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用说了,确实属于90年代,典型的电影频道采购对象,对克隆人题材很难说比《第六日》呈现得更好。
只想从观众角度说说120帧+4K+3D技术产生的观感。
1、 开篇威尔史密斯摆弄狙击枪的画面,让我想到放了隐藏镜头拍土拨鼠的《地球脉动》,而他走在码头上让我想到《捕鱼生死斗》……总之,画面太像电视,太像纪录片,甚至真人秀。
2、 上述画面质感,和演员们依然习惯的电影表演方式之间存在违和——由于画面过“真”,偏drama的电影台词就显得更假了(这在典型的电影咖威尔史密斯身上尤其严重)。
3、 由于焦点处太过清晰,画面显得景深过小,而这反而削弱了真实感——本来在普通电影画面中,人不会刻意去让眼球对准镜头焦点之外的模糊之处,因为“清晰”与“模糊”的对比并不太大,但在过大的对比之下,人在潜意识中会去尝试辨别远景,并且失败,从而加剧不自然的感觉——在观感上,这样拍出的画面相较传统电影,其实距离肉眼所见更远。
4、 开篇不久后男女主之间最长的一段对话,用了不对称的正反打:拍女主是正面近景,拍男主则是女主的过肩镜头。
这是在试图引导观众代入男主的第一人称视角看待这个故事——这其实暗示了李安非常清楚他所使用的技术到底长处何在——用来做第一人称游戏要比做电影适合。
5、 为了展现技术,李安在许多地方刻意改变了镜头语言(比如开头倒腾狙击枪;朋友拉男主上游艇时从画外伸出的手),产生了大量不符合观众观赏习惯的画面(比如女主在室内和来袭特工的打斗),这种不习惯带来的愣神甚至会阻碍观众流畅、及时地接受信息。
而为了往回找补,李安又尝试用一些我们熟悉的东西来与寻求和解,比如在女主的那场打戏结束后让她递给男主几颗牙——然而这种高度戏剧化的昆汀式的黑色幽默,和追求写实的画风之间更显格格不入。
6、 镜头总数比一般需要的要少——动作场面还好,实况转播的偷窥感能够替代通常由剪辑带来的视觉效果,但文戏就太像《摩登家庭》了(然而如上所述,台词依然很电影化)。
7、 直到男主驾驶摩托穿行在小巷之中时,我才第一次因画面感到愉悦——而这仅仅是因为我们早已经历了大量跑酷游戏的驯化(再一次暗示了这套技术适合的用武之地)。
总而言之,观众评价不高的原因很好理解——民曰不便。
来自中国这样一个古老民族的李安,应该非常清楚历史上有多少搞创新的改革者在“民曰不便”四个字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但他依然做了这样的尝试,显然并非不知道利害(我觉得至少我在上面提到的这几点他都知道),而是选择尽量多地去探索边界,投石问路。
总之我理解大部分人为什么觉得不好,也理解李安为什么这样做,我唯一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会觉得选择这样一个故事比较合适采用这种技术创新(诚然故事里有一些动作戏适合呈现,但是有动作戏的故事多了……也许他仅仅是觉得再用上返老还童、分身同框的CG技术是一种加分?
)4星不是一种客观评分也不是一种致敬,而是作为观察者,发现有人做了这样的尝试,甭管他是勇敢还是一意孤行,我总会推荐去看看。
近日,李安新片《双子杀手》登陆院线热映。
有不少评论认为《双子杀手》拍得亮眼,在李安的作品序列中也并不逊色;与此同时也有些不同声音。
自《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之后,《双子杀手》是李安时隔三年的新作,影迷自然满怀期待。
任何一部影片,口碑产生争议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双子杀手》的争议似乎又有些不同。
目前,《双子杀手》在豆瓣电影的评分为7.1分。
影片讲述美国国防情报局特工亨利(威尔·史密斯饰),准备退休之际,意外遭到一名神秘杀手的追杀,在两人的激烈较量中,他发现这名杀手竟然是年轻了20多岁的自己,一场我与我的对决旋即展开,也牵扯出了更多背后的真相。
在某种程度上,李安并不是我们在传统中所看到的那种“单纯”的文艺片导演。
他的电影——尤其是伴随着渐渐成功而使得其选择权越来越多时——总是会和某些类型片的模式进行结合,如武侠片的《卧虎藏龙》、奇幻片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甚至《断背山》和《色戒》亦都如此,所以当我们看到这部传统美式特工故事的《双子杀手》时,也并不会觉得奇怪或突兀。
因为这就是李安作为一位导演最迷人的地方,他能够借助一些类型片的模式来讨论自己希望思考或展现的东西,并且这样的借鉴往往会如东风般托起整个思想表达,使其事半功倍。
所以在李安的电影中,我们才会在那些类型叙事之中看到更多、更为深邃且拨动人心的东西。
那么为何到了《双子杀手》,口碑反倒出现了撕裂?
一方面,《双子杀手》有着一个特工故事的商业片外壳与框架(frame),另一方面,如李安在诸多采访中提及的,他也试图通过这个故事表达自己在此阶段对生活与生命的一些思考。
然而,这一次在类型片模式和导演自身所希望讨论和探索的思考之间,却存在着一股强烈的张力,从而导致电影出现了颇为复杂的评论。
在本文作者看来,类型片框架内外的冲突,正是造成影片不那么尽如人意的原因,但影片本身的脆弱和不完美,也奇异地成为了美感的一部分。
撰文 |重木01李安想说什么?
作为内核的表达,正视脆弱与失败就像许多评论者所指出的,《双子杀手》的故事并不新鲜。
除了“双子”这部分设定还有些新意(葡萄牙作家萨拉马戈曾有一部涉及“双子”的小说《双生》),故事的其他部分则都是我们在美国特工电影中频繁所见的情节和设计,所以情节似乎本身就先天不足。
但故事本身或许并非李安拍摄这部电影的目的所在,更重要的显然还是落在“双子”这一特殊情境下所产生的冲突——无论是电影主角亨利还是更为普遍的个体而言,其中所蕴含的关于自我的思考和讨论。
这样的一种思考本身是需要过程的,即通过故事的发展对其进行展现和引导。
但《双子杀手》的问题是,这个过程总被无奈地打断,而打断它的是故事本身的类型所致。
作为一个特工故事,电影文本在其自身的发展中已经建构出一套完整的模式,故事的走向也大都有着可预见的方向,所以我们在《双子杀手》中常常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即停下来的思考总是被情节催促着。
于是,思考总是浅尝辄止而无法如李安之前电影中那样,细细密密地一步步深入,最终达到表达的内核。
《双子杀手》电影海报。
当剥掉类型片语言的层层覆盖,试图讨论李安到底想在这部电影中思考什么问题时,我们会发现有一个问题占据核心,即原本处在不同时间点的“我”的碰面引起的关于自我、存在甚至是时间的讨论;进而又引申出和导演本身存在紧密联系的问题——存在于我们身上的脆弱和混乱,以及在追求“完美”这个井中月时必然会产生的失败与无奈。
当李安在宣传《双子杀手》时,曾反复提及由威尔·史密斯扮演的主角亨利面对二十多岁的自己这一情节,并且也坦承这其实也是他自己会面临的状况。
在电影中,当51岁的亨利面对年轻的自己时,他所说的并非什么宏大的主题,而是一系列对于自我的怀疑、对深藏在内心深处不安和恐惧的慌张,以及在强硬外表下的脆弱……就像电影中亨利说自己已经不愿意再照镜子,但是面对小亨利却就是“照镜子”。
而这一行为本身就存在着强烈的心理学意义上的象征,即拉康所谓的自我诞生的时刻。
但有趣的是,对于一个颇为成功的职业特工亨利而言,为什么会在退休后却开始迷失了自我?
