声点!
不要就这样静静地离开!
乔坐在那儿看着贝丝,然后渐渐睡去,头搁在床上,手抓着贝丝的手。
贝丝睁开眼睛,低头看乔,微微一笑。
再次闭上眼睛,迷蒙睡去。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乔猛然惊醒——看见贝丝不在床上。
她站起来,感到越来越惊恐——她尖叫。
乔:妈咪!
妈咪!
她冲下楼,只见贝丝坐在那里,妈妈和汉娜在吃东西。
她喜极而泣,亲吻贝丝的脑袋。
乔:圣诞快乐,贝丝。
内景,马奇家,客厅,1862年,下午又是一年圣诞节。
艾米站在椅子上检视所有的装饰品。
劳伦斯先生和妈咪坐在火炉旁,贝丝和她的布娃娃在沙发上。
乔跑来跑去,和汉娜一起为他们的圣诞大餐摆置桌子。
就在这时,劳里探进头来,眼里满是兴奋,宣布——劳里:这里还有一份送给马奇全家的圣诞礼物!
门打开了——是爸爸,布鲁克先生扶着他。
房里顿时一片混乱——贝丝哇哇大哭,艾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妈咪直吸气,乔摔了一个盘子,梅格(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吻了布鲁克先生。
所有女孩都奔向爸爸,抱着他将他围拢。
父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小妇人们。
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真为你们骄傲。
你们每个人。
亲爱的们,圣诞快乐。
他越过她们望向妈咪——她也正深情地望着他。
她过往并不确定这一刻是否会到来,此时她简直难以置信一家人已经团聚。
他离开女儿们的怀抱,拥住妻子。
妈咪(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现在我可以当面对你发脾气了。
他笑了,为她擦去眼泪。
这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
稍后:圣诞晚餐,所有人围坐在餐桌旁,劳伦斯先生爷俩和布鲁克先生也在座——这是他们所有人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天,欢乐点亮了这寒冷的圣诞之夜。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早晨乔猛然惊醒,发现贝丝不见了——她走下楼,只见妈咪在那里。
乔望着妈咪,而她的母亲这辈子第一次在乔的面前崩溃。
在那一刻,乔变成了家长,安慰着陷入失去孩子的巨大痛苦中的母亲。
外景,墓地,1869年,白天马奇一家:爸爸、妈妈、乔、相互拥抱的梅格和约翰,还有汉娜。
在这无比风和日丽的一天,他们聚在一起,送别长眠的贝丝。
人群散去,每个人都承受着自己痛苦。
乔留了下来,她无法从贝丝身边离开,即使她已长眠。
梅格想靠近乔——但约翰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梅格点点头——她很感激他,感恩自己嫁给了这个能在需要时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乔独自哭泣。
她无法想象没有贝丝的世界将是怎样的。
画面从旷地的悲伤转向——过去,外景/内景,梅格和乔的房间,1865年,春天,白天——风和日丽的春日,充满鲜花和阳光。
屋外,贝丝和艾米在布置饰品。
屋里,梅格在乔的帮助下为婚礼做准备,乔将鲜花插到姐姐的发间。
梅格:真不敢相信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
乔(难过地):我也是。
梅格:你怎么了?
乔:没什么。
梅格:乔……乔突然跪到她面前,狂热而绝望。
乔:我们可以离开。
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梅格:什么?
乔:我可以赚钱:我可以写故事卖,我可以做任何事——做饭、打扫、当工人。
我可以养活我们俩。
梅格:但是,乔……乔:而你,你应该当一个演员,过舞台生活。
我们一起逃走吧。
梅格:我想结婚。
乔:为什么?
梅格:我爱他。
乔(生气地):两年后你就会对他感到厌烦,而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会有趣。
梅格:我的梦想和你的不一样,仅此而已,但并不意味着它们不重要。
乔跌坐在地,伤心欲绝。
梅格:我想拥有家人,拥有一个家,我不害怕工作和奋斗,但我希望和约翰一起。
乔:我只是不愿你离开我。
梅格:噢,乔,我不会离开你的。
再说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
乔:我宁愿做一个自由的老处女,自食其力。
(抱住她,哭泣)我不敢相信童年已经结束了。
梅格:它无论如何都会结束。
而我们的结局多么幸福啊。
外景,马奇家,花园,1865年,白天梅格和布鲁克先生的婚礼,马奇先生主持。
马奇先生:多么奢侈的承诺,为得到另一个人而奉献自己。
多么珍贵的礼物,给予之前从不计代价和回报。
仪式朴素但令人激动,艾米和乔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站着。
稍后,野餐会:——妈咪和汉娜在递送蛋糕、点心和各种各样的食物。
——劳里和贝丝跳舞,他带着她旋转,逗她笑。
乔在旁深情地看着:在她心房各占一半的两个人。
——梅格既是新娘又是主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每个人。
——劳里和乔尝了尝酒,觉得味道糟透了。
——梅格和约翰跳舞,妈咪和劳伦斯先生跳,乔试着拉小提琴,接着妈咪和爸爸跳舞,乔和梅格跳,约翰和艾米跳,汉娜和爸爸跳,所有人轮换着跳,然后————劳伦斯先生邀请马奇姑妈跳舞,但被她拒绝了。
于是劳里也走到她跟前。
马奇姑妈做出一副更加厌恶的表情,以掩饰她前所未有的喜悦。
——他们又是吃又是跳,直到太阳开始落山。
马奇姑妈要走了,她和梅格说话,约翰、妈咪、马奇爸爸站在旁边。
马奇姑妈:好吧,我希望你开心。
既然你已经毁了自己的人生,就像你母亲嫁给你父亲那样。
尽管马奇姑妈很刻薄,但马奇一家太开心了,他们对马奇姑妈的无礼一笑而过。
父亲:亲爱的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今天的婚礼谢谢你。
马奇姑妈:你太客气了。
梅格(倾身吻她):谢谢你,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哦,哦,我不喜欢……被人亲吻!
