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罗斯导演安德烈·萨金塞夫的手中,孩子往往是一种不确定的因素,他或者是故事的中心,或者是故事中的谜题,前者如《回归》,后者如《利维坦》和《无爱可诉》。
影片《无爱可诉》讲述了一个“爱意缺失”的世界。
片中的三口之家分崩离析,父亲出轨,将一个年轻的女孩肚子搞大;同样的,母亲也另寻新欢,和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男人享受着第二春;只有儿子是孤单的,虽然和母亲住在一起,却要承受母亲的怨气,而父亲,却对自己不管不顾。
当父母二人都在各自的感情世界中享受幸福,儿子却失踪了。
但是这对心宽的父母一开始并不担心,只认为孩子在外面贪玩,就连在找孩子的过程中,也能互起怨怼,将儿子的事置若罔闻。
不幸地是,最终孩子在停尸间被残忍地呈现出来,而父母二人瞬间崩溃,抱头痛哭,却并没有影响他们日后的生活,片子便在两人岁月静好的日常中淡淡消逝。
《无爱可诉》海报萨金塞夫这部126分钟的新片并没有过多的惊喜,他甚至让自己在《利维坦》中一息尚存的“诗意电影”的余味也黯然褪色,只剩下一些景观影像,充作“诗意”的枯冢,如果看过萨金塞夫的导演处女作《回归》,《无爱可诉》当然是令人失望的。
萨金塞夫一开始并不是那种“刻意”和“庸常”的代名词,他属于那种平地一声雷的导演,2003年的时候,他曾凭借处女作《回归》拿到了当年威尼斯的最佳处女作奖和金狮奖,而《回归》这部电影让“苏联”和“俄罗斯”、现在和未来做了一种寓言式的安排,超现实、诗意、神话叙事,都可以安插在这部电影的头上,也有不少人说,在他身上看到了塔可夫斯基的余绪。
而这种余绪是逐渐褪色的,“诗意”长满了铁锈,而“庸常”却覆水难收。
《回归》海报《利维坦》中,家庭的琐碎和俄罗斯日常生活中的烦恼,不断的在影片中出现,就连一个修车的情节也会大谈特谈,萨金塞夫像是不再相信诗意和寓言可以成为影像的统治力量,而是转向了庸常的维度,希望爬梳生活中的纤毫,堆砌出整个人生的主题和困境。
但一开始,在萨金塞夫看来,“困境”是宏大的,它是有关民族和社会的,是有关过去和未来的,是一种上层建筑式的问题。
《回归》设置了一个过了十二年才回归家庭的男人,并安排一场父子间的沟通和对话。
但是亲情并不是这部电影的主题,儿子叛逆,甚至质疑父亲的真伪,以至于最后让父亲意外失足,命丧黄泉,影片用一种公路片的模式,探讨的却是“对话”。
父亲是“前苏联”的化身,而两个儿子象征的,是当下俄罗斯对待苏联的两种态度,一个怀念且顺从,一个质疑且反抗。
但是最终,苏联都将被祭祀出去,俄罗斯只会悼念,却不会盼望它的再度“回归”。
这种关键角色的死亡像是萨金塞夫的一个谜语,他总是会让角色在不经意间走向毁灭,但是这种死亡却又是必须的,只有他/她真正的死去,电影的主题才会得到平衡。
《利维坦》海报在《回归》中,父亲的死去是为了完成儿子的成长,母亲想让两个儿子和父亲待一段时间,则是为了完成“父育”的程序,这种颇具仪式感的过程早在旧石器时代就已经产生,那时候,青幼年男孩必须与母亲分离,参加仪式的男孩们要先被埋葬到地下,必须忍受生理痛苦和黑暗,只有经过“死亡”,才能获得“重生”。
这种远古神话像是《回归》的注脚,片中的安德烈和伊万在父亲死去后,重回文明世界。
《利维坦》则让男主角的第二任妻子意外死去。
一开始,影迷们以为这是自杀,但是之后,证据表明却是凶杀,然而通过影像逻辑,不难猜测,杀害妻子的凶手很可能不是丈夫,而是丈夫的儿子罗马。
罗马一直不认同后母,不一定是因为“情感隔阂”,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对她抱有性欲”。
后母的死去,让这个家庭重新平衡,醉酒父亲终进牢笼,而青春期的男孩也必须独自成长。
这种死亡的平衡到了《无爱可诉》中,更是成为一种必要条件。
儿子的处境很是尴尬,原因在于父母们都另结新欢,而让他们会发生怨怼的根源,就是自己。
他是一个无爱的结晶,为了完成男人和女人各自的愿望,萨金塞夫用孩子残酷的死亡成全了他们。
“平衡”对于萨金塞夫来说,既是内核上的,也是形式上的,在他的影像中,构图时常是中心对称,人物往往被放在中间;而在影片的整体结构上,依然如此,他的电影,往往以一个或一组固定场景作为描述镜头,将环境和氛围首先摆出,之后才让故事中的人物在其中穿梭,而当影片结束时,开头出现的固定场景又再次对称出现,甚至连音乐都工整而出,如果说韦斯·安德森的《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对称强迫症是一种形式美感,那萨金塞夫的对称形式却是一种隐性的权威。
这种权威像是《回归》中的父亲,也像是《利维坦》中的市长,更像是《无爱可诉》中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都以某种形式决定了整部电影的故事发展。
安德烈·萨金塞夫出生于1964年,人生中有27年的时间是在苏联时期度过,苏联时期自带的一党制和威权主义相信是他这种权威视角的源头。
毕竟在《回归》、《利维坦》和《无爱可诉》中,三部电影中的每一个孩子都留恋于苏联时期的破旧建筑,他们都将一个逝去的威权时代作为乐园,缠绕在萨金塞夫心中的“过去和现在”问题,或许到现在还未被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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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可诉》电影剧本文/〔俄罗斯〕奥列格·涅金、安德烈·兹维亚金采夫译/罗姣1.外景,教学楼,白天放学了。
学生们从楼里鱼贯而出。
一些人独行,一些人三五成群。
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和米沙·库兹涅佐夫(12岁)——两人显然是好朋友——背着书包离开学校。
他们来到一条树木繁茂的大山谷边,山谷将这片地区一分为二。
俩人用一套复杂的握手动作道别,包括手指动作、顶拳,最后以互搡肩膀结束。
接着米沙独自沿着山谷边一条通往一片高楼的小路走去,阿廖沙则从另一条小路径直往下进入了山谷。
2.外景,山谷,白天小路将阿廖沙带到一条铺砖的步道,稀疏的路灯和挨着垃圾桶设置的长椅夹道而立。
阿廖沙沿着步道走了没多远,拐入旁边的另一条小路。
他在灌木和高高的枯木丛中穿行,最终来到一条河岸边。
他沿着河走了一会儿,然后重新钻入枯木丛中,回到了铺砖的步道,步道骤然转弯,向山坡上延伸而去,通往与山谷对面的那片高楼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些楼房。
3.外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院子,白天阿廖沙经过一栋有多个入口的高层楼房。
他拐弯,走近其中一个入口,对着铁门上的门锁按一下塑料遥控钥匙,把门拉开,消失在昏暗的门洞内。
铁门随着自动铰链缓缓合上,在碰上磁力锁时发出哐啷一声重响。
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从窗口的视角),蓝色时间(注1)阴沉沉的傍晚。
从七层楼的窗户往外看,灰蒙蒙的天空下树木在目力所及范围内绵延。
镜头中央有一个大型的卫星天线在树林上隐现,大锅角度正对上方,“观测”着天空。
上空云层反射着天线顶上的红光。
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蓝色时间阿廖沙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书桌就摆放在窗户下。
他似乎陷入了恍惚状态,目光迷茫地注视着天际的某个固定点。
他独自待在房间里,理应在写作业:六年级物理课本用阅读架支起放在面前;方格笔记本翻开到了空白的一页;一支笔虚握在手中。
旁边一点,桌子的角落上放着一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的盖板上贴着一张蝙蝠侠贴纸。
除了书桌,房间里还配有壁橱、健身肋木架和一张床。
一张《超人特工队》的海报直接贴在床上方的壁纸上。
房间门虚掩着。
门厅处传来门铃的颤响,把阿廖沙从幻想中惊醒。
他瞄了一眼课本,开始在笔记本上写起来。
他的妈妈叶尼娅(36岁)个仪容整洁、身形匀称的年轻女人——向房间里看了一眼。
她穿着T恤衫和运动裤。
叶尼娅:他们来看房子。
把你的房间收拾一下。
6.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蓝色时间叶尼娅扫了一眼门厅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头发,打开门,露出三个人来:一个女房产经纪人(45岁,打扮得很年轻)、一个中年商人和一个年轻女人(27岁)。
经纪人:晚上好。
叶尼娅:晚上好!
她面带灿烂笑容引领他们进屋。
阿廖沙关上自己的房门,回到书桌旁。
7.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和阳台相通的厨房,蓝色时间草草扫视了一下厨房后,叶尼娅、经纪人、商人和年轻女人走进用玻璃墙隔断的阳台。
商人打开窗玻璃,探出头向下看。
经纪人:非常棒的街区。
空气清新,很快将开通一个地铁站,附近有购物中心……叶尼娅(插话):还有一座新的教堂,最近刚建起来。
商人(关上窗户):很好。
邻居们怎么样?
叶尼娅:都很安静。
商人:您为什么要卖掉?
叶尼娅:我们要离婚。
商人:抱歉。
叶尼娅:没什么。
8.内景,斯列普佐夫家,过道,蓝色时间经纪人、叶尼娅、商人和年轻女人从厨房出来,走到过道上。
商人:好的,旁边是什么?
经纪人:卧室。
商人和年轻女人消失在卧室内。
商人(从卧室里):房间多大?
经纪人:一百五十平方英尺。
商人:客厅呢?
经纪人:二百三十六。
来看看。
商人和年轻女人回到过道上,走进客厅。
9.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客厅,蓝色时间商人和年轻女人进入客厅,环视四周,点头。
年轻女人穿过房间走到窗户前,俯视下面的街区。
10.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蓝色时间当叶尼娅、经纪人、商人和年轻女人走进阿廖沙的房间时,他故意忽视他们,俯身在桌子上,在笔记本上写字,使劲儿吐舌头。
叶尼娅走到他跟前,轻轻推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叶尼娅:跟客人问好。
阿廖沙(没有回头):你们好。
叶尼娅:他12岁,正是越来越叛逆的时候。
商人:也就是快成真正的男人了。
叶尼娅:是,没错。
动不动就哭鼻子。
阿廖沙:妈妈……叶尼娅:别叫我“妈妈”。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阿廖沙站起来,离开房间。
商人(对经纪人):再告诉我一下,一共多少平方英尺?
经纪人(不确定地):一千二百一十……她看向叶尼娅寻求确认。
叶尼娅点点头。
11.外景,社区公园,蓝色时间叶尼娅(穿着运动套装)在公园的小径上慢跑。
12.内景,斯列普佐夫家,与阳台相通的厨房,夜晚冰箱顶上的电视里在放真人秀节目,声音调得很低。
叶尼娅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划动着她的苹果4手机。
门锁发出咔哒声,有人打开门走进来。
叶尼娅没有反应。
过了片刻,鲍里斯出现在厨房门口。
鲍里斯:嗨。
在休息?
叶尼娅:关你什么事?
鲍里斯:别在意。
他打开冰箱,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关上,踱开几步,靠在水槽旁的料理台上。
鲍里斯:那么,有人来看房了吗?
叶尼娅点头,埋首于她的手机不曾抬头。
叶尼娅:他们说要考虑一下。
鲍里斯:明白。
他垂首,看着自己穿着宜家白色拖鞋的脚。
双手一撑,离开料理台,回到厨房门口,把门关上。
鲍里斯:你怎么样……考虑过了吗?
叶尼娅抬起疲惫的双眼注视他。
叶尼娅:考虑什么?
鲍里斯(回到料理台旁):你知道的……毕竟,你是他的母亲……叶尼娅:我烦透了你的废话……鲍里斯:他更需要母亲……叶尼娅:事实上,他这个年纪更需要父亲。
尽管可能不是你这种父亲。
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叶尼娅:他喜欢夏令营。
也会喜欢儿童之家。
一样的。
鲍里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叶尼娅:接下来你也知道,他快到入伍年龄了。
最好现在就开始适应。
呵,你以为呢,你可以提起裤子不认人,开始新生活?
随地拉屎,然后留下女人给你收拾干净?
不。
我也要开始新生活。
你有同等责任。
鲍里斯:他们会烦死我们……叶尼娅:谁要烦死你?
