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著满怀期待与诚意带著全家去看侯导的戏!
怎麼说呢,家人反应两极!
极好与极差。
第一种极差:《好山好水好无聊》故事到一半,周围很多孩子就开始玩手机了!
我家的孩子也表示无聊,这戏的背景他不知道,对话不多而且他不全理解。
在这急速网络资讯中成长的很多青少年,看多了各种浮夸的表演、搧情的对话、无厘头的搞笑.....一时要他静下心,去体悟戏中温润绵厚极简极雅的情蕴不容易!
需更多事前的准备和事后的讨论,才会明白。
第二种极好:《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心因深情而无疆》隐娘是个刺客,她师父给她的信念是杀一人以救万人。
所以片中,她面对第一次的刺杀对象,置毒弑父、荼毒百姓,贼寇猛于虎的恶人,她俐落果断,像杀只飞鸟般简单地完全任务。
第二幕就不同了,她看见要刺杀的对象对孩子流露出全然关怀呵护的父爱,她站在隐密的梁上观察终日,竟无法下杀手。
她心中重情更胜於《这个杀手不太冷》的主演。
刺客总是要杀人的,但聂隐娘女侠身份的确立,反而是通过“不杀”来完成的。
在朝廷与魏博的政治角力中,唐朝嘉诚公主下嫁魏博,在魏博她是孤独的青鸾,后郁郁而终。
嘉诚公主的形象像是隐娘的精神导师,聂隐娘幼时被拐、聂隐娘与田季安的幼时情愫、聂隐娘放弃刺杀田季安等关键节点,都因嘉诚公主而变得合情合理!
其孪生妹妹嘉信公主在刺杀魏博藩主后出家为道姑拐走了聂隐娘,13年后将她教导成武术高强的刺客。
而新的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是隐娘青梅竹马的挚爱,也是她下一个刺杀的目标。
她隐身在魏博宫廷中数日,目光始终观察著田季安的一切,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宠妃、他的家臣、魏博的权力角斗....编剧朱天文说,其实故事并不难懂,就是一个刺客受命去杀自己心上人却下不了手的故事。
故事的另一分枝,是她保护父亲与被贬抑的舅舅付任的路徒遭遇追杀的情节,其实我很喜欢这一段,长镜头下天地山水如诗如画,山野小村里的人们璞实自然,和谐无争!
仿佛是生活在桃花源中,岁月悠长静好。
而铜镜少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其侠义精神、和刺客打斗身手机敏见其聪慧、对村童对谈亲切和蔼见其善良、对隐娘关切尊重见其深爱,没有太多对话、没有浮夸剧情,但是真情重义却自然深刻。
还有很多细节,值得一看再看,犹如伟大可传世的艺术品!
要用心细细品味。
文/汴人郭威《刺客叶隐娘》不是武侠片,更不是风光片。
如果你能接受《三体》是一部宇宙尺度的中国近现代史那种脑补,那么你就有可能接受本文对《刺客聂隐娘》的脑补方向。
它不是窈七历险记,而是透过窈七短短数日的见闻,浓缩两千年的历史碎片,进而投射出今时今日的困局。
其格局之开阔,多数华语电影是难以望其项背的,着实是十年一遇的上佳逸品。
文学、艺术与政治从来就不是相互排斥的,相反它们从来半推半就。
政治同样蕴涵着让艺术家着魔的魅力。
服装、道具、建筑、台词留给更专业的朋友去品鉴,本文只聊聊剧情。
(一)侯孝贤是不是故意让观众和审查官如坠云雾我不知道,总之大众不适应这种套路,大约还是多年来好莱坞熏陶的结果。
因为早已习惯故事为王,手法不新奇,冲突不尖锐,感官不刺激的电影是很难让我们甘之若饴的。
讲故事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刺客聂隐娘》的故事本身并不精彩,当你的故事元素十分常规的时候,你的手段,你的背景,你的目的地,你的故事载体就要非同寻常。
个人认为这是一部尝试谈大历史的电影,每一条线索都是为宏观叙事服务的,而不是勉力把窈七刺杀田季安的故事讲精彩。
电影、原著和史实是三条相互交织而又各不相同的脉络。
要理解侯孝贤究竟想表达什么,一个基本方法是拿三者进行比对,看看影片中删掉了什么,添加了什么,改编了什么,再分析他这么做的目的。
要窥探其深层用心,须要历史偏门的知识储备,观众的思维恐怕也多是从此处开始掉队的。
我甚至在想,如果故事的原型不是取材河朔三镇,而是荆轲刺秦或者赤壁之战,观众是不是便不至于一头雾水了?
魏博,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且存在了两百年,比北宋还要长。
假如以魏博的历史为主线,也可以拍出一部鸿篇史诗,但侯孝贤并没有这么做。
请注意,在交代故事背景的片头字幕里,他给魏博二字加上了引号。
这是通篇的第一个暗示:“魏博”不是魏博,或者说不只是魏博。
电影《刺客聂隐娘》的故事是在魏博节度使传至四世田季安(张震)时展开的,此时魏博藩镇正面临一场重大的政治危机。
唐中期,藩镇割据对抗中央,其中最为嚣张者,便是“河朔三镇”——幽州、成德和魏博。
元和四年三月(809年),成德藩镇的节度使王士真(契丹人)病故,其子王承宗自立为代理节度使。
为获得承认,王承宗向朝廷献出德、棣二州,可在田季安的唆使下,他不但很快就反悔,还囚禁了德州刺史薛昌朝,以阻止其接收德州。
唐宪宗李纯劝谕王承宗放薛昌朝还镇,王承宗拒不奉谕。
元和五年(810年)宪宗遣河东、义武、幽州、横海、魏博、昭义六镇对成德进行讨伐,二十万政府军计划借道魏博进攻成德。
宪宗没有在片中出现,但他的意思很明白——摊牌,恭顺者生,违逆者亡。
是奉召讨伐王承宗?
还是联合王承宗对抗朝廷?
对六个藩镇来说,这是生死攸关的命运抉择。
片中各路人马的路线与权力之争,便是围绕这场危机展开的,因为所有的矛盾都无法再掩盖下去了。
读不懂这场危机,就读不懂这部片子。
侯孝贤对这场危机着墨不多,只有议事厅的两场戏。
但如果没有这两场戏,整部电影就真的变成窈七追求剑道的故事了。
第一场发生在危机爆发前,是虚构的,第二场则是根据《新唐书》的记载裁切再现的。
看过这两场戏,我就对侯孝贤导演详读过《资治通鉴》相关段落毫不怀疑了,大量细节都是有史书记载照应的。
如此严谨绝非恣意。
其实,窈七(舒淇)也不是唐人裴铏所著《传奇》中的那位侠女聂隐娘,侯孝贤只不过借用了原文的部分人物设定和历史背景,或者说相较于原著,电影与史实才更为接近。
电影在探讨严肃的史实——我猜想这是侯孝贤想要表达立场。
首先,让我们剥离其他,先从政治这条线聊起。
在这里窈七(舒淇)不是主角,只是一双旁观的眼睛。
(二)河朔三镇是唐王朝削藩的重点,是否唆使王承宗的背后,是魏博要不要维护政治独立的路线抉择。
侯孝贤在府内议事厅的第一场戏里把魏博的政治生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议事,而是一场杀机四伏的政治站队,田季安冷酷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第一个发言的是位老将,高谈阔论不可与朝廷为难,视主公若子侄,不很恭敬,田季安虽一脸轻蔑,但并没有发作。
无名老将是侯精心安排的。
第二个发言的田兴显示出了颇高的情商和智商,魏博所面临的变局便是借他和老蒋之口传达给观众的——“如日中天的朝廷讨伐军”刚刚消灭了四川节度使刘辟和江南李锜,许多藩镇纷纷归附,朝廷有能力,有信心,也有意愿肃清一切不逞之徒,魏博面临的军事压力是巨大的。
这段话陈述了这样一段史实:宪宗即位后,励精图治,重用贤良,改革弊政,从而取得元和削藩的阶段性成果,并重振中央政府的威望,史称“元和中兴”。
田兴隐晦地提醒田季安,面对决心结束藩镇割据的宪宗,不要逆流而动。
但田兴没有直接规劝田季安归顺,而是话锋一转,站在魏博的立场上分析四川节度使刘辟的失败原因是割据时间短,用人水平低,以至唐军一至便树倒猢狲散。
“咱河朔三镇自有形势,不同于吴蜀”,立藩已五十余年(又一处暗示),历经数代经营,将士百姓怀有累世胶固之恩,戮力同心,朝廷不会拿魏博开刀。
“况乎王承宗与薛昌朝尽管不睦,毕竟是姻亲,两者矛盾不出藩外,薛昌朝其利犹在河朔,必不全然受朝廷指使。
主公此时唆使王承宗追押薛昌朝,徒然触怒朝廷出重兵而来,反陷魏博于险境。
”田兴竭力暗示自己也是支持独立现状的,只是替魏博着想,不应与朝廷为敌。
这段含蓄的谏言依然触怒了田季安。
后来宪宗讨伐王承宗时,《新唐书》记载,季安谋曰:“王师不跨河二十五年,今越魏(指魏博)伐赵(指成德),赵诚虏,魏亦虏矣,奈何?
”田季安所担心的是,成德诚然是朝廷的敌人,难道魏博就不是了吗?