梅格:哦,抱歉。
马奇姑妈(背对梅格):当你在茅舍里尝试爱情,却发现失败时,你会后悔的!
梅格(嫣然一笑):不会比某些人在大房子里意识到失败更糟。
马奇姑妈: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亲爱的。
梅格和约翰退开,笑着亲吻。
什么也不能破坏他们的幸福。
马奇姑妈(对妈咪):我没有错过任何东西。
妈咪(挽着马奇姑妈的胳膊送她离开):你说的也不完全错。
马奇姑妈:我不一定总是对的,但我绝不会错。
艾米来接替妈咪,马奇姑妈愉快地接过她的手。
马奇姑妈:谢天谢地,这家唯一正常的人来了。
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了。
艾米送她离开,妈咪任她俩走了。
艾米送马奇姑妈上了一辆马车,随后高兴地大叫一声。
她跑向和乔站在一起的妈咪。
艾米:妈咪!
妈咪!
马奇姑妈要去欧洲了,而且——乔:她想要我和她一起去!
太棒了!
不枉我花那么多无聊的时间给她读书!
乔高兴地搂住艾米。
艾米:不,她……她想要我去。
给她做伴。
乔(震惊):欧洲?
和你一起?
艾米:她想让我继续学习艺术,当然还有法语。
乔:哦……我,那太好了,艾米。
妈咪握住乔的手,知道这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乔在梅格的大日子带给她的痛苦中强颜欢笑,但这天对她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内景,梅格家,1865年,白天约翰和梅格走进他们小而温馨的新婚之家。
他拥抱她,亲吻她——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外景,树林,1865年,白天,接前景劳里和乔一起穿过树林,就像他们多年来经常做的那样。
乔:梅格结婚了,艾米要去欧洲,你也快毕业了,就要去度长假了——我没有贝丝那么善良,所以我很生气很烦躁。
劳里:你不是一定要待在这里。
乔:为什么?
我们要逃跑登上海盗船吗?
他看着她,吸了口气,正要开口。
乔看到他的神情,马上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乔(惊慌地):不,泰迪,拜托,不要。
劳里:没用的,乔;我们必须说个明白……乔:不,不,我们不用……劳里:自从我认识你,乔,我就爱上了你——我没办法,你对我那么好……我想表示出来,可你不让;现在我要你听我说,然后给我一个答复,因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乔:我想让你别这样,我以为你已经懂了。
劳里(不听她的):为了取悦你,我努力学习,我不打台球了,你不喜欢的事我都放弃了。
我等待着,从不抱怨,因为我希望你会爱我,虽然我不够好,一半都不够……乔:不,你很好,你对我非常好,我那么感激你,我那么为你骄傲,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不能像你要求于我的那样爱你。
劳里:不能吗?
乔(无助地):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感情,我不爱你时却说爱你,那是撒谎。
我很抱歉,泰迪,非常抱歉,但我没办法……劳里往后退,仿佛挨了她的痛击。
劳里:我不会再爱上别的任何人了。
乔:如果我们结婚,那将是一场灾难,我们会很痛苦!
我们都是急性子……劳里:只要你爱我,乔,我会当一个完美的圣人!
乔:我做不到——我试过了,但是失败了。
劳里:大家都期待着这件事——爷爷和你的家人,乔,说你愿意,让我们幸福地在一起吧!
乔:我不能真心地说“愿意”,所以我根本不会说。
你最终会发现我是对的,你会为此感谢我。
劳里:我死也不会的!
乔:你会找到一个可爱的有教养的姑娘,她会崇拜你,成为你漂亮的房子里优秀的女主人。
可我不会。
我不漂亮,笨手笨脚,性情古怪,你会为我感到丢脸,我们还会吵架——甚至现在我们都忍不住会吵……我讨厌上流社会,你讨厌我乱写乱画,我们不会幸福,会希望我们没有这样做,一切都会很可怕。
劳里:还有别的吗?
乔:没有了——还有就是……(诚实地)我想我以后不会结婚的。
我这样很幸福,我太爱自由了,一点都不急于放弃它。
劳里(摇头):你会喜欢上某个人,你会狂热地爱他,为他生,为他死。
我知道你会的,这是你的方式,你会的,我会等着瞧的。
乔:泰迪……他挺直身子,走开。
乔不停地哭泣。
她的心都碎了,尽管是她自己打碎的。
当下,内景,马奇家,阁楼,1869年,白天乔在收拾贝丝的东西,整理她的小娃娃和玩具。
大家一个个都走了。
梅格因婚姻而离开,艾美因去欧洲旅行而离开,劳里因为她的拒绝而离开,贝丝也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把贝丝的乐谱放进箱子里,悲痛难忍。
妈咪: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写作……乔:我不会再写了。
(稍顿)写作也没能救她。
她们坐在一起,都陷入对贝丝的思念中。
妈咪:你在这儿太孤独了,乔。
你不想回纽约去吗?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弗里德里希,是叫这个名字吧?
乔(泄气地):我的臭脾气毁了我们的友谊,就像我毁了一切那样。
妈咪:我不信一个真正的朋友会被吓跑。
乔:但愿如此。
如果我是书里的女孩,一切都会很容易,我会愉快地放弃这个世界。
妈咪:知道吗,劳里要回来了。
乔(抬头):真的?
妈咪:艾米来信了,她要回家了:贝丝的事让她伤心欲绝,马奇姑妈也病得很重——不过劳里会陪她们一起回来。
乔(点头):他真好。
乔站起来,焦急地来回踱步。
妈咪:怎么了?
乔:也许……也许我拒绝他太快了。
妈咪:你爱他吗?
乔:如果他再问我一次,我想我会说是的……你觉得他还会再问我吗?
妈咪:但是你爱他吗?