在电影中,这是一个不断被追问的问题,我们甚至能觉察这是导演对于自己的紧追不放,所以那个作为“镜子”的小亨利才会步步紧逼,让亨利不得不开始面对已经覆满尘埃的自我。
也正是在这里,我们似乎能够再次发现李安本身具有的文化传统,就像在《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菩提树下的对话具有强烈的东方文化气质,并且也反映出导演本身对它的思考。
在《双子杀手》的这一部分,禅宗神秀的“时时轻拂拭,勿使惹尘埃”的观念在其中反复出现,即拉康曾经指出的儿童经历“镜像阶段”之后形成的自我意识,它并非就此固定或本质化,而会随着时间变化,并且在这一过程中进行反复磨合、碰撞和发展,以成为一种历史性的存在。
与此同时,“迷失自我”也就意味着自我与外界环境或是个体人生处境之间发生了错位,从而导致危机的产生。
曾经以特工为全部人生的亨利在退休后遭遇的便是对于自我重新定位的困境。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菩提树下的对话具有强烈的东方文化气质。
这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同样折射着导演本身的处境。
在外人看来,李安这些年颇为成功与风光,但几乎是一如既往地,我们在他的作品中看到的依旧是某种颇为“阴性”的东西,或说是他所展现和讨论的依旧还是那些脆弱和失败的个体处境,以及在面对生活和世界时的节节败退。
就如李安自己所坦承的,“失败是我的本质”——亨利作为一个成功的特工在生活和人生的其他方面却是失败的——但这一失败本身却并不引向虚无,而是另一种几乎十分中国式的自我纠缠和天人交战。
所以在《双子杀手》中,我们才会看到亨利和年轻时自己的碰撞,虽然此处的表现在电影中浅尝辄止,却也从另一个角度展现出李安在面对自我——尤其是来自过去的鬼影。
在电影中,折磨亨利夜晚睡眠的便是他曾经所杀的人,他们变成旧日鬼影开始成为他人生和自我意识中的一部分——诘问中的苦苦思索以及最终的释然。
这种释然来源于电影中小亨利对其制造者和养父克雷·魏瑞斯的最终叛逆。
在某种程度上,魏瑞斯就是亨利——以及李安——内心中的另一个“自我”之声。
他强调完美、强调纯洁、强调Man Up(爷们点),而对脆弱、情感和混乱几乎抱着一股天然的反对。
这一旧影在李安的电影中反复出现,即故事里的主人公最终总是无法达到来自他人——父亲、社会或世界——对其期待和要求,而那些遭到贬斥的性格和气质也都无法彻底清除,最终就留在身上成为自我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我们最后才会意识到,正是这些脆弱才造就了主人公的强大。
《断背山》电影剧照。
在复旦大学的活动上,李安在回答自己作为一个直男怎么会拍出《断背山》这样的电影时,他的回答中透露了许多其作品的最大特质,即对于那些在传统文化或意识形态序列中处于下层或是遭到贬斥的东西的关注。
所以,他才说自己早期电影的女性观众非常多。
女性主义哲学家露西·伊利格瑞在其《他者女人的窥镜》中指出,传统中遭到贬斥的东西往往会被性别化为“女性的”,所以我们在李安的电影中才会发现十分强烈的“女性”气质,或许这也就是李安所谓的中国传统道家所指的“阴”。
他紧接着说,阴阳是彼此互补和融合的,只有这样才会出现创造。
《他者女人的窥镜》作者: (法) 露西·伊利格瑞 译者: 屈雅君 / 赵文 / 李欣 / 霍炬 版本: 河南大学出版社 2017年3月《双子杀手》其实和李安之前的许多电影一样,都是他自我思考和诘问的产物。
在这些电影中,最后的解决方式也往往都并非美国式的个人英雄主义,反而是一种东方式的静水长流。
亨利对小亨利的那一席“说给自己听”的话其实就是对来源于他者约束和框架的质疑与破坏,小亨利从小在魏瑞斯的教育下长成了一个过分刚硬之人,而过刚易折,这是亨利在自己过去的人生中所发现的,因此他才会希望小亨利能正视内心的脆弱和不安,从而长成一个具有“脆弱的”情感和共情能力之人。
这些品质在李安的诸多电影中都反复出现,或许我们也可以把它看作是导演自己所信赖的品质。
在满是限定和框架的社会和世界中,在自我怀疑中,脆弱地前进着。
02类型片的框架之力模式化表达与个人创作的冲突这些或许都是《双子杀手》希望讨论的冲突,但就如我们一开始就指出的,这个内核外面还包裹着一个商业类型片的壳——这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响了对其内核的展现。
在德里达讨论西方传统的油画作品的画框时,他发现“画框”(parergon)本身就是一系列社会、历史文化以及权力叙述等诸多因素所共同建构的产物。
因此,它也就预先设定了哪些内容可以被展现,哪些则会遭到驱逐,无法在幕布中出现。
当我们把类型片看作这样的一个框架时,我们也就会发现当它开始按照自己的模式进行运作和讲故事时,就必然会排除许多“不必要”的内容。
类型片是浮于表层的,所以李安希望讨论的东西也就必然面临被驱逐或阉割的可能。
《双子杀手》最后所呈现的效果中,我们一方面看到了类型片,另一方面,由于它本身的目的不在于类型片自身,它又必须接受导演希望借助它讨论的内容,这使得一些原本应该被排斥的幽灵——导演想讨论的主题——在故事中影影憧憧,进而导致了一个颇为撕裂的状态。
原本的特工故事变得过分简单,且中间被那些不属于它的“幽灵”反复地打断;同时,这些“幽灵”也对抗着这个特工故事的平顺叙事,导致它反而成了某种对此的补充,却依旧未能真正地变为己所用。
《双子杀手》剧照。
这里我们可以比较下诺兰的《黑暗骑士》,诺兰便完美地利用了这个超级英雄故事模式,让它一方面接受那些不属于此类电影框架中的“幽灵”,另一方面“幽灵”也完美地改变了这个故事模型结构,从而创造出一个新的故事。
但在《双子杀手》中,李安想要讨论的主题似乎成了每一段动作戏中间一种十分不协调的补充,零星出现,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去缝补,并且在这一过程中发现它受到了损坏与浅尝辄止。
这或许就是《双子杀手》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它最终因为无法解决两种类型内部——甚至是结构——上的张力,而导致两方面都失算。
当电影结束,我们甚至会产生一种突兀地被中途截断之感,发现那些原本处于酝酿中的情感最终都在催促下被展现,而失去了李安电影中一贯具有的复杂层次和深邃感。
在《双子杀手》中,“亨利”这一角色太过扁平,对其复杂化的塑造和其内部情感的展现遭到破坏导致他甚至还比不上《谍影重重》中的主角杰森·伯恩出彩。
对此,除了剧本本身问题之外,还有一个值得思考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李安选择了特工片这样一种故事模式,它本身的快节奏以及强势的故事推进其实与李安之前电影中的节奏颇为不合。
在西方经典的特工电影007系列和《谍影重重》系列中,一个西方古典式的“三段”结构故事几乎贯穿始终。
它所追求的与其说是故事希望表达的东西,还不如说是借助故事这一主干来进行其他诸如动作、枪战或其他激烈场面的展现,以此达到感染和撞击观众的目的,使肾上腺素飙升。
在这一模式中,故事本身由于其表面性而往往无法或是不会承担更为深刻的思想讨论,所以很多时候甚至并不很重要。
这是特工片受欢迎的原因,也正是它的局限所在。
《少年Pi的奇幻漂流》电影剧照。
但李安的电影却大都并非如此。
无论是他早期的“父亲三部曲”,还是后来拍摄的《断背山》和《少年Pi的奇幻漂流》,缓慢的节奏都是其重要特征,从而也为故事的发展和情绪的完全成熟奠定基础。
即使在《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在看似快节奏的故事发展之下,是放缓的比利·林恩的回忆和内心的变化……因此在《双子杀手》中,这种节奏不同造成的错位使得整个故事处于一种不稳定和不完整的状态,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李安在2003年拍摄《绿巨人浩克》失败的重要原因。
当马丁·斯科塞斯批评漫威电影“不是电影,而是主题乐园电影”时,他所担心的或许便是这些类型片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不仅仅只作用于观众,也同样会影响电影本身。
类型片由于具有强烈且鲜明的模式而导致它一方面清晰明了,另一方面也制约了电影自身的表达。
就如朱迪斯·巴特勒在其《战争的框架》中所指出的,“框架”本身所具有的权力属性导致它很难被动摇,并且许多企图对其的反抗也往往会为其收编而失去力量。
近日,重量级电影人马丁·斯科塞斯批评漫威电影“不是电影,而是主题乐园电影”,引起广泛讨论。
《双子杀手》似乎也并未能摆脱这一困境,并且还由于它的“不纯”——即充满了原本应该被排斥的“幽灵”——又导致它也无法成为一部爆米花特工电影。
结果最终就只能夹在中间,成为两边的幽灵。
03裂痕之间的光正是冲突中的不足,让创作向前李安曾说希望“借助电影,来检讨自己的人生”,“如果说《卧虎藏龙》的李慕白,是我步入中年的一个检讨,那这次就是我步入老年,对人生的新检讨”。
这也便是李安在《双子杀手》中所思考和面对的问题:关于与自我的对话——这个过程本身是永无止境的,并且随着对话的进行也在重新回顾自己的过去以及审视当下和未来,这是李安电影中最迷人的部分。
看似公共的电影本身却展现着导演自身私密的情感和内心状态,从而使它能够带来普遍的共鸣。
而其中对于“完美”和“纯洁”的反思、关于人性和情感中的脆弱与不安,也同样来自面对中年之后的人生和世界的体悟。
这一看似和当下无关的个人思考,其实与我们如今所处的整个环境相关和相呼应。
《卧虎藏龙》电影剧照。
就如李安反复指出且在其电影中所展现的,复杂和失败或许才是社会和人生的本质。
而对于混乱和不完美的恐慌,让我们建构出“纯洁”和“完美”的原初状态,遮蔽了真实的生活和存在的状态。
就如在《双子杀手》中当中年的亨利面对年轻时的自己时所说的,不必害怕那些脆弱的感觉和情绪,也不要对它们避而不谈,更不必撑着一张刚强的面孔活着。
脆弱本身就是力量,是不完美的人的存在的重要本质。
电影被称作造梦的艺术,但就如齐泽克所指出的,电影其实展现着我们最深层的真实欲望,并与此同时也在建构和塑造着我们对于世界和人生的理解与认识。
在李安的电影里,这些“梦”似乎都没有成真的可能,而是充满了失败和不得,但却依旧坚韧地活着。
叶嘉莹先生曾提出一个叫“弱德”(passive virtue)的概念,她指出:“弱德不是弱者,弱者只趴在那里挨打。
弱德就是你承受,你坚持,你还要有你自己的一种操守,你要完成你自己,这种品格才是弱德。
”而这不就是李安导演的那些作品中最典型的气质吗?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双子杀手》内部便存在着这样的裂痕,无论是电影中克隆造成的自我分裂与对峙,还是类型片框架和个人创作之间的冲突。
反过来看,或许也正是这道裂痕,才催促着李安不断地前进和自我诘问,在那些被贬斥和脆弱的品质中发现光。
《双子杀手》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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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顽固”并不可怕,但对于电影人来说,可怕的是创作思路上的“老”和“顽固”。
已经9102年了,当动作电影已经进化成约翰·威克和他的传奇大铅笔的时候,年过七旬的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还在用80年代的陈腐思维来创作《第一滴血5》。
与独立电影不同,商业电影一定是与观众一同进步的——看看老当益壮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他的《玩家一号》吧。
而李安,威尔·史密斯,和杰瑞·布鲁克海默都有惨痛的教训:《绿巨人》的平庸和无趣,和《重返地球》的死气沉沉都历历在目,而“金牌制作人”上一部获得良好反响的好莱坞大片,还要数到12年前的《加勒比海盗3》。
然而,人总是能振作起来,文本则不能。
罗伯特·泽米基斯的《回到未来》诞生在CG技术不成熟的30年前,变老变年轻全凭特效化妆,但放到今天依然是娱乐性超凡的绝对神作;而搁下CG特效和摄影技术上的升级不谈,《双子杀手》的剧本——一部电影的重中之重——反而已经透露出一股在地下室蹲了20年的发霉味道,就好像是给一本受潮的旧书换上了新书皮,但霉斑还是一样地长。
清奇和跳跃的脑回路,甚至能追溯到《再造战士》大行其道的时期,阅后即忘。
这也并不奇怪。
《双子杀手》的编剧构成中,就包括假借《权力的游戏》东风叱咤好莱坞、在第八季彻底玩砸的大卫·贝尼奥夫——在投身维斯特洛之前,还写了X战警黑历史之一的《金刚狼》;而“罪魁祸首”达伦·莱姆克的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只是两部《鸡皮疙瘩》。
写就于90年代的《双子杀手》剧本属于典型的眼高手低:框架追求(山寨《合金装备》的)高概念,故事却浮皮潦草;情节和场景转换之跳跃,仿佛角色们都会瞬移;而生硬的台词就像是从大部头上不假思索地拓下来一样。
而沉迷高解析度和高帧率的李安,就像是15年前沉迷动作捕捉的罗伯特·泽米基斯,在“错的时间”追求“(或许是)对的事情”,对关注点以外的任何短板都可以妥协。
毋庸置疑的是,高解析度和高帧率的确可以提升浸润感。
但对于电影而言,只有当周遭的环境是想要讲述的真正主题,而非角色、表演、故事的时候,像《双子杀手》和之前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对这一技术的尝试,才有可能行之有效。
但《双子杀手》显然不是这样的电影。
一方面,马丁·斯科塞斯不想看到电影变成主题公园游乐场;一方面,李安又以“真实”和“临场感”为理由,让电影在丝般润滑中无法隐藏瑕疵,以无处不在又无法避免的刻意而为,大幅降低了宽容度和想象空间。
除了让特效工作者们加班加点地消耗生命,只能说是事倍功半。
在2016年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上,李安对高帧率和高解析度的追求就没有引起热烈反映,因为电影在关注与呈现视觉上的精细画面的同时,也在角色和情感深度上失去了焦点。
但与平平无奇的《双子杀手》相比,《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至少还像是李安感兴趣的题材。
《双子杀手》这一项目,更像是另一个《绿巨人》,是李安为了筹钱追求“双高”梦想而不得不接的打工之作。
尽管从概念上看,《双子杀手》的确有一些令人感兴趣的议题——比如人性的自然发展vs人工养成——但在实践中,七零八碎的无聊剧本是无法与其技术上的影响力相匹配的。
技术上讲,尽管在动态镜头中能够清楚看到CG的痕迹——更有不少教科书级的失误:在第一场大戏,摩托追逐中,画面合成时连最基本的打光和阴影方向都没找对;地面阴影时隐时现,更表现出严重的连贯性问题——但在多数时间里,李安对视觉细节的热情令人印象深刻,连毛孔和汗水都清晰可见,更不用说第三幕的少年威尔·史密斯。
而任何细小的画面变化,也都有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但是,一旦李安将热情注入诸如此类的、物化的细节中,就很难将情感重新聚焦到人性化的内容上——这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起作用,因为抽象和写意的影像美学,本身就是叙事的重要部分——在《双子杀手》这样大幅度依靠传统叙事的动作电影里,以高帧率和高解析度为无生命的背景和物体赋予“生命”,多数情况下只会稀释那些真正具有“生命”的情节与人物。
典型的例子就是玛丽·伊丽莎白·文斯蒂德和本尼迪特·王的角色。
作为主人公的重要辅助,二人在表演上已经使尽全力,但受剧本所限,在最终呈现上依然是一种模糊不清和可有可无的关系,前后几无衔接。
整个事件中,角色关系没有经历任何考验和进展,对故事发展也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两个高度符号化和无人格的名字而已。
这很可能是因为,在糟糕的剧本中只有一个半的角色是花了心思的:年轻的威尔·史密斯,以及半个现在的威尔·史密斯。
与银幕时间几乎为零的克里夫·欧文相比,威尔·史密斯的“一人饰两角”并没有跑偏,甚至还为年轻版提供了深入的心理层次。
但问题是,《双子杀手》中如果有任何算作角色成长或人物弧光的内容,也是发生在年轻版的身上,而不是这个威尔·史密斯自己的年长化身。
如果有所成长、有所变化的是“年轻的自己”,《双子杀手》所声称的“关于年轻的自己引导年长自己的可能性”又怎么会起作用呢?
