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播出了四集,网上对于动画的改编质量,持差评意见的较多,觉得这样的制作对不起原作的高质量。
个人持不太一样的观点,想站在动画的角度上发表一些正面的观点。
首先是画面质量,确实能看得出制作组没有很富裕,有不少怼脸和静止镜头,但分镜表达和叙事节奏都把握地还不错,总体并未影响到观感。
另一方面受到较多批判的则是配乐。
很多重要场景并未使用相应的音乐渲染气氛。
但其实换个角度思考,这是部很贴近现实和历史的番剧,没有那些热血的反转,只有用生命和意志去捍卫真理的无声力量。
声优娓娓道来的每句台词,反而更有种直击人心的纯粹力量。
哪怕没有音乐的渲染,通过台词表达的意志就已足够。
可能也跟经历有关,同样作为物理系出身,很能理解学科钻研里,没有那些热血和大声宣言,需要的是日复一日的实验和研究。
对于自己相信的假设和学说,比起跟别人争论是非对错,更重要的是拿出证明的实据。
所以哪怕是高潮剧情,哪怕是决心赴死的那一刻,内心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慨,只是做出了选择并接受了代价。
对于自己的决定,不需要向他人解释,也不需要他人的理解,更不需要像热血漫主角一样,大声向世界作出宣告,和命运抗争到底。
所以没有过多的背景音乐,或许反而有助于故事本质的表达,观众的情绪调动不是因为音乐,不是因为画面,而是对人类对于求知欲的追寻,对于先人走过的历史的敬佩。
另外可能跟语言本身也有关系。
因为听得懂日语,所以更能直接理解话语中传达的内容和情感,但如果是通过字幕去理解,可能就在一定程度上牺牲了声音中所包含的信息。
而且这部剧的遣词造句中,也有很多很浪漫的文学表达。
比如第一话中【私は美しくない宇宙に生きたくない】翻译虽然也很好,但终究也会损失一部分美感。
总体来说,动画确实仍有不少值得提升的地方,但已经相当不错了,有达到预期,不至于批判说需要重置。
(涉及剧透,不擅长记人名)好久没看番剧了,被题材吸引来,没看过漫画,我对动画制作水平没有什么要求,只在乎剧本和人物看到17集的感想:这部作品的特别之处在于,当我以为那些或自命不凡,或巧舌如簧,或大智若愚,或谨小慎微的人会是改变历史力挽狂澜的主角,在不死的光环下做出石破天惊的壮举,看到现在却觉得真正的主角是真理被发现的过程,是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也会努力生长的求知欲,是了解世界,感受到我与天地共存的感动。
不知道结局会不会给我个反转看完感想:作品的立意在第三篇又发生了变动。
前两篇地动论的短暂主角都是天文爱好学者到第三篇变成一个努力试图抓住时代潮流的求生者,在倒数第二集一集里展示了个人命运在历史面前的渺小和被动。
一块巨石有一百个人推过没有推动,但最终也许只是一阵风吹过,巨石就开始滚动。
女主和主教的对话看起来像主角嘴炮的威力,但是和后面反派大叔的出场一起,构成了这种“个人命运因渺小而残酷”的一部分。
后面通过反派大叔的临死感悟又企图站在后世的角度给予宽容与关怀。
这个主题揭露的很突然,圆的也很快,没有中间的追更过程一下子顺着看下来有种太快了的感觉,难道我漏了什么伏笔吗随着动漫看下来最后的全死结局也变得可以接受了,好像最后又引导回了现实历史,全死结局也挺有意思的,因为他们全死了就这样消失在历史里,你也可以认为历史保留了那种可能性(未考据过,仅自由想象)挺多剧情的发展都在意料之中,我觉得也不算很影响。
就是从第三篇章开始,整个作品多了对不同人不同信仰的描述和原因解说,加上出场人物也多了一些,概念性的抽象信息太多了,对我来说观感会变得模糊,相比之下第二篇章给我的印象更深刻些 ,金星盈满的感动,知识的传递,真理的残酷。
总得来说是一部题材和结构挺新颖的动漫作品,没有感情线这一点我也挺满意。
地:关于地球的运动 (2024)8.42024 / 日本 / 剧情 动画 历史 / 清水健一 / 坂本真绫 速水奖
请容许我再次对此篇做以感想。
地-知-血鱼丰老师以其强大的叙事能力讲述了几代陌生人,在毫不相识的情况下,为了共同的目标——真理。
而不惜献出生命的故事。
在《地球的运动》前,我从未以伟大来形容过任何作品。
历史的厚重感,以及人类对于真理的渴望,加以鲜红之血的浸染,共同构建了这部伟大的作品。
人类最纯粹而美的情感是什么?
是对于真理的渴望。
这部作品给予我极大的影响,让我对于这个世界抱有了更多的疑问,也让我非常憧憬去追求社会,这个世界的真理。
很感动的,接触这部作品后的没多久,在物理以及地理的课堂上,见到了那段时期的历史。
虽然老师仅仅只用几句将其概括,而我却激动而感动的眼含泪水。
我敢说,那时,我是全班最爱天体的人。
这部作品带给人的感动并非寻常作品的感动,这部作品中充满着人类知性的美,理智的美,也存在令人潸然泪下的感情。
历史的厚重感,几代陌生人相继死去而仍旧传承的,对于真理的追求。
怎不令人感动!?
这部作品,对于哲学方面也有深刻的探讨,读完全文,我相信大家都会有所成长。
时至今日,这部作品依旧深刻影响着我,其中的内涵或许在某种程度已经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万分感谢,与荣幸的,能够在这样的时代读到如此伟大的作品。
时至今日,我的微信号仍旧包含着“Thaumazein”这个单词。
这是我将其铭记的方法。
它所表达的是,开始探索新知时的讶异与惊叹。
这种对于新知的惊叹,包含着一种感动的情绪,我想,这就是人类得以进步的最纯粹美好的缘由。
抱歉,一谈到这个作品我总是停不下来。
那么,回到这首歌,是作者经历三年抑郁症后的回归之作,其本人本身就充满着十足的传奇与浪漫色彩。
此曲名为《怪兽》,负责的是《地动》的OP片头曲。
自动画2024年10月5日开播以来,无论找遍各个搜索引擎,各个音乐软件,我们都只能够听到动画OP的那短短一分四十秒。
是的,其实,自今天以前,此曲仍然都是在创作中阶段。
广大听众们一直听着片段版以度日,直到今天以前。
而今天,终于,全曲公开。
在上学通勤的路上,我点开b站,首页推荐赫然写着,《怪兽》全曲公开。
不可思议,一脸诧异的,怀着无比复杂而激动的心情,颤抖的点开了视屏的播放。
前半部分一直一样,直到,第一个新篇。
我震惊的在弹幕区发送了“!?
”的字样。
再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新的音符冲进我的大脑。
我感动的说不出话,直到曲末,作者再度以其美妙的乐谱冲击着我的心灵。
我想,这份感动只有和我一样历经四个月的期待的读者与听众,才可以知晓。
无比感动,无比兴奋,无比庆幸。
能在这样的时代,和这样伟大的作者,共存与同一个世界的同一个时间线。
- 🪐必须再次、多次重推的佳作!
虽然我是一个动画党,虽然动画才看到第14集,虽然被漫画党诟病过,但着眼于当下,我还是必须要大大褒赏这部作品。
OP与ED都非常优秀,契合作品主旨。
BGM无功无过,映衬于剧情,可以给到我这个乐迷相较于图案与文字更多的体验与遐想。
经历过深刻的哲学学习与思辨(此处区别于学院派哲学史,我的哲学观是应用于当下生活,而非仅拘泥于研究先辈观点),作品目前给到的是一种反现代圈养、反资本异化的个人价值主张,是当今难能可贵的一种独特性的伸张,也是一剂解救当下社会困境的良药(可惜“药效甚微”,在主流价值观的异化与信息爆炸的掩盖下,我持悲观态度,这剂良药无法惠民)。
但是,火苗再小,也应该被反复点燃。
我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能看见这部作品,为已往麻木奔赴的那颗灵魂进行一次电击,为了理想主义与浪漫情怀再次摇旗呐喊!