你自己就可以烦死人,不比任何人差。
鲍里斯:少教警官,社工,我不知道,儿童心理专家……儿童保护服务处,去他妈的。
叶尼娅:所以你抚养他呀,就没有人来烦你了。
鲍里斯:他们会更多地纠缠你。
你是他的妈妈。
叶尼娅:哦,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
真好心。
少教警官……他们会非常乐意。
就好像将一个孩子救出火海。
他的家和家人都没了,但是好在他安然无恙。
多亏了儿童保护服务处付出的伟大努力。
她从餐桌旁起身,走到阳台上,手机留在身后。
阳台上,叶尼娅将一扇窗户完全打开,从窗台上拿起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点燃一根,深吸一口,把烟雾吐到窗外。
鲍里斯仍然靠着料理台,打开水槽下的橱柜,看见垃圾桶旁边有一个空的红酒瓶,重新关上柜门。
犹豫了一下,他走到餐桌旁,伸出手飞快地按下叶尼娅手机的主按钮。
手机的密码页面亮起:锁定了。
鲍里斯将手机留在原处,走向阳台上的叶尼娅,迈过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鲍里斯:或许你应该和你妈妈再谈一次?
叶尼娅:对。
但更好的做法是你去和你妈谈。
我们找个通灵师,做一场招魂法事。
(将烟灰弹到窗外)我己经跟她谈过了。
用不着再谈,谢谢。
鲍里斯再一次叹息,摇摇头。
鲍里斯:如果大胡子知道了……叶尼娅:啊哈,所以这才是你最害怕的!
我真傻,还以为你担心自己的孩子。
不过,如果他们开除了你宝贵的工作,那可是件有意思的事。
我也赌他们会。
因为你把亲生儿子送进孤儿院。
这真是太违背基督教教义了。
太违背东正教教义了。
大胡子决不会容忍。
那可就好笑了!
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鲍里斯:住嘴。
叶尼娅:瞧瞧你!
这么不容置疑!
(猛吸一口烟)瞪什么瞪?
别对我咬牙切齿!
鲍里斯(稍顿,平静地):我真是受够了你的废话……叶尼娅:混蛋。
鲍里斯:我们什么时候跟他说?
叶尼娅:我们?
你什么意思,“我们”?
你去跟他说。
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将香烟弹出窗外)你想的话,现在就去。
把他叫醒,告诉他。
她回到厨房,走到餐桌旁,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神色漠然地走出厨房,任由对着过道的门敞开在那里。
13.斯列普佐夫家,过道,夜晚叶尼娅从过道走进卫生间。
她小便、冲水、洗手的声音响起。
她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厨房,这一次关上了身后的门。
过道上,门关上后露出了藏在门后的阿廖沙,他穿着背心和内裤。
在父母谈话的整个过程中他想必一直站在那里。
脸上泪水肆流,看上去像要缩进墙缝里。
叶尼娅(画外音,在厨房里):就这样,这件事到此为止。
不要再跟我提起。
明白吗?
事实上,你不要和我说任何话。
我再也受不了看见你或者听到你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如果你太吝啬,我可以付钱给搬运工人!
你为什么还赖在这里?
结束了,明白吗?
结束了!
阿廖沙垂头丧气地拖着步子回到他的房间,关上门。
鲍里斯(画外音):我和你同样有权利……叶尼娅:对,对,你有权利!
你会以某种方式得到的!
她猛地拉开厨房门,飞快地穿过过道,拿着手机,消失在卧室里。
1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厨房,夜晚鲍里斯独自在厨房里,看着料理台上的刀架,哑光的金属刀柄杵在刀架外,诱惑人心。
他抽出一把大刀,放在面前的台面上,然后,在短暂的停顿后,打开面包盒,取出一条面包,走到冰箱前,取出一些用保鲜膜包裹的瘦肉肠,给自己做了一个三明治。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盯着前方的某个点。
1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过道,夜晚鲍里斯关掉厨房的灯,走到过道上,消失在客厅内。
他在客厅里打开灯,关上之前一直敞着的玻璃门。
片刻后,他关掉灯,躺到沙发上。
沙发在他身下发出清晰可闻的咯吱声。
16.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厨房,白天早晨。
厨房的电视在播放晨间脱口秀节目。
阿廖沙洗漱干净、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用叉子拨着盘子里的煎鸡蛋。
盘子旁放着一个装满茶水的马克杯。
叶尼娅穿着睡衣,但已经化好妆,靠在料理台上翻看她的苹果手机。
阿廖沙:我不想吃了。
叶尼娅(没有抬头):吃完。
不然我应该怎么办,倒掉?
阿廖沙:我不饿。
叶尼娅低着头,瞪眼望他。
叶尼娅:喝你的热可可。
你怎么回事?
生病了?
阿廖沙:我没有生病。
叶尼娅:好吧,放在那里,我会收拾。
阿廖沙从椅子上溜下来,离开厨房。
叶尼娅:不说“谢谢”吗?
阿廖沙(在过道上):谢谢。
叶尼娅把手机放在台面上,走到餐桌旁,拿起装着没吃完的煎鸡蛋的盘子,端到垃圾桶前,倒掉剩下的鸡蛋。
打开洗碗机,把盘子放进去。
17.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白天套上带帽夹克的阿廖沙穿好鞋子,将背包甩到一侧肩膀上,打开大门,走出去。
脱口秀女主持人的声音从厨房飘来,伴随着叶尼娅将餐具丢进洗碗机的哗啦声。
18.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楼梯间,白天阿廖沙关上身后的门,经过电梯,从楼梯往下走。
良久,他咚咚有声、精力充沛地一次跳跃两三级,跑下楼梯。
19.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一层楼梯间,白天阿廖沙到达一层,冲出楼道口,脸颊通红,夹克敞开着。
铁门在他身后随着自动铰链缓慢地关上,磁力锁有力地合闭。
20.内景,鲍里斯的汽车,莫斯科环路,白天鲍里斯坐在他的廉价进口汽车的驾驶室里,正在承受莫斯科交通拥堵的折磨。
车载收音机被调到了俄罗斯流行音乐电台聒噪的晨间节目。
节目讨论的话题是正在逼近的玛雅历法预言的世界末日。
主持人漫不经心的闲扯被一首自2012年夏末就大热的俄罗斯舞曲代替。
鲍里斯焦急地敲打着方向盘,和歌曲的节拍完全不合。
21.外景,莫斯科环路,白天来往车辆缓慢地蠕动。
22.外景,写字楼外的人行道,白天鲍里斯将车停在莫斯科商业区的人行道上,几乎是强行挤进另外两辆车之间的夹缝里。
他将包挂到一侧肩膀上,急步走向写字楼,然后跑了起来。
23.内景,销售部,白天鲍里斯出了电梯,穿过宽大的玻璃门,门上方的蓝底金字写着“销售部”,他快步穿过格子间,在一张放有显示屏、键盘和耳麦的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就座,启动电脑,然后摘下肩上的包,塞进桌子抽屉里,戴上耳麦。
24.内景,自助餐厅,白天餐厅的一面墙上挂着耶稣用两条鱼、五片面包喂饱一大群人的巨幅彩绘。
鲍里斯随着自助取餐队伍向前走,同时将食物放进托盘里。
他在结算处付完钱,走向一张餐桌,另一个端着托盘的男人(他的同事,45岁)已经在那里占了座。
25.内景,自助餐厅,餐桌,白天鲍里斯和同事在吃午餐,盘子直接放在托盘里没有取出来。
同事一边吃饭一边盯着放在托盘边的智能手机看。
鲍里斯在想事情。
鲍里斯(过了许久):你觉得真的有世界末日吗?
同事:当然。
(仔细地咀嚼食物,用舌头舔舐牙齿)工作进行得如何?
有头绪吗?
鲍里斯含糊地耸耸肩。
同事:上帝教导我们要分享。
鲍里斯:好的,今晚我会给你一点东西。
或许。
同事:这是双赢的局面,相信我。
鲍里斯端起果汁,喝了一小口。
26.内景,美容中心,治疗室,白天叶尼娅下半身赤裸,仰躺在美容院的热蜡脱毛椅上。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美容师(30岁)正在用软膏板将热蜡涂抹到她的会阴部:敷上一条纱布、另一条、再一条……她扯掉纱布,叶尼娅尖叫。
叶尼娅:哎哟!
美容师:哦,得了。
叶尼娅:好痛!
真的!
美容师:甚至还没有重新长出来呢!
你能忍受住。
叶尼娅:……昨晚我的前夫……美容师:怎么?
叶尼娅:特别生气,着急。
美容师:很好。
让他着急去。
叶尼娅:真惨,可怜的家伙。
美容师:他惨是应该的。
他们只擅长制造混乱,但是等到收拾的时候就……叶尼娅:你以为他着急的是孩子?
对。
有这么一天就好了!
他有债务在身。
担心因为离婚被炒鱿鱼。
你能相信吗?
他们老板是那种极端的东正教徒,恪守《圣经》教诲的彻头彻尾的怪胎。
美容师:抬起腿。
原教旨主义者!
叶尼娅:一点没错。
大胡子一直留到这里,穿定制的传统衬衫,高档鞋子,布里奥尼西装……美容师:一个有品位的原教旨主义者。
叶尼娅:说得好。
他用基督教律法管理他们。
只聘用有孩子的已婚男人,当然,全是受过洗礼的基督徒。
办公室新年聚会总是恰逢斋戒月。
理所当然,一口吃的也没有,所有人都非常克制。
哦,我们还有几次度假是去修道院朝圣。
美容师:对,我记得,你告诉过我。
那有什么,听上去挺有意思。
有异国风情。
叶尼姐:对,没错。
我快无聊死了。
美容师:那条腿。
叶尼娅:至少薪水不错。
不管怎样,我看得出他现在真的很担心。
美容师:他们真的会炒了他吗?
叶尼娅:鬼知道呢。
但愿如此。
美容师:那子女抚养费怎么办?
叶尼娅:哎哟!
你是要把我弄残吗?
美容师:好了、好了,放松。
美容师挤了一点润肤油在手心,给她涂抹在刚刚脱毛的区域。
美容师:翻过来。
叶尼娅翻身俯卧。
美容师将热蜡抹进她的股沟。
美容师:我一个朋友也有这样的老板,热衷于极限运动。
叶尼娅:不是开玩笑吧。
美容师:真的。
他经常带他们去划皮划艇或者跳伞,或者跳台滑雪……叶尼娅:跳台滑雪听起来很酷。
美容师:我不知道。
有一次我朋友把膝盖摔裂了。
打了半年的石膏夹板。
筋腱断了!
叶尼娅:呀!
美容师:她说有些同事甚至在网上购买医生证明:你懂的,就是证明他们心脏不好或者有高血压,诸如此类……叶尼娅:然后怎么样了?
美容师:他炒了他们鱿鱼!
说什么你既然生病了就去医院。
叶尼娅:可恶……美容师:所以说祈祷和修道院并没有那么糟糕——还有更糟的。
叶尼娅:对,我想是的。
不过就我而言,度假意味卷大海、沙滩、舒适的酒店……一价全包!
美容师:你很有品位。
27.内景,美容中心,美发沙龙,白天叶尼娅坐在镜子前的美发椅上,从脖子往下裹着黑色围布。
一个女造型师手里拿着剪刀和梳子在摆弄她的头发。
造型师(显然在继续她们的话题):那你的新男朋友对这一切是什么态度?
叶尼娅:挺好的。
事实上他是一个思想进步的人,你知道吗?
造型师:唔,有钱,身体健康……还能不进步?
叶尼娅:敲敲木头,祈祷我好运。
叶尼娅从围布下伸出一只手,向前微微倾身,在镜子下的柜子上敲了敲。
造型师:别担心,我没有能一瞥害人的邪恶之眼。
叶尼娅:我也不是真的迷信。
就像一种习惯,你知道的,只是以防万一。
造型师点点头,梳理叶尼娅的头发。
造型师:他离婚了?
有孩子吗?
叶尼娅:离婚三年了。
有一个己经成年的女儿。
在国外念书。
我想是在葡萄牙。
也在那边工作。
造型师:他多大?
叶尼娅:45岁。
造型师:正当盛年。
但他看上去更年轻。
叶尼娅:他打太极拳,不抽烟,几乎不喝酒……造型师:现在我真的要嫉妒了。
他和你儿子相处得怎么样?
那么我把后面剪平了?
叶尼娅:嗯,剪吧。
他没有……我觉得我儿子恨死我了。
说到见那个人,听都不愿意听。
越大越像他爸爸。
就连体味闻起来都开始相像。
造型师:第二性征开始发育。
他要长大了。
你指望什么呢?
他永远是你的小天使?
叶尼娅:他从来也不是小天使。
一直都是个刺儿头。
生产的时候差点把我撕成两半——他不肯出来。
生了一天一夜。
造型师:噢,我的天哪……我也有一个蠢丫头。
我看见她就难受:跟他爸一模一样……但愿他己经醉死在他的贫民窟里。
不过她不好这个,我是说,她不喝酒。
我很直白地告诉她:如果你喝酒我就杀了你。
不,我说的是她的性格。
事实上,她甚至不是像她爸爸:更像她奶奶。
那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我告诉你。
造型师手上动作娴熟,用梳子撩起叶尼娅的头发,用剪刀剪掉发尾。
叶尼娅:你女儿多大,我忘了?