如果将《双子杀手》看做是对威尔·史密斯,以及与他同时代的其他好莱坞末代巨星们的一个隐喻,这反而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当年叱咤风云的王牌巨星,在30年后已经彻底被CG们抢了风头。
老套的《双子杀手》并没有提供超出《环形使者》,或其他“组织背叛个人”的动作电影的新鲜内容。
而李安也依然是在把他的才能“浪费”在错误的地方。
半小时才能等一场几分钟的动作戏,对这样一部理应快节奏,却在多数时间不知该快速剪辑,还是慢下来让观众为高帧率惊艳的动作电影来说,是难以让人真正满足的。
无论这项技术最终是否被接受——连《霍比特人》的48帧都无人跟随——李安再次尝试的结果,与他为这项技术付出的热情并不对等,而《双子杀手》也毫无疑问地会成为2019年雷声大雨点小的又一典型。
如果我是年轻人,老年人说什么我都是不会听的。
看李安夫人林惠嘉都走到台前,为李安(新片)站台。
不少人再一次感慨,李安的电影生涯,是来到最危险的时刻。
在此之前,影迷对李安人生故事了若指掌。
他人生中的危难,是失业被老婆养了好多年。
另一次危难,是口碑票房双杀的《绿巨人浩克》。
我认为,这不过正常得失,每个电影导演的生涯,都有起有落。
李安遇到的真正危险,是去年某颁奖礼上。
他双手合紧,无奈抱握,面带尴尬,没有鼓掌。
否则,今天的《双子杀手》,恐怕就要变成又一段《好莱坞往事》了——而此时此地,被认为是拯救《双子杀手》的最后机会。
我并不惊讶,许多人在一个月前的媒体场提前场放风时,大肆吹捧《双子杀手》。
因为中资的参与(片头你就能看到LOGO),加上不菲的预算投入,按照一部商业片的操作流程,即便没有口碑,《双子杀手》也能拧出来一些麻花般的好评来。
但说来说去,《双子杀手》的宣传节奏,依然没有摆脱《比利林恩》的困局,除了120帧,3D、48帧或60帧之类的技术词汇,除了李安高清流畅二度试验,大家批评请小心轻放之外,《双子杀手》的特工故事,简直老套得像布达佩斯地下室的死人骨头。
你一定会说,这样的片子,根本不是看故事的。
可是有的影评,偏偏把什么弑父情结扯出红白配的塑料花来。
我认为拿着作者论那套东西,来套《双子杀手》是很可笑的。
这就是一个商业片,是试图让你爽的,有亮度惊人,流畅平滑的画面(前提是你找到了一块不错的幕),有如POV杀人游戏体验的。
这套电影,没有任何对威尔·史密斯的内心深化。
他只需要饰演一个有过去,从未失手,无敌存在般的杀手特工。
这样为国效力、反被清算的人物模板,可以是邦德,可以是战狼。
充斥在电影里的,是走过场的阴谋上司:一个比较蠢,另一个更蠢,还有一个打打酱油喝喝酒。
以及,不可或缺的干练女搭档,开游艇领一份便当的一条老友,开飞机再领一份便当的又一条老友。
你在其他特工片,经常也会看到这些角色,总之,不要轻易和主角成为朋友。
否则交情越深,你会死得越惨。
当然在商业电影里,我们对这些桥段,已经闭着眼睛可以知道下一秒。
但《双子杀手》最让人无语的,大概是设置的几个悬念,几乎无法称之为悬念。
无论是年轻面目有点奇怪的小史皇的出现,还有最后真金不怕火炼奥特曼的登场。
猜不出来它们面目的,我觉得一定是上上个世纪的观众。
但凡经受过《致命魔术》之类的电影洗礼,这一类题材,好莱坞至少重复过一二十部。
无论弑父还是克隆,它们都不是李安所在意的。
这部电影的重头戏,是那些伏击、追踪,街头追逐,枪花洗礼五金店杂货铺,满屏薯片炸出爆米花。
影片不断试图告诉你,我们比别的电影,玩得更真,是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可是,从我走进电影院那一刻,从我看到年轻小史皇,任何人都可以跟我一样确信,它们是“假”的。
这里有个悖论,观众并不是因为这种该飚多少毫升血量,看得见电影人物拧断胳膊缺条腿的,才能进入故事。
否则,提示不许拍照录影、不要喧哗讲电话的电影院片头提示,最应该被拍成120帧。
《双子杀手》的画面再真实,我同样在想的是,就这么强大到爆表溢出的火力,居然打不动你两个活动人形靶子。
再到反杀小部队,我想的是还是主角光环比什么泄露剧情的双子实验室厉害多了。
怪事还包括,在这些段落的编排设计上,你很难说,《双子杀手》就有凌驾于其他特工片的技术优势,顶多你觉得脸上的毛孔淤痕血丝,街头摩托追逐像耍杂技玩游戏那样娴熟,什么都看得见了,带感、挺爽,但在真正的你死我亡、险象环生上,《双子杀手》无法甩开那些不能死的套路。
为什么不能死呢,因为死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至于那个异想天开的阴谋,不看电影也能出来猜出个七八分。
相比真实的灰头土脸,商业片还是过于精致。
而精致感的来源,是特工片别打脸、发型不能乱的通病。
就这个特工故事的电影,根本用不着李安来拍。
遗憾的是,这部电影就是李安拍的。
120帧之类的玩意,前作就聊过了。
我不会因为枪花更美、火力更大、血丝淤伤、缺胳膊少腿的,才能进入那种所谓“真实的电影感”。
恰好相反,我会纳闷,都这样了还打不中?
同一个时刻,我依然在想着看其他爆米花片总会想的事情:主角光环才是最强武器。
在李安一头往120帧试验的道路上,诺兰和昆汀坚守着胶片的规格,甚至要上70mm。
我个人的观影习惯,依然是不喜欢3D。
虽然李安们成功解决了3D会暗的,但思来想去,我总觉得这是电影硬件设备商的阴谋。
好比我喜欢《现代启示录》《全金属外壳》,但它们重了砸重金,折磨演员以外,并不存在置换成一种更真实格式的选择。
我的意思是,考量一部电影的好与坏,观众会遭遇见的悲欢,感动或折磨,它们可能会被技术影响,但技术规格永远不是决定要素。
否则你很难解释,我们在录像厅时代,对着360p渣画质还不如的港片,一样能看得津津有味。
今天观众疲惫的,是24帧的体验,还是审美集体下降的影像轰炸。
落到《双子杀手》,威尔·史密斯的内心抉择打动了我吗?
没有。
他与朋友之间,是否上演了让人击心的考验。
没有。
杀死自己会很痛苦嘛?
可能会。
杀死”父亲“会很难受嘛?