【含有剧透】《地。
-关于地球的运动-》作品评价如下:个人评分:97.35分(百分制)简介:在人们还不明白地球是怎么运动的年代,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
当时的教宗、牧首和华夏天子都把这个理论当作真理。
但总有一些人会因为好奇心而提出一些其它的理论,这些人要么被当成疯子,要么被当成异端,如果没有这群人的好奇心,就不会有现代基础科学的诞生。
本作品是基于真实历史框架的虚构作品,讲得既是历史,又不是历史。
总体而言是在向为现代基础科学奠基的地动论研究者们致敬的一个故事。
优点:1、画面风格偏写实,整体色调偏冷,片头动画和第一段片尾动画会随着剧情发展而变化。
表情包(人物夸张表情& Q版人物形象)使用频率极低,背景(特别是星空)很不错,制作确实精良,视觉体验较佳。
2、BGM非常不错。
由サカナクション独立唱作的op《怪獣》是一首比较复杂的歌曲,超完美契合主题。
由ヨルシカ组合演唱的ed1《アポリア》是一首充满了梦想和希望的歌曲(笔者水平有限,想不出来形容词)。
听完之后,好像看到了一位地动论学者在梦中遨游星空的画面。
完美契合主题。
由ヨルシカ组合演唱的ed2《へび》是一首平静而又温馨的写意歌曲,完美契合主题。
3、整体角色塑造水平极高,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有:坂本真绫配的拉法尔、津田 健次郎配的诺瓦克、速水 奖配的休伯特、卷岛康一配的波特茨基、小西克幸配的奥科吉、白石 稔配的格拉斯、上田燿司配的达米安、三瓶雄树配的异端者、中村悠一配的巴德尼、浦山 迅配的修道院院长、仁见纱绫(第一次为电视动画的主要角色配音。
)配的小约兰达(极)、岛崎信长配的柯尔贝、福松进纱& 浪川大辅配的皮雅斯特、星野充昭配的教授、阪口周平配的克拉伯夫斯基、村治 学配的主教、间岛淳司配的列夫、下妻由幸配的西蒙、三上 哲配的安东尼、八卷安奈配的异端女性、长野伸二配的司祭、日野 聪配的施密特、小松史法配的莱万多夫斯基、内田夕夜配的弗赖、岛袋 美由利配的杜拉卡(极)、西村知道配的杜鲁夫、行成飞亚配的约兰达(39岁)、原田翔平配的阿什、中野泰佑配的波尔科、石毛翔弥& 种崎敦美配的阿尔伯特、中岛卓也配的老板、山下大毅配的阿尔伯特之父。
4、情节主要描写了宗教唯心主义与科学唯物主义之间的斗争。
注意!
这种斗争并不是仅仅存在于人与人之间,我们可以明显观察到这种斗争也可以是故事主人公们的心理斗争。
缺点:无明显缺点。
中日字幕op完整版地址:【鱼韵/中日歌词/完整OP】地。
-关于地球的运动-「怪兽」サカナクション【高音... - b23.tv中日字幕ed1完整版地址:【中日字幕/完整版】ヨルシカ 新曲「アポリア」_哔哩哔哩_bilibili - b23.tv中日字幕ed2完整版地址:【ヨルシカ/中日歌词/ED2完整版】地。
-关于地球的运动- ED2「蛇」ヨルシ... - b23.tv《地。
-关于地球的运动-》补充笔记如下:因为仁见纱绫的表演非常到位,所以即便她是第一次为电视动画的主要角色配音,我还是标注了(极)。
顺便说一下,约伦塔和约兰达是一个意思,虽然差得有点大就是了。
岛袋 美由利配的杜拉卡这个角色肯定是超过高梨·金·阿努克·芽衣了,所以给(极)。
有人说由于本作品中的一些桥段的画面留白太多了,导致ta的眼睛出现不适,个人认为这种情况是因为在晚上用手机观看本作品所导致的。
但本作品的设定是一部电视动画,因此可能不宜使用移动设备进行观看,如果一定要使用移动设备的话,建议在白天阳光充足时观看。
总之个人认为画面并无明显缺点。
中世纪时期“地心说”曾被那个时代的人们奉为绝对的正确,这和当时流行观念以人为本表达的“自我中心”,或许有着基本的关联。
“你知道这把钥匙代表的分量吗”,皮雅斯特伯爵把天体观察记录资料收藏室的钥匙交给巴德尼时,握着钥匙的手不停颤抖,饱含震惊和不甘,不愿相信,不愿放弃,内心却又真实地动摇着。
手中钥匙承载的不仅是两千年地心说研究的重量,更折射出文明进程中令人震颤的认知困境,即那些被奉为绝对的"真理",或许只是时人自我中心主义的一种投影和困境。
两千年的时光,无数人奉献一生的研究,竟然是在源头上就错了,他们未必不曾怀疑过,又给予自身思考更多的“去相信”,因为太过坚信,导致他们失去了研究中辩证思维的另一面,“去怀疑”。
作品中的每一位研究者角色,正如历史文明长河里所有先行者的缩影,他们在“相信”与“怀疑”的天平上反复摇摆,最终虽被时代洪流推向未知彼岸,但作品想要表达的核心是传承,凝视星空的人类从未停止对真理的追寻。
这部作品带给我的感触太深,许多细微场面震撼无以复加。
有关阅读,《地动》唤醒了我对曾经阅读理解的方式有一些自省。
这几年沉淀下来我发现自己过往在阅读时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静下心从已读知识中提取出问题,任由思维惰性消解那些本可深究的灵光闪现,缺乏去具体思考的动力,导致错失许多属于我的“瞬间”,自然也就谈不上对作品有深入的理解和收获什么后的感动。
漫画结尾代代传承的观测记录最终凝结为那个震撼的问号,作品最后一幕以问号为起点,开启以更多问号延伸出漫长而未知的思考。
这些“?
”可能是不断思考中诞生的产物,也可能是一个偶然瞬间的触发。
四代主角阿尔伯特回答他父亲提出有关“想要了解什么知识”的提问,说自己想要了解知识的全部。
知识正是由无数的“?
”产生,我想所谓真理就像是一张拼图,是无数个怀疑和相信,经由同步的瞬间所叠加。
每个微小的质询都可能成为撬动认知体系的支点,每个坚定的相信可能带来不同瞬间所组成的完整,最终以多数看似的巧合构成正确事件的必然性。
当无法在固有知识和认知中提出问题时,无法根据具体的问题和发现做出思考时,感受必定会变得浅薄,意识只能浮于表面呈现,乔妹和奥科吉关于文字意义的那段对白,表达的正是我对于“历史”热爱的一种意义呈现。
我也不止一次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喜欢历史,历史是宏观的,它包含了不同时代的“我们”,包含了不同学科领域从过去到现在的经历。
那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未必不是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思考过的,而我对那些过往曾经存在的人、事、物充满了好奇,见证他人的一生,这个过程是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文字记录下完成的。
这时候又想起曾经摘抄过的一段我非常喜欢的文字:“我站在今天设想过去又幻想未来,过去和未来在今天随意交叉,因而过去和未来都刮着现在的风。
”不同时代思考者留在空间和时间中的思想形成坐标,构建跨越时空的关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对话空间,《地动》的台词文戏太过强悍,这是作品也是历史对于我的吸引力。
在观看这部作品的过程中,教会主流对“地心说”的顽固捍卫,意外照见我近年来对各类平台媒体主张的“以个人为中心,爱自己是第一位”等相似言论的提倡的细微不适。
可能,这和我从小受到的“利他主义”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性,因在生活中过于擅长为他人着想,也一度思考过我是否属于“讨好型人格”。
事实上在我成长过程中,不停总结过自己和家人朋友甚至陌生人的相处,从种种行为方式和心理活动中逐渐意识到了主体性的重要。
于是自我觉察开始,我几乎是凭着直觉在努力修正自己。
达成一种微妙平衡,即无法完全不考虑他人的感受的同时,要尽力捍卫自我。
回到近年来关于“爱自己”的观念输出这个话题上,当我的逻辑走的比我的直觉要慢一步时,主观和直觉感受告诉我,心理产生不适有其真实性和合理性。
和朋友讨论过这个话题,社交媒体逐渐将“爱自己”异化为绝对律令,当绝对的“自我”优先级不分场合高于一切时,或许弊端的引线就会在无意识中埋下。
比如极端的“利己主义者”的产生,又比如从此普遍欠缺真诚的社会。
社会和我们,还能够完好无损的继续前进吗?