造型师:19岁。
闷葫芦一个。
我的意思是,她有点脑子:高中读完,通过了考试……但是不肯继续学习,坚决不让步。
整天在外面,天知道在做什么。
我跟她说,如果你搞大了肚子,不要指望我帮忙。
她说,“我有做防护措施”。
你能相信吗?
叶尼娅:这就要谢天谢地了。
造型师:我不知道她打算靠什么为生。
没有职业,没有追求……我问她,你想做什么?
她说,我想当议员。
于是我说,去受教育吧,趁你现在还年轻。
她说,当议员不用受教育。
就是这样。
我还能说什么?
28.内景,美容中心,前台,白天一个竭力将自己打扮得更年轻的女顾客(55岁)和一个漂亮的女接待员隔着前台相互问候。
接待员:您看上去棒极了。
顾客:真的吗?
(往旁边走几步,对着镜子,检视自己的新造型)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太短了。
接待员:不,绝对完美!
特别适合您!
顾客:您这么觉得?
谢谢!
您人真好。
我要付多少钱?
接待员:三千五。
顾客:什么意思,三千五?
你们网站说的三千。
接待员:我们的价格变了。
顾客:什么时候?
刚刚?
接待员:前天。
顾客:我就是前天预约的。
网站上说的三千。
接待员:您知道的,我不负责网站。
顾客:哦,您知道的,我要和你们经理谈。
接待员:当然,往前走。
顾客:不要用那种态度跟我说话!
接待员:什么态度?
我说什么了?
顾客:叫经理来。
把你们的意见簿给我!
接待员:等一下。
接待员拿起固定电话,拨号。
29.内景,美容中心,经理办公室,白天叶尼娅坐在经理办公室的桌子后,盯着显示屏。
她的苹果手机嗡嗡响,在桌上震动。
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屏幕,接听。
叶尼娅:喂……是的,我明白了。
马上到。
她放下电话,目光回到电脑显示屏。
握住鼠标,在桌上移动,点击了几下,终于站起来,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30.内景,美容中心,白天叶尼娅穿过美发沙龙。
一些椅子上坐了人。
大部分造型师和顾客都是女性:除了一个男造型师和他的男顾客。
31.内景,美容中心,前台,白天叶尼娅到达前台,那位顾客正好结束她在意见簿上长篇累牍的指责。
她在投诉的末尾画上句号,几乎是将笔扔到桌子上。
叶尼娅:下午好!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顾客:亲爱的,我需要您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网站上列出的是一个价格,工作人员收的又是另一个价格。
叶尼娅:您购买了什么服务?
接待员:剪发。
菲利波娃剪的。
顾客:我前几天预约的时候,你们网站上写的价格是三千。
她要收我三千五。
我经常来你们这里做头发和使用其他服务,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从来没有。
叶尼娅理解地点头。
叶尼娅:非常抱歉。
我们涨价了,网站已经更新了。
但是您说得对,前天网页没有及时更新。
是我们的失误。
您仍然有权享受原来的价格。
顾客的神色明显缓和,她结账,将三张一千卢布的纸币放在桌上,刻意对接待员视而不见。
顾客(对叶尼娅):希望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叶尼娅:当然。
非常感谢。
祝您愉快。
顾客:再见。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叶尼娅送她出门,然后回到前台。
叶尼娅:我早上告诉过你要告知他们涨价的事。
接待员:抱歉。
我完全忘记了。
叶尼娅:一切都还正常吧?
接待员:是的。
叶尼娅: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就要扣你薪水了。
明白吗?
接待员:是的。
叶尼娅:多留点心。
32.内景,超市,蓝色时间鲍里斯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货架和展示柜间慢悠悠地逛。
玛莎(25岁)——很明显身怀六甲——走在他身旁,俩人将各种物品放进购物车里。
玛莎:为什么你总是什么也不告诉我?
鲍里斯:你指什么?
玛莎:比如说,昨天房子是什么情况?
买家怎么说?
鲍里斯:他们说要考虑一下。
相信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会告诉你的。
玛莎:为什么卖房子要这么久?
我的意思是,你是做销售的!
鲍里斯:嗯……你知道,那并不完全一样……玛莎:不,我不知道。
把饺子放回去。
妈妈说绝不要买饺子。
鲍里斯:她今天在哪里?
玛莎:她回家去了。
连我都烦她了。
所以今晚只有我和你。
玛莎:谢天谢地。
玛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不要那么说!
鲍里斯:什么?
玛莎:你说的是我妈妈!
拿点西兰花,不要那些饺子。
鲍里斯顺从地拿起一颗西兰花。
33.外景,超市,蓝色时间通勤区。
玛莎和抱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的鲍里斯从商场出来,走向他停在距出口不远处的汽车。
玛莎坐进副驾驶室,鲍里斯把袋子放到后排座椅上,关上车门。
34.外景,玛莎家,院子,蓝色时间有多个入口的高楼旁停放着许多汽车,鲍里斯将车停到车辆中间,拿出购物袋,跟着玛莎走向一个入口。
她在铁门的门锁上输入密码,俩人走进楼里。
35.内景,玛莎家,卧室,蓝色时间卧室里的大床上,鲍里斯和玛莎侧躺着做爱,动作轻柔而小心。
结束后,他们拥抱良久。
玛莎: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你不会离开我们?
鲍里斯:你疯了吗?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玛莎:我只是有时候特别害怕……她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鲍里斯:好了,得了……我就在这里……玛莎:你以前大概对前妻说过同样的话。
鲍里斯:你是不同的。
我和别人在一起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玛莎:你有过多少个别人?
鲍里斯没有回答。
玛莎:超过十个吗?
鲍里斯:我饿了。
你饿吗?
玛莎:这些天我总是感到饿。
另外我要说说,我在生你的气。
鲍里斯:我去做吃的。
玛莎:给我拿一个苹果。
鲍里斯:好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内裤,捡起滑到地上的被子,给玛莎盖上,亲吻她,然后走出卧室。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仰卧,将被子往上拉到下巴处,躺在那里陷入沉思。
鲍里斯拿了一个大大的红苹果回来。
鲍里斯(停在门口):接住!
他把苹果扔给玛莎。
玛莎(接住苹果):谢谢。
鲍里斯:煮鸡肉和西兰花?
玛莎:不。
我想吃黄瓜和番茄沙拉。
鲍里斯:配上沙拉。
她点头。
他转身离开。
又剩玛莎独自一人,她把苹果放到鼻子底下,享受地闻了闻香味。
然后张大嘴,露出牙齿,咔嚓大声咬了一口,塞得满嘴都是,嚼起来。
36.外景,美容中心外,蓝色时间叶尼娅拎着手袋从美容中心里出来,看上去简直容光焕发。
门上方闪亮的招牌上写着“卡莉瑜伽美容中心”。
一个身材瘦长、打扮得一丝不苟、发间有灰白色夹杂的男人——安东(50岁)——从停在旁边的黑色奔驰车的驾驶室出来。
绕过车头,为叶尼娅打开副驾驶座那侧的车门,在她钻进车里时搭了一把手,然后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室。
37.内景,餐厅,蓝色时间叶尼娅和安东在一间温馨舒适的餐厅吃饭,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音乐舒缓,灯光柔和。
安东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之情注视着她。
叶尼娅:你这么看着我,我没法吃东西。
安东:抱歉。
他垂目看自己的餐盘,里面盛放着海鲜和烤蔬菜。
叶尼娅:我开玩笑的。
她放下叉子,手在桌布上滑过去伸向他。
他微笑着握住她的手,俩人十指相扣。
安东:你的头发修剪过了,或者只是我的想象?
叶尼娅:你注意到了。
安东:当然。
我很关注你。
叶尼娅:依然如此吗?
在我们之间己经发生了一切之后。
安东:尤其在发生一切之后。
叶尼娅:在前天的事发生之后?
桌子底下,她的一只脚从鞋里溜出来,滑进他的两腿之间。
叶尼娅:或者再往前一天?
安东:叶尼娅……叶尼娅:什么,安东?
我让你脸红了?
安东举起他的红酒杯,叶尼娅也举起她的,他们碰杯。
38.内景,安东家,卧室,夜晚暮色里,叶尼娅和安东在床上进行密宗性爱。
39.内景,安东家,卧室,夜晚稍后,叶尼娅在夜灯的光照下背靠床头而坐,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身上只穿着一件安东的衬衫。
双腿在身前交叠伸直。
安东仰卧,腰部以下盖着被子。
双手放在腹部;枕着枕头:双眼合闭。
叶尼娅注视他的侧面轮廓,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叶尼娅:你睡着了吗?
他没有回答。
叶尼娅:嘿!
沉默。
叶尼娅:不公平!
他依然沉默。
叶尼娅:我爱你……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我从来没有爱过谁。
除了小时候爱过我妈妈。
但是她对我很冷淡。
从来没有一句亲切的话,或者温暖的拥抱。
只有管教、命令、家务、作业……一个坏脾气又孤僻的贱人。
安东(没有睁开眼睛):她还在世,身体健康吗,但愿?
叶尼娅:还在。
而且大体上很健康。
我们几乎不说话。
每次打电话都以吵架结束。
事后我甚至想不出为什么开始吵的。
她啜了口红酒。
叶尼娅: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我从来没有爱过我丈夫。
在他之前也没有真正和谁在一起过。
就连和他,也是因为意外怀孕。
他非常开心,一直求我嫁给他。
说一切都会好的,因为我们在一起。
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要。
我很害怕……害怕流产,也害怕留下它……我真的不想要孩子。
生产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们把我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事后他们把孩子抱给我,我甚至不愿意看他。
我感到非常厌恶。
母乳也一直没有。
但与此同时,生活仍在继续,情况安定下来,我们陷入到一种惯性的状态……安东(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爱。
生活绝不能没有爱。
叶尼娅:直到今天,当我看着他,甚至是想到他,比如像现在,我就有种感觉,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
我责怪他,责怪我自己……我只是想要幸福。
我是个恶毒的贱人,对吗?
安东睁开眼睛,转过头,注视她。
安东:世界上最美的恶毒贱人。
叶尼娅:你真的爱我吗?
安东:过来。
40.外景,安东家,夜晚一辆黄色出租车在入口处等候。
叶尼娅从大楼里出来,钻进后座。
出租车驶离。
41.内景/外景,黄色出租车/城市街道,夜晚叶尼娅凝视窗外,往后靠在椅背上,出租车行驶在穿越城市的漫长道路上。
42.外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蓝色时间黎明前的微光。
黄色出租车在大楼外停下,挂空挡停了一会儿。
终于,后座门打开,叶尼娅下车。
出租车驶离,她向入口走去,边走边从手袋里掏出钥匙。
她打开门,消失在楼里。
43.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楼梯间,蓝色时间叶尼娅从电梯里出来,打开公寓门,走进去,尽量不弄出声响。
4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蓝色时间屋内,叶尼娅在黑暗中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地经过关着门的客厅和阿廖沙的房间,走进卧室,关上身后的房门。
4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卧室,蓝色时间卧室里,叶尼娅没有开灯,几乎是瘫倒在床上。
脱衣服时也没有起身,把衣服扯下来,似乎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
然后钻进被子里,头埋进枕头里睡着了。
46.内景,销售部,鲍里斯的格子间,白天鲍里斯坐在格子间的办公桌前,盯着电脑显示屏。
他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同事的脸从隔断上方露出来。
同事:午餐时间到。
47.内景,自助餐厅,白天鲍里斯和同事刚走进餐厅,他的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朝同事点头示意,向旁边走去,在门口靠墙处停下,正好就在耶稣用两条鱼和五片面包喂养众人的绘画下方。
鲍里斯(对着手机):喂。
48.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白天叶尼娅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乱糟糟的;敞开的浴袍下是赤裸的身体。
她站在阿廖沙的房间中央,手机贴在耳边。
叶尼娅(对着手机):你昨晚见到阿廖沙了吗?
鲍里斯:没有。
我昨晚没回家。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叶尼娅:我刚接到学校的电话。
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有上学。
鲍里斯:你是什么意思,没有上学?
谁给你打的电话?
叶尼娅:他的班主任。
鲍里斯:她具体说了什么?
叶尼娅:说他昨天和今天没有去上学。
你聋了吗?
鲍里斯:他回家了吗?
叶尼娅:我不知道。
我昨晚回家晚。
没有去他的房间看,以为他睡着了。
早上睡过头了,以为他和往常一样已经走了。
他一直很独立……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他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鲍里斯:没有。
叶尼娅:哦,天哪鲍里斯:不要歇斯底里的。
我们会找到他,他没事的。
我们应该打电话给……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的朋友。
叶尼娅:我己经问过米沙。
他也没有见过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有。
鲍里斯:明白了……你现在在哪里?
叶尼娅:在家。
鲍里斯:你不能确定他昨晚有没有回家吗?
叶尼娅:不能。
鲍里斯:为什么不能?
有多难?
叶尼娅:嗬,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回来亲眼看看?