不会。
观众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开枪,让他的长篇大论收声。
老马丁认为,商业大片会不断霸占电影院,把它们变成游戏厅,像漫威连续剧那样,制造奇观与幻境。
没有保护政策的艺术片,会转到流媒体,去找对属于自己的观众。
人类究竟是因为电影的真,还是电影的假,去喜欢上电影的。
早期人类看到活动的影像会惊恐,因为它们以为那是真的。
如今纸尿裤时代成长起来的观众,从手机屏幕到IMAX,对真实或虚假的影像,慢慢失去了判断力,也陷入审美的蛮荒。
否则你很难解释,为什么人们愿意用高清镜头拍出好照片和视频,又一番粉饰处理,变成了一个个捏泥拉腿的假人,一张张刷过白墙灰的假脸。
对我个人而言,我知道电影是假的,我为荡气回肠生离死别而感动又希望我就在电影里面。
至于进电影院,那不过是一种仪式感,是对于电影工作者的反馈,令电影这门艺术形式得以闭环完成。
更真实的电影感,这种技术决定论,对我而言是无效的。
它们的影响,远不如灯光暗下,遁入黑暗来得重要。
操心李安是正经事
《双子杀手》没有逾越动作影片的惯例,它开场于一个行动之中:威尔·史密斯饰演的职业杀手Henry Brogan架好狙击枪,从瞄准镜中观看目标——某位“生化恐怖分子”(随后,我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并非如此)乘坐的列车,在这一连串镜头中,正如我们在预告片中所看到的那样,一个极端的鱼眼镜头将呼啸而来的列车扭曲,变形化,它似乎以某种方式“转向”,从文本上来讲,列车中的“猎物”的确改变了状态——从生命走向死亡,而转向同样发生在Henry上,但并非是由于失误,而是因为他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且“知道得过多”,当一个机器开始反思之时,便是它成为去机器化的过程,Henry成为了一个人。
摄影机先于那发子弹“击中”了一个诡异的形态回到开场这一幕,除却“转向”以外,另外一个重要的符号来源于“击中”这个目标行为本身,列车被“击中”了两次,在前面所说的那个鱼眼镜头之中,摄影机先于那发子弹“击中”了一个诡异的形态,世界的诡异一面向我们露出微笑,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以上是对影片第一个组合段的分析,围绕着“转向”与“击中”,而如果我们将这个主题带入全片,并与李安的创作历程产生新的连接,那么我们将发现《双子杀手》也暗示着李安本身的某种转向,这种转向是忧伤的,但也可以是迷恋性的,也许不久之后,他将彻底在我们不知不觉之间告别创作生涯的早年时期。
一:回撤,游戏还是室内剧?
表面上看来,《双子杀手》是一部电玩风格的公路影片,首先,他采取了一种“关卡”的隐喻,影片的展开围绕Henry辗转于哥伦比亚,匈牙利,再回到美国的逃亡路程以及关卡式的事件安排,最终回到原点,除掉Boss,然后是所谓的“通关录像”交代之后结局,其次,美国,哥伦比亚,匈牙利这些分别位于三个大洲的空间并非以地理性的逻辑连接起来,而是随机的三者相连,在网络空间中,我们通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超链接,它打破了文本与文本之间的空间感,又重塑为一种新的空间秩序。
但《双子杀手》的深层结构却与这种自由相反,Henry哪里都没有去,“双子”的威胁迫使他撤回到原初的状态,退到一种独幕的室内剧之中,他到达的一切地方,都是室内空间的延续。
“双子”的出现令Henry不得不转入内在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双子”才能真正与Henry匹敌的第一个原因,当我们忘记类型化的表面动作以及其停留在80年代程式化的科幻世界观,便可以发现另外一个故事:一个热衷于“支配”的男子在中年时期与某种诡异的镜像(或者,我们可以理解为从他内部发出的,“不是他的”声音)偶遇,其背后的力量是威胁性的,支配性的,他被这种力量惊呆了,随后,他认出这就是自己,出自他的内部......以上一系列故事与Henry不断重申自己的“退休”意愿密不可分,“双子”终究会在他打算隐居的时候连夜出现。
“退休”意味着将注意力转向内在,转入内在则将不得不面对自身的不完整,瞥见更为创伤性的实在界之镜像,而“镜像”并不是外部世界的反映,而是自我的另外一个模样,正因为它是内在的,所以无法被击败;Henry不敢照镜子,但镜像总会找上他,在这一刻起,他真正的“退休”了。
二:被询唤的父亲
Henry必须去“爱”这个儿子而当Zakarweski告诉他“双子”的DNA和Henry一模一样之时,这无异于她在说“我怀孕了”,一个父亲之名的幽灵将他击中,换句话说,Henry这个独身主义者被“询唤”为父亲,这意味着在认同“镜像是我自己”之后,他必须去爱他,认同对他的绝对责任。
《绿巨人》父亲之名及其变体在李安的创作历程中常常以一种威胁性的大他者存在,当强大的父亲之名显现之时,主体要么顺从,要么如同《绿巨人》,以弗兰肯斯坦的方式与这个父亲同归于尽。
在这些影片之中,询唤常常是命令性的:“我是你的父亲”,从而将主体表述为一个从属,服从地位的孩童,而主体不会真正成为父亲,即使在《喜宴》中,影片在伟同的性取向被父亲得知以及父亲的“投降”中走向尾声,影片没有真正展现伟同面对孩子,接受父亲之名的那一刻,而是将其设置为父亲阴影下的一个附属品,除此之外,这个父亲也并没有真的投降,而是以“共同胜利者”身份退隐(我们可以发现,自始至终,他没有呈现为一个恐同者,而是始终停留在“传宗接代”这个传统的动机之上),并由此不断回归,伟同则以一个懦弱,“孝顺”的孩子终结叙事,而在《双子杀手》之中,父亲之名的询唤使得Henry既是父亲,也是孩子,这是一种复杂的状态,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年状态”。
如果《喜宴》中的威威“没有乱来”,就可以逃避这种父亲之名Moreover,《喜宴》的叙事架构依靠一种典型的,古典好莱坞式的巧合,这种巧合意味着极少数,也意味着我们的不在场,对于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观众而言,整个故事的悲剧性可以被一种逃避性质的平行文本之可能性消解,(在李安的创作之中,“逃逸”永远是一个人道主义的潜在主题,例如《少年派》中,同一个故事的两个文本,以及《断背山》的结尾,已经成家的两个男主人公再一次相遇)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之中,伟同和威威没有发生关系,或者威威没有怀孕,然后父亲离去,伟同和赛门继续保持同性恋关系。
但《双子杀手》却剥离了这种对自由意志的乐观确信,在影片中,Clay Verris通过Henry的DNA秘密制造出了“双子”,这个能够引起淫秽想象的文本彻底代表着父亲之名的荒诞降临,他自恋的独身主义神话被反讽,进而轰然崩塌,Henry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社群中的人,他是一个父亲,因为人们称之为父亲。
三:尾声,弑父与父亲的回归
《双子杀手》触及了长久以来潜藏在李安中国式平和之下的黑暗内核在《双子杀手》中,“父亲”被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弑杀,我们接近了长久以来潜藏在李安中国式平和风格之下的黑暗内核,借由B级情节剧的善—恶对立,李安终于可以将这个父亲表述为邪恶,并将那一枪作为“正义”的献祭。
但这种献祭并不意味着父亲之名的消失,相反,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只有在这个时刻才得以真正回归,当“双子”拿起枪,打算杀戮这个眼前的伪父亲之时,却被Henry夺去,我们期待Henry教导“儿子”反对以暴制暴,将Clay Verris绳之以法,或者, Henry饶恕了这个父亲,父子关系得以弥合,而事实上并没有,Henry用从“儿子”这里夺来的枪,消灭了这个同时对两个人都具有威胁性的父亲,这一刻,真正的父亲之名降落在他的身上,也就是对儿子的阉割,这是一种deja vu,只有借助父亲之名,才可以将面前的这个父亲指认伪“邪恶”,这时,影片的逻辑如同一部典型的《格林童话》,在这类民间童话之中,继父/继母通常是以邪恶的父亲之名的方式出现,而主人公的反抗被理解为一场对于真正的父亲之名的呼唤,一场寻父之旅,《双子杀手》也如是,它之所以仍然是一部“李安式”影片,是因为他没有让“双子”客体化,而是让他去责问父亲,但是责问的内容却在于“你是否真的是我的父亲?