虽然我这样欠缺论据的观点,或许会显得过于傲慢,想要探讨这个问题,还需要更多深入的思考,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但这只是基于我的直觉性出发的表达,即我个人的观点。
作品中(现实中)“日心说”最终推翻“地心说”,我们身处的地球并不是太阳系的中心,更遑论银河系和整个宇宙的中心。
承认地球非宇宙中心并非否定人类个体或集体的价值,恰是让我们在浩瀚中更清醒地认识自身的位置。
自身的渺小假如需要推翻什么,或许对应的就是狂妄自大,以及各类议题极端化的走向,如抛开事实和现实逻辑的“爱自己”是否只是一种无法立足的口号,缺乏具体的自我精神满足是否算作对自己的一种欺骗呢。
《地动》后期强调的“去相信,去怀疑”,“大胆地走进迷茫中”等思维引导,在当下这个四面八方都是观念输出的时代显得尤为重要。
想起奥科吉还未下定决心克服恐惧抬头去看天空时,反馈他的是数以计百凝视他的眼睛。
而当下他人的声音就像这些凝视着“我们”的眼睛,自我没有正确确立时,他人的观念能否成为我们的观念,能否完好融入自身已有的思维,这些声音是否悄然改变了自我的思维方式,淹没掉自己真正的声音,以上这些问题都是我个人观看《地动》之后产生的感受和思考。
回归作品本身,当“日心说”从被他人喊打喊杀的“异端”转变成为这只是一种存在于当下的观念时,从诺瓦克的视角来看,那些为真理殉道的主角身影一一闪现,过往的杀戮,和他眼中那些“异端”不必要的选择和牺牲,都是荒谬的错误,没有意义。
他作为另一种视角“日心说”的见证者,和历代主角一样,被证伪的理论依然是进步的阶梯,地动说的传承具有悲壮性,这无法仅被错误和无意义解构。
《地动》每一位主角看似“错误”的选择,实则都在历史进程上刻下“感动”,所有被时代碾碎的理想碎片,在片尾的问号浮现时,不经意间在我脑海中又点出拉法尔那句经典台词:错误,并非毫无意义。
或许这部作品想要向我传达的是,人类最动人的姿态,是向着未知持续举起望远镜的模样。
这是我在b站上同名视频的文稿,发出仅用于给视频指路和供读者进一步品鉴地动全解 视频真理是什么?
人如何能认识它?
为了获得它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朋友,你是否听过这样一部漫画?
它从对一片星空的惊叹开始,展开了几代人对于真理的追求。
这部漫画以科学史上地动说的诞生作为背景,但刻画的更多是那些意识到世界即将天翻地覆的新人的诞生,他们发现通过转动脚下的大地,整个宇宙将随之焕然一新,这真相如同一个辉煌的梦境,震撼了他们深渊般的知性,这些先行者下定决心,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哪怕将消失在历史长河的黑暗中,也要将这份感动延续下去。
本作的画工相比同行或许尚显稚嫩,但却不可否认作者笔下人物的眼睛非常动人,它可能无法向你展示科学史上的详细史实,却能让读者找到属于自己的信念。
它有着商业漫画里难得一见的真诚和慎思,让人忆起年少时初次眺望星空时所感受到的纯粹向往,也唤起了人捍卫真理时心底那股近乎哀婉的勇气。
本作中最值得称道的部分是其人物、台词和分镜的设计,其深刻并非全然来自于思辨的深度,而首先是指其生动自然的细节刻画,托尔斯泰曾说:“一个人的身份同他的精神活动不相称,正是真实的最可靠的标志。
”少年在前一格还在对异端的无礼愤愤不平,下一格就出现在了星空观测的场所,这种自相矛盾让我们能够看清他心中信念的角力,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通过观察行星轨迹聊以寄托哀思的民间警备队队长和那个为了读卢克莱修(异教徒之诗)进修神学的神职人员,后者创作的《物性论》正是影响了布鲁诺和哥白尼世界观的奇书,也是叩响现代大门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
这些设计有力地证明,主人公们并非带有历史全知视角的现代人,而只是当时偶然接触到地动说的芸芸众生,在历史的寻唤下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这就得谈到本作另一个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其超然的智慧,虽然这本漫画描绘了地动说对天动说的胜利,它的主题却并非科学对宗教的超越,它和石纪元那样的漫画有着本质区别。
在宗教迫害的大背景下,鱼丰时刻不忘提醒我们故事中的大反派诺瓦克才是不折不扣的正常人,而主角团则更接近恐怖分子,更出格的是他居然指出,就算两者之间的立场再水火不容,推开历史的望远镜看他们也只是在15世纪的历史舞台上同台共演的演员,其中知性和暴力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
所以可以说这并不是一本严格意义上关于科学的漫画,而是一部在真理的光辉下探究知性本质的作品,这让人颇有种原以为看的是《人类群星闪耀时》,结果却看了一本《使徒行传》的感受,随着剧情的展开犹豫和矛盾的瞬间越来越多,主人公的信念却越来越坚定,全篇看下来印象最深的台词也从“我要转动地球”转变为“迷茫之中,定有伦理”,正是这句话能让人直观地看见一部漫画从少年心气到大家气象的转变。
2022年《关于地球的运动》获得了日本漫画界重量级的手冢大赏,让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新星。
在一个虚构败给现实的年代(宇野常宽),也是在一个精神匮乏的时代,涌现出这样的一部作品,或许说明今天的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渴望经典,也就是那种真正的精神食粮,它让世世代代的人趋之若鹜,依神秘的热情和忠诚加以拜读,仿佛其内容如同星空一般深邃,可以作出无穷无尽的解释。
作为同龄人鱼丰做到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在创作中直达经典,为更多的人传递感动,我希望自己的视频也能带给你们这些。
本期是我以自己的知识体系和作者鱼丰之间展开对话的尝试,所以并不会按剧情顺序讲解,而是按照知识的理路梳理,想必各位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曾对以下段落抱有疑惑:奥科吉梦中和约兰达所提到的「理念」和「历史」指什么?
为什么诺瓦克死前被安排以十字架和幻象?
还有最后几话的断裂处理应如何理解?
死去的拉法尔为什么会变成不择手段的罪犯?
等等这些问题我们都会在梳理过程中一一解决,鉴于鱼丰本人是哲学系出身,要读懂这部漫画,除了科学史以外,还需要宗教和文史哲的融会贯通。
视频中的参考文献放在这里科学史托马斯·库恩 科学革命的结构迈克尔·斯特雷文斯 知识机器亚历山大·科瓦雷 从封闭世界到无限宇宙洛琳·达斯顿/彼得·加里森 客观性漫画岩明均 历史之眼久慈光久 狼口文学赫尔曼·黑塞 玻璃珠游戏阿尔贝·加缪 局外人博尔赫斯 神学家/永生陀思妥耶夫斯基 卡拉马佐夫兄弟宫泽贤治 银河铁道列车/寄语诸位学生伊格尔顿 论牺牲史论莱米·布拉格 世界的智慧斯蒂芬·格林布拉特 大转向神学/哲学尼采 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莱姆 技术大全埃里克·沃格林 没有约束的现代性恩斯特·布洛赫 基督教中的无神论朋霍费尔 狱中书简/伦理学雅克·德里达 赠予死亡在星空下看那辉煌的穹顶你这有创造力的天才 正于极乐世界发光当我凝视 你的月亮 和你的星星如珠宝一般 镶嵌于它们的布景之中我知道你可创造这一切 你是这背后迷人的艺术家于我仰望之际 头顶巧夺天工的奇迹让我必须问出这一问题 我不得不问与所有这些宇宙荣光相比为何你要为微不足道的凡人烦恼只要交付硬币,就能换回面包,只要缴纳税费,就能收获权利,只要付出劳动,就能得到报酬若如此,究竟要献上什么,才能了解这世界的全貌?