鲍里斯:我在上班,提醒你一下。
叶尼娅:你明不明白,他已经失去消息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鲍里斯:我们说话的这会儿他说不定正在乘电梯上楼呢。
或者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反应过度了。
他大概是干了什么坏事:考试得了F,或者弄丢了写字板……这会儿害怕你的反应,所以不回家。
叶尼娅:你的意思是又都是我的错?
鲍里斯:你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回过家。
很有可能他昨晚在家。
喂?
叶尼娅:好吧,我给警察打电话。
而你可以待在公司,继续思考可能和不可能发生了什么。
白痴。
49.内景,自助餐厅,白天鲍里斯:不能不骂人吗?
喂?
意识到叶尼娅挂了他的电话,鲍里斯气得直咬牙,走向餐台,拿起一个托盘。
他的同事在队伍前面向他招手。
50.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白天一个年轻的女警察(25岁)在房间里走动,拿着照相机对着家具和各色物品拍照。
她拍完照,走向厨房。
51.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厨房,白天叶尼娅坐在餐桌旁,没有化妆,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
一个面容疲惫的便衣警探(45岁)坐在她对面,在纸上记录着。
他旁边放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和一把装在密封塑料袋里的牙刷。
女警察走进厨房。
女警察:我完事了。
警探:很好,谢谢。
(朝牙刷点头示意)拿上这个,在车里等我。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女警察点点头,看也没看叶尼娅一眼,离开。
警探:嗯,我可以告诉您……我没有看到犯罪活动的迹象。
叶尼娌:您是什么意思,“犯罪活动”?
警探:嗯,您知道的,有时候父母会弄死他们的孩子,然后报人口失踪……叶尼娅:您觉得我干了那种事?
警探:我们每次都是从这个理论开始着手。
不过您的情况特殊。
这种事经常发生:12岁,叛逆的年纪,荷尔蒙不受控制。
给他几天时间,他会回来的。
当然,我们可以去警局,花几小时做一份详细的口供。
不过可能不是今天:我们需要您的丈夫也在场。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不大可能超过初级聆讯的范围。
叶尼娅:您说没有犯罪活动的迹象。
但是如果他被绑架了怎么办?
因为我想不出他能去哪里。
警探:我相信他只是在社区周围转悠。
不会很久。
他习惯了舒适的生活。
您这里有舒适的生活。
您甚至无法想象促使孩子们回来的种种状况。
因为不管家里多糟糕,外面只会更糟。
至于说绑架的可能性。
规定是这样的:首先,我们进行初级聆讯,包括询问父母、亲属、朋友、可能的目击者等等。
我们人力有限,而且还有其他案子要调查:谋杀、强奸、袭击、抢劫,诸如此类。
所以初级聆讯可能需要好几天。
如果到那时候离家出走的孩子还没找到,并且我们找到了理由——我的意思是指证据,之后才会立为人口失踪案。
接下来,如果案件调查提供了更多的理由——就是更多的证据——显示存在谋杀、绑架等嫌疑,那么案子会变成刑事案。
不过那要由调查委员会决定。
您可以想象需要花费多长时间,需要做多少堆积如山的文件工作。
到那时候,离家出走的孩子通常己经回来并且又一次离家了。
叶尼娅:所以您就什么也不做?
警探:我在给您描述现实的画面。
我们有责任采取行动。
我们会的。
但是就这个个案而言……警察系统没有人力和时间去追踪每个孩子。
叶尼娅:明白。
这个案子会被直接丢进垃圾桶。
那我该怎么办?
干坐着等他回来?
万一他不回来呢?
警探:统计数据不会骗人。
绝大部分案件里,离家出走的青少年会在一周、或者顶多十天后回家。
不过我给您一点建议:如果您想有人实实在在地去寻找他,如果您希望他们尽快开始行动,上网去找失踪儿童搜索队的网站,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告诉您需要什么信息。
工作人员都是志愿者,一天二十四小时地拼命干活。
没有官僚主义,精简、高效的响应机制。
我怎么知道的?
过去有过合作经历,结果很好。
不管怎么样,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
我有您的电话。
我们保持联络。
警探把做记录的纸塞进文件夹里,从桌旁起身。
叶尼娅看了看他递给她的名片。
叶尼娅:就这样?
警探:目前就这样。
叶尼娅:溺水的人要靠自己的双手得救,是吗?
警探:靠自己的双手、双脚、头脑,最重要的,自己的心。
叶尼娅:难以置信。
警探:相信我,如果您面对的是其他警探,说得委婉一点,他们对待您会更武断,帮助更少。
并不是说我是个好人。
我只是想节约时间:我自己的、您的和搜索队的。
您越早联系他们,他们就越早开始,您那个在街上或者商场闲荡,或者最有可能是躲在某个父母外出几天、地盘全归他们的朋友家的懒儿子也会更早被找到。
所以,行动起来。
或者等待。
您自己选。
就这样,现在我得走了。
叶尼娅:但是如果他在朋友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警探:这个问题只有您能回答。
52.内景/外景,鲍里斯的汽车/通勤区,蓝色时间鲍里斯驾车穿过街区。
他看见在自家大楼旁的空地上有一群人,大概十几个。
多数穿着户外服,一些人穿着反光背心。
他们聚集在几辆越野车和一辆车门全开的面包车周围。
53.外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蓝色时间鲍里斯驾车驶近大楼,停车。
在另一个入口外边,一个穿迷彩服的人在向坐在长椅上的几个老太太绘声绘色地解释着什么。
5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入口大厅,蓝色时间鲍里斯走进大楼,按下电梯按钮。
5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楼梯间,蓝色时间鲍里斯迈步走出电梯,看见他家的门半开着。
一个穿迷彩裤的女人(莲娜,30岁)在和住在同一层的女邻居交谈。
他垂下头,避开邻居的目光,以避免一场不必要的交谈。
鲍里斯迅速闪进屋内。
56.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客厅,蓝色时间任由大门开着,鲍里斯径直走进客厅。
57.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客厅,蓝色时间鲍里斯走进客厅,看见叶尼娅和搜索队的男协调员(35岁)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协调员在笔记本上记录。
一张阿廖沙的彩色大照片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鲍里斯(对协调员):您好。
(对叶尼娅)抱歉,堵车。
叶尼娅不理他。
协调员(对鲍里斯):请坐。
来吧,我们开始干活了。
我叫伊凡。
是搜索队的协调员。
鲍里斯(在桌子旁坐下):我妻子在电话里告诉我了。
协调员:很好。
那么我们开始吧。
或者更准确地说,继续。
让我告诉你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稍后你们的疑问会少一点。
我会详细询问你们的儿子阿廖沙的情况。
同时,我的队友在和你们的邻居及可能的目击者交谈:马路上,大楼外,附近的商店……和邻居交谈的穿迷彩裤的年轻女人走进客厅,手里拿着智能手机。
莲娜(对协调员):邻居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协调员:一点也没有?
莲娜:没有人看见或者听说他,今天和昨天都没有。
他们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
有更多志愿者己经到了。
我们在楼后面设了一个指挥站,传单也拿来了。
协调员:你们印出来了?
好极了。
莲娜:我会继续走访大楼。
协调员:好的,加把劲。
莲娜离开。
协调员:接下来依据走访结果,我们会把重点放在特定地点和目标。
你们和我在这里完事后,去警局见负责的警探——顺便说说,这很难得,即使在莫斯科,你们真的是运气好。
他答应让我们看监控录像。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能确确实实简化我们的工作。
接着说。
天晚了,孩子需要地方过夜。
毕竟外面不是春天,我们将对入口大厅和楼梯间展开搜寻。
我们会问警探要入口的密码,希望他会合作。
那么,我们从第一步开始吧。
他查看自己的记事本。
协调员: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看上去10岁,没有明显的特征,身体健康,身高大约5英尺1英寸,深金色头发,最后见到时的穿着是牛仔裤、红色连帽夹克、蓝色双肩包、白色运动鞋。
两天前在惯常的时间去上学,从这里的情况来看,自那以后没有回过家。
他的手机打不通,不过不管怎样我们会一直拨打。
现在,我需要你们告诉我:孩子对什么感兴趣?
兴趣爱好,比如运动,梦想建立空间站,环游世界等等?
叶尼娅: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对运动也不感兴趣。
我觉得他大部分时候都宅在家里。
协调员:觉得。
啊,明白。
在家:意味着玩电脑。
他的笔记本电脑在桌上,对吗?
鲍里斯:是的,但是我们尝试限制他的上网时间。
叶尼娅:尤其是你。
协调员:不要牵涉个人问题。
我们能访问他的电脑吗?
鲍里斯:当然。
叶尼娅:是的。
协调员:好极了。
你们有他的邮箱密码、社交网络账号、小伙伴和女朋友的电话及地址吗?
叶尼娅:他只有一个朋友,我觉得。
米沙·库兹涅佐夫。
协调员:又是觉得。
好的。
鲍里斯:我有他的所有用户名和密码。
他的确只有一个朋友:米沙。
我的意思是在现实生活里。
至于社交网络……协调员:明白。
有什么近亲他可能去找的吗?
祖父、祖母、叔叔、阿姨、堂表兄弟?
叶尼娅:我丈夫那边没有。
我这边只有我妈妈。
她住在莫斯科郊外。
鲍里斯:但是我们最后一次去拜访她大概是三年前。
我怀疑小朋友是否记得。
协调员:小朋友。
明白。
但愿你们给祖母打过电话了?
她说没有见到孩子,对吗?
叶尼娅:我联络不上她。
事实上,我们之间的情况……您知道的……协调员:您是什么意思,联络不上她?
叶尼娅:一开始她不接电话,现在说“您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她的信号一向差劲……鲍里斯:她的信号很好。
是她的人“差劲”。
协调员:也就是说祖母很有性格。
明白了。
您试过联系邻居吗?
叶尼娅:我没有他们的电话号码。
鲍里斯:那是她的别墅、她的地、她的房子、她的邻居……最好不要插手,以免麻烦缠身。
协调员:她有没有可能把阿廖沙藏起来?
假如他请求她的话?
叶尼娅耸了耸肩。
叶尼娅:我觉得不会……鲍里斯嗤笑。
鲍里斯: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穿裙子的斯大林!
叶尼娅:够了。
他要怎么去那里?
我们以前都是开车去。
我妈妈根本不会乐意看见他。
你知道她是什么态度。
鲍里斯:万一他们私底下谈过呢?
没有可能吗?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制造者。
见鬼,我觉得他最近似乎变得孤僻了。
她肯定一直在往他的脑子里灌输奇谈怪论!
叶尼娅:但是她不爱他。
她谁都不爱。
鲍里斯:什么爱不爱的……她利用孩子对付我。
也对付你。
协调员(打断他的话):不管怎么样。
你们要马上去看看祖母。
她住在莫斯科郊外什么地方?
叶尼娅:在她的避暑别墅里。
一年到头。
鲍里斯:往基辅的方向。
很难说清楚。
出公路的岔道不好辨认……协调员:您有车吗?
鲍里斯:有。
协调员:开车要多久?
鲍里斯:三个小时。
或者两个半。
协调员:好的,我们这么办。
给我他所有朋友和熟人的联络信息,包括班主任的电话号码——我希望你们有吧?
好极了。
还有他所有的用户名和密码。
我把电脑带走;我们会在指挥部仔细査看。
而你们俩一起,开您的车去看看亲爱的老奶奶。
莲娜会跟你们一起去:她的经验非常丰富。
确切地说,她会开自己的车跟在你们后面。
与此同时,继续尝试联络祖母。
你们到了那里后,仔细查看所有东西,不要遗漏,然后马上打电话告诉我情况,不管结果是什么。
你们能处理好吗?
这里会留一个人,以防孩子回来。
58.外景,公路,夜晚鲍里斯的车在黑暗的公路上行驶,莲娜驾驶的越野车跟在他们后面。
59.内景,鲍里斯的汽车,公路,夜晚收音机里播放着聒噪的音乐。
叶尼娅一直在拨打她母亲的电话号码,但是纯属徒劳。
叶尼娜:天啊……(对鲍里斯)你就不能把它关掉吗?
我头痛。
鲍里斯:贮物箱里有药片。
叶尼娅:关掉。
鲍里斯犹豫了一下,关掉收音机。
他们沉默地行驶了许久。
叶尼娅:你觉得他在那里吗?
鲍里斯:他还能去哪里?
你想想看。
(瞟了一眼后视镜里莲娜紧随在后的车)妈的,他可真知道怎么折腾人!
也会挑时机,小混蛋。
叶尼娅:万一他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鲍里斯:别那么想。
他没事。
不过有他受的,我要亲自收拾他。
叶尼娅在手袋里翻找,掏出她的烟。
鲍里斯:你以后不可以在车里抽烟了。
叶尼娅:是啊,实在抱歉。
你现在要给孕妇当司机,我怎么能忘了呢?
我会把烟吐到窗外。
鲍里斯:不行,我说了不可以。
叶尼娅:不然你要怎么样?
把我从车里扔出去?