王师一旦过河,即便没有玉石俱焚,成德陷落也是唇亡齿寒,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朝廷更不会放过魏博。
田季安尚未开口,田兴便直接向他解释魏博不必担心这种局面,显然是猜透了田季安的心思,而且说什么上下团结就能躲过一劫也是开空头支票。
这两点都是田季安所不能忍受的。
《三国演义》中,在关于是否降操的决策问题上,鲁肃说孙权:“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
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
众人之意,各自为己,不可听也。
将军宜早定大计。
”很凑巧,电影《赤壁》中的孙权也是张震饰演的,与田季安的处境相似。
所以同样的观点,老将不恭敬地直接说出来他能忍耐,堂叔辈的田兴委婉地说出来,反而令他勃然大怒。
田季安目光一倏狰狞,突咆哮掷出手中豹镇,并且很快以临清边境多事为由,把田兴贬去绥靖。
贬黜田兴的当晚,田季安对小妾胡姬说,这帮老东西竟然替朝廷说话。
他不能容忍“朝廷派”对中央暗怀忠诚,而对自己离心离德。
当时议事厅里还有第三个重臣,那便是窈七的父亲大将聂锋。
整个场戏中,聂锋的扮演者倪大红老师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什么眼神和动作的变化,观众却无时无刻感受不到聂锋的存在。
他才是精确把握田季安心态的人,他的老成保全了“朝廷派”,保全了大局,城府明显深于田兴。
四个人,两段话,砸了一个豹镇。
讲述了历史格局的变化,表现了深陷历史漩涡当中每一个人的立场、心态、城府和性格,交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同时又推动了剧情,贴合了历史。
云谲波诡,暗流涌动,刀光血影,惊雷无声,这便是大师的水准。
看到这里,惩办“朝廷派”的田季安似乎已经被贴上了“魏博分裂势力”代言人的标签,无疑是唐廷统一的绊脚石。
窈七的故事其实是围绕要不要替唐廷除掉这块绊脚石展开的。
假使你不畅晓藩镇史,就可能根本不清楚窈七面临着什么的复杂局面。
(三)从唐玄宗李隆基到宋太祖赵匡胤,其间的大约二百五十年里,只有一个词堪称中国政治生活的关键词——藩镇。
用现代人的语言来解释,藩镇就是设置在边境地带的军区,由藩镇的主要领导——节度使,总领辖区内的军事力量,主持当地军事工作。
唐军的骨干原本是府兵,说穿了,便是中央政府征调的军籍自耕农,平时务农,农闲练武,有事出征。
但是唐帝国建立百年后,防线延长,战事频仍,兵役繁重,导致人民避役,士兵逃亡;与此同时,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自耕农越来越少,这严重动摇了府兵制的经济和人力基础。
到玄宗时,府兵已无以为继,但边患依然凶险,必须改弦更张了。
玄宗军事战略改革的核心便是藩镇。
他大量扩充防戍军镇,把“体制内”的府兵制改为“面向社会”的募兵制。
同时扩大藩镇职权,节度使开始掌握地方财政权力,以解决后勤需求,缓解中央财政压力;藩镇拥有辖区数州的行政权,以便有效遂行军事行动。
由此,藩镇的兵权、财权和政权集于一人。
藩镇集权,源于中央集权的效率缺陷,也是郡县制对分封制的妥协,集权与效率的矛盾贯穿秦之后的整个中国史,直到今天依然如此。
然而,“包产到户”之后,被充分调动了积极性的节度使们无不以开疆拓土为封官发财的手段,厉兵秣马,横暴募兵。
募兵制的恶性膨胀又导致兵随将走,军头们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成为朝廷的隐忧。
所以主要是男人们搞坏了政治,不要把罪过过分推到杨玉环身上。
藩镇的首次叛唐便导致了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
这次战乱究竟造成了多少中国人的死亡,已不可考。
但是唐军平定叛乱后,《资治通鉴》记载“是岁,户部奏:户二百九十馀万,口一千六百九十馀万。
”与战前盛唐至少6000万纳税人口的统计相比,十去其七。
也就是说,战争造成的死亡和逃亡、离散人口相加,当不低于三千万。
根据《旧唐书·郭子仪传》记载,当时整个黄河中下游,一片荒凉,百姓流离失所。
所谓祸不单行,吐蕃又趁火打劫杀下青藏高原,尽得陇右、河西,并一度攻占长安。
按照《刺客聂隐娘》分场大纲的说法,孪生的嘉诚公主(确有其人)和嘉信公主(窈七的师父)便是在吐蕃的这次入侵中,躲入道观避难的,嘉信公主也由此成为了一名道姑。
唐王朝自盛而衰,一蹶不振,最终导致西域的彻底丧失,标志着唐在与大食争夺中亚的较量中完全失败。
然而唐廷的噩梦并没有结束。
乱平后,为平叛新设和归附的藩镇林立,兵将久镇一处导致节度使出现世袭现象,尾大不掉,朝廷无力节制。
不少藩镇表面上尊奉朝廷,但法令、官爵都自搞一套,亦不赋税,形同独立政权。
《刺客聂隐娘》中的田府金碧辉煌,如宫殿一般,田季安一家的衣饰也奢华尊贵,这都是逾越礼制之处,暗示着田家对皇室并没有恪守臣节。
唐帝国进入军阀割据混战的时代,藩镇不但互相攻伐,还不断发动兵变。
在“泾师之变”中,长安再次被叛军攻占,洗劫皇宫之余,未能及时撤离的唐廷宗室子弟有77人为乱兵所屠杀。
分裂给国家和民族带来的灾难是巨大的。
嘉诚公主、嘉信公主和唐宪宗李纯都是目睹种种人间惨剧长大的,深知分离主义是会吃人的,大一统是他们的共同的政治理想。
嘉诚公主便是那位在窈七回忆中抚琴讲述青鸾故事的忧郁贵妇。
她在影片开端的25年前,为了稳定魏博与唐廷的关系而下嫁给田季安的父亲。
影片中,她曾在与皇兄诀别时承诺二十年不使魏军过黄河一步,以保障和平。
在原著《聂隐娘》中,窈七的师父是个尼姑,电影中被改编成了具有唐代皇室背景的道姑,这就把原著中行刺的目的——行侠,转变成了政治谋杀。
至于把尼姑变成道姑,是不是为了对应李唐自称老子李耳的后代,就见仁见智了。
经历过安史之乱的嘉信公主教导窈七,杀一独夫贼子而救千百人,所以“魏博分裂势力”代言人田季安当诛。
真是这么一回事吗?
(四)《新唐书》和《旧唐书》上记载田季安的段落,都提到他颇自恣,沉湎酒色,善嫉,嗜杀无度。
据说表现田季安残暴的段落侯孝贤也拍了,但最终全都剪掉了,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处理。
田季安是不是好人,跟要不要杀他其实是无关的——这就是政治的逻辑。
不表现田季安的该死之处,才能让杀他的理由更加纯粹——分离主义倾向是不为朝廷所容的,这才是侯孝贤想告诉观众的。
这也是侯的过人之处,超越了一般道德批判的层次。
中国传统文化中侠的概念,原本是指维护道德仁义或社会福祉,侠是须要占领道德高地的。
譬如电影《英雄》里的刺客无名放弃刺秦,就是为了维护统一的大义,为了天下人的共同利益,体现侠的精神。
原著《聂隐娘》是写一个侠女的故事,但影片中几乎看不出窈七有侠的一面。
其实在窈七出场的前三个段落里,对前两个刺杀对象的描写手法也是一以贯之的。
第一个大僚正在行军,锦旗招展,卫士如林,只表示他是个手握兵权的权贵,而并没有表现他作恶。
只有师父(嘉信公主)告诉窈七,杀一独夫贼子而救千百人,窈七并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只是遵师命。
窈七在这里不是人,只是杀人工具,这是刺客的本分。
至于刺杀第一个大僚的真实理由,只有师父嘉信知道。
第二场段落出现了全篇第一个长镜头,用以表现第二个大僚与小儿嬉戏的场景。
不管此人是善是恶,必然是位慈父,这一切都被隐身房梁的窈七看在眼里。
请注意两个细节——看到窈七之后,大僚下意识的动作是保护怀中熟睡的小儿;在窈七转身离开之时,经历生死瞬间的大僚并没有大喊“抓刺客”或者立刻抽刀拼命,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卧榻上,唯恐惊醒,然后才惶愕万状地向窈七掷出一剑。
父爱如山,窈七的人性不允许她在此时取大僚的性命,或者说师父没有给她足够的理由击杀此人。
第一次是杀陌生人,第二次是杀人父,第三次是杀自己的表兄,这越来越冲击窈七的人伦底线。
然而师父,或者说侯孝贤都没有交代刺杀的真正理由,以至于不少观众真的以为窈七是为得剑道去才刺杀田季安的。
杀人理由究竟是什么?
这算得上行侠么?
人性困境让窈七成了一个无法杀人的杀手。
让窈七去杀人的嘉信公主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先说“杀一独夫贼子而救千百人”,显然是身负大义,这跟她的政治立场、手段选择以及童年遭遇有关。
然后她嘱咐窈七“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决之。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先杀孩子。
让窈七去刺杀田季安的时候又说“汝剑术已成,剑道未成,今送汝回魏博,杀汝表兄田季安。
”这些都是何等荒谬和残暴的逻辑?
然而这就是政治的逻辑,无所谓善,无所谓恶,无所谓人伦和底线,只有“大义”,只有唐廷摧毁一切阻挠,恢复江山一统的铁血意志。
这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悲凉和疼痛,但这才是风中带着腥味儿的历史真貌,也是侯孝贤不露神色的历史批判。
窈七的纠结和彷徨,就是人性在政治风暴面前的无助。
(五)侯孝贤对政治和历史有着深入的理解,有些史实他并没有在影片中直接表现出来,我们可以在这里延伸一下。
四年前,唐宪宗李纯是逼迫自己的父亲唐顺宗李诵退位才得到皇帝宝座的,退位后的顺宗旋即暴毙,史家一般认为是宪宗为巩固政权而弑父,但也存在争论。
我们可以大胆假设,这才是片中的嘉诚公主得到皇侄死讯后大恸咯血,珠玉断碎的原因。
聂母还告诉窈七,那些随嫁从京师带来繁生到上百株的白牡丹,一夕间,全部萎散。
嘉诚公主去世的场景如何,史书并无记载,但影片借聂母之口将嘉诚之死刻画的悲凉凄美,也是深藏用心的。
唐廷宗室的骨肉相残人伦断绝,让牺牲自己换取和平的嘉诚公主感到无比绝望,否则皇侄之死不至于给已远嫁魏州二十年的她带来如此大的情感冲击。
她的牺牲并没有换来和平,只是为唐廷争取到了二十年的喘息之机,一旦恢复实力,唐廷必然会着手荡平不服管制的藩镇。
维持和平现状的力量平衡已经不复存在了,象征着朝廷与魏博血脉联系的白牡丹也就一夜枯萎了。
双方走向敌对,和平岌岌可危。
窈七一定早就得知了嘉诚公主的死讯,但她可能是在母亲讲述凄景时,才体察到嘉诚去世时的悲伤绝望。
这让窈七泪水迸溅,拿了布帕蒙住脸,闷声恸哭。
影片后来又借护卫夏靖(阮经天)之口提到了另一段史实:田季安之父田绪也是诛杀了堂兄田悦全家才夺取了魏博的最高权力,并为此终生疑神疑鬼,在三十三岁时暴毙。
乱世让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这就是剧中人物生存的世界,惨绝人寰。
即将与魏博,以及其他诸藩正面对决的,就是这样一个决意用冷酷铁腕结束分裂的朝廷。
面对这头已经启动的巨兽,世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迎来另一场万劫不复的浩劫。
值此,在田季安挑唆王承宗对抗朝廷之前,嘉信公主便已经安排窈七展开行刺田季安的行动,显然是一场预防性政治谋杀,而不是什么剑道。
田兴遭到贬黜,也是因为深受士卒爱戴引起了田季安的猜忌。
但是这些情况片中都没有交代,你看不出田季安有多么阴险毒辣,侯孝贤把田季安该死的内容全都删去了,或者交代得很模糊。
那么窈七还该不该杀了他?