”但它隐藏了一个真正逻辑:“眼前的这个父亲并不是你真实的父亲,而我是,因此我杀了他,并阉割掉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
只有李安才会让“双子”直接质问这个伪父亲,但弑父之后却是真正的父亲之名《双子杀手》以一种看似日常化的“正常状态”结束,“双子”像普通学生一样在校园中学习,社交,并于“父亲”Henry和“母亲”Zakarweski打招呼,并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冲突,“母亲”希望他在本科期间学习人文社科,但他坚持他更喜欢理工类,最终,“父母”决定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在这里,李安似乎预演着一种理想化的家庭关系,或者说他试图重写自己的早年经历,但他并非完全想要自我疗愈,他一方面向父亲之名决斗,;另一方面也沉迷于某种父权游戏之中,尝试对他的父亲身份形成一种骄傲的认同,大团圆结局掩盖了《双子杀手》中潜藏着的巨大悖谬,“不去成为邪恶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并由此维持着一个巨大的俄狄浦斯循环的自足运行。
参考文献雅克·拉康:《父亲的姓名》,黄作译,商务印书馆,2018-4斯拉沃热·齐泽克:《斜目而视》,季广茂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3斯拉沃热·齐泽克:《享受你的阴暗面》,尉光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1
十一档期过后,如果说还有期待的新片,必然是李安的《双子杀手》。
这位拿遍了奥斯卡、金熊、金狮的大导演李安,近些年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痴迷于技术。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尝试了3D,《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体验了前所未有的120帧,而到了这部《双子杀手》,不仅继续带来120帧+4K HDR+3D的高规格,又用上了最先进的特效。
李安和维塔工作室合作用CG技术制作一个20多岁年轻版威尔·史密斯,这在电影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120帧+4K HDR+3D,激活3D电影与数字电影潜力对电影制作稍微有一些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电影世界统一的规格是 24帧/秒,也就是一秒钟有 24 个画面。
其实这并不是从电影诞生就定好的,早期各个电影人拍摄的帧率也各有不同,例如早期卢米埃尔兄弟拍摄的是 16帧/秒,而爱迪生则推荐采用 46帧/秒进行拍摄。
最终是在 1929年的国际会议上,将电影的帧率定位 24帧/秒。
除了技术原因,采用24帧/秒更重要的是经济因素,尽量减少胶片的使用成本。
在胶片时代电影一直是一种昂贵的艺术,因为胶片实在是太烧钱了。
如果拍摄帧数越高,那么胶片消耗也就越大,自然也就越贵,24帧相对控制了胶片的成本。
随着科技的发展,对于现在数字时代的观众来说,24帧早已不能满足观影需求了。
首先,在 24帧情况下,快速运动镜头中出现运动模糊现象。
其实现在大家回头去看一些早期的动作片就会发现很多运动镜头看不清的。
但为什么一直以来大家都没有提出异议,这是因为长久以来都是 24帧/秒,大家对这样的电影视听已经养成了一定习惯。
但是到了3D 电影中,24 帧/秒的不足就已经开始无法隐藏。
3D电影最容易为人诟病的就是亮度不足。
因为 3D 电影的制作和播放原理中,要求两只眼睛所接收到的光线都减弱一半,光线一旦减弱,带给观众的第一个负面影响就是 Motion Blur,也就是运动模糊感会更加明显。
在传统的2D电影里,镜头一旦快速运动画面就会模糊,但这类模糊对人眼是勉强可接受的,甚至被很多人当作电影感的一部分。
然而一旦变成3D,任何模糊都非常扎眼。
当画面里物体快速移动时,就会出现模糊,这样从而损失3D的观感。
如果说4K是画面分辨率,那么帧率就是时间分辨率,只有空间和时间的分辨率都提升了,那带来的才是真正的清晰度,帮助观众沉浸于电影,而非单纯观看。
还有就是更大的一个作用,就是减少观看3D的眩晕感,喜欢玩游戏的观众对这个会有同感。
低、高帧率观影《双子杀手》示意图3D是让观众可以选择走到电影里面,有一种认同感、参与感。
可是暗一直是3D的克星,从北美的市场来讲,3D在走很明显的下坡路,因为拍摄媒介本身的过滤,成本在140万美元到4亿美元之间的电影陷入了瓶颈,不得不经由4:2:2(色位深度)格式转制而成,这种模式的亮度远远不够,而现在的好莱坞趋势是用影片来拯救公司存亡,在画面上一味追求大场面并没带来任何长进。
很多制作昂贵的电影,票房成绩都表现平平,因为媒介的限制,很多画面很难真正精彩的起来。
一般电影院影像亮度为2.5FL,在这个标准下眼睛对色彩并不敏感,所以观众对3D的反应不太理想。
“我们一直都在模仿胶片,但数码电影(Digital Cinema)和胶片电影(Film)是不同的。
我想发展新的美学、新的美感,这是属于3D、属于数码电影的艺术。
”李安说。
李安认为高帧率才是真正发挥3D电影与数字电影潜力的方式。
《双子杀手》除了120帧、4K HDR、3D,在放映亮度上也是提到了14FL(普通3D的是3.5—7fl)。
这样的技术规格捕捉的影像,开启的是一个对于创作者、对于观众都完全未知的领域,是一个与以往传统电影截然不同、更无法相比的新媒体。
不只是帧率的升级,工作方式和科技升级更重要除了观念上的创新,下一步就是具体操作问题了。
工具和工作方式的扎实、创新是实现李安导演高帧率梦想的基石。
拍一部高帧速电影可不是像用现在很多最新型号的单反相机那样,在“设置”里把帧速直接调高就行,而是意味着摄影、布光、化妆、表演、剪辑、放映等等所有环节的改变。
当然,这也意味着制作成本成倍增长。
为了拍摄《双子杀手》从演员的表演、拍摄现场的打光、后期制作的工作流程,李安导演及其团队都进行了长时间的摸索。
因为画面信息量几何倍数增加,观众对演员表演的判断也有了变化。
摄影机的曝光时间与拍摄帧速是成反比的,而光照条件又会影响景深的呈现,导演需要进行权衡和取舍;高帧速的素材也要求全新的剪辑软件、调光软件支持,素材量庞大,制作不同格式更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就像李安说的,清晰本身成了一种美感,能直接从人物的眼神中看到他的灵魂。
这也带来一系列相应的改变,比如对演员演技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将以往的影视剧化妆方法彻底废除,以及大量运用面部特写等等。
所以特别工具的帮助,就变地非常重要。
本片剪辑师是凭借《卧虎藏龙》、《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两次提名奥斯卡的金牌剪辑师Tim Squyers,他使用Avid in 3D和RealD公司自主研发的True Motion技术相结合的方式,以60帧的速率进行剪辑,“我的工作习惯是直接去剪辑3D格式,因为剪辑3D电影和2D电影是全然不同的,无法通过2D思维去想象3D,我一开始就以3D格式剪辑,这次TrueMotion将帧变得如丝般平滑,并有效隐藏了从120 帧变为60 帧时的产生的影响,虽然帧率降低了,但转换后的60 帧电影画面效果,比实质上以60帧拍摄的电影看上去更好,更方便的是TrueMotion支持从120高帧率母版直接输不同帧的画面,尤其对于Cinity放映系统,画面的精致程度是震撼的。
”
其实,RealD公司的TrueMotion技术通常作为后期制作的一项流程,用于制作电影的60帧版本和24帧版本,它可以矫正动作捕捉时出现的不自然的细节。
比如,因摄影机快门速率引起的“抖动”现象会将现实中流畅的动作切割成一帧一帧的画面。
由于一开始拍摄只有高帧率的母版,而通过TrueMotion则能以较低的帧率看到全新的优质画面效果,这种优化效果也是低帧率拍摄不可能达到的RealD TrueMotion使得120帧版本电影的诸多优点还能够在60帧和24帧中得到充分体现。
在制作较低帧率的版本时,TrueMotion能让制作人与摄影师在众多的合成快门中为场景或镜头选择最优的渲染方案,每种快门设置都将呈现出其鲜明各异的独特画面。
北美媒体评论获赞,《双子杀手》值得期待此前,《双在子杀手》在北美率先试映,北美票务网站Fandango、ComingSoon、Syfywire、Engadget多家电影媒体及平台为《双子杀手》呈现的视觉效果点赞。
Fandango 说“一场相当惊人的视觉盛宴,一定要看3D。
”ComingSoon写道:“《双子杀手》是120帧观影体验的一大突破。
动作场面令人瞠目结舌,威尔史密斯呈现一场让人赞叹、高水准的演出。
如果不在电影院观赏的话,就无法获得真正的体验。
Syfywire 网站认为:“一部会让我觉得非3D 不可的电影。
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电影,让我有种身历其境的感受。
”Slashfilm网站评价:“《双子杀手》是技术上的奇迹。
本片采用的120帧 高帧数画面,动作场面简直令我快要窒息。
”所以如何观看足本的《双子杀手》?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上映时,全球只有纽约、洛杉矶、北京、上海、台北各一家影院能放映3D、4K、120帧/秒的版本。
而票价也是根据不同时段、会员非会员从100多至300多不等,比较昂贵,而且一票难求。
RealD公司一直走在3D放映技术前沿,除了为制作上注入TrueMotion技术,RealD为《双子杀手》在终端放映上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年初,RealD与华夏电影就宣布为其Cinity影院系统注入3D与终极银幕两项技术。
Cinity影院系统综合应用了4K、3D、高帧率(HFR)、高动态范围(HDR)、广色域(WCG)、沉浸式声音(Immersive Sound)等高新技术,是当前电影放映领域的最高技术规格和最佳电影展现形式,不仅如此,除了4K、120帧高帧率3D的能力外,Cinity的影像特色还包含至少达“单眼”14FL的3D亮度,高立体对比度,鬼影最小化的3D影像,更大增益半角的均匀画面,并具有去除激光耀斑功能。
这些影像质量的提升将由RealD提供的终极银幕配套来完成。
这也就意味着《双子杀手》在国内上映时将能让更多影迷享受到120帧+4K+3D的足本观影体验。
有条件看到120帧版的毕竟是少数观众,退而求其次的话,我们还有哪些选择呢?
除了Cinity影院系统,RealD中国区超过1600块3D银幕,及60个以上的LUXE巨幕厅,也都有能力放映60帧高帧率3D,可以带来高亮以及流畅的3D观影体验。
前面说过,RealD此次参与了《双子杀手》后期制作,加上在放映端使用了李安钦点的RealD终极银幕,所以在这些影厅观看,相信的带来的效果也更加优秀。
那看《双子杀手》我们应该选哪些影院?
最终说白了,你只需要关注这几种格式,既:120/4K/3D、120/2K/3D、60/2K/3D、24/2K/3D,然后就不要吵着要2D版本,因为片子拍摄就是为了3D。
那现在支持的高帧率的系统大概是这几种:CINITY:4K/3D/120帧(CINITY由LUXE改造);杜比影院:2K/3D/120帧或4K/3D/60帧;新一代激光IMAX: 4K/3D/60帧;LUXE:2K/3D/60帧(1600块3D银幕,60多LUXE巨幕)三星LED:2K/3D/120帧;那看电影的方法自然是从高格式到低格式的观看,就是:120/4K/3D—120/2K/3D—60/2K/3D——24/2K/3D。
所以,去哪里看成了重点。
下面列了能够播放 4K/3D/120帧和2K/3D/120帧的全国影院,至于 2K/3D/60帧全国院线支持的比较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4K/3D/120帧北京金逸影城(北京朝阳大悦城)博纳国际影城方庄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金逸影城(北京荟聚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中影国际影城北京昌平永旺点(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上海上海影城上海百丽宫影城(万象城)红星电影世界汶水路口店金逸影城(虹口龙之梦)(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广州金逸影城(广州海珠新都荟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深圳中影国际影城深圳欢乐海岸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深圳万达影城龙华汇海广场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重庆重庆万达影城万州万达广场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金逸影城(重庆南坪星光时代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成都成都万达影城财富又一城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武汉武汉博纳国际影城金逸影城(武汉销品茂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中影国际影城武汉天河光谷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郑州郑州奥斯卡熙地港国际影城西安西安奥斯卡熙地港国际影城长春欢乐城国际影城杭州东影时代影城 西溪店海口中影国际影城海口上邦店东莞华夏影城(东莞家汇店)福州金逸影城(福州宝龙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保定华隶影城华创广场店昆明昆明百美汇恒隆广场店苏州UME 影城(金鸡湖店)(10 月 18 日左右改造完成)2K/3D/120帧(杜比影院)北京北京耀莱成龙影城五棵松店北京耀莱成龙影城慈云寺店北京耀莱成龙影城房山天街店北京万达影城丰台万达广场店北京寰映影城合生汇店北京居然耀莱成龙影城丽泽桥店上海上海闵行颛桥万达广场店红星电影世界上海吴中路旗舰店上海寰映影城大融城店CGV影城上海浦东印象城店上海五角场万达影城华谊兄弟影院上海长风大悦城店CGV影城上海晶耀前滩广州唐德国际影城广州白云汇店深圳万象影城(深圳湾万象城旗舰店)金逸影城(中心城店)万象影城(深圳万象城总店)成都成都万达影城青羊万达广场店成都万达影城双流万达广场店成都万达影城武侯万达广场店成都SM万达影城店重庆重庆万达影城南坪万达广场店包头包头万达影城正翔广场店长春长春万达影城赛德广场店长春万达影城欧亚新生活广场店长沙长沙万达影城华创店大连大连万达影城和平店东莞东莞万达影城南城蜂汇店佛山佛山金沙洲万达广场店福州福州万达影城金融街万达广场店杭州杭州万达影城余杭万达广场店合肥合肥包河万达广场店济南济南万达影城世茂广场店嘉兴嘉兴万达影城经开龙鼎万达广场店昆明昆明万达影城正义坊店南京南京万达影城江宁太阳城店南京万达影城建邺店南京万达影城新街口店南昌南昌万达影城世茂广场店泰禾影城南昌王府井Dolby Cinema店南宁南宁万达影城青秀万达店宁波宁波耀莱成龙影城鄞州店泉州万达影城(泉州城东万达广场店)唐山唐山耀莱成龙影城新华西道店台州台州万达影城星光耀广场店天津天津塘沽万达影城武汉武汉万达影城江汉路悦荟广场店武汉万达影城汉街万达广场店武汉金逸影城王家湾店厦门厦门嘉庚华谊兄弟电影中心厦门SM万达影城厦门寰映影城国金广场店万象影城(厦门万象城杜比影院)西安西安万达影城高新万达广场店扬州扬州万达影城邗江万达广场店银川银川华联影城(悦海新天地店)湛江湛江万达影城华都汇广场店
不管你怎么看李安,相信有一点我们可以达成共识:他绝对不是一个多商业的导演,哪怕他那些卖相最商业的电影,也总是明明白白把反商业的记号标在额头上。
作为武侠片的《卧虎藏龙》重点在道家文化和情欲困惑,作为科幻片的《绿巨人》描写父子关系和身份认同,作为冒险片的《少年派》竭力探讨人与自己的共处……那么顶尖杀手被克隆体追杀,这么通俗火爆的题材,也可以这么玩吗?