她恶意满满地点燃烟。
鲍里斯:看来你的头痛好了。
他把所有车窗摇下来,将风扇开至强力,重新打开收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里面现在播放的是另一首乐曲。
风怒号着穿过汽车,拍打着他们的脸庞,掀起他们的头发。
一股气流将叶尼娅烟头的灰烬卷飞。
她只抽了几口就将烟扔出窗外,按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按钮。
玻璃没有动:鲍里斯将车窗锁定在打开位置。
叶尼娅:关上窗户!
鲍里斯嗤笑,盯着路面。
叶尼娅往后仰靠在座椅上,双手捂脸。
60.外景,田野,乡村道路,夜晚鲍里斯的车拐下公路,窗户己经摇上来了,收音机也寂静无声。
莲娜的越野车跟着拐到一条几乎没有铺砌的双车道土路上,街灯半数己经损毁。
道路穿过宽阔的田野,田野四周有树木环绕。
61.外景,树林,乡村道路,夜晚田野己在身后,两辆车驶进树林里,很快林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避暑别墅区的混凝土围墙。
62.内景,鲍里斯的汽车,避暑别墅区,夜晚鲍里斯的汽车驶近避暑别墅区的自动铁门。
莲娜的车停在它右边几英尺远处。
鲍里斯:很好,他们装了门。
我们现在怎么办?
撞开它吗?
叶尼娅:侧门开着。
鲍里斯: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里?
叶尼娅:不然你有什么建议?
她打开门,下车。
鲍里斯挂挡,将车倒离铁门。
他的车头灯照亮了叶尼娅和己然站到她身旁的莲娜。
鲍里斯将车停到不阻挡门的位置。
63.外景,避暑别墅区,侧门,夜晚叶尼娅、鲍里斯和备有黑色长手电筒的莲娜从侧门进入别墅区,他们的车留在门外。
64.外景,避暑别墅区,街道,夜晚叶尼娅、鲍里斯和莲娜在一条灯火稀疏的荒凉街道上走了许久,两旁造型、尺寸各异的篱笆墙将更为迥异的避暑别墅分隔开来。
没有什么特别豪华的房子,停车场也很小,只有十分之一英亩多一点。
所有窗户都黑漆漆的。
突然,一堵篱笆墙后,一只狗受到惊吓,开始狂躁不安地将铁链子挣得哗啦啦响。
65.外景,避暑别墅区,叶尼娅母亲的房子,篱笆墙,夜晚又高又坚固、漆皮严重剥落的木围墙外,叶尼娅、鲍里斯和莲娜站在院门前。
他们在墙外只能看见屋脊和砖烟囱。
叶尼娅按大门边上的门铃,他们听见遥远低沉的铃音从房子深处传来。
一片寂静。
叶尼娅抵着门铃按了许久。
他们没有听见围墙另一端有任何人的响动。
鲍里斯:她不会开门的。
我们说话的时候她说不定正在用东西把门堵起来。
她真是个……叶尼娅:够了。
你把她说得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莲娜:有别的方法进去吗?
鲍里斯:只能翻过围墙。
叶尼娅:我们没有钥匙。
莲娜:明白了。
莲娜查看了一下大门,然后沿着围墙向前走,拐过墙角。
鲍里斯:她去哪里?
叶尼娅:我怎么知道。
叶尼娅再次按下门铃,同时给妈妈打电话。
没有应答。
突然,他们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紧接着墙那边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莲娜(画外音):他妈的……见鬼。
她到了门边,摆弄门锁,几秒钟后从里面将门打开。
66.外景,避暑别墅区,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前院,夜晚叶尼娅站在她母亲的房子门外。
叶尼娅:妈妈!
开门,是我!
门后一片寂静。
莲娜和鲍里斯兵分两头绕着房子走。
院子角落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糊糊的方形棚子。
莲娜用手电筒从窗户对着屋内照射。
突然,在一扇窗子里,光束落到一个女人苍白的脸上,脸庞瞬即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莲娜:她在里面!
莲娜转身飞快返回到门口。
叶尼娅用拳头捶门。
叶尼娅:妈妈,开门!
阿廖沙不见了!
67.内景,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厨房,夜晚角落里,放在搁板上的圣像下方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叶尼娅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她的母亲(65岁)从炉子上拿起水壶,走到水槽边接水。
母亲:我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大半夜的先是门铃响,好像着火了似的。
接着听见有人翻墙。
哦,我的上帝啊……我又找不着手机。
我能怎么办?
她关掉水龙头,将水壶放回炉子上,拿起一盒火柴,点燃煤气炉。
母亲:你至少可以事先通知我一下。
叶尼娅: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别告诉我你没听见手机响。
母亲:上帝可以为我作证。
叶尼娅:我了解你。
一开始你不想接,然后关机了。
母亲:从早上起就没有看见手机。
想不出它去哪里了。
肯定是弄丢了。
啊,让它见鬼去吧。
叶尼娅的母亲从架子上拿了四个茶碗,放到桌上,然后坐下,近距离盯着叶尼娅。
母亲:告诉我,亲爱的女儿: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以为儿子在我这里。
我甚至记不起来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
或者和你。
感谢上帝。
(转头面向角落的圣像,在胸前画十字)你那个该死的蠢货丈夫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上帝宽恕我……你不是说你们要离婚吗?
叶尼娅:你的上帝和你的魔鬼是一丘之貉。
母亲:你说什么?
什么貉?
管好你的嘴巴,姑娘。
别对我耍聪明。
也别对我摇头摆脑。
你在跟你妈说话。
放尊重点。
不然就滚出去,好走不送。
我可没请你来。
打从你出生就只会惹麻烦。
你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像什么吗?
叶尼娅:什么?
母亲:娼妇,就是那样。
叶尼娅:妈母亲:你想要什么,啊?
吸奶嘴吗?
听听。
整天妈妈这,妈妈那……68.外景,避暑别墅区,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前院/阁楼,夜晚前院,叶尼娅拿着她的手电筒从梯子爬上阁楼。
鲍里斯在下面扶稳梯子。
莲娜咔啦一声拔开推开门,向里面张望,用手电筒四下照一照。
光芒照亮了对面的坡屋顶、房梁、少量的废弃物——没有别的东西了。
莲娜闩上门闩,爬下梯子。
莲娜:好了,房子检查完了。
我们去检查一下棚子。
鲍里斯:他不在这里,我能感觉到。
他没来过。
莲娜:我们要把所有地方检查一遍。
69.内景,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厨房,夜晚鲍里斯进入厨房,走到餐桌旁,放下一部老旧的手机。
莲娜在门口处站定。
叶尼娅询问地看向鲍里斯,后者摇头作为回答。
母亲:那么,你们把角角落落都搜遍了吗?
没有他的踪迹,嗯?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以为……她从桌上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按钮。
母亲:没电了,当然啦。
你在哪里找到的?
鲍里斯:在你的床底下。
母亲:肯定是掉下去的。
好吧,至少你找到它了。
坐下,喝点茶。
不过我没法给你们加甜味。
只有一点蜂蜜,但是都结晶了。
叶尼娅:不用,谢谢妈妈。
我们马上就走。
母亲:嗬,不用客气。
你们俩看上去对阿廖沙失踪并不那么着急嘛……肯定是编了这么个博可怜的故事让我同情你们,对吗?
她来回看一看叶尼娅和鲍里斯,然后带着怀疑和嫌恶上下打量莲娜。
母亲:想糊弄我,你们找错人了。
我看透了你。
你说你们要离婚。
想把你那个臭崽子扔给我,嗯?
那你就想错了!
(做了个不雅的手势)我告诉过你,现在再告诉你一次:我不会照顾他的。
鲍里斯:除了电视,你在这里有别的同伴吗?
叶尼娅的母亲刻意忽略他,继续看着叶尼娅。
母亲:当初你被搞大肚子的时候,我有没有告诉你要理智?
当时你不理会。
我告诉你说:总有一天你会爬回来求你妈,不过那时候就太迟了。
(用一根手指敲着桌子)现在你就自作自受吧。
叶尼娅:妈妈,你到底在说什么?
有点羞耻心吧!
至少在外人面前。
母亲:你不要教训我。
我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这是我的房子。
像小偷一样半夜三更跑来窥探,还带着你的评估师……想愚弄我。
我不会把房子给你,想都别想。
我要把它留给上帝。
炉子上的茶壶开始鸣叫。
叶尼娅的母亲起身,关掉煤气炉。
母亲:我没有什么给你们吃。
我只靠退休金勉强度日。
得不到你的帮助,一点都没有。
到死也等不到。
你不会给我的棺材贡献一根钉子。
70.内景,鲍里斯的汽车,公路,蓝色时间黎明前的微光。
鲍里斯和叶尼娅行驶在公路上,死一般的寂静。
他盯着前方的路面,筋疲力尽,而她倚着车窗在睡觉,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汽车经过一处坑洼,微微颠簸了一下。
叶尼娅醒过来,看向鲍里斯。
叶尼娅:我们到哪里了?
还要多久?
鲍里斯:还要四十分钟,我想。
叶尼娅:放一点音乐,好吗?
鲍里斯打开收音机。
鲍里斯:她一年比一年偏执。
充满仇恨……真可怕。
叶尼娅:说得好像你充满爱似的,嗯?
鲍里斯:你为什么要维护她?
叶尼娅:因为她说得对。
鲍里斯:关于什么?
说你等不及她死?
叶尼娅:说话注意点。
她说得对,她警告过我,不要和你有牵扯,不要生孩子,不要犯傻。
但是我傻,我听了你的。
“一切会好的。
”你说,“只要我们在一起……”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手捧鲜花,承诺给我爱和幸福,结果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失望?
只有难以忍受的、狗屎一样的生活。
她看着他的侧脸,而他紧咬牙关,盯着路面。
叶尼娅: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只是没办法继续和她生活在一起。
单靠自己我没法脱离她。
但是和你一起我可以,我利用了你。
至少那是我当时的想法。
但是一直以来你也在利用我,是你需要一个家。
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好。
真的。
我只是需要找一个人同居。
你恰好出现。
要不是你让我怀孕了……那影响了我的判断。
我不应该听你的:我应该打掉它,就应该那样。
鲍里斯:你确实应该。
你说得对,那样会更好。
对所有人而言。
叶尼娅:不需要你说!
那么是什么变了?
是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你不是刚刚才搞大了另一个白痴女青年的肚子吗,这样你就能拉着她一起进地狱?
如果你的老二还能用十到十二年,你还会做同样的事,我很了解。
可怜的姑娘,我为她感到难过。
你毁了我的人生。
你明白吗?
谢天谢地,我终于遇到了一个好男人,他不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只要我。
鲍里斯一脚踩在刹车上,拐到路肩上,停下车。
叶尼娅:发生什么事了?
车出毛病了?
鲍里斯:是我们出毛病了。
下车。
叶尼娅:不,我是认真的。
鲍里斯:我也是。
去你妈的。
叶尼娅:什么?
他向她俯身,推副驾驶座那侧的车门。
门开了。
鲍里斯:下车,不然我把你踹下去。
叶尼娅:来啊!
这是你还没对我干过的一件事情。
我哪儿也不去。
鲍里斯:滚下去!
他抬起手,双眼冒着骇人的怒火,但是他没有打她,只是紧握拳头,直至指节泛白。
叶尼娅:好,我下车。
你这个混蛋。
叶尼娅下车。
叶尼娅:别忘了,你儿子不见了!
她用尽全力甩上车门。
鲍里斯猛然加速,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去。
鲍里斯:他妈的白痴!
贱人!
71.外景,公路,蓝色时间黎明。
叶尼娅站在路肩上,手指颤抖地从手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根。
感觉平复了一些,她掏出手机打电话。
72.外景,山谷,白天清晨。
搜索队紧密地排成一行,对将斯列普佐夫家附近这片地区一分为二的山谷展开地毯式搜索。
73.内景,警局,白天早晨。
警探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鲍里斯和协调员站在他身后。
三个人在观看室外监控摄像头拍摄的录像。
鲍里斯穿着防水户外夹克和系带靴子。
显示器上出现的是从很远的角度拍摄的大楼入口。
门打开,阿廖沙穿着夹克、背着书包从楼里跑出来。
他沿着大楼一侧蹦蹦跳跳地走,直到从画面中消失。
还有几个人一个接一个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警探:就这些。
没有其他摄像头拍到他。
去学校的路上没有,对孩子们极有吸引力的商场周围没有……协调员:那里有一条美食街。
是个闲逛的好地方。
警探:……去往公交车站和出租车停靠站的路上没有,假定他——比如说——想要到某个火车站往大城市去。
有几种可能。
要么他拐到了没有摄像头的街道上——这种地方非常多,要么他小心避开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这种可能性很小。
要么是有人带着他。
鲍里斯:您说“带着他”是什么意思?
协调员:绑架。
鲍里斯:您说真的吗?
协调员: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鲍里斯,是的,但是……那不可能……警探:很不幸的是,这的确可能发生。
(对协调员)您那边有什么进展?