嘉信公主在片尾说道:“剑道无亲,不与圣人同忧。
”她的所谓剑道,暗喻残酷世界里冰冷的生存法则,伦理争辩还是交给圣人们去吧。
怒目金刚乃菩萨心肠,救苍生舍小情——这也是电影《英雄》当中通过杀掉百万人以换取长久和平的秦王的逻辑。
见小儿可爱便不忍下手,闻公主凄景便失声痛哭的窈七显然有着一般被我们当做贬义的妇人之仁,难以认同嘉信的世界观。
在府厅,在还玦时,在救胡姬时,窈七随时可以杀掉田季安,但她一直没有下手。
为了朝廷刺杀表兄的行动制造了她内心的撕裂。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与嘉诚公主、田季安之间的情感牵绊。
忧郁的嘉诚公主曾在堂前教她古琴,说青鸾舞镜的故事:“罽宾国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鸣,有人谓,鸾见同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青鸾见影悲鸣,对镜终宵舞镜,而绝。
”曾经制止孪生姊妹诛杀丈夫田绪的嘉诚公主,并不把暴力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她认为自己的坚守和牺牲能够替朝廷和魏博换来和平。
为此她不惜嫁给诛杀堂兄全家的军阀田绪,遣散长安同来的随行,并把生母出身卑微的田季安当做亲生儿子教养,实现了二十年不让魏军越黄河的承诺,最终孤独地死在陌土。
“一个人没有同类”是本片的宣传语之一,嘉诚公主拒绝认同乱世的非人逻辑,血浓于水,人伦能够救赎,毁灭可以阻止,这是她的坚守。
在乱世间,这位伟大的女性没有同类。
田季安十五岁行冠礼时,嘉诚公主取出一对皇兄赠予的玉玦,一只给田季安为贺,另一只给“朝廷派”大将的女儿窈七。
愿望着促成这对表兄妹缔结良缘,同时也是期待和平能够在下一代延续。
嘉诚公主是田季安和窈七精神上共同的母亲。
窈七知道自己与嘉诚是同类,但嘉诚已死,她不但成了没有同类的人,还要通过“绝人伦”来亲手毁灭嘉诚的政治理想。
矛盾的核心是背弃了嘉诚公主的理想,让窈七爱恨交加的田季安。
(六)田季安的一生都是在政治撕裂中度过的。
窈七夜还玉玦,田季安与小妾说,幼时他高烧不退,没得救了,小棺材也准备了,就试试姑丈聂锋建议的土法,把他用竹篾子席裹好,立在阴凉地里,三天三夜,竟退了烧。
他记得在那昏死蒙昧的竹篾隙间,感觉到不远处,有着始终不离不弃的目光,那是窈七的目光,任谁也拉不走。
季安明白养母嘉诚公主撮合二人的心意,但父亲自有他的盘算。
昭义藩镇的元谊带五千人马连家眷万余人来投效魏博,结为亲家,如虎添翼。
由于田季安不是嫡子,为了保证他能顺利继承藩主,传承自己守卫和平的理想,嘉诚公主便同意了与元家的政治联姻,牺牲了窈七。
窈七十三年前的离开,与聂田两家情契的消散有关。
十三年后的现实证明,窈七的牺牲是没有价值的,这是她与嘉诚公主共同的宿命。
当初窈七与田季安爱情的阻力是权力,连嘉诚公主也选择了背弃,年幼时的窈七恐怕是悲愤异常的,远离伤心地也是聂峰送她跟道姑走的原因。
权力给她带来了一生的伤痛,今天她却要为权力而杀戮。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因家族血仇无法结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要为血仇而斗争一样,这是让她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这种悲凉她无人可说,只有在母亲面前的蒙面恸哭,以及在磨镜少年为她包扎伤口时饮泣。
这是二人青春时代的疼痛,也暗喻田季安包括婚姻在内的政治生活中的身不由己。
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借梅特涅·鲁缅采夫的口说到:帝王是历史的奴隶。
越是位高权重,越要服从时势的发展规律。
这正是田季安的宿命。
田季安的第二场戏,也是其正室田元氏(周韵)的第二场戏,在窈七侦察田府撞见田元氏的和两个幼子时,田元氏只有一个非常具有仪式感的亮相——这也是魏博另一股政治势力元家的亮相。
田季安询问遭遇刺客的情况,贵妇田元氏只轻描淡写道:“礼儿、询儿玩鞠撞见的,黑衣女子,似乎并无敌意。
”作为一个弱女子,其镇定让人不免诧异。
此外田元氏与田季安有三个子嗣的信息,也是通过这场戏中的长镜头传达的。
结合田季安让长子田怀谏在议事厅旁听的细节,可以断言元氏所生子嗣是必将占据魏博继承人的宝座。
随后便是刺客精精儿的亮相,传达出两个信息,首先精精儿与田元氏是有关系的,其次除了窈七师徒,片中还存在另外一个敌对的“影子力量”。
而在《聂隐娘》原著里精精儿和空空儿都是田季安的属下,在影片中则成了元家的势力。
田元氏和精精儿都是由周韵饰演的,嘉诚公主和嘉信公主都是由许芳宜饰演的,这种安排显然是在暗示一体两面。
嘉诚和嘉信政治立场相同,区别是对暴力的态度;田元氏和精精儿的区别则只是一个面子,一个里子,指同一股政治势力阳谋与阴谋的两面。
嘉诚公主争夺下一代,田元氏也争夺下一代;嘉信公主和窈七搞暗杀,精精儿和空空儿也搞暗杀。
总不能说你的洗脑就高尚,我的洗脑就可鄙;你的暗杀就是革命,我的暗杀就是反革命吧?
冠冕堂皇背后都是赤裸裸的权力争斗。
双方的根本分歧,还是在统一与分裂的尖锐路线之争,田季安便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在数个鸡蛋上跳舞。
(七)《新唐书》记载,田绪生前的客佐丘绛,因故触怒田季安,被贬为下县尉,随即又被召回,田季安将其活埋在路边。
电影对此做了重大改编——此事不再是田季安所为,而是暗示元家暗杀了丘绛。
有了这样一个残酷的先例,观众就可以看出魏博的“宗室”田家与“外戚”元家之间的角力有多么白热化。
田季安对藩内的政治局面有清醒的认识,所以生气归生气,贬黜田兴后,为了防止有人半路截杀,田季安又命聂锋护送田兴到临清。
临行前,还专门喊了聂锋一声“姑丈”,以显示自己与田兴、聂锋终归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除此之外,还特地盯着田元氏的眼睛说“我不希望丘绛被活埋的变故再次发生”,田元氏微妙的眼神表示她听懂了——田季安是在透过她向势力庞大手段毒辣的“藩镇派”喊话。
田季安可以轻易罢黜“朝廷派”,却根本控制不了“藩镇派”,魏博的政治力量对比已相当清楚。
田季安虽不甘心归顺朝廷,但也并非妄图与朝廷决裂,因此要对“朝廷派”加以保护,防止“藩镇派”独揽大权,真的陷入与朝廷的冲突。
藩外政治,都要立足于为藩内政治服务。
可是矛盾显然已经激化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元家根本不听田季安的警告,刺杀田兴的杀手团依然出动了,如果不是磨镜少年和窈七相救,恐怕连聂锋也要搭进去。
与此同时,以田元氏为代表人物的“藩镇派”与田季安的矛盾也激化了。
起因是宫斗。
小妾胡姬怀孕,为了防止田元氏下毒手,以鸡血冒充月事试图蒙混过关,结果还是为元氏的家奴蒋士则所察觉。
元氏随即让空空儿发动巫术,企图趁胡姬虚弱置她于死地。
胡姬为窈七所救,随后护卫夏靖发现伤害胡姬的纸人与田绪死时其父捡到的纸人一模一样,认为田绪也可能是死于元家的暗杀。
田季安当即派兵射杀了操纵纸人的空空儿,摆开架势要清算一场,杀个痛快。
与田元氏的“对决”是田季安最意味深长的一场戏,如果没有这场戏的点睛,整个段落就是烂俗的宫斗。
面对拔剑相向的田季安,田元氏非但面无惧色,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轻蔑,长子田怀谏也勇敢地张开双臂保护母亲,这让气急败坏的田季安无可奈何。
要知道,田季安十五岁时能顺利坐上藩主,都是凭借与元家的联姻关系,怎么可能轻易清算元家?
难道他能真的杀死三个儿子的母亲吗?
田季安跟窈七一样,也不能斩断人伦之亲。
从更深层次的角度考虑,田季安既需要“朝廷派”阻止“藩镇派”完全控制魏博,又需要以“藩镇派”制衡“朝廷派”,防止魏博彻底倒向唐廷。
在唐朝政府军即将到来之际,田季安不可能搞大清洗,主动减少自己跟唐廷博弈的砝码。
赢得了未来,也就赢得了当下,只要田元氏的儿子是魏博继承人这件事不改变,就没有人敢于放手清算元家。
谁也不敢让自己的手上沾满未来主公母家的鲜血,田元氏用子宫保卫了家族。
片中说田绪也是死于元家暗杀,这处改编实际上是侯孝贤在暗示在凶险的政治斗争中,主君也是随时有可能被臣下反噬的。
这种“下克上”的事情在藩镇时代其实司空见惯,田季安倘若与元家决裂,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所以田季安歇斯底里地劈碎屏风之后只能夺门而出,留下毫无惧意的田元氏淡定地招呼下人打扫一片狼藉。
多说一句,立幼子而杀其母的事情,汉武帝刘彻做到了,这位帝王“人伦已绝,剑道已成”。
经历了这场风波,彷徨中的窈七认清了魏博的形势。
在当前的政治格局之下,田季安不当杀,这既是人伦亲情,又因为藩内只有田季安能够稳住局势。
倘若季安死,其子年幼,局势失控,已经刀枪在手的“朝廷派”与“藩镇派”,“宗室”和“外戚”,田系将领和元系将领,必将陷入更加残酷的争斗。
窈七放弃了刺杀,来找师父谢罪,也是绝恩。
她告诉师傅,杀田季安,则魏博必乱。
师傅说“剑道无情,不与圣人同忧。
汝剑术已成,却不能斩断人伦之亲!
”也就是说,师父不接受她的理由。
师父根本不在乎魏博乱不乱,甚至可以理解为魏博大乱才更有利于唐军统一天下,魏博军民的性命是可以为了“大义”而被牺牲的。
窈七转身离去,迈步下山。
师父却突然从背后袭来,窈七本能地与师父交手于瞬间。
瞬间过后,师徒收势站定,师父的白衣已为窈七的羊角匕首所划破。
窈七头也不回径直下山,二人渐行渐远,终归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最终没有接受师父的“剑道”。
这场戏也意味深长,窈七刺杀第二个大僚失败时,师傅并没有赶走她,这次也没有任何赶走她的表示。
所以是窈七主动跟师傅决裂的,原因不在于她不能大义灭亲,而是她无法用师父的“大义”去说服自己灭亲。
只有与师父彻底决裂,才能让自己从杀人工具回归到人的本性。
(八)但是对于魏博而言,窈七的故事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影片一开始提出的政治危机依然存在,魏博还是要面对唐廷削藩力量的挤压。
这就出现了议事厅的第二场戏,前边说过,这场戏是按照《新唐书》的记载复制的。
历史上,田季安最初的计划是把唐军歼灭在魏博境内。
幽州藩镇出使魏博的使节谭忠听说了这个计划,便对田季安说:“前些年王师能够打下四川和江南,计划周密得当,是宰相们的谋略。
这次讨伐成德藩镇,不派老臣宿将,而是托付给宦官(指宪宗身边的太监吐突承璀),不调集全国兵力而是使用秦地(长安周边)的军队,说明这是皇帝本人的谋略,目的是为了夸服臣下。
”因为与主线无关,以上洞察人心的有趣内容都被侯孝贤裁切掉了,重点是后半段。
“如果这次王师尚未到达成德藩镇,而在魏博被消灭了,就说明皇帝的谋略比不上宰相,怎么能不让皇帝感到耻辱?