乔(泪水涌了上来):我知道我更喜欢被爱。
我想要被爱。
妈咪:这和爱是不一样的。
乔(哭泣,试图说服自己):女人有头脑、有灵魂也有感情,有抱负、有才华还有美貌。
我讨厌被人说爱情是女人的全部。
但是……我太孤独了。
外景,法国,巴黎,1869年,白天穿黑色衣服的艾米带着所有的行李在等着,她处于悲痛中。
一辆马车驶近,劳里下了车。
他忐忑地走向艾米。
劳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上路,而且马奇姑妈病得那么重——即使你看不起我。
艾米:哦,劳里,我没有看不起你。
她抱住他,哭泣。
艾米:贝丝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好的。
劳里默然不语,任她哭泣。
艾米退出他的怀抱。
艾米:我不会嫁给弗雷德·沃恩。
劳里(小心翼翼地):我听说了……艾米……艾米(脱口而出):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你没必要说任何话或做任何事,那是因为我没有像我应该的那样爱他。
劳里审视她的脸,我们知道他看明白了她,也爱上了她。
艾米(仍在语无伦次地):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们永远都不需要谈论它,我们不需要谈论——劳里双手捧住她的脸,吻住了她。
她看着他,回吻。
他们拥抱在一起,拥抱彼此的快乐和悲伤。
这是命中注定。
该发生的发生了。
内景,马奇家,阁楼,1869年,白天乔被注入了一种新的能量,她写信给劳里。
我们听到了信的部分内容。
乔(画外):我亲爱的泰迪,我对你的思念难以言表。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在树林里找到邮箱。
乔(画外):……我曾经认为最糟糕的命运是做一个妻子,我那时年幼无知。
现在我变了。
最糟糕的命运是我的生活中没有了你。
我不该拒绝你,不该逃到纽约去。
她打开邮箱,把信放了进去,满意地看着它。
然后关上了邮箱。
过去,外景,纽约的街道,1867年,白天乔试图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找路——此时她还不认识路。
她走得很慢,一直盯着东西看,最后无可救药地迷了路,但是幸福感如星火燎原般滋生,她正在想办法成为马奇姑妈口中不可能的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走出自己的路来的女人。
她踏上家庭旅馆的楼梯,在她上楼时,门开了,我们听到——劳里(画外):乔……乔……乔……当下,内景/外景,马奇家,客厅,1869年,白天睡在沙发上的乔被轻轻摇醒。
她看到——劳里:乔?
醒醒!
乔:噢,泰迪!
我的泰迪!
劳里:亲爱的乔,见到我高兴吗?
乔抱住他,看着他,久久地拥抱。
乔:岂止是高兴,我的幸运男孩!
言语不足以表达。
劳里中止了他们的拥抱。
劳里:谢天谢地,我本来还担心,不管怎样,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乔:是的,当然。
来,坐下。
他们有片刻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们不再是小孩子,不知道该如何与彼此相处。
乔(开玩笑):艾米怎么样?
从欧洲回来的一路上,她的臭美有没有烦到你?
劳里(笑):是的,但是我喜欢。
乔:她现在在哪里?
她没有直接回家吗?
劳里:你妈妈把她留在了梅格家,我们顺路在那儿停留了一下,我没法把我的妻子从他们手里抢夺回来。?!?!?!
乔:你的……你的什么?
劳里:我说漏嘴了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乔:什么惊喜?
劳里:嗯,我们订婚了,我们打算等……就是说,现在我们是夫妻了。
乔坐了下来。
她遭到了沉重的一击。
乔:你和……艾米。
劳里: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乔:你们相爱了?
劳里:是的。
(进入正题)乔,我想说件事,说完我们就把它永远丢开吧。
我一直爱着你;但我对艾米的爱是不同的——你说得对——我们要是在一起可能会杀了彼此。
乔(仍在震惊中):是的。
劳里:我想这是命中注定的。
乔:哦,泰迪。
劳里:除了你还没谁这么叫我。
乔:艾米叫你什么?
劳里:夫主。
乔:这像她说的……嗯,你看起来也配得上。
劳里:我们还能……还能做朋友吗?
尽管需要费尽全力,她还是说道——乔:当然,我的男孩,永远都是。
就在这时,大家一窝蜂涌了进来。
妈妈、爸爸、艾米、约翰、梅格、黛西和德米。
艾米径直走向乔。
乔理了理头发,决定要做自己希望成为的人:艾米:劳里告诉你了?
乔:是的。
艾米期待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会儿,乔真想揍她一顿,就像小时候那样,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努力成为贝丝想要的样子。
乔:艾米,我真为你高兴。
这是命中注定的。
艾米呼了口气,她的焦虑消除了。
艾米:哦,这我就放心了——我没法写信,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然后,真的,我担心你会生气。
乔(摇头):不,不。
艾米:所以你不?
生气?
乔:人生苦短,不应该用来对姐妹生气。
艾米(泪水涌出):我真的很想她……乔:我知道。
她们拥抱。
越过艾米的肩膀,她看到妈妈的眼睛,妈妈向她投来了一个无限同情的眼神。
接着劳里有事唤他的妻子。
乔直起身子,看着这几对夫妇——爸爸妈妈,约翰和梅格,劳里和艾米。
打击来得太突然太沉重,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
她急忙找个借口走了出去。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在伤心落泪,同时也感到惊慌,她把信从邮箱里拿出来,走进树林。
外景,树林,1869年,白天她疾步穿过树林,最后站在河边,喘着粗气。
有那么一刻,我们以为她可能会以最悲惨的方式结束痛苦——她向河的方向倾身————然后把信扔到了河里,让它和儿时的爱恋一起漂逝。
都结束了。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步履沉重地往回走,惊讶地发现劳伦斯先生独自站在外面,望着马奇家的房子。
乔: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乔!