漫画从一个骇人的拷问场景开始了叙述,故事的舞台定在15世纪的P国(虚构,哥白尼故乡),鱼丰认真地还原了一个刻板印象里的黑暗中世纪,彼时的教廷信奉天动说,声称地球被造物主放置在宇宙的正中央,被所有行星呈同心圆状环绕,但此安排并非出于神对人的眷顾,反而是因人类身负原罪,所以只能位于群星底端污浊罪孽的尘世,这种宇宙观反映到现实生活中,就是封建愚昧且阶层固化的中世纪日常,历史在他们眼中无非末日审判前的垃圾时间,每日只能寄希望于彼岸的救赎。
无独有偶,大师岩明均自03年起开始连载的长篇漫画《历史之眼》,也是从拷问地球说的拥护者引入开篇。
不同的是,后者借亚历山大大帝的书记官之眼重见马其顿王国东征之路,与二十年前如火如荼的全球化浪潮相得益彰,而今天的地球却不再能观察到同样的活动迹象。
《关于地球的运动》从20年4月连载至22年9月,恰好覆盖了全球疫情的高峰期,彼时各路学者开始重提当代表象之下的新中世纪主义(注:)除了瘟疫横行以外,还有松散的世界秩序,回归的宗教狂热,研究“新经院哲学”(形而上学)的大学和以图像文化代替识字文化的社交媒体,互联网的存在反而让更多人开始相信地球是平的。
此时回看《关于地球的运动》这个标题,不禁引人思考让这片大地再度运行起来意味着什么?
漫画中(另一个)拉法尔唯一指涉未来乃至当下的时刻是在第8卷的知识集会上,他认为现代化(联系紧密)会使得真理出现相对性,并将导致所有研究活动专业化,进而葬送通晓一切的崇高欲望,反而在信息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能直观地感受到文字就是奇迹、真理不可动摇,从而免受相对主义之害。
看来当人造的光亮过于强烈,真理之光便会随之黯淡,尽管我们每天都游走于信息的丛林,却往往陷入固步自封的境地而不自知,纵使我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海德格尔看来,只要人还在技术图像的内部打转,就已经失去了心驰神往敞开此在的能力,因此唯有回退到前现代所保留的那片幽暗中,才有可能再度接续真理的原点。
曾经人在夜晚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一片浩瀚的星空,它的光亮驱散了黑暗和恐惧,在人心中激起一种莫名的崇高情感。
没有人知道星星是什么,但它们总是和人性最深沉的品质有所共鸣,在古希腊,星星和神灵无异,人类生命的职责就是对宇宙的模仿,而在中世纪人们相信它是出于上帝之手的最高杰作,15世纪的意大利学者费奇诺曾说:“人是云团包裹的地上的星,而星星本身,是天上的人”,想必大家也很熟悉康德将星空和道德律并置的著名尝试,当他们仰望繁星时,一定看到了将人与万事万物联系起来的普遍真理。
对人来说星空就像一位老师,如同一本对着所有民族敞开的天书,它将历法、节气、神话和与秩序有关的想象赋予了人类,千百年来吸引着有识之士加以解读,如柏拉图的 《蒂迈欧篇》中只要人掌握了正确计算宇宙的能力,就能再现神的完美转动,使现世的混沌变成安定的秩序。
同理,身为老师便是要成为学生的启明星,第一卷中休伯特对拉法尔的教诲与第8卷另一个拉法尔老师在星空下对阿尔伯特授课的情景,堪称启蒙教育的经典场景,这让人想起《玻璃珠游戏》中导师克尼克的故事结束后,又以气象大师学徒的身份(转世)出现在附录的短篇里,而在两个故事中观星都是代代相传的智性探究活动。
当老师对学生说,一切知识都源自惊奇时(θαυμάζειν,thaumaizen古希腊语中指的是开始探索新知时的惊叹与讶异),前者在后者眼中散发出沉静的知性光芒,并在星空的照耀下显得愈发透明,学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越过他走向真理的彼方。
但是,星空有时也会显露出让人陌生的一面,如伊壁鸠鲁学派就否定人能够模仿宇宙,不可知论者认为人是被星空所蛊惑(星之彩)了,在他们看来那些人的全部努力就是让遥远的球型发光等离子体和我们的生活之间嫁接关联,由此发展出一整套一厢情愿且盘根错节的知识形式。
阿尔伯特接下来就对星座这一形式表示疑惑,星座是什么?
划分星座有什么必然依据吗?
拉法尔这次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给出标准答案,而是说把形状连接起来能够看到不同的景象,并给出了一套基于神话典故的解释。
此处的论述深挖下去饶有趣味,因为我们知道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星座的图像和名称只是约定俗成,而建基于其上的神话更是异想天开,但那居然也是一种知识,甚至是知识的源头,且对其的解释不在天文学、科学或是哲学的既定方法之内,结果是问完你仍然不明白连线这种方法的必要性何在,就像你刨根问底去检验一切知识代码的底层逻辑,却发现那是一种先验的视野所衍生出的方法。
但那对人而言却无论如何是重要且根本的,因为我们看到之后阿尔伯特在直面丧父的创伤后所失去的就是这种贯通的视野,也是他对世界和知识的信任。
接下来我们继续追问这种能力的本质,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记得第三卷中皮亚斯特爵士的论断,他认为科学研究的起点是“鲁莽”,越是在谨慎求实的领域越是需要迈出第一步的勇气,这意味着探求真理需要乘上伊卡洛斯的翅膀。
这和尼采在《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中所得出的结论息息相通,他认为古希腊人并非如逻辑学家那般先建造出自己的立足点再开始思考,而是轻盈地跳跃着生成概念来把握现实,与精于量度计算的思维的区别在于,使它腾飞的是一种非逻辑的想象之力。
它乘着想象的翅膀从一种可能性飞向另一种可能性,并在飞行的途中时而把握住一些确定性。
也就是说被称作“知性”的能力首先正是一种画线的能力,它允许在不同的事物之间架设一种全新的联系方式,将陌生的球型发光等离子体和我们眼中的崇高星空连接起来。
(见证者的第二段隐藏录像,物理基本法则和美丽等概念)我想《地动》结局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当我们抵达故事的终点时,才发现这是求知的起点,而知识的启示最初仰赖于一颗心灵电光石火般的短路,但在完成连线后,人的心中随即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既是一个连接符亦是休止符,因为如果在知识和行动间没有疑惑和停顿,再崇高的知性也随时会转变为最极端的暴力,我们有不稳固的知识基础,但脚下的大地能让我们能站稳脚跟,在它运动的基础上我们将一步步弥合科学和信仰之间的鸿沟。
知:科学你有没有哪天醒来发现自以为知道的一切都是错的?
你一生中做过的每个决定也都是错的?
我有过这种感觉而且这感觉真的很好你不需要每晚都睡在自己的床上街道同样舒适生活不是随波逐流或是你在镜子前做的鬼脸它无比深邃但也没有那么深刻蓝天妆点我的好心情阴天正是为死亡做准备当你闭上眼睛时没有什么比阳光更黑暗自少年拉法尔死后,地动说找到了自己的第二代传人,漫画的二到五卷或许贡献了整部漫画最扣人心弦的故事,我们看到奥科吉从文盲蜕变为一个富有知性的人,还有巴德尼和约兰达各自的高光时刻,其中与巴德尼一行人对峙的皮亚斯特爵士,采取了和主人公全然镜像的设计,他追求真理的信念和主人公们同样炽热,为完善前人的宇宙理论奉献了一生,却因自欺欺人和真理失之交臂,最终在满盈的金星之下否定了自己的理论。
这是一个为现代读者所熟知的场景,观测是最公平的法庭,只要经验证据与假想相悖,它就能无情地摧毁一切前人的建树,否定其根本的存在价值,唯独真理拥有这种力量。
而在正史上金星盈亏的观测作为科学史的公案,要到1610年才能被伽利略的实验所证实,并要等到开普勒才能为地动说提供科学的依据,可以说他们开启了基于观测和数据的科学传统,这里也能看到科学的「可证伪性」,这一20世纪公认的科学方法论的影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严苛,让我进一步确认《关于地球的运动》并不是一本关于我们今天认知中“科学”的漫画,科学实在论通过科学解放人性和自由的假设和作品自身所宣扬的一切相矛盾。
首先,如果仅凭哥白尼的著作,其实地动说和天动说都能解释,他的真实想法不如说是将上帝的领域扩大(至于布鲁诺的信仰更是重量级)。
其次,还记得知识集会上拉法尔所说的那“想要通晓一切的崇高欲望”吗,这可视作人文主义者的终极理想,它和日心说共同造就了下一个时代文艺复兴的辉煌盛景,它解放人的心智,培养全能通才,在各方面都取得了不菲的成就,让人的伟大一度媲美神灵,但这依然并非近现代科学,此处我们引入一本名为《知识机器》的著作,其副标题是“非理性如何造就近现代科学”,作者迈克尔·斯特雷文斯认为科学从来不是出于人性,反倒是刻意压制人性的产物,这便是为什么它在历史上姗姗来迟,其出现本身就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书中以17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尔为例,他对万事万物都有着难以抗拒的好奇心,终其一生都在尝试给出一套全新的知识学基础,其研究范畴涉及运动的原因,宇宙的结构,情感的本质,神学,数学,最后是哲学,那么笛卡尔是如何论证的呢?