协调员:昨天的走访没有任何收获。
当然了,已经错失了很多时间,按照我们的搜救标准来说。
该立为失踪人口案了。
甚至可能是刑事案。
警探点头。
协调员:我们分发了传单:发到了急诊室、高速公路巡逻队、商店;拜托店主将它们放在收银处。
我们暂时还没有张贴。
如果是离家出走,他看见那些传单会躲起来,到时候我们永远别想找到他。
警探:当然。
协调员:我们花了半夜的时间搜查所有楼梯间,他可能知道入口密码并进去过夜的所有地方。
(对鲍里斯)他真的没什么朋友。
(对俩人)我们准备和他最好的朋友聊一下。
因为一些我们无法控制的因素,昨天没有这么做。
似乎他们俩有一个秘密的地方,他们称之为“基地”。
我们在阿廖沙的电脑里发现有提到它。
可能是什么地方,您有任何线索吗?
鲍里斯耸了耸肩。
警探:把你们的传单给我二十张左右。
我会在警局附近分发。
协调员:当然。
鲍里斯的电话响了。
他看一看屏幕,道声抱歉,走到一旁去。
鲍里斯:喂……74.外景,公园,白天玛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机举在耳边。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紧挨她坐在长椅上,在阅读摊开放在腿上的一本时事杂志。
玛莎(对着手机):我想你,宝贝。
你今晚过来吗?
你答应了的。
鲍里斯:恐怕不行,宝贝。
我得继续找人。
玛莎:那我怎么办?
你的工作怎么办?
你说过公司要求很严格。
鲍里斯:我抽出了一些私人时间。
玛莎:嗯。
抛开工作和我?
鲍里斯:别说傻话。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玛莎:我只是感到很孤单……你在那里,我在这里……不会一直这样的,对吗?
鲍里斯:当然不会。
拜托,别这样对我。
玛莎:你什么时候过来?
鲍里斯:还不知道。
我会给你打电话。
玛莎:什么时候?
鲍里斯:很快,宝贝,很快。
好了,我得走了。
玛莎:别挂断。
我想听听你那边的情况。
鲍里斯:别这样。
你让我很尴尬。
玛莎:为什么?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鲍里斯:没有,亲爱的,当然没有。
玛莎:我确信你有事情瞒着我。
你的前妻也在那里?
鲍里斯:不,不,她不在。
别傻了。
我爱你。
玛莎:真的吗?
鲍里斯:当然。
玛莎:我也爱你。
我们爱你。
鲍里斯:我也爱你们俩。
好了,再见,宝贝。
玛莎:再见,亲爱的。
我等不及想见你。
玛莎将手机继续在耳边放了片刻,确定鲍里斯已经挂断,然后才结束通话,转向看杂志的老太太。
玛莎:我们走吧,妈妈。
玛莎的母亲(合上杂志):你饿吗?
玛莎点头,动作缓慢地从长椅上起身。
玛莎的妈妈(起身,扶玛莎站起来):你对他可真温柔,像只小猫咪。
玛莎:妈妈,让我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相处……玛莎的妈妈:我有干预过吗?
当然是你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相处。
我只要照顾好你。
我妈教过我,现在我传给你。
你知道男人有多么……玛莎(突然无比兴奋):哦!
宝宝动了!
(捧着肚子。
)玛莎的妈妈:我看看,我看看!
她弯腰,一只耳朵贴在玛莎肚子上。
玛莎:你感觉到了吗?
玛莎的妈妈:当然!
我亲爱的宝贝!
75.内景,安东的家,卧室,白天叶尼娅头埋在枕头里,在安东的床上睡觉。
刮过脸的安东神清气爽,走进卧室,坐到床上,温柔地叫醒叶尼娅。
安东:起床。
该走了。
我做了早餐。
叶尼娅:啊?
哦,对,对……她在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向他。
叶尼娅:现在是几点?
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苹果手机,看看屏幕。
安东: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叶尼娅:什么?
(抬起头)不,当然不介意。
但是你不用去上班吗?
安东:工作可以往后推。
他们也是人,可以理解。
叶尼娅:对,我得打电话给那个谁来着,协调员……天啊,这么晚了!
我设了闹钟的。
安东:我关掉了。
你需要睡一会儿。
叶尼娅:您好,伊凡吗?
我是阿廖沙·斯列普佐夫的妈妈。
76.内景,协调员的汽车,白天协调员驾驶着一辆高大的越野车,跟在鲍里斯的汽车后面穿过街区。
协调员(对着电话):是的。
有消息吗?
叶尼娅(略感措手不及):没有。
您呢?
协调员:还没有找到他。
我们会继续找。
叶尼娅:您知道,发生的事……协调员:我真的没有时间。
叶尼娅:是的、是的。
抱歉。
请告诉我,有什么我能做的?
我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协调员:拿起电话,给这片区域所有的医院打电话。
我们在寻找警察或救护车送过去的所有身份不明、年龄在10到13岁之间的男孩。
即使他不符合描述,我们也需要亲自核实。
如果您找到符合这些特征的人,立刻联系我,最好是发短信,我会派一组人去看一下。
叶尼娅:我们可以自己去。
我们有车。
协调员:好极了。
但是不管怎样请让我知道。
我会派一个经验丰富的队员和您一起去。
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如果您找到的不止一个男孩,最好是分派几个小组过去。
好了,我们保持联络。
他挂断电话,在学校围墙外的一个小停车场里将车停到鲍里斯的车旁边。
77.外景,学校,白天鲍里斯和协调员从各自的车里下来,走进校园,朝大楼走去。
鲍里斯:为什么您只想和米沙·库兹涅佐夫谈一谈?
为什么不公告全校?
协调员:和我们没有全城张贴传单的原因一样。
如果他知道大家在找他,他会想尽办法躲藏起来。
鲍里斯:如果他和米沙串通一气怎么办?
协调员:毫无疑问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很擅长说谎,但是和大人比还差得远。
我们会让他说实话的。
到时由我一个人来发问。
这个不容商量。
俩人进入教学楼。
78.内景,学校,班主任办公室,白天班主任办公室里,协调员在和米沙说话。
鲍里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女班主任老师(50岁)也在场。
协调员: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米沙:嗯……三天前,我想……协调员:星期四?
二十五号?
米沙:是的。
协调员:在哪里?
米沙:这里,学校。
协调员:放学后你们做什么了?
米沙:没什么。
我们俩一起回家。
协调员:你们一般在哪里玩?
米沙:嗯……学校外面……我不知道……协调员:还有什么地方?
米沙:嗯……没有什么地方……协调员:好吧。
或许在购物中心里?
米沙:不,爸妈不让我们去。
协调员:那又怎样,难道你们就像小宝宝一样在沙坑里玩一整天?
米沙:不,我们不是小宝宝。
我们在冰球场踢球……协调员:你们有自行车吗?
米沙:有。
协调员:你和阿廖沙一般在哪里骑车?
米沙:就在,嗯……学校外面……协调员:听着,米沙,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但是答应了他不说出去,那就别告诉我们。
不管怎样我们会找到他。
又或者他在外面待累了,自己就回来了。
重要的是你知道你的朋友平安健康地活着。
我们大人可以为了找他忙得团团转,我们不介意。
就像捉迷藏,对吗?
你们俩是在玩这个游戏吗?
米沙:不,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发誓。
协调员:好,我相信你。
嗯,他可能在哪里呢?
我知道你们俩有一个“基地”。
我或许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你们俩在脸书上谈论过。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你觉得他或许会在那里,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们那个地方在哪里。
你的朋友处境可能很危险。
米沙:嗯……协调员:你瞧,孩子,我们不管怎样都会找到他。
但是如果我们太迟了怎么办?
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你的朋友还是某个秘密地点?
你们可以找到一百个其他的秘密地点。
即便你发过什么誓,你也不是在违背誓言。
你是为了救朋友,所以不算数。
他需要你的帮助。
米沙:嗯……我们的基地在林子里。
协调员:是防空洞吗?
还是帐棚?
米沙:不,是一栋废弃的楼房。
在地下室……协调员:你们怎么去那儿:走路还是骑车?
米沙:走路太远,但是你们可以走过去。
我们通常骑自行车。
79.外景,林间道路,白天几辆越野车和一辆面包车行驶在林间的道路上。
80.内景,协调员的汽车,林间道路,白天鲍里斯乘坐协调员的车穿过树林。
81.外景,废弃的楼房,白天搜索队的面包车和越野车停到林木掩映下的一栋废弃楼房前。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下车,开始做搜索准备工作。
他们大部分人看上去经验丰富,装备齐全,除了少数几个像鲍里斯这样的新手。
82.内景,废弃楼房,地下室,白天配备手电筒和对讲机、戴着建筑安全帽或军用头盔的搜索队在搜查地下室。
鲍里斯身处其中。
(他们有可能使用了手提式荧光灯。
)在一个角落里,他们找到几个木架子,两把露出弹簧和海绵的破椅子,一个盖了一块硬纸板、兼作桌子的木箱子,空苏打水瓶子,压扁的麦当劳盒子,墙皮剥落的墙上贴着一张低俗的、半裸女人双眼迷离、故作销魂的画报。
鲍里斯在其中一个木架子上找到一件破烂的儿童牛仔夹克。
他拿起来细看了一下,转身注视黑暗中的搜索队队员。
鲍里斯:这是他的夹克。
对讲机在黑暗中发出嗞嗞声,咔哒一声,一个工作人员立刻接通了协调员。
工作人员(对着对讲机):伊凡,我们找到了一件夹克。
他父亲已经确认是他的。
完毕。
协调员:收到。
看来我们必须地毯式搜索整栋楼及周围地区。
83.外景,废弃楼房,白天协调员站在一张摊开在车头盖上的区域地图前,对他的队员说话。
协调员:记住,把有危险或者可疑的地点记下来,但是决不要自己靠近。
我们有这方面的专家。
我们不要受伤令情况雪上加霜。
不过万一有人出了意外,我们要中止搜索,先集中力量帮助我们的朋友。
首先,联络协调员。
唯一有资格实施医疗救助的人是医生,就是这位先生。
协调员指了指其中一个队员,后者举手回应。
协调员:如果你们找到离家出走的孩子时他行动受限,不要挪动他。
和他说话,让他镇定下来,等医生过去。
就这些。
现在,把子弹上膛,伙计们!
我这是形象说法,可别当成字面意义上的指令。
84.内景,废弃楼房,白天犹如末世般的楼房内到处充斥着破烂,搜救队在里面费力搜寻。
85.外景,医院,白天叶尼娅和安东将安东的车停进一个停车场。
莲娜依然穿着迷彩裤,将自己的车停在旁边,三人从安全入口走进医院内。
86.内景,医院大厅,白天沿着大楼走了一小会儿,经过大厅的窗户,三人进入医院大楼,向更衣室走去。
87.内景,医院,楼梯间,白天脚上套着蓝色塑料鞋套的叶尼娅、安东和莲娜从楼梯上到二楼。
88.内景,医院,护士站,白天叶尼娅、安东和莲娜走进科室单元,直奔护士站而去,莲娜在前面引路。
一个护士(40岁)坐在柜台后的桌子旁,在一本厚厚的册子上写字。
莲娜:您好。
您能帮一下我们吗?
护士:您好。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莲娜:我们是搜索救援队的。
我们在找一个男孩,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
这是他的妈妈(指着叶尼娅)。
他离家出走了,所以可能会用别的名字。
我们听说您这里昨天接收了一个符合描述的男孩。
我们想看看他。
护士合上册子,塞进桌子抽屉里,锁上抽屉,站起来。
护士(对莲娜和安东):你们两位请出去。
(对叶尼娅)您跟我来。
叶尼娅和护士沿着走廊走。
叶尼娅:他还好吗?
护士:他很好。
只是有点累,受到了惊吓。
叶尼娅:什么惊吓?
护士:嗯,昨晚警察逮到他,把他关在警局的某个地方直到早晨,然后把他带到这里,他又脏又饿……叶尼娅: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知道我们在找他。
我报了人口失踪案。
护士: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换班了,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从哪里来。
他自己也不说。
所以他们把他送到医院来。
我们经常碰到这种情况。
89.内景,医院,病房,白天护士示意叶尼娅跟着她,走进有隔板分隔的病房。
两张病床,其中一张空着。
护士停在另一张病床边,一个男孩面冲墙躺在上面,毯子盖过了头顶。
护士向男孩俯身,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他把毯子从头上拉下来,转头面对他们。
不是阿廖沙。
90.外景,树林,白天夕阳西沉。
搜索队以五至七人为一组,人与人之间相隔十五至二十英尺,排成一行走,继续地毯式搜索树林。
鲍里斯身处其中一个小组里。
小组组长:停!
不要走到别人前头,也不要落后!
保持视觉联络!
使用你们的指南针!
保持一条线!
我们走!