他们拥抱——然后劳伦斯先生想要解释一下。
劳伦斯先生:我没办法……没有她的房子总感觉不太对劲,我不能进去,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在那里了。
他哭了出来。
乔温柔地挽着他的胳膊。
乔:我知道我没有我妹妹一半好,但如果您愿意,我愿意成为您可以依靠的朋友。
他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帮助,这对奇特而又贴心的朋友携手一起向房子走去。
内景,马奇家,乔和梅格的房间/阁楼,1869年,夜晚/白天乔醒过来——她环视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大家确确实实都已离去。
她点燃一支蜡烛。
走到存放她的文稿的抽屉前,拿出一叠来。
她把一篇发表过的小说扔进火里。
接着点燃了更多的文稿,发表过的、未发表过的、未完稿的,全部都烧掉。
这是一场炫财冬宴,她将自己迄今为止所写的东西统统付之一炬。
她拿起了最后一篇,正准备把它扔进火里。
然后看见上面写着:“献给贝丝”。
她停了下来。
乔爬上阁楼,坐到她的旧写字椅上,看着这篇故事。
她拿出一张干净纸,开始写起来。
她写了一整夜,一页接着一页,一直写到了第二天。
她把手稿被子一样平铺在阁楼地上,越铺越长。
蜡烛一根接一根被点燃,太阳升起又落下。
妈咪给她端来一些吃食,然后离开,没有打扰她。
乔打了个盹,然后继续写。
她删删改改,调换章节顺序。
她躺在满是手稿的毯子上睡着了。
她重新回到了童年,跳出绝望的深渊,找到了希望和灵感。
乔完成了这次新尝试的前几章,仔细地把它们装订起来,给达什伍德先生写了一封信。
乔(对着镜头念):亲爱的达什伍德先生:随信附上我刚开始写的作品的前几章。
它可能是一个适合年轻人读的故事,但我觉得或许会十分无聊。
不过我还是将它寄给您,说不定会有什么价值呢,虽然这不太可能。
内景,马奇姑妈家,1869年,白天马奇姑妈家空荡荡的房间——这位古怪可爱的老太太什么也没留下。
家具都被布盖上了。
艾米、乔和梅格在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转悠。
乔:我以为她讨厌我。
艾米:她可能依然讨厌你,同时把房子留给了你!
乔笑了。
乔:你和约翰来住怎么样?
梅格:不,我不需要大房子。
梅格看上去很知足,我们看得出她由衷地感到满足。
突然,乔大叫一声,跑过房子。
梅格:我的老天爷!
艾米:你在干什么?
乔(环顾四周):我应该把它卖掉,但我想做点什么,能真正让马奇姑妈躺在坟里翻个身。
梅格:我不介意。
艾米:姐妹们!
乔:一个漂亮的翻身,转个向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梅格:你要做什么?
乔想了想,但她已经很明确。
乔:我想办一所学校。
我们一直没有一所正规的学校,现在女子大学都有了——应该有一所学校。
为了黛西。
艾米:德米怎么办?
乔:我要办的学校男孩女孩都可以上。
艾米挽住姐姐的胳膊,梅格则挽住另一边。
她们边走边说着知心话。
艾米:写作怎么办?
乔(脸红了):什么怎么办?
梅格(同时说话):你在写什么?
乔:我在开始写一本书……但我觉得写得不太好。
艾米:大家都喜欢你写的东西。
乔(尖刻地):不,他们不喜欢。
梅格:我喜欢。
乔:不过是写点我们的琐碎生活。
艾米:那又怎样?
乔:谁会对一个讲家庭斗争和欢乐的故事感兴趣呢?
没有任何真正的重要意义。
艾米:也许我们不认为这些事情有多重要是因为没有人写它们。
乔:不,写作不是赋予事情重要意义,而是反映它。
艾米:我不确定。
也许写作会让它们变得更重要。
乔(看着她,被逗乐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睿智了?
艾米:我一直都是,只是你太忙于发现我的缺点而已。
梅格:当然,缺点是不存在的。
她们头挨头,在房子里漫步。
内景,纽约,出版办公室,1869年,白天达什伍德先生坐在那里读乔寄给他的文稿。
看完后给她写信。
达什伍德先生(对着镜头念):亲爱的马奇小姐:我已经看了你寄来的那些章节,不得不承认它们并不是很有前景。
但是,请给我们再寄一些类似的八卦故事来,如果有的话。
内景,马奇家,阁楼/餐厅,1869年,傍晚乔在看达什伍德先生寄来的信。
达什伍德先生(画外):或者我应该说,你的朋友可能有。
请原谅,我忍不住要开玩笑。
她把信揉成一团。
就在这时,妈咪打断了她的沉思。
妈咪(画外):乔!
下楼来!
乔:来了!
我饿死了!
乔放好她的文稿,噔噔噔地走下楼梯,径直朝桌子走去,连看都没看一下周围。
她坐下来,抓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大口。
妈咪:乔,你可能想要等……乔:但我饿坏了。
妈咪:乔,亲爱的,你有客人来了。
乔:我谁也不认识。
弗里德里希(画外):很抱歉打扰你。
听到他的声音,乔被惊了一大跳。
乔(大笑起来):是你!
过去,外景,纽约,家庭旅馆,1867年,白天乔带着一堆行李,找到了地址,按响门铃。
弗里德里希打开门,低头微笑地看着这个年轻女人,他有着英俊的面容和快乐的眼睛——她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沦陷了。
弗里德里希:你好。
乔:你好。
我是约瑟芬·马奇。
乔。
这时候,柯克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从他身旁挤了出来。
柯克太太(连珠炮似的,带着无比的喜悦和渴望):乔!
是你吗?!
进来,进来!
你妈妈说你是个作家——太好了!
你知道,我也写日记。
这是吉蒂和明妮。
笑一笑,姑娘们。
我看你已经见过我们的教授了,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事实上,这里是一个很有趣的集体,有很多知识分子和欧洲人。
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营一家家庭旅馆,但我做了!
你亲爱的妈妈怎么样了?