他会在不同的知识领域间来回跳跃,并把最后的保障留给仁慈的上帝,也就是说,他的物理学建立在他物质哲学的基础上,而物质哲学又取决于他的知识哲学,知识哲学依赖于他的神学,而神学又建立在更多的哲学观点的基础上。
如果再晚几十年,到了科学家牛顿的时代,会发现他也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物,除了研究物理定律以外,他还对数学、炼金术和神学造诣颇深,和笛卡尔一样,他是个运用哲学论证来理解空间和物质本质的形而上学学者,但和笛卡尔不同的是,他强调在物理学中一切以实验数据为准,并在研究时主动分离自己的身份,保证这些知识领域之间互不干涉,这让他在国王的帮助下最终躲过了宗教异端的裁判。
作者的结论是,人文主义者会利用一切可用的方法认识世界,从形而上学和数学、从内省和观察中得出一种连贯统一的世界理论,而以牛顿为分界线,在他之后的科学家会刻意营造出一种巨大的无知,变得只承认符合经验数据的观察并视之为不可违反的铁律,这就是为什么科学是一架卓越的知识机器,却从来不是通晓万物的法门。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个人想要去大学里学习知识,你会教他选择笛卡尔大学还是牛顿大学呢?
理性原则与人文精神会告诉你:笛卡儿大学,它鲜明的社会性和开放性体现了最具人性的品质。
而经验却会证明牛顿大学那专精的氛围才是获得知识的更优渠道。
无论你因为远离和漠视人生的广阔风景而失去了什么,你都能从那束狭窄聚拢的光线中获得更多隐蔽而富有启发性的事实。
见证者第一段隐藏。
众所周知作为近代科学的条件“客观性”应运而生,但据科学史家在《客观性》这本书中所写,其实科学家用“客观性”这一框架自我抑制的工作方式,也就是这一百几十年间的事情。
换言之,十八世纪以前那些只能被归类为科学家的知识分子在狂热地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很多时候是将客观性置之度外的。
如鱼丰在访谈中所说,自己想表现的正是在15世纪上叶,无论上帝还是学术、无论人文还是自然科学均尚未被细分之前的混乱状态中那些个人的科学的热量,他们的错误不代表没有意义。
退回来说,鱼丰选择描绘的这段科学史上黎明前的黑暗,确实是美和道理交汇的时刻(注:也是还没有分道扬镳的时刻),主人公们那份想要证明自己生活在一个美且合理的宇宙中的决心,兼具库恩笔下科学范式革命的全部能量,又能最大程度地激发逻辑背后“感性的火花”,这让人联想到“知”与“信”关联紧密的中世纪神学。
如果说现代更倾向于以“知”为根据来产生“信”,那么十一世纪的神学家安瑟尔谟则主张“信仰而后理解”,这种心法即便是在现代科学中也依然是秘而不宣的基本信念。
既然“知”中总是带有“信”,这过剩的部分,便是属人的舞台。
在《地动》第一卷的开头写满了这颗星球的详细数据,到了第八卷则是对智人这一物种的重新审视(对人在群星间地位的好奇原本也是中世纪宇宙哲学的副产品)。
(人必须有所依凭才能建立起道德秩序... ...这是人类理性最本质的局限性。
一旦开始思考,就会产生新的权威……)人应当如何把握信念和知识之间的关系,这本漫画其实已经给出了自己的解答,那就是看信念是从扼杀自己的疑虑而生,还是从耐心调查中确实得来。
地:信仰我知道世界在转动立足于熠熠狂言,难以解释比一个出自恐惧的框架更完满我无法在这里找到慰藉有一件事错了,那就是被挑选的少数人只有不屈的灵魂能将哨子吹响(真相传递)属于我的未来要过很久才会到来它在流沙之中不停地盘旋纵观全篇许多读者最为不解的问题莫过于,为什么要在《地动》故事的最后转回正史描绘一条完全割裂的故事线,还把死亡的初代角色拉起来塑造出另一个邪恶版本,这不是破坏了前面代代相传的科学精神吗?
对这个问题,鱼丰准备了一个独具匠心的回答。
他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相信虚构可以影响非虚构。
如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所说“历史是发生了的事情。
”而虚构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实际上可能发生,“有时虚构比非虚构更能拯救历史(非虚构)。
这就是他从事漫画的原因。
”也就是说,虚构作为可能发生的事实,补救了历史的单一面向,并且唯有在虚构中才有普遍性驻足的瞬间,如果我们对比诺瓦克和主角团,会发现鱼丰一直有意在两方的立场之间作出对称的设计,但只有到虚构和现实交融的第8卷里他们才真正地构成了完全的理念对跖点。
我们之前共情于拉法尔对真理的坚持,现在窥见了他求知欲背后如拉斯加尔尼科夫那般压倒一切的强力意志;之前我们不齿于诺瓦克的残忍麻木,现在他让人想起 《悲惨世界》里多年追捕冉阿让的警官,在被自己的死敌救下之后,他不得不面对自身「白色的正义」 (的崩塌)。
至此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言:“上帝不再,一切都被允许”和齐泽克以前挂在嘴边的“上帝存在,一切都被允许”在两人身上构成了伦理的二律背反,并依两人的角色在15世纪的舞台上同台共演,或许如博尔赫斯在短篇《神学家》的结尾所写:对不擅分别的神来说,正统和异端,告发者和受害者构成了同一个人。
除此之外,鱼丰笔下的虚构还救赎了历史上那些可能存在的无望的努力,就像漫画中那本由一个前文盲写就,依僧侣的策略借六十颗贫民的后脑勺保存下来的梦幻之书,虽然最终与正史擦肩而过,却如同一朵来自天堂的柯勒律治之花(注:梦中的花,醒来仍在手上),点亮了下一个人的梦想,也照亮了横亘在人类的群星之间的这片黑暗大陆。
(这些角色是尚未抵达的光线)要抵达任何一种确定性,都需要先在虚空的领域中跋涉一段距离,这不仅是鱼丰所设想的虚构与事实的关系,也同构于他心目中信仰和知识的关联。
那么何为信仰?
信念又能为人带来什么?
鱼丰的信仰在漫画中如何体现?