91.外景,树林,巨大的卫星天线下,白天鲍里斯的搜索队排成一行沿着一堵混凝土围墙走,墙顶上有一圈一圈的棘铁丝。
巨大的卫星天线锅在墙头上方隐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角度。
92.外景,树林,卫星天线站的关卡,白天组长和鲍里斯在跟守卫天线的警官(45岁)说话。
他们递给他一张传单。
警官(细看传单):没有,我没有在附近见过他。
没有通行证或者特别许可证,谁也不能进去。
这是机密设施。
组长:我可以记下您的个人信息吗?
警官:当然,记吧。
93.外景,树林,湖,蓝色时间鲍里斯和组长走出树林,来到一个湖边。
卫星天线在湖对岸若隐若现,其他搜索队在对岸搜索水边的灌木丛。
组长手里的对讲机嗞嗞响,发出咔哒一声。
组长(对着对讲机):伊凡,请回答。
我们在搜索湖岸。
没有孩子的踪迹。
完毕。
协调员(画外音,在对讲机里):收到。
回到这边来。
鲍里斯:湖里面怎么办?
组长:我们不找尸体。
那是应急服务机构和警察负责的事。
他转身,返回树林里,留下鲍里斯独自一人。
鲍里斯站在那里,盯着漆黑的湖面看了许久。
94.外景,通勤区,夜晚深夜的城市。
机动的搜救指挥站己经从树林里挪回斯列普佐夫家附近的停车场。
大部分树林里出现过的搜救队成员和装备都在这里。
队员们聚集在面包车外,车门开着。
协调员站在汽车踏板上,微微高出人群。
叶尼娅和安东站在人群前排,鲍里斯在旁边稍远处。
协调员: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和新的信息提示我们可能的搜索地点,我们要转向全面派发传单。
我们要把它们张贴到所有地方:公交车站、出入口、灯柱、公园长椅、公告栏、围墙……在商场张贴前需征得保安或者经理同意。
换句话说,照规矩办事。
我们还需要一个五人小组搜索楼梯间。
95.外景,通勤区,公交车站,夜晚叶尼娅、安东和莲娜用透明宽胶带将传单贴到公交车站的内外。
96.外景,通勤区,人行道,夜晚叶尼娅、安东和莲娜用胶带将传单缠绕着贴在街道两边的灯柱上。
97.内景,24小时商店,夜晚莲娜在和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商店的店主(55岁)说话,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高加索男人。
叶尼娅和安东站在一旁。
莲娜:您的店很好,人流量大。
我们在入口处贴张传单可以吗?
一个男孩失踪了。
店主上下打量叶尼娅和安东。
店主:您是谁?
莲娜:搜索救援队的志愿者。
店主:哦。
好的,贴吧。
但是不要贴在玻璃上。
莲娜:谢谢。
她转身朝出口走去。
98.外景,高层建筑,入口,夜晚叶尼娅和安东将一张传单贴在楼门外,对讲机的正上方。
99.外景,高层建筑,楼梯间,夜晚鲍里斯和手拿对讲机、身侧别着手电筒的协调员在搜索楼梯间。
俩人乘坐电梯到达顶层,然后从楼梯向下走。
一个人搜索角角落落的地方,另一个盯着楼道。
俩人检查完两层楼,继续向下。
突然,电梯开始从顶楼下行。
协调员(轻声地对鲍里斯):停。
俩人停在两层楼之间的平台上,侧耳细听。
电梯停在了他们下面的某一层。
协调员的对讲机突然发声。
组长(画外音,在对讲机里):伊凡,电梯停在了四楼。
完毕。
协调员:收到。
我们等着。
100.内景,高层建筑,入口大厅,夜晚一楼,组长盯着电梯滑门上方的楼层数字。
一扇门上方的数字“4”亮着。
电梯开始运行,数字“3”开始闪烁。
组长(对着对讲机):在下行。
协调员(画外音,在对讲机里):收到。
数字“2”亮了,接着是数字“1”……电梯门打开,出来两个微醺的年轻女人(20岁)。
年轻女人一(对组长):嗨……您好!
她的朋友拉着她往出口走。
组长目视俩人离去,然后把对讲机举到嘴边。
101.外景,高层建筑,院子,夜晚街道的另一边,差不多正对着大楼入口,另一个身穿迷彩服的队员拿着对讲机站在那里。
年轻女人从大楼里出来,径直向队员的方向走去。
组长(画外音,在对讲机里):不是他。
我们继续。
协调员(画外音,在对讲机里):收到。
保持联络。
当两个年轻女人走到队员跟前时,其中一个对他抛了个媚眼。
俩人转身,走过大楼,沿着马路向另一个穿迷彩服、配备对讲机、站在第三个入口外的队员的方向走去。
年轻女人一(走到队员身边时放慢脚步):嘿,是外星人!
你从哪个星球来的?
队员:继续往前走,女士们。
年轻女人一:真有礼貌!
她的朋友拉着她走了。
102.内景,安东的家,卧室,蓝色时间晨光熹微。
床上,叶尼娅和安东搂着对方,盖着被子在睡觉。
103.内景,玛莎的家,卧室,蓝色时间黎明。
床上,鲍里斯仰卧,像俗话说的那样——睡得像头猪。
玛莎侧卧在他身旁,默默地凝视他的侧脸。
104.外景,通勤区,白天清晨。
仍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到处贴着印有阿廖沙照片的传单:公交车站里,灯柱上,大楼外,商店入口处,公告栏上,公园长椅的背面,墙上,栅栏上……105.内景,陈尸所,走廊,白天协调员疾步走在一条排布不均的日光灯照射下的长走廊上,鲍里斯紧随其后,叶尼娅在几步之后,安东则落后许多。
106.内景,陈尸所,冷库,白天协调员、鲍里斯和叶尼娅站在停放在轮床上、盖着床单的尸体前。
协调员:会很难受。
叶尼娅:我准备好了。
协调员转头向某人点了点头。
一个陈尸所的技术员从旁边某处出来,身上穿着曾经是白色的实验服,他掀开尸体上的床单。
叶尼娅尖叫一声,然后立刻用一只手捂住嘴。
她盯着尸体,眼睛因为惊骇而瞪圆。
鲍里斯脸上失去血色。
身体微微摇晃,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拳头在捶打他的胸口,他呼吸困难。
叶尼娅(一只手捂在脸上):不是他。
他们看见一具破碎的小孩尸体:面容己经毁得无法辨认,身上布满伤痕,有腐烂迹象,生殖器应在的位置是一团红黑色的血凝块。
叶尼娅:阿廖沙胸口有一块胎记。
(无助地看着鲍里斯)有一块胎记……胸口上……鲍里斯(对上她的目光,然后立刻看向协调员):不是他。
协调员:您确定?
鲍里斯:是的。
叶尼娅:不是他。
脚、手、手指头——都不一样。
她浑身颤抖,退后一步。
叶尼娅:请把它拿走……鲍里斯向她走过去,似乎想拉住她。
她示意他停下。
协调员向技术员点点头,后者用床单盖好尸体,将轮床推到黑暗的角落里。
协调员:正确的做法是验DNA,只是为了确定……鲍里斯:确定什么?
那不是他。
叶尼娅:我们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不是他。
协调员:您知道,有时候人们只是拒绝去相信……叶尼娅(抬高音量):不是他。
我们要说多少次?
协调员:听着,只有你们才能提出检测申请。
警察还没有立案。
例行的拖延。
你们的警探过不了几天就要退休了,他有其他事情要操心……叶尼娅(突然爆发):不要折磨我们了!
我明明白白告诉您了:这不是他!
听见了吗?
不是他!
不是他!
(对鲍里斯)你说话呀!
她绝望地盯着鲍里斯,然后突然双手紧拧,眼泪几乎汹涌而出。
刹那间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女孩。
叶尼娅:该受伤的是你,该痛苦的是你,你这个混蛋!
我绝不会放弃他,你听见了吗?
绝不!
你明白吗?
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他!
她冲向鲍里斯,举起拳头,开始捶打他的胸口、肩膀、脸……他没有防卫。
血从他的鼻子里淌下来。
叶尼娅:我绝不会放弃!
你听见了吗?
绝不!
上帝,求求你,让他回来!
协调员将她从鲍里斯身边拉开,带到走廊上。
107.内景,陈尸所,走廊,白天协调员将叶尼娅带出来到走廊上。
安东急忙过来,双手搂住她,紧紧抱在怀里。
叶尼娅(脸埋在他怀里):那不是他……不是他……安东(轻声地):谢天谢地。
太好了。
协调员转身回到冷库去。
108.内景,陈尸所,冷库,白天协调员回到冷库,看见鲍里斯坐在地上,颓丧地背抵着墙,垂着头,脸埋在掌心里。
他感到有人在身旁,抬起头,看了一眼协调员,然后再度将脸埋进掌心。
他的鼻子下面有干涸的血迹。
109.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白天鲍里斯和叶尼娅的旧公寓在进行大规模翻修。
一个装修工人从过道走进阿廖沙以前的房间,走到堆在墙角的几袋建筑垃圾前,拎起一袋,走出房间。
另一个装修工人在从另一面墙上撕下壁纸。
终于,他的手伸向《超人特工队》的海报,将它连同墙纸一起撕了下来。
窗外是冬天。
同样的景象里此时雪花飘扬,灰蒙蒙的天空下树木在目力所及范围内绵延,那个大型的卫星天线在树林上方隐现,大锅角度正对上方,“观测”着天空。
110.内景,玛莎的家,厨房/过道,白天玛莎和她的母亲在厨房包饺子。
过道里传来手机短信提示铃声。
玛莎擦擦手,走进过道,去摆在大门旁的镜子下的边桌上看她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看看屏幕,按了几个键,然后拿着手机回到厨房。
111.内景,玛莎的家,客厅,白天从过道上看去,一个两岁的孩子手里拿着玩具在客厅里欢快地走来走去。
客厅的电视里在播放关于对乌克兰东部小城杰巴利采沃采取冬季军事行动的报道。
鲍里斯坐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看报道,直接拿着袋子在吃薯片。
他留了胡子,发型变了。
112.内景,安东的家,客厅,白天电视里在播放同样的报道。
叶尼娅换了发型,看上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面容有细微地变化,她盘腿坐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翻看她的苹果6手机。
最后,她按下手机旁边的键,锁上屏幕,从沙发上起身,带着这个小玩意儿走出房间。
沙发的另一端,安东没有从电视屏幕上挪开视线。
113.内景,安东的家,阳台,白天宽敞的阳台有防冻设备,昂贵的窗玻璃,暖气片,地热。
叶尼娅在跑步机上跑步。
她跑了很久。
最后,她调低速度,渐跑渐慢,切换到走步模式,然后停下来,喘着粗气。
她关掉跑步机。
114.外景,山谷,蓝色时间黄昏。
下着雪。
山谷里一条步道旁的灯柱上用胶带贴着一张严重退色的传单,上面的照片和文字几乎已经不可辨认。
胶带边缘脏兮兮的,有些地方已经脱胶起翘。
传单上写着“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于2012年明26日失踪……”(全剧终)注释:注1:蓝色时间(Blue Hour),摄影术语,指在太阳落下地平线之后或即将日出之前的短暂时刻。
——译者
一个濒临破裂的三口之家,夫妻各有各的情人,虽同在屋檐下,却少言寡语过着各不相干的生活,唯一的交流方式是冷言嘲讽对方,或是孩子。
原本双方已经计划离婚,在一次争吵泄愤之后,12岁的孩子离家出走,警察的官僚作风只得让他们先求助于志愿组织,而在岳母家寻找时,丈夫从妻子口中得知,岳母的敌对起因是当初反对女儿与他在一起以及生孩子,女人则是因为母女的紧张关系,利用男人和婚姻脱离原有家庭,这就好比一记闷棍再次打在男人身上。
婚姻生活是一人生的一门学问,他会让你用终其一身的时间学习,谁也不是谁的哲人,谁都无法成为他人婚姻的导师,无法复制的幸福源于各有不同的契合点,而不幸则各有各的不幸,婚姻不一定是必修课,但孩子一定是压倒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婚姻也成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导演用大量静态拍摄方式,渲染着俄罗斯冬季的严寒,比之更寒冷的是婚姻之间那两颗冰冷的心。
榮獲坎城影展評審團獎,入圍金球獎及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當愛不見了》(又名《愛無可訴》),是俄羅斯導演安德烈塞金塞夫最新作品。
一開場就用幾個鏡頭交代了俄羅斯這個冷色調國家,也暗示故事基調以及後續發展。
我太喜歡這個作品的運鏡功力,行雲流水的鏡頭流轉,把莫斯科中產階級的生活壓力、受東正教牽絆的內心矛盾,還有慣性冷漠下的不安與無奈,都表現的淋漓盡致。
電影用冷靜的敘事手法,輔佐極佳的配樂,把一部習以為常的劇情內容,在後半段轉向懸疑的調性後,讓人不得不提起精神,認真觀看。
一直想看導演的《回歸》及《利維坦》,但之前在看完《愚夫危樓》後,對於俄羅斯系電影產生產大的不安。
他們將生活小故事,放置在當今俄羅斯殘酷的現代生活的拍攝手法,讓我看完後都有極大的無力感。
我喜歡飾演女主母親的女演員,她把傳統俄羅斯婦女形象表現的入木三分。
如果她不是外語片,應該有機會一奪最佳女配。
#想起2011年在聖彼得堡的點滴#他們誰都不愛
看得出来导演叙事很老练,镜头的安排给我很刻意的感觉。
看这样的电影,让人很难融入其中。
全程都在思考:导演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
他想告诉我什么?