她总是那么有高度,我永远没达到过……她领着乔上楼,乔迅速回头看了弗里德里希一眼,仿佛在确认她看到的这个男人是真实的而不是幻影。
她发现弗里德里希也在回头看她。
她再度转过身去。
回到当下。
1869年。
弗里德里希:乔,希望你别介意,我从柯克太太那里要到了你的地址……劳里:你是谁?
(对艾米)他是谁?
弗里德里希(退缩了):很抱歉打扰你,我正好到了附近,想着我可以,不过我就要走了……艾米:请留来下!
我们的房间绰绰有余。
劳里:谁能告诉我他是谁?!
弗里德里希:我不想造成麻烦。
梅格:一点也不麻烦。
乔(还在惊呆中):是的,当然。
请。
劳里(摆出主人的姿态):我是劳里。
你是哪位?
弗里德里希:我是弗里德里希·巴尔。
乔(解释):我们在纽约住在同一个家庭旅馆。
汉娜:噢,乔,他很英俊。
稍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爸爸和弗里德里希谈论哲学、宗教和政治尤为投机。
爸爸显然很喜欢他。
乔开心得脸泛红光。
艾米看看弗里德里希,又看看乔,再看看弗里德里希。
她可以看出俩人之间的情意。
父亲(对弗里德里希):你打算留在纽约吗?
弗里德里希:不,有人邀请我去加利福尼亚当教授——因为我也没什么事需要留下,所以我想我可以去西部。
那里是一个新世界,对移民不那么苛刻。
乔无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艾米没人注意到。
无所察觉的爸爸继续道——爸爸:也许我该去西部……妈咪:你不是移民,所以也许你应该呆在家里。
大家放声大笑。
父亲好脾气地拿自己开玩笑。
父亲:哦,我要去。
内景,马奇家,客厅,1869年,白天晚饭后,大家都放松下来,弗里德里希看着钢琴。
弗里德里希:真是一件美丽的乐器。
你们谁弹的?
大家都沉默下来。
乔:是我过世的妹妹贝丝。
艾米:我们都会弹一点。
梅格:但没人比得上她……弗里德里希:失去姐妹是很痛苦的事情。
我很抱歉。
父亲:你会弹吗?
弗里德里希:是的,我会。
妈咪:如果你现在能弹上一曲,我们会很开心的,她也不想让钢琴在那里蒙尘。
弗里德里希:希望不会冒犯你们。
父亲:完全不会。
他坐下来弹奏巴赫的曲子——优美而高雅。
乔注视着他,满怀感动和幸福。
弗里德里希站在门口,向乔告别,与此同时他弹奏的音乐声一直持续。
弗里德里希:乔,如果你到加利福尼亚,我会很高兴能和你见面。
乔: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但是谢谢你。
弗里德里希(感到难过,但表示接受):嗯,好……再见。
乔:再见。
天下起了雨,他撑起伞,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暮色中。
关上门。
乔转过身,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
乔: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爸爸:真是个出色的人。
我希望他能再来,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艾米(大叫):噢,爸爸,他不是为你而来的!
父亲:不是吗?
艾米:乔!
你爱他!
乔:我没有!
艾米:你爱他!
我也许只有你一半聪明,但我看得很清楚,你爱他。
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这不是爱是什么?
她不爱他吗,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这是一种良好的本能,你爱他。
艾米:去追他。
劳里,准备马。
我们可以在他上火车之前追上他。
梅格(站起来):我也去。
乔:我不会去的!
梅格:你会。
艾米说得对。
劳里: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准备马车帮乔·马奇去追男人,但我喜欢。
乔:他要搬去加利福尼亚了!
艾米:那纯属虚构。
他几乎是在乞求留下的理由。
乔:但是外面在下雨。
艾米:没关系!
穿条漂亮点的裙子。
跟我来。
艾米步上楼梯。
艾米:劳里。
别站在那儿了,去准备马车。
劳里(赶忙行动起来):是,亲爱的。
内景,纽约的公寓,1869年,夜晚纽约也在下雨。
达什伍德先生在自家舒适的公寓里和妻子一起吃晚饭。
她在同他找茬。
达什伍德太太:你从不过问我母亲的情况,即使你知道我刚见过她。
达什伍德先生:我猜她还活着。
达什伍德太太:但我会问候你母亲。
达什伍德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达什伍德太太:你故意忽略重点。
达什伍德先生:这是真的。
他听到女儿在隔壁房间里谈笑。
达什伍德先生:她们最近迷上什么了?
达什伍德太太:我不知道。
几个女孩一窝蜂地进了房间,争先恐后地说话。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一:爸爸,你要出版它吗?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二:那些小妇人怎么样了?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三:告诉我书的剩余部分你都有!
达什伍德先生的近景镜头:他意识到自己捡到了宝,这个他和作者都认为很无聊的故事大有前景……内景/外景,马车/火车站,1869年,夜晚梅格、艾米和乔都在马车里,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行驶在雨中。
她们到达了火车站。
艾米:快去!
找到他!
乔冒雨跑向灯光璀璨的车站,音乐声骤然升高,雷声隆隆,镜头切至——内景,纽约出版社,1870年,白天乔坐在达什伍德先生对面,还是她原来坐的位子,但现在的她更成熟、沉稳、自信。
达什伍德先生:坦率地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和那个邻居结婚。
乔:因为邻居娶了她妹妹!
达什伍德先生:是的,当然。
那么,她嫁给谁了呢?
乔:没有谁。
她没有和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结婚。
达什伍德先生:不。
不,不,不,那根本行不通。
乔:整本书她都说她不想结婚。
达什伍德先生:谁在乎!
女孩们都希望看到女主角们结婚。
而不是言行一致。
乔:可那不是恰当的结局。
达什伍德先生:有销路的结局才是恰当的结局。
乔想了想。
达什伍德敲打她。
达什伍德先生:如果你这本令人愉快的书结局让女主角当老处女,没有人会买它。
它就没有出版价值。
乔换了个坐姿。
思索着。
乔:我认为婚姻一直是一个经济命题。
即便是在小说里。
达什伍德先生:是浪漫爱情!