这三个问题便是本章的主题。
按照第四卷奥科吉的说法,可以被第三方质疑的便是科学研究,反之则是信仰,这样的划分未免显得武断。
对此科幻作家兼技术哲学家的莱姆在《技术大全》中给出过一段精妙的论述,他认为从控制论的角度来说,每一个复杂的内稳态系统都必须表现出信仰,因为任何生物都是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也像信息齐全那样行动,而系统自身也会如生物那般对内部最细微的反应作出调整。
也就是说,信仰是这片奇迹般的大地的自然产物。
而有求必应是信仰最初的契机,太阳每天东升西落,这种现象培植起一种期待,奠定了生物行动的条件,也在一定程度上回应了生物的需求,教堂里十字架状的火焰是否是出于神意我不知道,但诺瓦克的信仰看来最终是得到了作者(创作者)的回应;有时信仰就会唤起这样真实的宗教体验,像宗教领袖常常声称自己能和神对话,他的意思是在某种条件下大他者会直接下场应答,让人在物我交融的狂喜中接触到宇宙的终极真理(注:前文中讲过星空的应答)。
综上所述,信仰作为一种原始的信息形式,它给人以最初的惊奇和推理,这种原始知识系统能够适配人类的生存,即便是虚假信息,信仰凭其自身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事物乃至系统的存在状态。
说明了这些也让我们能够正视信仰的问题,其一是它会导致归纳法的过度使用,蜕化为某种原始的巫术思维,其二是人无法将神秘崇高的宗教经验带到外部,狂喜的信息价值为零,除非能将其记载下来(传递感动),所以并不是任何神启式的高级认知帮助了人类,而是可检验的经验主义使人走出泥潭。
但是,我们可以用实验来检测机器是否运行,却无法检验一个人是否会获得救赎,每当我们涉足信仰-信念的领域时,几乎从来都不是在一阶进程里打转,而是在二阶甚至三阶的进程里,因为信念有着强烈的自证倾向,它总是能找到自己的回声(因为它愿意相信)。
其中最著名的例子是弗洛伊德曾经想把精神分析打造为一门科学,他在《梦的解析》里试图破解梦的逻辑,虽然这本书自身就是信念在梦中得到的回声,但在发布后慢慢涌现出一大批迎合精神分析的“标准”梦境案例,看起来它不仅解释了梦境,还潜移默化地教会了人们怎么做梦,并任由它反哺到知识的各个领域,如此一来就形成了衔尾蛇般的构造。
这便是知识的吊诡之处,现在人们反而难以设想精神分析之前的梦境。
退一步来说,难道我本人不是我信念的产物吗,既然我的行动和抉择必然会收获世界的回声,并在各种反馈的编码中交织起人的一生乃至鱼丰所说的历史,看来信仰-信念的领域一直是植根于决断中,因为生物要么不采取行动,要么冒风险采取,不存在坐以待毙的情况。
只不过不同于德里达所设想的亚伯拉罕瞬间(亚伯拉罕决心弑子的瞬间所产生的悖谬),鱼丰还想为人保留下一片完整的迟疑和停顿的领域(迷茫之中,定有伦理)。
从第六卷起《地动》开始将叙述重心聚焦到第三代主角杜尔加身上,她自幼父母双亡,叔叔为哭泣的她留下了三则魔法,一是要认识到这个世界不存在神,二是在神缺席的世界中勉力思考,如此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信念。
这或许是为什么《地动》自第六卷起有种版本迭代之感,现在登场的每个人都抱持着不同的信念,让漫画几乎变成了作者自身的观念辩论场,其中有些是中世纪人难以想象的观念,我们不仅能看到资本主义的无神论旗手,还有信奉自然神的斯宾诺莎主义者和指挥异端解放战线的诺斯替主义者约兰达女士。
前两者暂且不论,在约兰达这里我们能看到整部漫画最内在的观念表达。
因为约兰达与杜尔加对话时曾将自身的立场和盘托出,她认为历史就是一个漫长的神向人传递知识的祝福过程,而人扮演的角色就是参与到神的计划中帮助它试错,此段落与第五卷中奥科吉在审讯室中的梦境可谓异曲同工,梦中他的老师要重建巴别塔以检验地球是否是一个球体,他也对奥科吉说有更宏大的理念在推动着你,以上便是诺斯替主义,也即灵知主义的基本立场。
可能大家对诺斯替的认识还停留于一种沉迷于星象神话的“古老基督教异端分支”,其实政治哲学家沃格林早在上世纪的《科学、政治与灵知主义》这篇文章中就指出它已经泛化为大众向的灵知运动,并总结出如下几个决定性特征:其一,灵知主义者认为自身的悲惨处境是由于世界内在的拙劣构造,其二,他们相信存在的秩序必将在历史中得到改造,最后,由于先知所掌握的神圣知识,拯救将在人类自身的行动王国中成为可能。
这套诺斯替主义下的宏大叙事,因其浪漫且独断的前后互文,可以判定它与其说出自角色所想,不如说更多地道出了鱼丰自己对于历史的信仰(黑格尔)。
结合上文来看,鱼丰并不希望这部作品被归结为对宗教的批判,那么我们应当如何把握这部作品中上帝的位置?
抛开宗教的刻板印象,德国宗教哲学家恩斯特·布洛赫曾写过一本有名的诺斯替书籍名为《基督教中的无神论》,他在书中开门见山地说:“只有无神论者才能当好基督徒”,“看圣经不做革命之梦是误解了圣经”,大家还记得奥科吉最后留下的那本书比起科学原理写了更多的人文影响吗?
那么他想借地球的运动唤起人心中的何种运动呢?
我认为地动说所呈现的图景最接近于布洛赫笔下所归纳的“一种没有超越者的超越运动”,它不再将「自然」视作(异教)星象神话或(柏拉图、基督教)逻各斯神话统治下的(神秘)惰性物质,而是将其视作从内部推动世界的自然主体(p307-309),这一不再冷漠的大自然返照出人自身的潜能,届时人将用向下的目光取代向上的目光,体认大地和自身的无穷伟力。
除此之外,20世纪的德国神学家朋霍费尔也非常接近鱼丰的立场,他在其著作《狱中书简》里表述过如下观点:在自然科学中是由库萨的尼古拉和布鲁诺无限空间的异端理论正式开启了「世界成年」的进程,自此便不再需要一个上帝的假设为自然科学套上枷锁。
如此的后果是宗教在现代节节败退并被驱赶到生命的边缘领域,只依靠对死亡的恐惧和负罪感吸引少数受众,而朋霍费尔拒绝这廉价的恩典,他在《伦理学》中重新将神义下的行动伦理匡正为人生活的中心,就像现代人的太阳崇拜只是一个抽象概念,而古人却用整个身体去感受太阳的热量,他认为人必须投身于一个不信神的世界的生活中,作为一个摆脱了宗教虚伪义务的人,在此世参与上帝的受难。
时值1939年,朋霍费尔本可以在美国躲避纳粹和战火,但他却选择逆流而上,回到德国参与了刺杀希特勒的机密行动,最终在布亨瓦集中营被施以秘密绞刑。
据说他临终前的遗言是:“这并不是我的终点;这是生命的开端。
”血:殉道当你直视恶魔但只是揽镜自视你会说些什么?
(请等等)当你财富增长但知道取之不义你会说些什么?
(请等等)当你知道姑娘即将死亡但终归失之交臂你会说些什么?
(神啊请为我驻留)当你深感孤独却清楚自己并不孤单啊——耶分秒皆是爱和恩赐沐浴在阳光之下我随心作为现在我大步向前行走在阳光下 每分每秒我自由无束遗憾,或许是许多人对《地动》漫画的最初印象,因为每一代主人公都是在接近成功时功亏一篑,且都会迎来令人唏嘘的退场,可以说鱼丰的整部漫画便是对死亡的沉思,第一卷中12岁的少年拉法尔本应前程似锦,却因异端信仰身陷囹圄,在人生的末尾他于监牢中所见的月光,对今天的观众而言或许并不陌生,他让人想起存在主义作家加缪《局外人》里同样因莫须有罪名入狱的主角,后者也在最后时刻向着夜空温柔的冷漠敞开心扉,并希望明天前来观看处刑的观众越多越好。
而在诺瓦克质问拉法尔的场景里,(哲学系出身的)鱼丰让拉法尔在饮鸩后接连引用了《斐多篇》 中苏格拉底对死亡的沉思以及伊壁鸠鲁学派“死与人无关”的思考。
之后他笔下的人物也无不尝试借信念去克服对死亡的恐惧,且正如奥科吉在观察死亡时的神情所注意到的那样,《地动》的终极选项无非是在两种死亡之间抉择,一边是异端审判所强加于人的秘密而耻辱的死,另一边则是崇高的殉道者的死。
它可以和久慈光久的《狼口》一样残酷悲壮,也可媲美手冢治虫《火鸟》般的宏大瑰丽。
但在托付信念的主题下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浮现出来,那就是在“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里,仍然能嗅到一丝独占真理的执念,而在托付中,无论你做出了多么疯狂的努力,你都不是那个匡扶正义改天换地的人,毋宁说你的职责只是守望下一代的出现,不让太多的声响搅扰到他们的安眠。
所以死后的世界对于《地动》是一个真实的问题,但那并非是超验的宗教问题而是历史问题,在一个人死后依然正常运转的世界里,有谁会知晓死者的存在并传承死者的意志?