影片格调有些沉闷。
感觉他想告诉我一些很深刻的东西,而我只能看到:糟糕的上一代,糟糕的这一代,承受悲剧的下一代,男主不负责任,女主不负责任而且天真,奇怪的就是他们后来的另一半看起来与他们格格不入。
我看不到影片有什么深刻的内容,兴许是我功力不足现实中常见的故事,只不过剧本不同,不顺利的家庭教育,成长背景,造就的两个心里有所缺憾的人,走在一起,又不十分聪明,自然走不远,不负责任的后果,也是老生常谈。
个人观影感受很差,以为是陈词滥调, 评价为很差。
但是又觉得是自己功力不够,故给个还行吧。
没有看过很多俄罗斯电影,但对俄罗斯电影实在是无感。
从昏昏欲睡的塔可夫斯基,到不知所云的电子云层下,再到这部有点意思,带过于克制的无爱可诉。
俄罗斯电影都没有让我很惊艳的感觉,甚至一提到俄罗斯电影,一股睡意就袭上心头。
首先,本片的原名Loveless显然比《无爱可诉》这个名字更贴切。
片中冷漠、破碎的婚姻、家庭的原因并不是无法倾诉对彼此的爱,而是爱已经完全消逝,毫无痕迹。
本片的运镜十分克制,几乎没有出现过特写,大量的使用中全景,不得不说,客观、冷静的效果是达到了,但也确实把观众的参与感降到了很低的状态。
片子的开始,便是一段破碎的婚姻,彼此间毫无爱的残留,只留下恨,而孩子是这一切最大的受害者。
自私、贪婪的父母彼此找到新欢,毫无保留地把爱情播撒在新的对象身上,并从中汲取养分。
孩子其实是一段感情中的情感接收器,当父母的爱是在彼此间流动时,流动的爱会惠泽到孩子的身上,当父母间彼此仇恨时,孩子也自然而然要接受这些不良的情绪。
有些父母各自向子女表达充沛的爱意,彼此间却十分冷漠,孩子真正感受到的是那份冷漠,而不是爱。
更不用说向本片中,由于仇恨存留的太久,灵魂已经被腐蚀殆尽的母亲,对儿子更是毁灭性的存在。
我其实很想好好聊聊本片中母亲这一角色。
一个已为人母的女人,真的可以把另一个男人的爱当做唯一的养分,而面露笑意的和外人说自己并不爱自己亲生的孩子?
导演加入姥姥这一角色——一个可怕的女人,对表达爱有严重的障碍,可怜的女人——可以看出是为了给女主角的性格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依旧看上去是只有战斗民族才能做到的凶狠、残忍。
片中的几处隐喻看起来也颇有意思。
在旧楼中寻找孩子的桥段,曾经华丽,如今千疮百孔的旧楼就像两位主人公破败不堪的爱情、婚姻,而想在这片废墟里找到两人爱情的结晶—孩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片尾孩子的死亡也是二人爱情灭亡的象征。
在片尾,两人和彼此新欢的爱,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消失殆尽了。
这残酷又巧合的结局是只属于灵魂已经残破的两人?
是导演给二人的惩罚?
还是在导演心中,人类的爱中将演变成这样呢?
答案就看观众怎么想了。
夫妻要离婚,但谁都不想要孩子的抚养权,视孩子为负担!
其实孩子什么都知道,他自己处置了自己,这样的家庭让孩子心灰意冷,才会绝望到自己处置了自己!
看着妈妈对着孩子的尸体痛苦的样子,我在想她是幡然醒悟了吗?
可看到最后,夫妻两离婚了,可是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这样的人不该拥有孩子!
每次朝孩子发火,她永远会马上原谅我,孩子都是天使,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得到善待!
希望他们在天上选父母的时候都要好好选择!
电影拍得很好,许多片段都让人心碎。
母亲说的爱,父亲说的爱,都是对情人说的,孩子就好像置身事外。
孩子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就低头呜咽,他不敢发出太大声,生怕一不小心他们的矛头就会指向自己。
在这样一部家庭片里,我看不见任何的爱,看见的只有无休止的折磨,即便孩子失踪,父母之间呈现出的也是辱骂,似乎只有搜救队才是真正关心孩子的死活的。
最后孩子死了,父母在停尸房大哭,他们有的仍旧是埋怨、愤怒……冰冷的湖面,嬉戏的雪地,所有一切好像又回到刚开始那样,父母们也以为他们会奔赴新生,实际上不过是继续复制以往的生活罢了。
《无爱可诉》是导演安德烈.萨金赛夫在《利维坦》大获成功后执导的一部情感电影,该作品获第9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提名,第70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提名,第75届金球奖最佳外语片提名。
电影讲述了一对准备离婚的夫妻,在迅速寻得新欢后都拒绝继续抚养孩子阿廖沙,在终日的互相推诿,责任推卸的谩骂争吵中,12岁的阿廖沙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影片一开始是一对夫妻来看房,珍雅卖房的原因是即将离婚,晚上珍雅和鲍里斯在客厅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在门后偷听的阿廖沙意识到自己成为他们口中新生活的绊脚石,绝望地流下了泪水。
第二天阿廖沙精神萎靡的跑出家门,鲍尔斯车上的收音机在探讨末世情节,看似点明鲍尔斯是“东亚教”的教徒,实则映射家庭的崩溃,阿廖沙的末日已然来临。
阿廖沙出走后,影片描绘了珍雅和鲍里斯与各自新情人的新生活,在“活着不能没有爱情”的论调下穿插着极为露骨的床戏,触动我的一点是,两位女性在性事结束后不约而同地向情人询问“你真的爱我吗?
”,在我看来不过是在她们向对方寻求安全感的徒劳之举,萨金塞夫电影中的的爱之于女性是可以说是真正的悲剧,她们所信奉的爱太缥缈太无法把控,需要通过做爱的举动反复确证。
这么长的篇幅仿佛在刻意抹去阿廖沙的存在,过分的沉寂给人隐隐的不安感和危险意味,萨金赛夫将这两段情欲戏直白暴露的展开,父母的私生活越放纵,越是反衬孩子阿廖沙丧生结局的悲惨意味。
同时,《无爱可诉》试图将这个明线家庭悲剧与暗线乌克兰危机联系起来,乌克兰危机一句话概括即“长时间的民族对立,加上外部势力(西方国家)以经济和政治手段干涉,导致国家分裂和动荡。
”,但两者并行显得过于生硬,无论是电视上的宣传新闻,还是珍雅运动服上的“RUSSIA”,指向性过于明显,将时局环境带入到作品容易影响观影体验,但即便如此,萨金赛夫电影充满的思虑诉求和人文考量还是给观众带来了更丰富的观影感受。
这部电影是我很晚看的,自始至终的清冷让人想起《海边的曼彻斯特》,临近尾声时,房子出售了,装修工人将阿廖沙房间的墙纸被撕掉,象征着阿廖沙最后的痕迹被抹去,镜头又缓缓推进到窗外的空地,与影片开头的初秋的萋黄草地不同,已经是一片皑皑白雪,阿廖沙作为婚姻失败的祭品,仿佛只有“被死掉”才能赌气般为“爱无能”的人敲响警钟,《无爱可诉》不仅仅是“丧”这么简单了,通篇一种空灵迥异的无力感压制着我。
影片最后,鲍尔斯仍然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可能又与现在的妻子商量过离婚的事了,并粗鲁的将吵闹的新生儿扔进婴儿房的摇篮;珍雅又在低头不停地敲打手机,受不了电视上吵闹的新闻和冷漠的男人,到阳台上跑步机上机械的跑起步来,之前的一切仿佛并没有因为换了伴侣而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吃一堑而长一智,即使付出惨痛代价,生活也不会轻易赦免“爱无能”的人,珍雅轻喘着气抬起头来,镜头切换到已经褪色的阿廖沙的寻人启事,形成一种冰冷的对视。
“爱无能”的人总能轻易地浇灭对长久婚姻关系的幻想,鲍尔斯和珍雅难看的婚姻不是因为他们年轻时的错误决定,更不是因为阿廖沙,而是其自私与无爱影片结束,又切回到那片树林,重现枯木,但是阿廖沙不再,只剩飘带。
希望我们永远保持爱的能力,也永远都能有爱可诉。
公众号:硬骨头
影片大量使用隐喻:影片开头小男孩走在林间,从一棵大树根部捡到一条红条纹的丝带,(大树的根部粗壮裸露盘根错节裸露在外,象征家族和传统的无可回避的强大,而大树根部被孩子抽出的长长的红白相间的条纹丝带,仿佛是一种带着问题的希望)孩子把它用力甩起来挂在树枝上,影片结尾时这根丝带仍在风中凌乱,却没有红色部分了(存在的问题没有人重视和看到,希望也就消失了,而问题依然在那里飘荡……)
失望,萨金塞夫越来越执着用自然环境空镜头去隐喻了,内容又乏味到不行
佳片。萨金塞夫此次脱离了政治题材,只是将目光聚焦在家庭,但仍可见其功力。从一件小事入手,但却深入到现时俄罗斯社会的内部。那种冷静,那种不动声色,那种无情的展示,冷冽的色彩,干净的画面,与流畅的叙事,颇具张力。
25/100.看似用尖锐冰冷的故事来控诉俄罗斯社会体制的病入膏肓,但都是犬儒式的点到为止,导演在体制所允许的范围内玩的浅尝辄止,没这种轻扫人民怨气G点的做法很让人恶心。
“冰点”的关系下寻找婚姻的纽带,如同片中无人的冰天雪地,看不到希望
冰冷的性爱场面和玻璃上微热的哈气,当属意外的孩子仅在消失时短暂存在,无爱症从家庭到社会由小及大传染蔓延。以环境诉情绪,标志性的废弃楼,凛冽凄凉的冬。惯用的寓言符号,并不惊喜。三星半
影像风格和其前作《伊莲娜》《利维坦》有相似之处,但这一部似更纯熟一些,将彻骨之寒、荒芜绝望彻底推延。叙事稳,以对冷冽凄清自然氛围的营造完成对大环境的寓意,以对人物的情绪处理完成对某一群体的素描。关于孩子最后的早餐,心中只有怨愤的寡淡母亲、用手遮挡眼角一滴泪的孩子…感叹编剧太有生活
比牡丹花下好点儿
母亲转身关上门被孩子痛哭的身影瞬间击中。父母各自对自己的情人说“我爱你”然后放弃他,这出悲剧被寒冬更彻骨。路过寻人启事的路人、合影截取孩子的照片、不停争吵的夫妻,是无数无从寻找到孩子的细节。充满末世感的被废弃的社会主义大楼与徒生的绝望如出一辙。他永远逃离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3.5。太沉重了,当夫妻两人开始组建各自新的家庭的时候,孩子就是最大的祭品,你无法想象父母、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是多大
真是一个词(loveless)概括全片:了无生机,无爱可诉。淡漠和隔阂压倒性地推翻了爱与亲情,没有爱、不懂爱的话所有的寻找都是徒劳。太平间那场戏处理的很棒。
一冷到底的故事,开放式的结局尤其寒冷。萨金塞夫对西方社会为人父母的会心一击,站在孩子的视角看该是多么悲伤啊!虽然新闻时政植入得太生硬,但整洁肃杀的构图依然是大师级别,俄罗斯的天空永远都在飘雪...
恩……看了更多的评论与简介才知道电影说啥……
俄罗斯电影真的独树一帜,即使是呈现感性,依然能做到又硬又糙,那种粗粝的冷冽感是特质吧。而且一脸超社会主义,动辄上升到国家角度还满无奈的。不解读的来看这部电影,让我感触最深的不是孩子的悲剧,而是掌控生活的那个自己。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对象,丧逼作精的日子还是过不痛快,照照镜子去吧。
臭長又過時。若不是在男孩身上看見我的童年影子......
7/10. 强大的执行力,但是有点太工整了。
冷酷无情。标准萨金塞夫之作。这回没啥政治隐喻,因为全被“说”出来了。全程意外没有堵得慌的感觉,只是觉得有点悲伤
2.5 围绕失落展开的母题设计非常笨拙
冷冰冰:错误的爱,错误的存在。
这电影...合着前106分钟都是铺垫 最后二十分钟才吸引我的注意力 家庭矛盾致使无辜的孩子受伤害这类电影太多了 这部我是欣赏无能
这么点事拍这么老长,还这么闷,它的好都在于氛围的冰冷和隐喻意,但对我来说无法带入,利维坦是,这部也是,我欣赏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