羞辱皇帝会让他震怒,必然调集天下精兵猛将再举渡河,直奔魏博雪耻而来。
”谭忠向田季安建议,唐军进入魏博,应当重重犒赏,并派魏军参加讨伐。
同时暗地里给成德写信,打一场默契仗,让成德丢一座城池给魏博军,让魏博可以献给唐廷交代差事,以度过眼前的难关。
电影《刺客聂隐娘》忠实地再现了谭忠建议的后半段,田季安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慷慨陈词,并没有表态。
一个开放式的结尾,任由观众揣测遐想。
尽管裁切掉了一大半史料,电影里仅有这一段念白,依然生动地反应出唐中后期,藩镇与藩镇、藩镇与朝廷之间征战不休却又若即若离不独不统的社会现实。
历史上,田季安听从了谭忠的建议,一面大张旗鼓讨伐成德藩镇,一面暗中与成德合谋,取得了堂阳,献给朝廷。
魏博糊弄过了这次危机。
至于唐宪宗李纯的这次声势浩大的远征,由于各藩镇的虚以委蛇,以及朝廷内奸与王承宗的互通声气,二十万大军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元和初年的削藩统一战争遭遇严重挫折。
这些历史脉络都没有在电影中呈现,关于统一和割据这对矛盾,侯孝贤想极力避免暗示一个结局,防止透露出某种政治倾向。
其实这场战争也远远不是历史的结局,关于魏博的命运,我们回过头来说《聂隐娘》的原著。
(九)裴铏所著《传奇》中的那位聂隐娘是位侠女,她行侠的故事主线是通过勇斗精精儿和空空儿,多次搭救了陈许节度使刘昌裔,然而电影中根本没有出现刘昌裔这个角色。
电影中的情节是窈七出手搭救了自己的舅舅田兴。
田兴也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元和年间,他才是魏博故事的主人公。
元和七年八月(812年),也就是电影中聂隐娘的故事结束两年后,田季安暴死,终年三十二岁。
其子田怀谏年十一岁,魏博大事皆决于田元氏,实际上大权落入家僮蒋士则手上。
被贬黜两年的田兴被召回,官复原职。
结果,蒋士则处事不公,引起三军愤怒,纷纷要求拥立田兴为节度使。
田兴拒绝作节度使,要求伏地哀求的士卒们答应归顺朝廷,这才到府衙议事。
田兴只斩杀蒋士则等十数人,并没有把这次政变的杀戮范围扩大化,因而保全了田季安的家人,随后表奏朝廷。
宪宗很快正式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并赐名弘正,魏博正式归顺朝廷,结束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割据历史。
侯孝贤把聂隐娘搭救刘昌裔的故事,嫁接到田兴身上,其实是在这个田兴这个角色身上投射出刘昌裔和田弘正两个人的影子。
两人都是符号,在历史中的共同点在于都是铁杆儿的“朝廷派”,虽然有割据的能力和机会,但是忠心耿耿,坚守臣节,在原著和历史上都是符合华夏主流价值观的正面人物。
这就描绘出藩镇时代的一个关键特点——唐廷可以消灭部分节度使,却无法消灭藩镇制度。
前文已经交代过,玄宗之所以扩大藩镇,是因为府兵制的社会经济基础已经被破坏,经历过安史之乱,社会生产不是恢复了,而是被破坏得更加严重了。
与此同时,藩镇时代的战争压力不是减弱了,而是增加了,中央政府根本无力再恢复府兵制。
相反,朝廷反而需要藩镇提供财政和军事支持,林立的藩镇也并非全都不忠于朝廷,比如安史之乱的大功臣郭子仪便是朔方节度使。
唐朝中后期因藩镇割据而分裂,却又因藩镇并立对峙而维系中央政权不坠,不独不统,互相角力。
这种藩内、藩外互动的政治生态,在《刺客聂隐娘》中一览无余。
中央政府强盛时,藩镇就规矩一些,中央政府衰弱时,藩镇就跋扈一些,这种此消彼长的政治局面居然绷了整整一百五十年——直到唐王朝灭亡,进入短暂的大分裂时代,五代十国。
统一与割据,中央集权与地方分权的矛盾贯穿着整个中国史。
从制度变迁角度来谈,中国历史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以分封制为主的周制,第二个阶段是以郡县制为主的秦制。
所谓“百代皆行秦制”指的就是从秦始皇统一中国推行郡县制到满清灭亡这期间两千多年的国家制度沿革,修修补补不断试错和改良,但本质并没有发生改变。
《三国演义》第一回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对这种情况的辩证总结。
硬要深究其中道理,不外乎一个“利”字,所谓分有分利,合有合利,分利大则人心思分,合利大则人心思合。
所以侯孝贤在片头给魏博加上了引号,“魏博”不是魏博,或者说不只是魏博。
秦之后,中国所有的地方割据都在重复魏博的故事,侯孝贤是在描写一种宿命,一种人在政治纷争中被撕裂的状态,一个中华文明史当中独特的情感经历。
就这样,台湾籍导演侯孝贤讲述了一个唐代割据势力面临统一时的故事,他究竟想向今天的观众,尤其是大陆观众表达什么?
(十)文艺片的全称是文学艺术片,除了艺术,还要重点强调文学性。
而所谓文学性,不是入眼、入耳,而是要入心。
不管手段是小说还是绘画、摄影、电影,它都不是讲出来的,而是发生在受众心里的故事,它的妙处是不易感受到的。
那么,侯孝贤的目的地在哪里?
愚见以为,这是一部以唐代分裂史为背景,以藩镇魏博为载体的台湾近现代史。
首先声明,本人并不认为侯孝贤导演认同台独,从他以往的作品来看,他所一直强调的乃是可以称之为“台湾主体意识”的思维立场。
这种意识不同于去中国化,与宣扬台独也有距离,但同时又与大陆人民的价值观有着本质区别。
大陆人很难理解百多年来台湾人所蒙发的独特主体意识,这种分歧是客观存在的。
不同地区,不同政治立场,不同族群,被深深地割裂开来,都导致彼此缺乏共同的历史记忆和历史认识。
在鲜明坚持中国立场的同时,也应正视台湾立场的客观存在。
日据五十年,好几代人,随着老一代把乡愁带进墓地,会发生很多质的改变。
很有趣的一件事,1945年鬼子投降,很多台湾人前一分钟还在痛哭流涕地恭听天皇“玉音”放送,下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战胜国,欢欣鼓舞地迎接祖国接收。
这样的扭曲的历史情感体验,是我们大陆人所没有的。
相对于军阀混战,抗战军兴,战争紧接着战争的祖国,台湾人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绝大多数人对大陆的情状是不怎么关心的。
紧接着,国民党反动派在大陆被推翻,转进到台湾割据,便又是两岸长达近四十年的隔绝。
侯孝贤在《悲情城市》(记述“二二八事件”)里让光复后的台湾人唱《流亡三部曲》,试图模仿祖国一切的人们却唱跑了调,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政治隐喻。
粤人、闽人和客家人开拓台湾,后来西班牙人来了,然后是荷兰人,郑明,满清,日本人,国民党,一个个政权来了又走,屠杀、镇压、建设然后又离去。
这与祖国大陆的历史是不同的,所以台湾人对政权的态度与我们也是不同的,他们不信任政权。
日本人骂他们“清国奴”,后来国民党骂他们“日本奴”,同是汉人,却处处遭到歧视。
这也是吴浊流小说《亚细亚的孤儿》里的内容,认知错乱的台湾知识分子,最后以发疯的悲剧收场。
“说我们奴化,难道是我们自己愿意被奴化的吗?!
”罗大佑在同名歌曲《亚细亚的孤儿》里唱到:“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没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游戏,每个人都想要你心爱的玩具。
亲爱的母亲这是什么道理,亲爱的母亲这是什么道理。
”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国民党政权代表被赶出联合国的那段岁月。
台湾又一次被国际社会抛弃了,这件事对很多台湾人的冲击是相当大的。
曾有极端的台湾人谈到45年光复时说,只是又一次“被殖民”罢了。
历史记忆让他们眼中的“祖国母亲”并不温情脉脉,这也是不少台湾人对于中华民族复兴事业深表冷漠的原因之一。
这一切仍然是百年国耻的后遗症。
侯孝贤比较隐晦地在《刺客聂隐娘》中表达了台湾人以悲情为基调的主体意识,他渴望大陆人的倾听。
因为我们大陆人也不怎么在乎台湾人怎么想。
(十一)首先我们来看影片中魏博所面临的那场政治危机。
元和中兴,唐王朝在经济和军事上重新崛起,进而开始寻求政治上的统一。
那么今日台湾面对的最大政治变局是什么?
祖国大陆的崛起。
大一统,是每一个中原正统政权的必然追求,根本无力自主抗拒的台湾何去何从?
个人猜想,唐宪宗、嘉诚公主和嘉信公主代表了大陆对统一台湾的三种取向。
唐宪宗代表着政治和军事压力,也是统一的根本基础和国家意志,嘉诚公主则代表着维护和平局面的怀柔政策。
至于一直被侯孝贤含而不露地批判的嘉信公主,则代表着中央政府为了统一无所不用其极的一面,甚至不惜为了统一牺牲掉台湾军民。
不得不承认,第三种立场在我们中间是相当具有市场的,侯孝贤认为这是“绝人伦”。
对这三个角色的描绘,其实代表了一部分台湾人对祖国大陆,对统一进程的复杂认识。
特别是嘉诚公主,她被塑造成一位伟大母亲的形象,应该也是暗喻大陆是台湾血缘和文化上的母亲,代表与祖国大陆的文化纠葛、血脉联系。
同时,她离开长安远嫁魏州,从此没有同类,也可能是指代的是甲午割占台湾和49年国民政府东渡。
凝结在她身上的,是两岸间血浓于水的人伦之亲。
《刺客聂隐娘》中对中国古代器具、衣饰、建筑的呈现是否准确,并不是本人的知识水平所能品评的,但起码可以看出侯孝贤极致的用心。
或许他也想利用考究的道具来表示自己对中国的文化认同。
田兴、聂锋无疑代表着岛内统派势力,连战不是都来参加70周年抗战阅兵了么?
顺便提一句,连战的父亲是在祖父的授意下,返回祖国参加抗战的台湾人。
还有第一场军议时的老将,分明是代表老迈昏聩行将就木的老一代外省移民。
田元式、精精儿、巫师空空儿则应该是代表着独派势力的面子和里子,田季安的三个儿子则代表彻底被独派洗脑的下一代。
其实这样的政治版图,又何止台湾?
香港“占中运动”的背景同样如此。
抛弃窈七,让田季安与元氏成婚,代表为了巩固统治的国民党只能与本土势力结合、妥协。
其实即便“本土派”当政,就有好办法面对统一的坚船利炮了吗?
这个问题侯孝贤并没有提出来。
窈七青春时因权力而被抛弃,代表台湾甲午年被抛弃,光复后又发生“二二八事件”,70年代又被国际社会抛弃,几重历史的叠加,导致满腹悲情,对祖国母亲(嘉诚公主)即认同又充满怨恨。
自认为是亚细亚孤儿,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祖国要夺走自己的独立地位,没有善意。
窈七跟田季安其实是一个人,都是在被撕裂的台湾社会中具有台湾主体意识的一代人。
然而田季安又有自己的政治利益需要保护,而窈七则是不愿涉足血腥政治斗争的一批人。
杀一两个权贵,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有病的是整个社会。
所以窈七最终选择了代表隐居的离去,因为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谈到历史,我们大多习惯于历史长河、历史的滚滚车轮、世界大潮浩浩荡荡之类的字眼。
作为历史唯物主义者,我们确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碾压总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侯孝贤的这部电影,则是试图从被碾压者的角度,谈谈他们的状态,谈谈被集体(大一统)意志压制之下潜在的矛盾。
他与我们的主流价值观不同,但应当给予尊重与正视。
不管未来走向何方,我们终归血浓于水。
只有努力倾听彼此,才能慢慢开始新的、共同的历史记忆。
长庆元年七月(821年),也就是影片的十二年后,成德牙兵作乱,时任成德节度使田弘正及家属、将吏三百余口一同遇害,终年五十八岁。
魏博复乱,更四姓,传十世,到罗绍威投降后梁太祖朱温(905年),魏博名存实亡。
两年后(907年),唐王朝灭亡。
一件事情会很快被另一件事情掩盖,魏博的故事,不管当时有多大反响,很快就被遗忘了。
今天,它由于电影《刺客聂隐娘》而长久地留存在我们的记忆中。
这就是故事的生命力。
抱歉啊,不管你B格再高,不好看还是不好看。
不管你是国际大导演还是国内新人菜鸟导演,不好看还是不好看!
开头就是黑白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黑白片?
想表达什么呢?
恕我没文化看不出来。
为什么不是主流宽屏幕的画面,还是感觉很古老的窄幅画面?
为了什么?
不知道。
开头就是几句文言文?
好嘛,B格够高,既然是给现代人看的,不说现代话,搞几句古文是几个意思?
既然要说古文,为何不索性发唐音呢?
那才古意盎然嘛!
全片全是各种不明所以的不说话也不做动作的人物,呆立在那边,上下间也不衔接,不知道想要说明表现什么,可能是我文化太低了吧。
无法揣测出导演想要表达什么,小的真是罪该万死。
全片配乐超级少,貌似只有跳舞的那一段才有音乐,呵呵,倒是省了一大笔钱。
还有,谣传说朴树有唱歌,谁说的,你给我站出来,我保证不要你命!!!