在李安手里,不会有例外。
据说这个剧本诞生于1997年,正是克隆话题甚嚣尘上的年代。
时至如今,它在许多人眼里的“过时”、“俗套”、“乏味”,也许正是李安青睐它的原因。
这是我们第几次在科幻大片里看到克隆杀手?
数不清了。
之前的作品遵循一个规律:制作经费越是昂贵,克隆角色的内心就越稀薄。
没有编剧像样地关心过他们,因为观众,或者说他们眼里的目标观众不会在乎这些。
——好了你们这群克隆人,不是多牛逼的杀人机器吗?
伤感几句,掉两颗眼泪,差不多得了,快挺过去,快进入下一场打斗,再来一吨的子弹和炸药吧,我们买票是来看刺激的。
但那些莫名其妙诞生,莫名其妙被赋予了使命的克隆人,他们要打自己,要杀自己,而自己连领养的都不算,自己竟然还被瞒着所有这一切前因后果,他们也会惶惑和煎熬吧,哪怕肉体已经被抹除了痛觉。
只有李安舍得在一场耗资近1.5亿的技术豪赌里,给他们充分的时间,来倾倒出这些痛楚。
在大段大段的台词里,形同父子的本体和克隆体,几乎喋喋不休地袒露着内心,辨认、确立和对方的关系。
而那些飞天遁地、刀枪不入到足以加入漫威宇宙的打斗,反而显得像是他们内心交战的陪衬。
这些陪衬足够绚烂多彩,但不会夺走真正战场的光芒。
某种程度来说,这才是本片最昂贵的地方,数码角色的特写表演之繁多,让它成为“文戏比动作戏更烧钱”的几乎史无前例。
通过这种方式,《双子杀手》替之前所有大片里被粗线条的克隆傀儡们,吐出了他们不被允许吐出的浊气,喊出了他们不被获准喊出的反抗。
这个电影的噱头是“我以我为敌”,但最终宛如李安“父亲系列”的最新章节。
只不过不再从儿子视角去审视父亲,而是从父亲经验来引领孩子,抛开那些“不扣扳机就不会做噩梦”的耍酷式训导,更重要的是:少喝酒,多健身,学点俏皮话,每天笑一笑,51岁还可以撩走“儿子”的同龄小姐姐。
如果光线很差,他们又打作一团,你甚至一眼分不出谁是谁。
这当然不是特效不够好,而是“父亲”的保养实在太好。
所以不妨说,这才是每个父亲最该为儿子做的:看啊,不要担心年龄,不要害怕变老,你老了还可以像我一样酷一样拽,有必要的话,也可以一样拎上步枪、跨上摩托,揍你那不听话的儿子,揍到他怀疑人生。
很多影评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双子杀手》的技术面,但没人认真分析一下这事儿,感觉像拿通稿写的。
看不出本片实验性质的影评人不是影评人,是书评人。
先抛结论,李安不是一个技术流导演,只能说是一个技术爱好者导演。
但是基于他的影响力,让高帧3D电影在他手里两次试错,是很伟大的,是值得尊敬的。
为此他不惜搞了个质量比《第六日》还差的剧本,明摆着就是不要让你去分析故事啊内涵啊父子关系啊,而是要注重这个电影的皮相,让你关掉手机回到影院,在座位上好好享受影像带来的原始快感——运气好的话,哪怕你不能体会当年观众看《火车进站》的惊愕,但也能至少重温一下第一次看《阿凡达》时的激动。
我有幸也看过120帧4k3D版的《比利林恩》,所以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双子杀手》在《比利林恩》几乎是在抖抖索索试错的对比前,已经向前跨越了一大步。
他没有再尝试《比利林恩》中已经pass掉的错误用法(比如过多使用固定镜头、跳切和长焦特写,还有黑白画面),同时大胆拓展了横移、跟随、慢镜等表现可能性。
先竖大拇指,然后逐一分析。
本片不剧透(这有啥好剧透的)。
1.开场logo。
Sky Dance 的画面没有配合做高帧,所以有明显的卡顿感,让人有买个显存的冲动。
后面的复兴影业、阿里影业没有这个问题。
2.在本片中李安想通了一点,就是如何处理景别与摄像机距离的关系(或者说是景别与焦距的关系)。
《比利林恩》中,他曾经过多用长焦镜头拍摄人物特写或人物关系,导致人物成了纸片人,背景又是虚的,观众像看ppt。
这次他用短焦靠近人物拍特写,表现人物关系时就离得远一点,全景就离得更远。
这个才符合人肉眼习惯,没拖技术后腿。
尤其是特写镜头里人物立体感就正常了。
3.五场动作戏,分别是火车狙击、逃脱暗杀、摩托追逐、墓穴大战、小镇大战。
在此逐一分析。
开场的火车狙击最惊艳。
李安在这里疯狂地、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展现3D情况下长焦镜头横扫的表现亮点——还有什么横扫能比模拟狙击枪视角横扫几公里外的高速火车更极限的?
要知道24帧的话,观众早晕歇菜了,但60帧就稳如铁。
鱼眼镜头(存疑,也可能是特效)也用了一次,恐怕李安自己也不够有信心,但是效果出色。
之后的文戏也拍得风生水起,李安高高兴兴狂拍横移,就怕前景不动。
尤其是克里夫欧文出现的第一个镜头,是一个240度近景环绕,把迈克尔贝拍死在沙滩上。
4.逃脱暗杀。
这个场景是低照度。
要知道高帧拍摄,对光线要求很高的,毕竟感光器接收光的时间缩短了几倍。
听说本片以实拍为主,我不知道李安是如何做到的,夜景漂亮极了,后面还有个星空镜头,真的是又“漂”又“亮”,请想象一下在被窝里把手机屏幕调到最亮的感觉。
本片的夜景戏是一个高帧摄影的突破。
不过,这个动作场面嘛……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尤其是妹子与拔牙兄的缠斗,因为追求真实感很到位,我感觉就像是站在身边看这两个不会打架的人尬扭在一起。
这个动作设计风格与后面大小史皇对打的风格完全不同,不知道李安是怎么想的。
5.摩托追逐。
这段动作设计得最精彩,很讲战术逻辑,老史经验足,小史体术强,两人旗鼓相当、有来有回所以很好看。
尤其要注意一个长镜头是老史皇驾驶摩托车穿过各个路口,简直生出了看VR电影的感觉,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真的!
我猜不久后引入高帧概念的VR还会继续炒热一波投资。
在这场戏中,李安还玩了一把第一视角射击游戏拍法,还有开侧镜切换高倍镜和红点,请问安叔你也沉迷绝地岛吗?
再提一嘴,里面有几个高低搭配的摩托镜头让我想起了《终结者2》里的泄洪道追逐,感觉良好。
6.墓穴大战。
同样是低照度,安叔换了个拍法拍动作,这里用比较长的镜头用手持摄影跟踪两人打斗,还是比较出效果的,比妹子打斗可看性强多了。
而且又玩了一把夜视镜第一视角,是不是致敬《边境杀手》?
7.小镇大战。
这里面有两个值得关注的点。
一个是机枪曳光弹狂扫老史,看预告片的时候,我很期待这个镜头,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精彩,因为没有什么镜头语言的设计。
倒是后面最后一个能打的反派(为防剧透就叫小金刚吧)出来的时候,小金刚简直无敌,压迫感很强。
小金刚着火的慢镜头,设计得很好。
天啊,这可是高帧慢镜,这个马达和感光太牛啦。
我宁愿相信是电脑做的。
8.动作戏讲完了,再讲讲几个特别值得关注的高帧3D镜头。
第一个是所有有蚊子、蜜蜂飞舞的镜头。
太真实了,我一开始真有投诉影院清洁阿姨的冲动,后来才发现是自己被骗了。
第二个刚才讲过了,是夜景,尤其是星空。
第三个,是水下镜头,因为前景有无数小水泡。
以前的水泡是“表示一下这里有水泡”,如今的水泡是“表示一下这里真的有水泡”!
第四个,是我发现高帧摄影尤其适合用广角跟拍,那个现场感是真的出色,目前最佳体验。
这除了我刚才说到的摩托车跟拍,还有一个是老王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有一个镜头是贴在水上飞机上拍摄漂向沙滩的镜头,我有眩晕感。
第五,还是要表扬所有的横移镜头,前景无比清晰有质感。
这是决定性的力量,真的让人感觉站在现场。
9.说了好的再说点不好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是“假到真处真亦假”。
由于过于强调现场感了,电影感却弱了。
我感觉像是站在现场看两个特技演员表演武术,像是在看8K超高清电视纪录片,像是在迪士尼乐园看真人秀,唯独不想是在看电影。
这里有个场景特别有意思。
有一个场景是克里夫欧文的公司里雇佣兵训练,我一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怎么这么假,结果真的是训练。
其实全片的动作场面看上去都是这个感觉,只是唯有这场戏是点破了而已——所以这是需要想办法彻底解决的,我在写《比利林恩》时就总结为“实拍也有恐怖谷”,如今这个问题仍然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了。
在此很担心卡神能否解决好。
10.说好了高帧3D效果,再说说本片另一个技术宣传点:动作捕捉与表情捕捉,即让史皇变年轻了。
对不起,这个不是新突破,而且我很不满意!