这断折的历史在每一代都必须重新开始,难道说有什么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此事在福音书中确有记载,如约翰福音12:24 所写:“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
若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初读这句话是在 《卡拉马佐夫兄弟》的卷首题词,当时只觉得话语中的两个悖论令人匪夷所思,其一是常识告诉我们,死亡只是死亡,从死亡中无法诞生任何东西,而死去的麦子却结出了众多子粒;另一个悖论是,这粒麦子虽然水土不服,但它却比别的麦子要更加珍贵,就好像大地(文明)用它最优异的资源培养出百年一遇的天才,他们却两眼朝天不见容于尘世,在地表逗留片刻后便匆匆去往天国。
不过如果翻开历史书,我们会惊奇地发现这句不合常理的箴言在真实的历史中大放异彩,如登场于第二卷的异端分子在马车中所说,苏格拉底和耶稣都曾被当作异端迫害,整个西方文明就从他们的死亡中生长出来,因为大地里真正结出的子粒是从悲剧中孕育的希望,是拉法尔口中比生命更长久的感动,或曰爱和责任。
人终有一死,是有死性规定了人之本性。
当人思考死亡时,首先击中他的是死亡和自身的关系,唯独死亡,这永远属于自己的重负,没有人能为我承担,但是如果有人为我而死,死亡便成了一件由他人赠予的礼物,而我将从根本上无力偿还,这份沉甸甸的礼赠最终构成了一种「责任」,它存在且只存在于有死者之中,因永生者不了解何为责任,他们放弃了一切必朽的负累在泥坑边玩耍。
如德里达在《赠予死亡》中所述,基督教的一系列主题正是围绕赠予而集中起来——作为死亡之赠予的赠予,某种死亡的无底赠予:无限的爱、罪和救赎、忏悔和牺牲。
但这些无论如何都是强加于人的,如同那无视人的意愿日复一日普照大地的太阳。
杜尔加选择对它闭上眼睛,仿佛拒绝一份无底的债务,同样阿尔伯特和奥科吉也不敢直视夜空,几位主要角色都曾落入到绝对他者那不对称的凝视中,自己灵魂深处的秘密在它眼前无处遁形,暴露出人生命的内在羞耻。
但人也能依窥视和绝对他者缔结某种关系,例如第二卷里巴德尼曾因偷看禁书失去了右眼,之后鱼丰用一颗巨大的瞳孔星球引入了「眼睛」的主题,这外部的注视无处不在,并且它对真理的追求者比常人更甚,仿佛在说「我窥视真理,真理也在反向窥视我」,你原以为握在手中的是一颗温凉的新星,但却无时无刻不像是怀着一个灼人的秘密,你的一切思考和行动都敞露于那只巨大的天眼之下,它将看着你在此世受难,直到米沃什的短诗《礼物》中所写的那个不必偿还的时刻的到来。
那时人将意识到,这不是任何神(上位者)所指定的债务,而是生命本身的重负与神恩,你不得不惊叹于鱼丰笔下“地-血-知”浑然一体的构造,他看到在这片大地上思考和行动的自由将从卓绝的牺牲和斗争中翻涌出来。
最后我想请大家回看一下《地动》的封面设计,整整8卷我们一直是在高处俯视人物,如同从星空望向大地,从现在望向过去,看他们慢慢褪去故事主角的身份,变回绵延的历史长河中我们无缘得见的引路人,他们的眼神难以形容,像是在时间的巨浪席卷之前向天空投来的惊鸿一瞥,投向读者所处的明亮而遥远的未来,仿佛在询问我们是否已达成了他们的夙愿,是否能够承载着他们的生命继续前行。
此处我同意朋霍费尔的观点,即“衡量公义的唯一标准是看我们留下的世界能否为下一代所认可”,这份关于责任的信念驱使着无数人在大地(chi)上为了知(chi)献出生命(chi)。
看到这里的观众,真的非常感谢,我自己做视频已满两年,制作长视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空余时间,如今作为一名教师,即将投身于教育事业中,这或许是我最后一个倾尽全力制作的视频。
我希望这些视频能成为一座灯塔,成为让人的知性能够休憩和沉思的港湾,我期待未来有一天有人会告诉我,他/她生命中那些不期而遇的收获。
视频的结尾和大家分享宫泽贤治的一首诗《寄语诸位学生》诸位中学生们啊 你们感觉到这阵飒爽的风了吗 感觉到从你们的未来世界吹来的 这阵透明而洁净的风了吗 那是一道被送来的光是被决定的南风 诸位,你们想被这个时代逼迫着跟从 像奴隶一样忍受、顺服吗 如果只就今天的历史和地史资料来说 从我们的祖先直到我们自身 一切的信仰和特征 都只是从误解之中产生 而科学至今也阴郁着脸 只向我们许诺了自暴自弃的未来 与其这样,诸位 不如去创造更加崭新、正确的时代吧 诸位,当深蓝色的地平线膨胀隆起的时候 你们会期望没入其中吗 其实,对这地平线来说 诸位正是形态各异的山岭啊 我们从不间断地改变着宇宙 谁因为谁怎么样了 谁的工作怎么样了现在有说这种闲话的功夫吗新的诗人啊从云、从光、从风暴那里取来透明的能量暗示出人和地球应有的样子吧新时代的哥白尼啊从那太过压抑的重力的法则之中将这银河系解放出来吧啊,诸位,你们现在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了飒爽的、从你们的未来世界吹来的这阵透明的风了吗
我得承认在看动画之前曾被“漫画原作是神作”之类的宣发术语影响到,抱着略高于一般TV动画的期待开始观看的——尽管它没有达到我的预期,这仍然是今年为数不多可看性不错的一部动画了。
拉斐尔篇:中世纪欧洲的某个角落(我猜是意大利?
),一位名叫拉斐尔的神童在即将前往神学院进修神学前,被一名异教徒的地动说理论影响,最终也以异教徒的身份被烧死。
结尾处被拉斐尔保存起来的资料再次面世,看起来很像是一场接力叙事(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是轮舞结构的话就更美妙了)。
以一般TV动画标准看,虽然视听上比较平庸但是叙事流畅,制作组在某些可以大肆煽情的片段保持了克制的立场,这一点相当值得夸赞。
如果稍微提高一点标准,那这个小故事可以被挑剔的地方就太多了。
首先是叙事的底层逻辑与叙述的主题不搭。
东方人对于西方的科学进步总是抱有一种类似禅宗顿悟式的幻想,最广为人知的就是牛顿因为落下的苹果而悟到了万有引力。
拉斐尔则因为摔了一跤领悟到地动的可能性——说实话我觉得此处更可能领会到相对论……在结尾处再次发现藏着资料的石箱,和武侠小说中坠落悬崖发现秘笈如出一辙。
用神秘色彩包装科学与逻辑,然后去对抗本身就充满神话色彩的宗教,无疑是一种滑稽的魔法对魔法。
但是,从TV动画制作的角度看,以上算不得什么缺点,毕竟神秘主义一向观赏性好,谁又想在一周播一集的动画里看严肃的哲学讨论呢?
那么接下来我想说说角色塑造。
在第一章里登场的所有角色,或多或少有着错位感,拉斐尔既有与少年人的理想冲动又有着与年纪不符的世故与虚伪;诺瓦克则是对异端的冷酷无情以及对孩子的关怀慈爱。
想要呈现错位感带来的幽默,是很讲究隐藏和显现的尺度的,第一章里只有休伯特一个角色有这种分寸感的,拉斐尔也好,诺瓦克也罢,总是喋喋不休,不管是说出口的话还是内心独白,总是说个没完,然而角色的魅力源自观众的揣摩,而不是被简单地告知。
最后提一点,动画制作组对细节不太在意。
拉斐尔和休伯特在山顶观星,在比对星图时竟然不用提灯!