乔:是逐利行为。
达什伍德:就那样结尾吧,好吗?
乔:好吧。
当下已成过去,抑或小说,外景,火车,1869年,傍晚乔从马车里下来,冲进雨里,在火车站前的人群里寻找弗里德里希。
他不在这里,每一张脸孔都不是他。
人们双双对对在伞下站立。
她跑进车站,而后又转身走出来——她和他错过了吗?
就在这时——弗里德里希:乔!
乔看见了弗里德里希,他也在伞下,但却是独自一人。
她向他跑去。
感觉自己的情绪在膨胀,她哭了起来,不能自已。
弗里德里希:乔,你为什么哭?
乔:因为……因为你要走了。
弗里德里希: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乔:我希望你留下。
弗里德里希:但是,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除了一颗充实的心和一双空手。
乔(把手放在他手里,走到伞下):现在不是空的了。
他们亲吻,一个经典的、完美的吻。
火车进站了,但他没有上车。
当下,内景,纽约出版社,1870年,白天回到谈判。
达什伍德先生(画外):我喜欢。
太浪漫了。
“你的手现在不是空的了。
”让我很感动。
他眼中隐有泪花。
乔:谢谢。
达什伍德先生:我们可以把这一章命名为“在伞下”。
乔(不得不认可):很好。
达什伍德先生:完美!
现在说合同的问题……我准备给你百分之五的版税。
乔:我能得利润的百分之五?
达什伍德先生:净利润的百分之五。
我收回成本后的。
乔:预付报酬可以吗?
达什伍德先生(摇头):出版这本书我要承担风险。
乔:是的,但是,但是这是我的书。
达什伍德先生:如果销路好,我们都能赚钱。
如果不好,我也不至于破产。
乔:所以我什么也拿不到?
如果销路不好的话?
达什伍德先生:不,我现在会给你500美元买下版权。
乔:版权?
达什伍德先生:就是重印、出续篇、在别的故事里使用你的角色,诸如此类的权利。
乔:那能值点钱吗?
达什伍德先生:当然,前提是书成功了。
乔:我明白了。
这似乎是我想保留的东西。
达什伍德先生:你的家人不是急需用钱吗?
乔:的确,所以我才想要预付报酬。
达什伍德先生:我只付版权费。
俩人紧张对峙。
她的书被置于天平之上。
她向前倾身,态度坚决。
乔:500美元你留着,版权归我,谢谢。
还有,我要百分之十的版税。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五点五,我很慷慨了。
乔:百分之九。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六——不能再多了。
乔:如果我要为了钱而让我的女主角结婚,我也要有所得才行。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六点六。
乔:成交。
达什伍德先生:你不需要现在就决定版权的问题。
乔:我已经决定了。
我想拥有自己的书。
场景淡出,然后淡入——小说(?
),内景/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在照料一群喧闹的男孩和女孩,他们的种族和年龄各不相同。
孩子们刚完成了一天的课程,一窝蜂地撒腿往外跑。
乔走下楼梯,一个孩子递给她一个自制的蛋糕。
她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在自己打造的地方继续往前走。
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学生们的作品,再不见以前的刻板。
她已身在自己的天堂里。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乔入迷地看着铅字排版,一个个字母被放置到位,她的小说一页一页被印刷出来。
小说(?
),内景/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经过弗里德里希的课堂,所有学生拿着小提琴在跟他学习演奏。
他们相视一笑,她继续往外走。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书页一张叠上另一张,巨大的工业缝纫机将书页缝订在一起。
小说(?
),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经过正在教授击剑课的劳里(还抱着他的孩子),在指导绘画的艾米,在监督孩子们排练戏剧的梅格,在教植物学课的约翰·布鲁克(身旁坐着他的孩子们)……乔走到草坪上时,他们纷纷加入她的行列。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多余的页边部分被裁切掉,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乔神经质地又跳又笑。
小说(?
),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打头,手里端着蛋糕,身后跟着孩子和家人们组成的队伍,来到父亲跟前,他正在教幼童们通过身体字母操学习字母表。
还有妈咪,她在逐一让孩子们用他们最抒情的朗诵声大声朗读。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硬书皮被放置在书页上,用来黏合的胶水散发出浓重的气味,让乔感觉晕乎乎的。
小说(?