全片人物几乎不讲话,嗯,沉默是金嘛,很好。
好了,19元你吃不了亏,19元你上不了当。
(胡扯!
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
如果從台灣當代文學研究的角度觀察前幾天在南法首映的電影《刺客聶隱娘》,則我很願意把它隱喻地看作一篇特別是屬於編劇朱天文個人的、影像化的「謝本師」寓言。
一位終究要返回人間觸識真情的學生在全世界面前向那位曾賜予她整個世界的黃老謀略家捧出本心白刃相見就此作別。
胡蘭成思想近於黃老陰謀家,應該是不易之論。
下文會說明電影中隱娘的道姑老師不但是同道中人,還是至今朱天文參與編劇的電影中最接近胡蘭成的隱喻化身。
首先看看道姑傳給隱娘的教諭,它以這兩句話為宗旨:「劍道無親,不與聖人同憂」。
劍道無親,這句話當然是改寫自《道德經》的「天道無親」,它也是胡蘭成的信條。
在胡蘭成的回憶錄《今生今世》裡,他曾用「天道無親」形容張愛玲的客觀寡情,又用這句話批評汪精衛,說汪只因感動於東條「在危難中見真心」就想一同對英美宣戰,不符合「天道無親」的帝王條款:「汪先生是大俠,但王者應如天道無親」。
在電影裡這句話被改寫成「劍道無親」,但宗旨不變:學道應該要超越「俠」,甚至超越「真心」之相感動,而要學會站在王者敢與天齊的視野拿出天地的權衡作出大決斷。
胡蘭成甚至說過:「不殺無辜是人道,多殺無辜是天道」。
道姑或說嘉信公主不也如此?
她傳給聶隱娘的教諭,和胡蘭成批評汪精衛的心法一脈相通。
一個無辜兒童或一位表親的生死,和一個朝代的興亡相比,孰輕孰重不問可知。
殺死田季安,魏博必然內亂,河北不免生靈塗炭,可那當然只是尊王倒幕大計的必要之惡。
胡蘭成單提「天道無親」而不說《道德經》原文的下句「常與善人」,這已能表明他理解經典的黃老取徑,而嘉信公主在「劍道無親」之後出以「不與聖人同憂」,其黃老兵權謀家的色彩只能更濃厚。
「不與聖人同憂」原出《周易‧繫辭》,是說天道對萬物的顯藏成毀只是自然而行,完全不受聖人尤其是儒家聖人的意志和道德感情左右,這跟以帝王視野自許的黃老思想當然一拍即合。
這句話也見諸胡蘭成的言論,比如在朱天文主編的《意猶未盡:胡蘭成書信集》所收錄的胡蘭成寫給黎華標的第二封信裡,他就拿「天地不與聖人同憂」和他的「天地不仁」學說相參證。
「天地不仁」,就是「天道無親」。
胡蘭成給黎華標的開示,正是嘉信公主傳給聶隱娘的心法。
裴鉶原著裡的尼姑被改寫成道姑,豈是偶然。
黃老思想發用出來,容易成為陰謀家,這也是人盡皆知之理。
拿電影《一代宗師》作比方,那就是作為「面子」的王者經常要靠作為「裡子」的軍事手段、暗殺手段甚至更不可告人的陰謀詭道達成其政治目的。
電影中,隱娘的老師嘉信公主出身皇族而修真奉道,地位清高,卻(奉命?
)暗中訓練刺客謀殺大僚,成為傾動中唐政治的幕後要角,她正是一個身兼面子和裡子的人物,由黃老而步向陰謀。
話說胡蘭成當年受邀講學,地位不能說不清高,當其面對學子在談笑間不諱殺伐而潛移默化之際,和嘉信公主起心動念自有近似之處。
只是他畢竟沒有像三島由紀夫那樣培養出自己的近衛軍,朱家姊妹畢竟不是揮刀拔劍的女刺客,胡蘭成對外也只說要把她們培養成能關天下計的「士」。
就在此處,書生胡蘭成和嘉信公主似乎有了差距。
但如果我們用功能隱喻的角度去探索刺客一詞所宜含蘊的文化意義,則又不然,可以視界一新。
四十年後我們回顧當年歷史,朱家姊妹還真是被胡蘭成挑選培養出來,用一種看似無害的文青少女裝扮鼓動風潮、造成時勢,最終偏門擊刺了五四以來的多種大敘述。
她們至少在文壇上發揮了等同少女刺客的功能,在隱喻中執行了胡蘭成設計的文化任務。
這群小青年當時自然未必知道甚至就不曾感覺到她們在胡老師天下大計中的位置,但是回顧她們在台灣文壇上以無厚入有間的利落身手,誰都將驚歎她們真可比擬日本幾個老政黨在本世紀初選舉戰爭中輪番祭出的秘密武器:那些形象清新的年輕女議員。
從文壇推開去說,如果台灣政局沒有在九零年代之後急轉直下,誰知道朱家姊妹不會登上政壇充分實現胡蘭成的期許?
事實上朱天心還真參與了選舉,和那些被日本人特稱為刺客的女議員只有一步之遙。
沒錯,刺客。
近現代的「謝本師」宣言似以章太炎為嚆矢。
《刺客聶隱娘》的文言化和激烈程度當然不能和章太炎相比,但師徒以白刃相見恐怕也不是章氏所能夢見。
隱娘一身武藝都是老師賜予,全副意識形態都是老師造就,現在卻必須面向全世界被迫用最斬截也最直觀的方式辭謝老師走向自己的人生(這才是本片對原著最重大的改編),儘管決鬥過程在鏡頭底下輕描淡寫,甚至溫婉迷離,但我們只要想想電影背後朱家和胡師之間三代將近十人四十年間那些初見如對先知而終須回到人間面對自我觸識真情的複雜情感歷程,那麼我們就會知道:簡短的膠卷敘事恰好襯托了隱喻本事的驚心動魄,因為每一剎那都以四十年的人心作為祭獻。
◎ 我免费许可任何人重制此文《谢本师》,但请满足以下条件:不增删改动文字(繁转简无妨)、注明作者、附上原文豆瓣链接、有豆瓣帐号的话点个有用。
留白强迫症/阅读障碍症这是侯孝贤第一部在大陆上映的电影。
必然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圆满的结局。
早一点,甚至晚一点,都会更加合适。
电影院里有两种观众:一种把电影当作社交和娱乐,追求直接刺激,节奏和震撼;第二种则严肃面对,紧张思考,缺点是情节迷狂,《故事会》上身。
《聂隐娘》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聂隐娘》在院线上映,则将这两类观众全都冒犯了;或者说,把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冒犯了。
一个孤独的斗士,做了一件并不罕见的事情,但是却在一个还没有做好准备的场合。
作为一个影迷,那瞬间我义愤填膺;但烟消云散,也许我们都该看透些。
需要请命的,是要给多元以包容,呼吁尊重电影的各种存在形式。
故事、情节、人物很重要。
大多数好电影有好故事,好情节,好人物。
但是存在没有明确故事,没有紧密情节,没有外放人物的好电影。
它们存在,并且值得被尊重;可以放弃,可以躲避,但不可消灭。
社会都发展到了现在,叙事模式都被颠覆过几个来回,这点宽容都没有吗。
电影上映前一天,制片方放出了全片剧本。
少见,但并不多怪,因为侯孝贤的影迷都知道,侯孝贤出版了自己每部电影的剧本;而他的追随者们,都有着翻阅剧本同步对照影像的经历;《聂隐娘》依然如此。
反映到全片中的,则是对本身就惜墨如金的剧本,所近乎于强迫症的删除与留白。
对于妥帖,格调的抵死追求,以及对戏剧化场景天生的厌恶,舒淇全场唯一次心理戏,她掩面哭泣我们看不到她的面容。
编剧团队精心为道姑设计的杀人理由,删除;道姑与田季安母双胞的纠葛,一笔带过;“杀一人而救千万人”的争论,删除;隐娘与田季安的童年玩鞠,删除;道姑夺走隐娘,删除;精精儿拜空空儿为师,删除;精精儿就是田季安妻,语焉不详;最后隐娘一招杀死道姑,不提;侯孝贤据称苦心研究《资治通鉴》而在剧本里铺陈的魏博藩镇与朝廷集权的斗争,细若游丝。
雪上加霜的是,在精致但同质化的大唐妆容下,前半小时我没有分清除聂隐娘之外每一名女性的身份。
我想,侯导一定觉得我们这群观众,真的是不可思议。
每一场戏,都干净,稳妥,到位,妥帖,绝无不合礼,不合式,绝不拖泥带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但与此同时,为达到这强迫症式的体系和谐,大量的在侯导看来如鸡肋的剧情被削减删除,哪怕是串联全篇故事的承重墙和联接点,都癫狂的被拆解得支离破碎。
对每场戏“发乎情而止于礼”的强迫症,比全片的水墨风景,大唐衣冠,雕梁画栋,都更加中国。
侯导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这是一个读者只能读下140字的时代,这是阅读障碍症全国大流行的时代,这是一个急躁并对任何事物都要求兑换利率的时代,相比于半文不白的,看着字幕如果都不懂可以打回初中重修的台词,阅读障碍的我们更加无法掌握的,是这依靠脑补提取信息的基本演绎法;甚至于,仅仅一两行字出现,就会有人不耐烦的离开影厅。
“冒犯观众”还有另一种说法:尊重观众,可是被尊重的那个,不领情。
并不完全中国的作者电影《聂隐娘》的东方属性,中国属性,在于美学追求上的复归唐代,在于之前所提到的对于戏剧场面“发乎情而止于礼”的强迫症,但在灵魂内核上,《聂隐娘》最初是一部标准的欧洲知识分子镜头下的“作者电影”,讲述的,可以归结的,是一个自我的渺小,和这个渺小在面对无法掌控的世界时深深的孤独。
说侯导没有拍出唐传奇《聂隐娘》的精髓,某种意义上是确论。
这个聂隐娘,可以是《乡愁》里那个给俄罗斯作曲家写传记的异乡学者,可以是《尤利西斯的凝视》里那个找寻遗失电影拷贝的希腊电影人,可以是《绝美之城》里那个再也写不出文章的孤傲作家,她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流浪着的,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同类的异乡者。
这是侯导自己的投射,这是属于侯导一人的倔强顽抗,以及不被理解同时也抗拒理解的孤独。
借聂隐娘,侯导在呢喃讲述的,依然是他眼里最美的时光。
一个刺客,恰如很多电影里那个百无一用知识分子主角,尽管她身怀绝技。
青鸾对镜哀鸣,亦或是因为孤独无同类,而更有可能的是,她看不到自己。
她是谁?
她是窈七,可她这么多年都不是。
她是刺客,那她为谁而效命?
道姑不是她选择的,而是被强加的命运。
隐娘的沉默不语,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存在的价值难以确认。
因此,她沉默寡言,她想熟悉这个世界,却又选择远远凝视;在她沉默但是朦胧的注视里,所有的山水都不过是雾中风景。
她在寻找在乎她的,有关她的东西,首先是父母,她守护着他们,但几乎毫无眷恋;田季安的母亲,她童年里更像母亲的公主,然而公主留下玉玦长逝;道姑师父从来不曾告诉她原委,她只是师父手中杀戮的工具,徒劳的相信这些鲜血可以铺陈成道的路径;接下来是田季安,她固执地希望田季安认出自己,然后默默观察着这个当初差点成为她夫君的男人。
聂隐娘与这个世界是隔绝的,她与每一个人都是疏离的。
如此多只展示风景的缓慢长镜头绝非没有意义,或许我们只是体验不到这一层清冷寂空的疏离;在聂隐娘的眼睛里,每个人犹如木偶,魂不守舍,台词间离,行尸走肉,就如同别人眼中那个僵尸般的黑衣女子。
侯孝贤的期待是,这种疏离最终化作超脱和升华。
“剑道无亲,不与圣人同忧”,反而是隐娘悟得真切。
所谓田季安一死,魏博必乱,道姑岂能不知?