不满意的第一点:小史皇年轻的脸上闪耀的还是苍老的眼神。
请别说我是挑刺。
如果你看过的话就让我来我问你,你觉得老史皇演的好还是小史皇演得好?
当然是老史皇了!
各种眼神对味啊!
但是这个小史皇怎么也是一副老气横秋苦大仇深阅尽沧桑的神态?
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李安指导史皇表演的问题。
他只区别了小史皇的特效化妆,却没有区别小史皇的阅历和灵魂。
这个就是错误的,所以我说李安只是技术爱好者,不是技术大神。
我不满意的第二点是,最后大学里小史皇出现的时候,这个CG脸第一次在日光下展现,这个车祸现场啊!
惨不忍睹啊!
简直怀疑特效团队拿了半成品测试就上了!
要不要干脆在画面右下角打上“Demo”啊!
敢情低照度拍摄不是为了强调光影技术的细节,而是为了遮丑啊!
11.最后还是不吐不快,本片文本太糟糕了。
墓穴里,老史皇含泪对小史皇告白的一段,是网文水准。
哪有人是这样自己说自己多么不容易的?
好了,报告写完了。
就这样吧!
2019.10.22更新:夜景听说还是白天拍摄再转的老手法。
摄影是《借刀杀人》的摄影。
李安在2012年口碑票房双丰收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后,似乎就一头扎进了电影技术革新的深坑,从《少年派》的首尝3D,到《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120帧,到这次《双子杀手》的超级3D+4K+120帧,整个好莱坞似乎都更难寻到第二个如此痴迷于技术突破的导演:彼得杰克逊在制作了高帧率的《霍比特人》三部曲之后改变了方向,去做了填色修复的一战纪录片;罗伯特泽米奇斯在几部电脑特效主打的电影不太受欢迎后也回到了普通的故事片拍摄,虽然似乎再也没找到《回到未来》系列时的节奏。
做技术革新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难度大,预算高,制作耗时长,能放映的影院有限,观众可能根本不care,等等,但李安对自己的这种执着,是这样解释的:在获得第二座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之后,他明白了自己作为一个电影导演、一个艺术家的使命,很多事如果不由他来完成,那其他人就更没有机会去做到,就像“非他不可”一样,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在提到“作者电影”这个概念的时候,影迷们很少会把李安归到这个类别,因为他尝试的影片种类太多样了,中西家庭伦理,战争片,动作片,漫画改编,名著改编,LGBT,几乎把能接触的题材拍了个遍。
他就像无形的水,融到各种不同的制作团队中,作为艺术成就这么高的导演,个性实在是过分低调了,好像真没听说过他什么时候“把某某电影拗成李安风格”。
但听他解释完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技术之后,会突然有些理解的,李安大概是那种表面佛系、内心有执念的人吧,这种“像命运的安排”的感觉,毫无悬念地延续到了他的电影里。
不论拍什么题材,哪怕是多老派的动作故事片比如《双子杀手》,都会有人与世界、人与命运博弈、抗争的情节。
从“家庭三部曲”开始,子女和父权、传统家庭关系的破坏与修复,人的成长,在命运巨大的力量中寻回自己,这些深刻的情感,可能不会是这些作品观后的第一感受,却会是最打动观众的部分。
《双子杀手》的剧情可以说符合比较典型的好莱坞动作片规格:威尔·史密斯饰演的美国特工亨利,在人到中年,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反思、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怀疑之后,决定不再做政府的秘密杀手退休颐养天年,不幸成为了被灭口对象。
而组织派出除掉亨利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多年前政府秘密取得亨利DNA之后克隆出的一模一样的“年轻版亨利”小克。
在此还是要吐槽一下,这个设定的确有许多好莱坞动作大片都有的一贯问题,感觉剧本更像是一个流水线弄出来的产品,故事和人物塑造都有待推敲;相比李安以往剧情取胜、台词精细的作品来说的确是有明显不足的。
我最近恰巧打了挺多游戏,感觉这个电影做成游戏搞不好会更受欢迎大卖呢——因为文戏不行的话玩家可以快速略过,但动作场面力道很足,刺激好看,地点辗转几个大洲,背景是数个风景建筑完全不相同的国家,不管是高速的追车跟拍,还是杀手视角的第一人称镜头,观众都可以在如画的美景里欣赏最刺激的枪战动作戏,这一切都体现了李安超强的导演能力。
现在很多漫改大片,会特意请来艺术造诣挺高的导演,来赋予故事一些人文情怀,这当然是不错,但一到动作戏就把人劝走,说您不用担心我们有助理导演帮你搞定动作场面!
这种快速但敷衍的拍摄方法无论包装多么精良都会体现在成片质量中的,和李安这样每个镜头亲力亲为的亲自执导是高下立判的。
当然电影当中,还有着最大的看点,也就是海量“威尔史密斯大战威尔史密斯”,如果是史皇的粉丝,那简直会大呼过瘾了。
电影据说参考了很多威尔史密斯年轻时候的视频资料来制作这个年轻版本的他,花了影片大部分的经费来精雕细琢。
其实这种“年轻化”的技术,这几年在好莱坞已经数次运用了,漫威的电影里有年轻水嫩版的小罗伯特唐尼,初出茅庐青涩的萨缪尔杰克逊等等,但他们更多只是辅助剧情的作用,并没有担当主角重任;马丁斯科塞斯的大热新片《爱尔兰人》更能拿来类比吧,一部黑帮故事片在无限拖延数次之后成本蹭蹭上亿,就是为了在一个时间跨度很大的故事初期把阿尔帕西诺、罗伯特德尼罗脸上的皱纹抹了,可谓非常辛苦。
两部片都看下来,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双子杀手》对这种技术的使用效果还是略胜一筹,想必还是有观众的一些主观印象的帮忙:德尼罗、帕西诺这样年轻时就红透全球的大明星奥斯卡影帝,大家都知道他们年轻时候什么样(教父里面帅气的样子实在是印象太深了),所以这种去皱只能稍微减点龄,身材、神态方面,确实没办法做到和年轻时一样;但《双子杀手》是在拍摄时就用了类似《魔戒》中咕噜的面部捕捉,完全重建了威尔史密斯的整张脸,再加上肢体语言的帮助,观众完全会沉浸在一个20出头年轻人高超的身体素质和特工能力上——我花了一点时间适应《爱尔兰人》的去皱模式,但《双子杀手》是完全没有这个问题的。
《双子杀手》的两个主角,是互为克隆人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DNA100%吻合的同一人,但李安更像是把两位的情感联系理解成为父子。
亨利自幼成长在单亲家庭,父亲不仅早早消失,还给他留下溺亡的心理阴影;小克则从小对自己的身世疑虑重重,养父虽然给了他家庭,口口声声说自己提供了父爱,却一直把自己往毫无感情的人肉武器方面打造。
于是在重逢时,两个人不仅是对自己的人生中种种疑问找到了解答,更是对父亲这个心结的解开,从家庭三部曲一路走来的李安,其实一直都在反复讲述这个题材——只不过,这次是放在一个比较老派的好莱坞动作大片的外壳里了。
一个完美的军人、特工是怎样的?
克里夫·欧文饰演的反派当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如果克隆人可以继承最优秀的基因、有着最好的身体条件,并没有情感的束缚,不会因为家人、爱情等等事情的动摇来影响在战场的表现,那为什么不选出这样优秀的人来大量复制粘贴呢?
这看似是个好问题,但他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任何一个人,不论是从父母身边长大,还是来自实验室的克隆试管,就是会有感情的,而感情是左右人行为的根源——世界上最优秀的特工也会因为一念之差放弃一切,最精良的部队也会因为小小的动摇而溃不成军。
李安作为一位长久生活在美国的华人,美国民众这种对自己国家强大军事力量的复杂情感他是很能理解的——美国是个超级大国,在军事方面的投入大到难以预估,各种秘密组织执行的任务作为普通纳税人完全不可能得知所有的细节,这种怀疑和忧虑,从《与魔鬼共骑》,到《比利林恩》,再到《双子杀手》,这反战三部曲是李安对自己生活社会的映射。
他不会把镜头放在血淋淋的战场上,用直观的残酷来呼吁和平,而是描述战争是如何细微地影响一个人的心境、生活状态,平静的生活是如何可望而不可即,来表达自己对战争的反思和批评。
观众如果想找到《少年派》时的感动,又赞叹《比利林恩》华丽的视觉效果,那《双子杀手》或许有二者结合的的感觉,当然,不能说这个动作片的躯壳能很完美地表达,但《双子杀手》作为一部技术非凡、酣畅淋漓的好莱坞大片,同时也没有失掉李安的印记,就已经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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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巴赞还活着,他也许会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李安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对他的才华,技巧和对观众婉转承欢的阴郁态度施与洞见。
对120帧争论不休的人,都可以回头重新读一下1946年巴赞刊载于《评论 / Critique》杂志的短文——“完整电影”的神话。
在这篇不过寥寥数页的文章中,巴赞确乎点透了观念与技术颠倒的因果关系,明确了一种电影神话的方向——那就是19世纪从照相术到留声机的一切机械复制现实的神话。
站在这个立场上看今天120帧的电影现实,我们需要目击的显然不再是扁平的光影幻觉,而是一个朝向现实洞开的窗口。
科学发现和产业技术都不是起关键作用的要素,真正重要的是,远在120帧的电影出现以前,甚至24帧的电影出现以前,存在于人类想象之中的先验的电影观念,和蕴藏在人类心念之中完整复制现实的渴望。
许多人诧异于《双子杀手》剧本上的粗疏和立意浅薄。
不过对于意不在此的开窗实验,能够吸引观众注意力的动作电影就变成了十分自然的顺位选择。
总觉得李安擅长的是细腻的心理剧的人,却忽略了作为动作类型电影重动作,轻故事的题中应有之意。
诚如透视法是绘画的原罪,讲故事仿佛也成了电影的原罪。
习惯了被情节剧饲养的观众,一旦失去了情节的主张便茫然失措,忽略了情节在这里所起到的仅仅是象征性的作用。
而指责李安没有好好发挥特长,就像指责1907年以后的毕加索不去“发挥特长”回到蓝色时期一样荒唐。
诟病角色是很容易的,但与其说我们是在读故事,不如说我们是在读一个银幕形象,对此不能理解的人,不如去留意一下欧文那个苍白阴骘的父亲,身后悬挂着的培根三联画。
李安有选择媒介的自由,也有为电影神话完形的自觉。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谁也不必为了他的票房失利担他人之忧,更不必仔细斟酌65岁导演穷途末路。
毕竟,当84岁的伍迪·艾伦还在编剧,89岁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还站在摄像机后。
我们就没有理由去凭借一部作品的品质去轻易判定一位具有创造力的导演的成败。
诚然,我们可以明确看到影片对于“讲故事”的厌倦,一种对密不透风的编剧策略的敷衍。
而创作者所要探索的,和宣传方所要包装的,也可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就目前而言,这更像是在通往一种全然复制现实的路径上,停留的驿站。
因而真正遗留下来的问题似乎只剩下两个:1. 观看的权力被从机械选择让渡给了谁?