),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为妈妈呈上蛋糕,所有人——艾米、梅格、乔、劳里、约翰、弗里德里希、爸爸以及孩子们——齐祝她生日快乐。
乔环视身边的人,因为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而备感幸福和惊叹。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一个男人完成了书的装帧,随手递给乔,继续下一本的工作。
过去,抑或小说,抑或两者兼具,19世纪50年代贝丝、梅格、艾米和乔还都是小女孩,她们在阁楼里玩耍,四姐妹再度聚首,不过只在回忆中或者小说里。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乔把书翻过来,抚摸,像在抚摸圣物一样,她最初的梦想实现了。
乔抬起头——看见了未来……切至黑屏。
(全剧终)
时隔半年,新版《小妇人》终于在七夕档正式上映,成为很多情侣影迷的观影首选。
而回望年初的奥斯卡颁奖礼,这部电影在奖项上还是有不少遗憾的,尽管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女主、最佳女配、最佳改编剧本等六项提名,但最终只斩获最佳服装设计奖。
客观地讲,《小妇人》在其他奖项上的获奖几率确实不大,虽然西尔莎·罗南在影片中的演技比《伯德小姐》更加成熟,但相较于蕾妮·齐薇格在《朱迪》里的游刃有余,西尔莎·罗南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而在最佳影片、最佳改编剧本等奖项上,更是集结了众多实力强劲的对手,没获奖也算情有可原。
最终奥斯卡基本毫无悬念地给了《小妇人》最佳服装设计奖,也算是实至名归。
作为享誉世界的名著改编之作,《小妇人》还原了19世纪的古典氛围,而精致的服化道是电影质感的最佳体现,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同样复古风的《傲慢与偏见》和《理智与情感》。
回望《小妇人》的电影改编,此前最为著名的是1994年由薇诺娜·瑞德主演的那版《小妇人》,影片同样保持着豆瓣8.3分的好口碑,当年饰演乔的薇诺娜·瑞德也凭借该片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1994版《小妇人》有珠玉在前,新版的改编压力不可谓不大。
但好在新版《小妇人》自有风格,改编得更新颖时尚,叙事方式也做了很大的改变,关于女性主义的表达注入了现代意识。
这得益于影片导演格蕾塔·葛韦格对女性命题的关注。
首部独立导演的《伯德小姐》便聚焦少女青春心理,而《小妇人》作为格蕾塔·葛韦格第二部作品,仍然是其擅长的女性题材。
《伯德小姐》格蕾塔·葛韦格将《小妇人》改编得确实足够出色,就连1994版《小妇人》的导演吉莉安·阿姆斯特朗都对她高度评价:“在目前这个非常男性化的奥斯卡阵容里,她必须是个竞争者。
”
《小妇人》片场照在新版《小妇人》中,格蕾塔·葛韦格赋予了马奇家四姐妹非常鲜明的人物性格。
大女儿梅格温婉大方,端庄贤惠;二女儿乔性格叛逆,向往自由,是独立女性的代表,也是影片绝对女主角;三女儿贝丝善良内敛,有音乐天赋,可惜红颜薄命;四女儿艾米争强好胜,有进入上流社会的野心和抱负。
这组时代姐妹花中,成长轨迹最明显的是乔和艾米。
乔一开始就有很强烈的女性意识,不依附于男权,通过个人写作才能在社会上谋得了生存。
七年之后,乔也从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女长大成人,有了很多人生感悟,尝遍了孤独的滋味。
艾米则是新版《小妇人》中改编幅度最大的人物。
有人认为老版《小妇人》的艾米很“婊气”,她对姐姐嫉妒羡慕恨,因为姐姐不愿意带自己看话剧就烧了姐姐的手稿,取代乔去欧洲学艺术,最后还把乔心中爱慕的人给抢走了。
新版《小妇人》中完善了艾米的人物孤光,抓住了微妙的女性心理,使得艾米的行为有了充足的动机。
艾米坦言自己处处不如姐姐,所以难免有嫉妒之心。
但这种少女之间的争斗构成的日常的欢闹,打打闹闹之后总会和好如初,加深姐妹之情。
比如,一气之下烧光姐姐手稿之后,艾米内心也感到愧疚,向乔道歉。
虽然乔放出狠话“永远恨你”,但在次日滑冰之时,妹妹掉入冰河,焦急、惶恐的乔立马奔向妹妹。
那一刻,多大的恨意都烟消云散,只留下亲情的温暖。
姐妹之间的情感、家庭之间的羁绊,是《小妇人》的显在命题。
而对女性情感困境的刻画,是《小妇人》最重要的笔触。
在影片中,婚姻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女性的困境和矛盾。
传统观念影响下的梅格选择了嫁给真爱,即使对方穷得连买一块布都发愁,但梅格依然无怨无悔。
而在马奇姑姑看来,这是相当愚蠢的做法。
马奇姑姑是传统社会中特立独行的存在,她相信金钱,不相信婚姻,除非这段婚姻能够让女性改善生活。
她看到梅格最终为爱妥协后是失望的,于是寄希望于拥有野心的艾米,鼓励她嫁给上流社会的名流。
艾米最终并没有嫁入豪门,而是选择了自己深爱的劳里。
但艾米与梅格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艾米有着明确的个人意识,当她认为这个男人不上进时,即使再爱她也会选择放弃。
艾米之所以选择劳里,一方面是自己真的爱他,另一方面是看到了劳里的改变,不再是以前那个浪荡的公子哥了。
而乔是传统社会的叛逆者,亦或者可以说,是现代意识觉醒的女性,她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对自由有着无限的向往,甚至不愿意被婚姻所束缚。
但在那个时代中,为此付出的代价终究太大了。
即便内心强大如乔,在经历世事之后仍感到孤独。
影片中有很多直白的台词,表达了那个时代对女性的态度。
乔将手稿给出版商看,得到的答复是:“如果你想把自己写的故事卖出去,那么女主角在结尾一定要结婚,死了也行。
女主角是个老处女的故事没人买的。
”
影片的最后,确实提供了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结局,错失了劳里的乔,最终等来了暗恋她的那个人。
雨伞之下,一段美妙的爱情悄然萌发。
但,这是真的吗?