然而道姑不懂的是,这个冠冕堂皇的政治理由,只是隐娘的一个借口罢了;然而隐娘也并非斩不断人伦,隐娘所做的,只不过是结束无谓的寻找,彻底疏离罢了。
或许到这里,我们能窥视到一丝侯导大幅度删除剧本情节的本意:这些细密繁复的政治斗争,这些斩不断的情意和人伦,其实在隐娘眼里,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恐怕是《聂隐娘》的镜头里大片的蓼蓝空寂和苍茫荒凉里,那抹飘然不定的些许禅意。
不杀不是剑道,无我才是真的。
寻我?
不如无我。
尊重,耐心和包容《聂隐娘》没有那么好。
本质上,《聂隐娘》是一部主题未得新意的作者电影,但是独特的大唐气象和东方的审美特质,促使这部作品在她一水儿同类里的与众不凡。
但是,青鸾对镜,《聂隐娘》在现在的大陆电影市场,没有同类。
隐娘沉默不语走在水汽茫茫的荒野,一如这部电影,掉进了这个急躁冒火的癫狂院线。
可是,对不少人来说,《聂隐娘》只是没怎么见过罢了,面对我们不了解、不多见的事物,我们为何会爆发出如此令人齿冷的戾气和敌意?
不过是一分钟为单位的长镜头,不过是九十分钟满载信息量的一部安静的作品,我们为何会如此缺乏耐心?
我个人的统计,我看的这场下午场,场内21人,提前离场5人。
这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数字,相比于网络上我们看到的其他夸张的场景——我的朋友那场,连他五人,结束时只有他还呆在影厅。
有那么可怕吗?
全世界只有《聂隐娘》这么拍电影吗?
明明不是,明明有那么多被奉上神坛的作者电影,拍摄手法与效果和《聂隐娘》别无二致,为什么我看见的,是急躁,反智,流氓无产者的习气,以及对一切非功利事物的吹毛求疵,骄狂,傲慢,自以为是,以及张冠李戴把对别人的怒气,发散到这部《聂隐娘》里。
但侯导说,现在的电影界只有他这么拍电影,他也只会这么拍电影。
“罽宾国王买得一鸾,欲其鸣,不可致,饰金繁,飨珍馐,对之愈戚,三年不鸣。
夫人曰:“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
”王从其言,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
”青鸾对镜的时候,我们居然表现的,连镜子都不如。
媒体场看完《聂隐娘》,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不仅仅是因为中间睡着了两次,比如那段被无数影评人反复赞美的聊天戏——田季安给胡姬讲故事,聂隐娘在一旁偷听——时候镜头前时有时无的那层纱确实很美,但是扛不住困;再比如磨镜人登场后的那场夜戏,我又在迷离的火光里睡了过去……我感觉自己不好了的原因是对这部期待了6年( 2009-01-09我标记了“想看”!
)的电影完全失语,对,就是失语,完全说不出话那种失语。
其实自从我看了阿巴斯的一个访谈说“看我的电影睡着了是件好事嘛,现在的世界这么乱,能睡一会儿你得感谢我”之后,我对看电影时睡着再也没有心理压力了。
看塔可夫斯基、侯麦、安哲罗普洛斯、费里尼、伯格曼甚至伍迪·艾伦的时候睡过,看《蝙蝠侠》《超人》《饥饿游戏》的时候也睡过,所以看侯孝贤的时候睡着并不奇怪,上次大早上爬起来看《戏梦人生》从头睡到尾……毕竟体力精力都不比从前,加上学业和生活压力太大,正襟危坐久了,打个盹实属难免。
看完后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部电影,票房要跪。
马上想起来的是《生命之树》那个著名的段子,说影院里贴了告示,大意是说此片虽然有布拉德·皮特和西恩·潘,但是是一部很高级的艺术电影,所以请谨慎购票,看不懂请勿无理取闹,票售出概不退还云云。
感觉《聂隐娘》完全可以如法炮制。
然后就想起侯导说了多次的,他的片子要“低密度长时间”排片,什么“要是全岛上映,三天就下片”之类,朱天文在一篇文章里写制片人说“侯孝贤是摇钱树”,说的也是所谓艺术院线十年回本之类的道理。
不过问题在于,如今大陆哪能有院线肯做,或者做得到这种“低密度长时间”呢?
所以我开玩笑说,这片就得这么发:票价200一张,限购,要抢,一周就一场。
饥饿营销,保管看不懂的出来也吹,吹完默默补了课,抢票再看一遍……第二个念头是,十年没拍片,侯导走得太远,简直不认识了。
这是我最崩溃的一点。
按说以我对侯导作品及其阐释的了解,不至于看不懂。
我大概花了两年时间把侯导的作品、相关作品及其相关文献全部细细梳理过一遍,大银幕看过7部,其中几部作品看了二十遍以上,侯导讲座听过五六场(侯导特别喜欢新海诚的《秒速5厘米》你们知道吗?
),研讨会还开过一次,专著读了快10本,侯导各种徒子徒孙的电影还看了一大堆……言而总之大概从视听语言到剧作结构,从文化分析到意识形态批评我也勉强算得烂熟,但这些碰到《聂隐娘》完全不好使。
因为看《聂隐娘》,根本就是一次震惊体验。
倒不是说我对侯导的理解一直停留在八十年代的几部神作里。
虽然《童年往事》和《恋恋风尘》确乎既是某种艺术电影最佳的入门教材,又是在往后的日子里越看越好甚至能惊出一身冷汗的作品;但是,侯导从八十年代成名至今,却偏偏挑了一条最险的路来走,用他自己的话说,一面是“走到这里回不去了”,一面则是“背对观众”。
政治历史题材的且不去说它,当代题材《红气球的旅行》这种,非得看到第三遍才看出好来;《咖啡时光》更是在细细做完了小津研究后方才能懂为何小津百年非得侯导来拍不可。
我焦虑的地方在于,侯导再一次在藏起叙事之余,顺手颠覆了自己的视听语言系统(幸亏最后用Bolex拍的素材没有剪进去!
),这大概是迄今影评界还没醒过神来的原因,说对侯导此前作品的路径依赖也好,说影评人们还在犹豫地寻找一个配的上侯导的阐释也罢,大概颇有一些观众看过之后只想吐槽,却慑于侯导威名,不得不怀疑自己智商。
没错,看不懂就得回去读书看片,做了功课再来。
侯孝贤的电影不是天天有。
于是到27号上映时候我又去看了一场。
周四下午,竟然几乎满场,竟然观影过程中没有人聊天打电话没有小孩子哭闹,恍惚中有自己身处艺术影院的错觉。
这次又睡着了,睡点在聂隐娘回家后女仆们准备洗澡水那段。
睡醒了觉得神清气爽,然后就忽然看懂了。
这次觉得,这部电影怎么能那么好。
真的,剪辑点精准到简直一秒钟都不嫌多,处处恰到好处;故事清澈见底,根本没有哪里看不懂……很多影评人说得对,之前看不懂就是因为想多了。
这就好比看惯了动辄几百万字的网络小说而去读精悍到一千字的唐人小说时的体验一样。
影片在剧作方式上仍然是侯导一贯的做减法,所谓“只留故事,删去情节”,侯导自己喜欢冰山的比喻,不过《聂隐娘》要是冰山的话,大概水面上的部分只有百分之一吧……挑战观众的地方在于,这明明是脑洞再大都补不出来的东西(比如《咖啡时光》里那个关于方便面的前史),在一般甚至绝大多数意义上都是必须得通过明示暗示对白动作场景道具来铺垫的东西,在侯导这里一概不要,那些不过是讲给演员的“设定”而已,侯导要留的是“气韵”和“云块”(廖庆松语),是“模特”(布列松语),最终呈现的,真的是“吉光片羽”啊!
至于视听上,我的印象是侯导这次彻底做成了“照相的逻辑”/“凝视的逻辑”,犹记得《咖啡时光》里的书店戏,还有《红气球的旅行》里女神比诺什漫长的驾车戏,真是戏在演什么不重要,只看对光线的曼妙捕捉就已经醉了。
你看到侯导拍出了“风”吗?
你见过哪部电影这么拍风吗?
几乎每个场景你都看得到空气的流动,衣袂飘飘,纱帘映出烛火,山林间的雾气,小屋里逆光时分的火焰和烟气……这些东西是快节奏的剪辑下能看到的吗?
你听到了精致饱满的音效了吗?
那些打打打的片子里你还有闲心去关注风吹虫鸣的声音吗?
缓慢和简单真的是表象,这之下是摒弃了情节的故事,是血雨腥风的宫斗(宅斗?
),欲说还休的爱情,和无比艰难的抉择。
侯导写聂隐娘之不杀田季安,丝毫没有拧巴逻辑,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表的寂寞,而这一切却不仅是小儿女情绪,仍是多有对大时代的考量,而这才用了多少笔墨啊!
真是比无名之不杀秦王,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侯孝贤是要重建一个晚唐的空间吗?
显然不全是的。
《海上花》重建一个民国上海,内景做到极致,外景却始终在画外;《聂隐娘》的改变在于侯导终于迈出了房子,进了山水,这空间一开,气象顿时不同。
或许重要的,确实是那山水。
这自有意识形态批评的空间(比如带走聂隐娘的磨镜人是个日本遣唐工匠哟),但这其实不重要,山水在被凝视之时,除了它是中国,是晚唐,它同时也仍然是被剧中人物凝视的山水。
所以在我看来,毋宁说侯孝贤是在重现一种“晚唐的目光”,这关乎人们怎么看彼此,人们怎么看山水,以及人们怎么看时间。
最后说几句大实话吧。
有看过的观众砸下一星差评然后嘲笑五毛钱特效,不知道九千万都花哪儿去了什么的。
简直图样图森破,侯导是什么水平的导演,你以为他不会吊威亚拍打戏么?
问题在于,当期待着至少是一部《一代宗师》的观众进了影院,看到这么一部片子,九成九的观众大概不会觉得自己出了问题,而是会觉得片子有问题。
这就是我前面说的“震惊体验”。
《聂隐娘》完全与当今的观影常识是悖离的,一切商业电影认为重要的东西,在侯导这里简直都不叫事儿,这也正是侯导在世界电影史上的重要之处:在如今这个时代,还能对电影语言有所创造并始终致力于此。
这个好像也说过很多遍了,但是《聂隐娘》在这里,岂是某些投机取巧的所谓艺术片能比的?
既如此,聂隐娘之归隐看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观众或者“类型”都如文本中的师父一样,在期待着一场或者几场漂亮的武打戏,甚至更多的血与更多的死亡;然而并没有。
大概不少观众从不觉得看电影这件事还需要经过漫长艰苦的学习,从不觉得看电影还需要动脑子,从不觉得看电影除了爽之外还能提供更高级的心灵愉悦。
本来嘛,既然有了运转良好,可供复制再生产的类型和视听语言,干嘛还要动脑筋去想别的费力不讨好的路?