实际上,电影从一开始就以技术的手段取消了我们的自然观看,代之以摄影机的景深,视点,景别和运动选择。
而如今当我们能够以高清和无届弗远的民主态度看清一切的时候,那个黑色蔓延的窗框,就成为了唯一暗示自己至高权力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象征着传统语法的正反打,平淡无味的镜头组接就显得极其陈腐而没有必要。
时代被自己的想象所限制,真正适合技术的故事类型远未出现。
2.如果创造出来的现实比现实更现实呢?
这如何可能?
然而这毕竟有可能,或许我们离沉浸在另外一个和现实世界相去不远的世界,并不太远了。
就这样。
不去电影院是体会不到清晰的影像是怎样支撑这部电影的。一定要去电影院。讨论这个问题最后肯定会回到原点,就是“电影是什么?”你怎样看电影是什么?你是怎么看待电影的?电影就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吗?现在的特效在电影中的比重是多少?视觉效果能不能强大到独立支撑一部电影?我想是可以的。我觉得迄今为止,真正的依靠画面就可以支撑电影的就是这一部。电影之所以为电影,它是依靠什么来支撑自己的?李安说想让大家感觉到浸淫感,他做到了。他说其实世界上最好看的是人的脸,因为特效贵才把钱花在怪兽和外星人上,我感觉到了,从比利林恩那部就感觉到了,脸部细微的捕捉,的确魅力无穷。这些才是这部电影的关键。是李安走在了时代的前面,如同马奈走在绘画的前面一样。当初默片变有声也是如此,每一次电影发生变革都会有不停的反对声音,都是正常的。
故事情节太无聊了 动作戏也只有那个长镜头不错 可能是我这放映机不行吧 这镜头还没美过少年派 而少年派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作品了。
太难看了。很久没有看过这么难看的电影。在电影院差点睡着。白开水一样的情节又臭又长。
纪录电影销毁表演,VR技术抛弃剪辑,120帧祛除摄影的迷惑性。于李安而言,电影的未来在于消灭“导”“演”,以创造实境取代引导视线,将观察摄取而非观看接收的权利交予观众。双子杀手这一后现代幻象式符号被一种极端朴素保守的方式呈现于银幕之上,在时间漩涡之中反复震荡。为什么李安的哲学未能贯彻到底?剪辑与表演被过度依赖,120帧的上限远不止于此。
8 感谢上海影城的完美条件…格里菲斯说:我要让你们看见。我想我看见了,或者说我看见了一部分。不是形式为了讲故事,是故事为了形式的显现。在直接击入神经的影像之下,故事要做的只是延续这种直击神经的形式。未来的电影必定是多元的,有一元由此而来。对形式运用的不够才是本片最大的遗憾,但是创造数字时代艺术历史的功绩,必将被铭记。这是属于数字时代电影的一种神话。
道德伦理片。以及这个结尾真的还能怎么样,把克隆人当儿子养也不错。
2K/60帧一刷+4K/120帧二刷,很认同大家对于本片方法论与试验性的阐释,但是纵观影史,这种对于终极目标的达成并非是不能用传统格式(2D/24帧)的电影来实现的,很多导演都做到过,所以也真的不能完全认同120帧是电影的未来
我们这儿只能看60帧遗憾。这种主人公平安无事祸从天降英雄末路的套路真的够了。像《变脸》一样探讨了些伦理的问题
美国太村了没地方看 120fps + 3d + 4k。我是支持李安的技术革新的,年纪大了总得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才看清李安的天命不是家长里短不是江湖武侠而是技术与真实。如果能克服技术先行,进一步探究人和自己的关系、衰老、“父子”与自我,加上拉康的镜像理论,《双子杀手》讨论的话题就很深刻了。在这里,人被劈成的两半不是阴和阳,而是年轻和年老。BTW 如果大多数西方观众欣赏不来李安在技术上的野心,那 tech-savvy Asians 的春天要来了!附上 indiewire 优秀的文章:https://www.indiewire.com/2019/10/gemini-man-ang-lee-interview-promise-digital-hfr-3d-cinema-1202180316/
大家都说这个电影不好看,我想这可是大师李安导演的片子,再不好看也会有亮点和惊喜的。我错了,除了高清高亮高帧外,还真的没什么亮点。看着平平淡淡,看得昏昏欲睡。知道李大师有情怀,有先见,我也信这种说法,但这个片子不看也罢。
照李安的意思说,用了新技术还是投注于人物,而「制造」出一个年轻的自己,反而失去了「鬼魅」应有的飘渺又时刻笼罩的阴森氛围。从这个角度说,这片反而不如像《比利林恩的中场休息》那样,用新技术打造场面,突出环境-逼近面孔-深入内心。说白了就是太具体、太实在了。可以再参照《少年派》,老虎可以是恐惧的具象,也可以另有所指,如此才有余味。再看那些打斗戏,拍得多且卖力,反不如几具白骨冲击人心。越实在,也就越接近于常规好莱坞动作片。剧作方面太俗套了,拖拖拉拉得不像样子。故事内核,父子冲突加倍了,却没形成张力。给人触动的仅有镜像、冰淇淋这些意象。李安的棋真的走错了。
可以确定这片的评分必然两极化了。对情节有比较高期待的人一定极其失望,但用心想一下就会发现,李安就是在故意选择放弃那些反转的机会,甚至放弃煽情,在情感上追求尽可能直接单纯,但在画面的呈现上探索更多可能性。所有一切都是最基本的原型,但在里面还要找出不同的“自己的路”。他在克隆一个范本并试着找到那个范本在这个时代的出路。够任性了。整体四星,但这种故事确实戳中我(谁让我小时候编的第一个科幻小说就是这情节),算上私心可以4.5分
没有完美版本的Henry,但挡不住安叔是一个无限接近完美导演的导演。就算这个片子的初衷是重技术创新,但最后这个project的完成度、文本性和艺术生命力还是叹为观止,当然也有商业性:太佩服安叔。我看的还不是最高配,但再次感受到了高帧数3D创造的独特视觉,因为背景的清晰,人物是融入在环境里的,加上色彩更亮,这完全是一种新的电影美学了,安叔继比利林恩之后继续全球跑来凸显这种视觉独特,这次还加了精彩动作戏;安叔的创新很温柔,还很有史观地加入了经典好莱坞紧凑单矛盾叙事与新好莱坞学院派的flavor(好些镜头都要笑呵呵感叹真学院啊),揉合自己最擅长的亲情与“每个人心中…”;看完我更确认,即使两座小金人在手,安叔还是一个被低谷的导演,将来的电影史不会低估你的。
李安还是在用电影做严肃的人文表达,但是水平和你瓣煞笔文科生基本持平。这种表达在《推手》里真正找到了一种生成机制,但是这部电影里表达=自恋。这不是一部很烂的电影,但是在李安个人的作品里,是最差劲的几部之一。附带的意识形态表达和对技术的探讨,都极大妨碍了主题本身,导致文本逻辑都是混乱的。
【B+】如果说其他电影是“只有在电影院才有其存在意义”的话,那么这部《双子杀手》就是“只能被120帧赋予其存在意义”。有史以来最为清晰流畅的观影体验,从未想到哪怕是一只蜜蜂都能在运动中被赋予全新的影像价值。而高速呈现的摩托车拉锯战,底下墓穴的肉体对抗,每一颗子弹所带来的火花碎屑效果,都如此“逼真”,最为震撼的3D电影体验。但同时,这也非常诡异。在这种120帧的呈现下,近景的特写与远景的虚焦部分几乎一样立体,是那种感受不到距离的立体感。换句话说,这部电影几乎没有景深的概念,太恐怖了。至于李安和他的技术,到底是预见未来,还是走火入魔,这也只能交给时间去判断了。
让我来推理一下整个故事线。李安受到现实父子之间关系的困扰,想通过一个电影的表达来陈述一下他现在对父子的理解。之前都是来源于他的父亲和他。现在他作为父亲也遇到了父子之间的困扰。一次偶然机会他和儿子一起看了自杀小队,然后产生分歧,一怒之下证明里面任何演员他都可以拍。于是乎出现了这部死亡射手外传。真的拍出了绿巨人的味道。安,我们需要断背山。
3.2星。影厅有人呼噜震天响。无缘120帧,看的是60帧版,故不做过多技术性解读。1.电影是“故事第一”,不管何种“技术”,都是为“故事”服务的,这个故事很俗套无聊。2.即便是60帧版本依然能感受到一种流畅和“细节感”,但帧数变多莫名让一些动作戏(比如追逐)的激烈感降低了,而且让画面看起来有种莫名其妙的电视剧质感。3.动作戏毫无精彩度可言,主题也并无深度,从视觉到内核都让人说不出好话。4.不管是男二反水,配角便当,或是大团圆的结尾,都非常“想当然”。5.钦佩李安对技术的执着,但执着前请别扔掉自己会讲故事的强项。
7.0 先不考虑剧作上的问题,观看120帧这种全新的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爽感,得天独厚的优势带来前所未见的真实,甚至,超越了我们所定义的“真实”。固然,我们仍不知道这种失真感是好是坏,但它给人造成的视觉冲击足以称赞。李安在挑战着电影的未来,即使不一定成功。
李安把他对电影的认知都融入到了120帧镜头对打斗动作的捕捉中。比起《比利林恩》,他更自信了,也更游刃有余了。
依然很李安:好莱坞叙事,东方韵味,甚至最后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很中国,放弃二元对抗(两者只能活一个),强调和谐共处。当然,技术只是他表达故事的手段,在这样的技术呈现下,带给观众不一样的冲击和观看体验。与好莱坞大片的强刺激场面冲击不同,这里的李安反而处处选择留白,给观众以想象和余味。同时,电影中还多了关于父子对抗、身份认同、对老去的认识和成长的相关表达。老少亨利,何尝不是李安自己的写照:一个老练,经验丰富;一个少年心十足,对技术时刻保持一种童真和好奇心,敢于挑战自己和新技术。时势总要变,人也总该迎变而上,李安的挑战和改变,确实值得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