如果了解《小妇人》的作者路易莎·梅·奥尔科特,或许就能看懂这个结局。
乔几乎是路易莎的自我写照,注入了作者关于女性主义的思考。
而现实中的路易莎,终身未婚,献给了自己热爱的事业。
可见,乔的结局只是书中迎合当时观众的做法。
影片也有不足的地方,比如关于劳里的情感转变缺乏足够的说服力,留给甜茶的表现空间也不是很大。
但整体还是瑕不掩瑜,亮点更多。
比如叙事方式,采用的是双线叙事,用冷暖色调分别对应两个时空,过去与现在的镜头转场自然而有趣,打破了单一的流水账叙事。
影片《小妇人》最终定档七夕情人节,无疑是绝佳之选。
这并非只是一部适合女性观众观看的电影,除了赏心悦目的画面以外,关于爱与自由的表达更为难能可贵。
作者| 朗歌;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这么普通的片子,口碑那么好是啥子意思
事实证明葛导只爱罗南一个
考虑了大众的审美,又考虑了政治的正确,所有一切合二为一,齐心协力打造出一个庸俗的电影。
有这么几个有名或者有颜值的男女演员,依然让我看得或注意力无法集中或昏昏欲睡,也是这电影的一种成功...........吧。
三星半。西尔莎·罗南的演技和表现力挑起了全片叙事的大梁,不然真的有点看不下去。最可怕的一幕是Lauri炫耀Amy叫他My lord,瞬间觉得还好Jo没有因为太过寂寞而say yes;最精彩的就是最后Jo看到《小妇人》印刷装裱,拿到烫金封皮的书的特写,把结局留给了这本小说而不是和教授终成眷属。P.S. Lauri和Amy的感情线之所以观感不佳原因无非是感觉俩人因为Jo深感自卑从而惺惺相惜找到共鸣。
没有看过原著,女主的童年仿佛是打着独立口号的叛逆。孩子里最不想成为母亲的那个人最后成为了母亲那样的人。
青春期很快过去了,在每个姑娘的非线性交错磕磕绊绊的叙事里。前半有拖沓差点弃剧。仍然是西尔莎罗南值得一观,她拥有严肃疲惫也生动发光的一张脸。如果说这就是天生电影脸,我完全没意见。
美国朱一龙说自己妻子称呼自己my lord的时候我真的大笑出声了,罗南的气质为何沦落到了和ew一样假扮少女的地步?开头姐妹们打扮体面坐在大房子说自己穷,我真的: Gurl, for real??!??????????? ”Good feminist”的代表作,我的脑子无聊到擅自放起了ATM,直到现在!!!!! 气得我直翻白眼!!!!!
大幅度调整原作的叙述结构,让全片铺排成了一个满满的回忆杀+自传体小说,但可喜的是,这个故事节奏精巧,讲得并不累。故事中饱含了所有人物对生活的乐观和对家人朋友的温情,这更多归功于原著,但整部电影的情节流转和表演甚至于服装设计都相应的达到了完美的水平,是部充满爱的作品。豆瓣盗梦2019.12@百丽宫国贸
之前去美国住在homestay,和美国家庭聊天,听说小妇人、麦田守望都是美国学生必读书目。看过94版的little woman,对马奇家的温暖气氛无比向往,后来曾体验住在美国接待家庭里一起吃苹果派一起玩儿Marble的温馨时刻。2019年版,有Ronan,有Emma,有梅姨,映后大家雷鸣般的掌声,真的都是喜爱和赞赏。Ronan演出了我想象中的书卷气的Joe,外貌不惊艳但是她就是那个不负爱与自由的帅气女子。世事艰难,四姐妹和坚强的母亲一起,过着平凡的生活,遵从父亲的期望,踏实的活着,岁月前行,梦想做帆,淡淡的生活中,却让人向往无比,诗情画意的书写着她们每个人的未来。
12/12/2019 凯恩斯看了点映,全场都是女性,有妈妈带女儿来看的、还有拄着双拐来看的,足以可见大家对这部电影的期待程度。瘦下来的罗南和甜茶太有cp感了,超喜欢他们打闹的片段。穿插叙事,看得出来导演想要把这个“老故事”讲出新意,他做到了,哭点笑点都很足,亲情爱情都很细腻,就是中间总会串台到《傲慢与偏见》,服化道满分!
久违了小妇人
这个星真的有点难打,更偏向7分吧。原著党,打乱的时间线也丝毫不影响我看到一些还原书中场景时的感动和亲切,但又有太多东西都匆匆一点而过,让人感觉力度不够。电影侧重爱情和女性独立,其实书中的亲情和友谊也是特别特别的亮点甚至我认为这是书的灵魂。原本计划去影院看因为疫情而延期
原本想为小妇人写些什么,喜欢这一版的罗南那股骄傲的、劲劲儿的自尊,也喜欢她骄傲下会在阁楼流露的脆弱。每一个不想被庸常淹没的女孩,也许都在心底对自己有所疑问,这条路通往正确的方向吗。
好莱坞电影一直都是意识形态和价值观输出的工具,看这版《小妇人》的时候,这件事又吓到我了。女权主义和女性意识是好莱坞现在最主流的政治正确,不管是女导演还是男导演,都有人把这种迎合当下潮流的价值观放到故事中和角色身上。我在想,电影中的角色要不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人格,符合角色所处的时代,特别是这种名著改编的时候?我认为,一部好电影需要这么做。当导演把极强的个人意识强加到角色身上的时候,角色就成了导演的提线木偶,成了导演的意识形态输出的工具,而不再是活生生的人物,就有点让人膈应。导演确实应该有自己的表达和想法,但更应该尊重每一个角色,让角色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个角色都有属于自己的行为逻辑,而不是强奸所有角色的价值观,让角色都变成导演自己。这部电影的后半段拍的确实还不错,但还是越看越觉得膈应。
没有物质的爱情真的就是一盘散沙麽
任何在大银幕上弘扬印刷术魅力的都需要赞扬(如《华盛顿邮报》),而葛韦格也如Jo(罗南也未必不是在继续充当alter-ego)一般对经典的故事进行重新解构,用非线性的叙事来拼接虽然造成了一种繁复感,但电影一直保持着一种轻快,时不时她的影像也能突然冒出一种喜人的动感与激情。
好看吗?我觉得这片子好冗长,两个多小时味同嚼蜡,没有波折起伏,太碎碎念了。就是四姐妹的故事,老大joe要写小说、没跟甜茶在一起,甜茶跟艾米在一起了。梅格(屈臣氏小姐)跟穷老师在一起,贝丝得病去世了。就这四个人的遭遇,交错时空对比展现。我看得真的想睡觉。
boring, a waste of my time
我感觉仿佛我已经在世界上找这句话很久了,“我已经厌倦了大家说爱情就是女人的全部,但我太寂寞了。”也许对我来说,真正渴望的就是,承认女人是个人,并且不要苛责或者嘲讽她对爱的渴求……或许确实是我太贪心,可能这真的很难,哪怕婚姻(利益)和爱情在现代语境里基本脱离也一样。感谢这部电影的全部,包括最后做书的那段,太多的心潮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