《聂隐娘》当然是挑观众的,侯导要背对观众,自然受得起这寂寞。
只是有点替他惋惜。
于是今天再去看第三遍。
*本文以“看侯孝贤的电影睡着了不丢人”为题载腾讯娱乐2015-08-29 07:49 http://ent.qq.com/a/20150829/009860.htm
其实挺不希望聂隐娘在内地上映的,想到侯导一把年纪了,功成名就拍了一辈子电影还要被一群不学无术又自以为是的傻逼指着鼻子骂装逼的情景就心酸————————————————————————————————————————自然主义影像构筑的长篇东方画卷。
山野、风声、水流、夜鸣、丰谷麦穗等有着超越于戏剧的充分能量,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影片本身是超越人类视界的。
就像这些从唐朝至今依稀长存的外景地,政治家国乱世儿女情也仅是期间零星过客。
即便你再睡几遍理不清故事线条也不影响它的亘古闪耀。
————————————————————————————————————————不是武侠片,而是侯孝贤。
一个波谲云诡的故事本来可以拍得威亚满天飞,但侯孝贤选择使用最冷静和克制的电影语言,举手投足间就掀起了大唐的衣袂。
既有工笔画的精致,又有写意画的留白,真的是其片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焉...(歪果仁表示集体看不懂,好开心~)————————————————————————————————————————打低分的人说听不惯台湾腔,可就是这些台湾腔拍出了好武侠好古风,而操着标准普通发腔调的创作者,却搞出了比软绵绵的台湾腔疲软得多的东西出来,糟践了所有人。
————————————————————————————————————————昨晚颁奖之前我获奖感受的提纲都写了,虽然没得奖但是我今天花了很久改了文,没错,魅力就是这么大。
先预定五星以免政治人士干预。
正经的短评后面补上。
————————————————————————————————————————侯孝贤已无意拍单纯的人事了。
他拍的是人事散尽后的风景,风景看透后的世人。
————————————————————————————————————————就凭那股认真劲儿,我就不得不打五星,对白用文言文什么就不说了,唐式建筑中尽量都是用烛光之类的仿古照明工具来照明,这些细节越看越爱。
无论如何,五星。
你让那些乌七八糟的古装剧怎么混呢?
不过那些乱七八糟,唐不唐,明不明的古装剧就应该有这么认真的作品来对比对比。
————————————————————————————————————————其实电影本身还是有不少惊艳的地方的,但看到这些评论实在是不能不恨。
看到分跌得这么快,我就放心了。
对于《聂隐娘》的期待本不止五星,最后看了不止一遍。
感觉先要区分两类大作,姑且称为:神品和凡品。
前者仿佛天神附体,天命假凡手所制,成品天衣无缝。
后者源起某项个人旨趣,常十年一剑,耗费巨大人力物资,结果却是留下种种遗憾。
《聂隐娘》约等于《一代宗师》,属于第二类:群策群力的产物,与其强调博采众长,算漏无疑,不如承认是重重妥协,步步走形。
所谓:长考出臭棋,当然侯孝贤王家卫级的导演(及团队)也臭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了。
剧作角度,钟阿城+朱天文+谢海盟+侯孝贤的组合不如邹静之+徐皓峰+王家卫,其实一般这种编剧大赛,人多的必输,像《一步之遥》据说起用了十三位编剧,本身已是一件非常cult的事。
从剧作谈起,也算冤有头,债有主吧。
虽然《聂隐娘》电影同原著相去甚远——一位资深记者朋友提醒我,这已经不算“改编”了——但既然共享一个渊源,来龙去脉所在,一探无妨。
原著短小精悍,节奏明快,现代眼光看,更别有趣味。
其一:女儿(聂隐娘)被女尼送还后,能力远超乃父(聂锋),父亲不敢过问,不敢做主,家庭权力结构颠覆。
其二:隐娘看见门口有个磨镜(且只会磨镜的)少年,就叫父亲把他“买”回家当丈夫,分了他一点房产,爱情-两性态度自由大胆。
其三:魏博老板派隐娘去刺杀一个刘姓政敌,隐娘却因后者雄才大略高于老板,直接倒戈,成了保镖,打退精精儿和空空儿两大杀手,其政治观-价值观自成体系。
除此以外,原文中本有不少饶可玩味的象征:“后脑藏剑”似乎喻指暗算和智取,“只会磨镜的少年”则显然表示丈夫只是隐娘用以自照形象的附属,而后隐娘缩身藏于刘姓保护对象体内,更有N种解读可能。
总之,原著的聂隐娘是这么个聂隐娘:活泼、果断、强势、热心,有现代都市白骨精的风范。
原著的故事是这么个故事:女儿指挥父亲,妻子强过丈夫、员工炒了老板、新东家的两次致命危机都完美解除。
而电影改了隐娘,她成了一个亚斯伯格症患者(原以为是网友恶搞的玩笑,不料竟是真的),据谢海盟《行云记》透露,灵感竟源自《龙纹身的女孩》和《谍影重重》。
可见将原著话很多的隐娘改为七句台词,众人皆赞有古意、隐忍,其实不过是一个颇有偏差的想象。
编剧团体(钟阿城、朱天文、谢海盟)无法驾驭一个活泼强势机智的聂隐娘,索性直接给人设定为自闭症患者,少说别说,真是再高(qu)明(qiao)也没有了。
实际上我们看到,片中大部分次要人物台词味道也都有点怪,汉语博大精深,或可再议,但毕竟演员拿捏也怪,曾有位编辑朋友直斥“断句都不对”,而口音问题也没法深究了。
田季安(张震)教小儿摔跤“要压住”,端的是台湾口音,有点压不住耶。
但这算了不追究了。
回到剧作主体,隐娘的家庭-爱情-政治三元潇洒和自由就此被自闭症闷死,转而进入“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舒淇语)的宫斗模式。
精精儿本是隐娘素昧平生的女杀手,如今更成了情敌。
这么一搞剧情或许更加紧凑,但也俗了。
女人斗女人,非得和“一个男人”有关么?
老古讲五伦——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
这已经太简化,也比一味在“爱情”上做文章宽阔一些。
同样,本来隐娘对于(只会)磨镜的少年是绝对强势,现在让此君平添高强武艺,顺带改了国籍,多少有些英雄救美或英雄美女浪迹天涯的意思,又入俗套。
据说《聂隐娘》剧本前后改了38遍,以尽量删除戏剧冲突为目标,其实就是删除俗套,奈何关键地方,几乎全部是俗手。
好,电影改来改去,把工作上的敌人变成了情敌,也把爱人和刺杀目标合一,“我必须亲手杀死我爱的人”,是自《罗密欧和朱丽叶》到《史密斯夫妇》的陈年套路,也是很难玩出花来。
就《聂隐娘》来说,田季安这个作为双重目标的人物,立不起来。
一是田的武功实在太差了,作为刺杀目标,实在没有一点点的难度。
因此他和隐娘的两次武打,必有一个是鸡肋。
他的卫队也是形同虚设,不起实际作用。
二是田作为爱人也无深情。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年少往事全被剪掉了,只靠台词倒叙,可以交代经过,但无法传递感情。
他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过去,但被十三年时间冲淡了。
十三年后,两人根本更无法重新相爱,有的只是“念旧情”。
政治和婚约,旧情和现实,这种冲突处理好了是《卡萨布兰卡》,《聂隐娘》处理得不够好。
因为田季安个人实在太无魅力,毫无枭雄霸气(不论是剧情层面还是表演层面),政治上也就没有建树。
杀和不杀的考虑,只因他儿子年幼,不是因为他有多能干。
Cult电影《英雄》也要把嬴政高大上一番,虽然效果是笑场了,田季安连这点拔高都没有,一生气就扔东西砍东西,最后也就是击鼓跳舞秀了一下,等于艺人。
反过来说二元对立的另一方,隐娘,亚斯伯格症化之后孤独得非常抽象。
其实杀手应该有点情趣的,毕竟是高压职业,而她除了阴沉沉个脸站在角落里,啥都不干,除了讲了两遍青鸾舞镜的典故并哭泣,啥也没说。
她的一切选择,包括不杀田季安,包括救父亲和胡姬,包括和磨镜少年远走新罗,都是最功能性的,你拉哪个侠来,都是分内事,没有个性。
您想想玉娇龙和宫二?
而这种抽象的孤独、悬镜奋舞的自恋自伤,似乎很讨一部分文艺青年的欢心,也许他们都是村上春树的爱好者吧。
所以,剧作角度,整个故事不成立。
杀人的被杀的都没个样子,大家都是走个过场。
原著里隐娘投敌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果断和豪迈,电影中成了原配助小四打小三的女人战争。
隐娘被剥夺了话语,也被剥夺了深度思考的判断力。
(不杀田季安实在不用想吧?
)电影中,女尼成了嘉陵公主的孪生姐妹,阿城的主意,大拙若巧。
首先这让公主的青鸾之孤独打上问号,明明有个双胞胎啊……即使人不在身边,想到千里外的道观里还有一个姐妹,不至于对镜奋舞而绝吧?
(现代科学也证明双胞胎之间有种种微妙联系。
)双胞胎设定,令道观成为杀手组织,于是隐娘有了一个政治指导。
其实不清不楚。
一般这种假借宗教的组织是反政府的,民间反抗人士躲在方外,逃避官方追捕。
暗杀组织的精神纲领是天道补正,就是说王法不对,我们来斧正,比如蝙蝠侠里的忍者组织。
现在成了一个支持政府的暗杀机构——虽然唐朝公主出家有史可查——公主-女尼忽然成了绝世高手,把江湖和庙堂的分界打乱了。
这是个大问题。
也关系到全片的摄影策略和武打设计,后面再谈。
这里先说政治观念上,如果隐娘接受的是唐政府的教诲,那不该不杀田季安,因为魏博不乱,天下要乱啊。
而多次背叛师训(违反政治任务),固然展现了人道主义的一面,也表现了政治上的幼稚(照理说这种觉悟组织根本不会去培养的),最后跟东洋小白脸一走了之,也是不大负责。
您想,田季安若真有点正常枭雄思维,知道唐王朝派人来杀他,他是怎样心情?
当然咯,田元氏碰到田季安,第一句话是,撞见黑衣女子,“但似乎没什么恶意。
”令人惊讶这里面“古人”的大度,放在今天哪个陌生人穿黑衣在花园里瞎晃,怕是要报警的,更别说在军政重地,可能直接击毙,不会认为“似乎没什么恶意”吧?
这里正好谈一下武打,本片武打场面不多,似乎在互联网思维少即是多的浸淫下,这也成了本片高逼格的标志。
这有点道理,比如《一代宗师》若把开头叶问雨中cos黑客帝国和一线天夜里第二次cos黑客帝国两场打戏去掉,清爽许多。
但聂隐娘的武打还是有问题。
开头女尼对隐娘说,“如刺飞鸟般容易”,此句化译自原作,原作是个精怪故事,套用现在术语,应是高武世界。
武侠电影要解决的一大问题就是到底把武功设定成啥样,近乎魔法还是近乎美军陆战队的肉搏术?
《聂隐娘》里的刺飞鸟般容易,成了一个牛逼,从未兑现,其实不如去掉。
隐娘的打斗比较写实,但也一不小心、不用很麻烦就上了房顶。
不仅如此,田季安穿着睡衣也是不很麻烦就上了房顶。
轻功是魔法,《卧虎藏龙》里的表现手法是助跑一段,借力蹬墙之类。
本片过于随意了。
(而且这段打斗毫无意思,前面说过,田太弱,最后还要和隐娘再打一次,失去悬念。
)屋顶打完,隐娘忽然很随意地跳下屋檐,只不知道田怎么跳法了。
(诡异的是,这段打完后,田仍回房间和宠姬谈心,隐娘仍在帘外窥听。
)最后聊聊摄影吧。
我毕竟是马力克老影迷了,非常支持拍树不拍人,影帝台词缩到二句(《细细的红线》,1998)的处理。
《聂隐娘》的摄影是美的,因为拍的是唐朝,也没有无知观众吐槽是国家地理,加上中国文化的山水意境毕竟比海德格尔的什么大地更深入人心,也没人会无知地指责侯孝贤老师是民哲中二装逼。
我们可以讲,看看里面的夕阳寒鸦大觉寺,草原茅屋白山羊,已经值回票价,可以的。
但若深究一下,山水景色和人物的关系,或者说剪辑和摄影的关系,仍然回到前文所讲的江湖-庙堂、魔法-现实、浪漫-政治等种种关系。
剪辑需要跟着某种逻辑(哲学)或情绪(音乐),这在《聂隐娘》中都是疑问手,因此不清楚剪辑是否合理。
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提出,中国哲学的核心问题,处理的是出世还是入世。
原著中的隐娘,想说就说,想走就走,想干就干,想不干就不干,想入世就入世,想出世就出世,乃至在物理层面上对于一个人的身体也是可大可小能藏能显,她武力功法或不算最高,但其人其事实在潇洒。
她或许也孤独寂寞,但不会说一个青鸾的故事。
电影《聂隐娘》中阴郁伤心寡言的隐娘,则是个多少有些稀里糊涂的人物,也许因为几个编剧相互博弈妥协折衷。
作为一个没有明确价值观的人物,一个设定上就混淆江湖和庙堂的人物,也许终究连累了一屋子的精致和满世界的大好河山。
汝,以鸡血伪冒月事!
速玩鞠!
翻译:滚犊子,少用鸡血假冒大姨妈!
你怀孕了!
我踢球去了!
---《刺客聂隐娘》中九五成对白皆如此动作场面全片累计90秒,皆为刀声后立即倒地!
舒淇无语看师傅,3min,师傅四句古文后看舒淇,2min,双方无语对视,2min,旷野空镜,3min————————此为一幕。
70人观影,字幕时(辽阔的第一排,原本9人,20分钟后剩我1人),我微笑站起回望全影厅,40人有余。
---德国现实主义+空镜头+长镜头+无关主题的生活细节白描+时尚最细腻服装服饰道具+武侠=刺客聂隐娘鼓声...风.....窗纱浮动9次.....石质浴桶....女仆提桶走慢七步水倒入浴桶x4......老女仆从竹篮里拿浴粉倒入浴桶.....风....鼓声.....窗纱浮动4次————————————3min有余,此为一幕!!!
10分钟离场的,只适合看《乡村爱情》20分钟离场的,只适合看《煎饼侠》30分钟离场的,适合看《大圣归来》40分钟离场的,适合看《无间道》50分钟离场的,适合看《黄金时代》60分钟离场的,适合看《花样年华》70分钟离场的,适合看《柏林苍穹下》80分钟离场的,适合看《人体蜈蚣》90分钟看完离场的,适合看一切类型95分钟听完字幕音乐的,可能是........窦唯!
我国高级文艺青年的准确历史位置:前现代——北京文艺青年——城乡结合部——后现代——高度文明我国高级文艺青年的历史特征: 强忍读‘后现代作品’时的违和感,大声喊‘懂’,多是拉高自我逼格的自证行为尽管底层灵魂依然倾向看完《欢乐喜剧人》的宋小宝后去撸串吃地沟油、兮雾霾、观世界、谈8又1/2、呼peace&love、啃老、向往不劳而获、挤地铁、跳槽、伺机一劳永逸骂世界物欲横流大骂世界的物欲横流为何不往自己身上流机会主义者常在无机可乘的时候高谈理想主义看苍穹之下、哭、骂、上班、如常给乞丐钱后高呼真我仁慈大爱的城乡结合部文明高谈世道、人心、存在、独立、高级、境界、聂隐娘《聂隐娘》是好电影,高度文明发来奖杯,我等文明进程仍在匍匐前进知你好,《聂隐娘》,几十年后,等我们!
初到北京,微信1004001333,文青交流传授我
看完电影,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出剧院,喧嚣的现代都市和电影里屏息静气的唐朝构成两个极端,有种时空踏错的感觉。
南半球正是冬天,阳光不见温度的撒下来,就像片中舒淇不带表情的注视。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这是脑子里最先想到的评价。
结尾聂隐娘护送老者和少年离开,人物在山峦田野中渐渐变成移动的蚂蚁,远眺有如沧海一粟——恰如一首以景结情、余音回响的唐诗。
《刺客聂隐娘》是侯孝贤七年磨一剑的武侠片,它将历史研作颜料,将唐人笔记裁为宣纸,用细腻的工笔和泼墨的写意同时作画,勾勒出了一个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并存的唐朝。
片中一帛一幔无不逼真考究,寒林飞鸟古意盎然。
像隐娘沐浴和胡姬旋舞,道具、场景、服饰、人物举止被还原得栩栩如生。
舒淇饰演的聂隐娘低眉敛目,无论杀意还是感情波动都丝丝封于体内,举手投足间尽显刺客精魂。
这样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如果背后的投资能再多一点,如果时间能再长一点,如果故事能再说透一点,都绝对将开启武侠片的新作者时代。
可惜,电影的叙事硬伤明显,譬如嫁入田家的嘉诚公主和化身道姑的嘉信公主之间的纠葛;田元氏和精精儿乃同一人的明暗身份;以及元、田、聂三家的权力纷争。
对这些复杂诡谲的幕后故事,导演采取的做法是:一概不解释!
——这就像一个已经非常深邃的房间,还要放上一道道屏风隔断,只会让景致变得愈加的幽暗。
说到底,《刺客聂隐娘》不是武侠片,而是侯孝贤,只是侯孝贤。
它是导演将自己标志性的长、空、远和固定镜头放到武侠类型片里的一次尝试。
它让武侠不再武侠,或者说让武侠成为了一件镂空雕花的器皿。
它有着诗化的镜头语言,但在叙事上却漫不经心;它明明可以打得飞天遁地、撒豆成兵,却选择出手乍分乍合,如点水蜻蜓。
它从头到脚都穿戴着导演的美学,呈现的是导演心中对那个朝代人、事、物的片片投影。
对《刺客聂隐娘》的观众来说,如果不能搭建合理预期,抱着看武侠娱乐片的心态走进电影院,那么多半只会扫兴而归。
事实上和我同场的外国观众几乎全看傻眼——这些人大多只知道《英雄》和《卧虎藏龙》,以为来看的也是同一类型。
坐在前排的金发小哥看完就跟旁边的男(性)友(人)说:“哇,我只听说这个导演很难懂,没想到这么难懂!
%^&$%*!...”不知道是否早有预感,侯孝贤在片中加入了一个“青鸾舞镜”的故事。
青鸾三年而不鸣,有人提议:“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以照之”?
结果看见投影的青鸾奋而悲鸣,终宵舞镜而绝。
为找到自己的同类,哪怕跳到天地无棱也在所不惜,这或许就是所有孤独从事电影创作的导演的内心写照。
对侯孝贤来说,“懂”他的观众同样可遇而不可求;一旦求到,便可啼血。
电影外的青鸾是侯孝贤,电影内的青鸾是聂隐娘。
这位女刺客茕茕行走于世间,唯一的陪伴是一枚羊角匕首。
父母、师傅、指玦为婚的表哥,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的孤独甚至体现在招式上,致胜一招往往是干净利落的割喉,如青空一线。
有趣的是,最终被她认作“同类”的并不是与她同为女刺客的精精儿,而是一个质朴的异族磨镜少年。
少年以磨镜为生,她以少年为镜,照见的是杀与不杀间谨守内心道德的规尺,是无论沾染多少血腥也不曾失却的柔情。
当最后磨镜少年一路奔跑着跟村民说“我就知道她会回来”时,走在后面的聂隐娘露出了全片唯一的一次微笑。
此情可待不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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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心中的唐传奇。景是活的,帧帧有大美在;人是死的,个个僵如提线木偶,东瀛磨镜少年是唯一一抹灵动。在影院经历了非常糟糕的观影体验。看来片子面临的大陆课题不是票房与口碑,而是包容与尊重的再教育。
特别喜欢风吹着纱帘的感觉...
看了半个小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虽然画面很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不喜欢都被骂成傻逼,为了装逼都上升到人身攻击了,那我骂您一声装逼犯不为过吧,笑
我一直以为,电影就是讲故事,好电影讲故事跌宕起伏寓意深远,烂电影则味同嚼蜡,可惜,这个属于后者。剧本幼稚平淡,没什么情节。此外,大量的长时间静止镜头看的好尴尬。
画面,演员演技都没得说。所以给两颗星,之于电影最重要的故事,则几乎没有,写意山水固然好,但电影总归是要由故事,没故事的电影空洞的就像山水画。另外,舒淇和张震的港腔真是分分钟跳戏。
为两句话落泪。“为窈七不平”,“瑚姬有身孕” 。悲情至极的爱情片,最后的刀下留人和隐退,是中式解脱。(没有像《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但我感慨的是,可能往后很多年都未必能看到一部这样的电影,把唐诗的唐和诗,展现到极致。
服装、对白硬充有文化,气质谈吐暴露文盲本质。归根结底是基本功太差,光看脸,不注重专业素养。
幸好是在美帝看的有英文字幕,不然我真的听不懂他们在讲啥……【文盲程度已经爆表【大家长得都好像,脸盲也爆表
二刷过后,观影过程中的感情体验真的难以言表。这是我看过最为圆熟凝练的侯孝贤,字字句句间皆是通达,但亦是我看过最为不圆熟不妥协甚至任性的侯孝贤,随着隐娘的沉默和银幕上风景变换雾起雾落,几乎可以想见侯导以何种决绝执拗之心在完成这部电影,这种认知让我在充满虫鸣风声的黑暗中几欲落泪。
青鸾舞镜。《聂隐娘》讲得其实是孤独,一个人身处琼楼玉宇,无人知,无人懂,只能一条道走到底。孤独不仅是隐娘,也是田季安,也是侯导。如一幅“坐看云起时”的文人画,第一次,华人从光影的缝隙里寻回那遗失已久的古典美学与仪式。
我是不太会欣赏这类艺术电影的,画面真的非常美,长镜头下任由自然慢慢流动的画面美的把观众带进了画卷,可大段落的失语静止又太考验观众的耐受度,并不是人人都喜欢这类大雅之上的片子。舒淇表演很一般。整部片子肃杀、孤寂、沉闷。
汝大舅汝二舅都是汝舅。
不好看。叙事劣剪辑差,让人昏昏欲睡,去做心理医生给人催眠好了。场景美,服装赞,摄影用长镜头拍被风抚动的帏帐后面时隐时现的人物对话让人置身凉风夜听张震对现任讲与前任不得不说的故事很有想法。评论名导就是你明明给两星还要字字斟酌写评论,不然会被声称看得懂的人说不学无术才看不懂、不喜欢。
可以说是侯导拍得最差的一部吗
sorry我就是俗咖,中国电影院里面不是这种电影就是综艺节目加长版也是挺悲哀的
若硬要说古典美,那也顶多类似宋词里堆砌的词藻和断续的情绪,而不是精炼诡谲、字字珠玑的唐传奇。何况电影的形式实在过于大于内容,不文不白的台词、看似克制实则勉强而呆板的表演,使得故事没有空灵之气,唯有空泛和空洞。
不行,我不能因为它拿了金棕榈,因为它是侯孝贤导演的,因为有那么多人吹捧它就给高分...虽然剧情我是看懂了,但是还是不大能接受,可能还是喜欢相对传统的武侠片吧。
电影作为一一种大众艺术语言,放大量迟滞的镜头,秋虫夜鸣,孤灯纱影,超出现代人习惯的大量留白,(和很多演员跟《风柜来的人》一样无意义局促的左顾右盼)要求所有人都二次解读加工,真的合适吗?要说纯纯的艺术片吧,现在的排期和宣传攻势也不止于此啊。
100分钟的 ppt
除了开头轻微地有点脸盲分不清田元氏和瑚姬以外(后半段分清了),都感觉很好。没觉得没看懂,没觉得台词不好,最大的误会是之前看别人说以为台词非常少,实际上,电影的台词已经足够多了。牡丹真好看啊!风声穿透。从春到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