现实里的夜晚即便满天星斗,也绝不足以照亮星图。
卡尔维诺在《帕洛马尔》的“帕洛马尔在观察天象”一节中曾经详细描述“一会儿开手电看星图,一会儿关手电看天,每次切换眼睛都需要调节,让人眼花缭乱”。
说起来卡尔维诺正是意大利人,这种细节上的周到,大概正是地动组欠缺的幽默感之一吧。
另外一点我没有考证过,但是拉斐尔使用纸张看起来特别浪费,这在那个时代应该不太可能吧?
地,关于地球的运动。
各位好,这两天B站上新了本季的日本动漫新番《地。
关于地球的运动》,这部我们一般简称为《地动说》的作品,其漫画我当年就看过。
看漫画的时候我就知道它一定会被动画化,因为实在非常精彩。
如果单从剧情上讲,它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作者虚构了一个平行宇宙中,一个中世纪的教会钳制人们的思想、用深入社会基层的教士系统维护“正确”的地心说,残酷镇压发现地动说真理的探索者。
可是依然有那么一批爱知求真的人,出于对真理的热爱前赴后继的将地动说的真理进行揭示。
这其中就发生了许多故事,权谋、智斗、亲情、友情、爱情、凶杀、逃亡等等等等,都围绕着地球到底是动还是不动的故事展开了。
漫画本身确实非常精彩,甚至有很多科普的意义。
但我去并不推荐我的读者在看完本篇文章并对相关历史做更深了解之后去阅读该作。
为什么?
因为这部作品会给不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加深一种错误的刻板印象——那就是在真实的历史上,欧洲天主教会曾经“残酷镇压”过哥白尼的日心说,为了钳制人们的思想进步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一个读者没有相关历史知识,又受了这部动漫的误导,很容易加深这种刻板印象。
在该作动漫化后的弹幕里,我就看到很多类似留言和咒骂——每当剧中虚构的主角受迫害,他们就把自己对现实中基督教会的误解、痛恨和诅咒,更加深一层。
但真实的历史,根本不是动漫中所描写的那个样子。
是的,我们过去在回顾科学史上这段故事的时候,很容易形成这种刻板印象——中世纪基督教会代表的守旧势力残酷钳制人们的进步思想,而以哥白尼、伽利略、布鲁诺为代表的一批科学家,以革命者的姿态勇于和他们作斗争,最终前赴后继、帮助人类迎来了科学的黎明。
这种想法最初发端于哲学家康德在他的著作中使用了“哥白尼革命”一词(康德其实说的是人类认知范式上的革命),但后来经过马克思、列宁的继承和转述,就逐渐变了味。
毕竟身为伟大革命导师,马克思、尤其是列宁同志一提“革命”,信众们会展开什么理解你懂得,血与火的斗争啊、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清洗……受其影响,我们的相关历史叙事就很变成了我们所听到的那个样子。
美国科学史家托马斯·库恩,写过一本名叫《哥白尼革命》的书(这本书经吴国盛老师翻译现在也在国内上市了),这本书写的客观很多。
在该书中,库恩所理解“哥白尼革命”虽然没有上述那么暴力血腥,但库恩大体上还是将哥白尼看做一个与同时代教士们思考范式迥异的科学先行者。
认为他是有意开启了科学的黎明。
强调科学革命与中世纪之间的变革性。
可是如前所有这些叙述都会产生一个无可规避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哥白尼所掀起的“哥白尼革命”恰恰是在对其镇压最严酷的欧洲发生,并引爆了之后的科技革命的。
同时代的中东阿拉伯世界,以及远东的中华帝国。
你说一句“地球围着太阳转”好像不会惹那么大的麻烦啊?
为什么琢磨出日心说的天文学奇才们没有在这些文化圈里率先提出他们的观点,在这里点亮人类近代科技树,让这些文明最终“富强可凌驾于万国之上”呢?
这里面一定有一些上述叙事有意忽略的问题。
想回答这个问题,要看另一位美国科学史作者罗伯特·韦斯特曼的《哥白尼问题》,这本书基于作者对当时欧洲宗教、文化和社会体系的重述,为我们还原了更真实的历史。
假如你穿越回15世纪中世纪盛期的欧洲,去审视当时统治欧洲的天主教会,你会有一种观感——觉得这个教会真的不仅代表了上帝在人间的意志,也试图在代表先进科学的发展方向。
13世纪以后,随着十字军东征运动的结束、带回了大量阿拉伯“百年翻译运动”中翻译的希腊罗马典籍,东罗马帝国也急速衰落,大量东罗马帝国原本保存的希腊-罗马古典文化、技术开始渡过并不宽广的亚得里亚海来到西欧避难。
这就在欧洲引爆了一场非常巨大的文化震荡。
欧洲人时隔数百年后吃惊的发现,原来自己的祖先(其实也不是他们祖先,而是原先生活在这里的希腊、罗马人)曾经如此的高度文明,不仅在绘画、雕塑、建筑上卓有成就,在对天文、占星的认知上也非常超前。
生活在公元2世纪罗马帝国时代的托勒密,不仅是天文学家而且是占星学家,他写作的八卷本的《天文学大成》构建了整个古代世界最精密的天文学假说。
托勒密真正完善了亚里士多德只是提出了一个概念的地心说系统,他认为宇宙是一个有限的球体,分为天地两层。
地球位于宇宙中心,所以日月围绕地球运行,物体总是落向地面。
地球之外有9个等距的天层(或翻译为“天球”),由里到外的排列次序是:月球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火星天、木星天、土星天、恒星天和原动天,此外空无一物。
请注意,这些天球本身是致密、且紧实嵌套的,整个宇宙是一个巨大的俄罗斯套娃,它们由透明的以太所构成,而太阳、月亮等一切星体,则都宛如镶嵌在水晶里的宝石,“镶嵌”在这些天球上。
而这些天球自己是不会运动的,它们的转动仰赖上层天球所带来的摩擦力,就这样一层天球推着一层天球运动,一直追寻到最上层的“原动天”,只有这个天球是自身产生动力,不断在运转的。
那么这个原动天的动力来自哪里呢?
托勒密说,上帝。
托勒密还设想,各行星都绕着一个较小的圆周上运动,而每个圆的圆心则在以地球为中心的圆周上运动。
他把绕地球的那个圆叫“均轮”,每个小圆叫“本轮”。
同时假设地球并不恰好在均轮的中心,而偏开一定的距离,均轮是一些偏心圆;日月行星除作上述轨道运行外,还与众恒星一起,每天绕地球转动一周。
托勒密这个不反映宇宙实际结构的数学图景,却较为完满的解释了当时观测到的行星运动情况,并取得了航海上的实用价值。
觉不觉得这个天体运行模型很精妙呢?
你可能会说,精妙归精妙,但它是假的啊!
本质上讲,它和咱老祖宗信奉的那个天圆地方,有什么不一样么?
反正终归都是假的。
但我要说,同样是假,假和假它还真就是不一样的。
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宇宙模型虽然是地心说,但它的真正突破性变革,在于把宇宙的天体运行“数学化”了。
事实上,托勒密的《天文学大成》最初在罗马世界流传的几百年里,本来就叫《数学论文》。
托勒密在强调,他所定义的这个宇宙是可以用一套数学运算来严格推算、预言的。
请注意,这是人类科技认知史上一场异常伟大的进步。
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哲学通过与数学的联姻,而真正诞育了我们今天所说的科学。
因为你去反观人类其他早期文明,虽然可能也有非常先进的星象观测记录,比如古代中国的《甘石星经》,甚至可能蒙对了地球是围绕太阳运转这件事,比如流行于公元前后、崇拜太阳神的密特拉神教。
但试图用严格的数学模型去框定天体运转,这么较真的事情,真的只有托勒密一个人第一次尝试这样做。
其他更多的文明,对天文学其实陷入了一种不可知论的漩涡,比如我们熟悉有句话叫“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地上的事儿你都操心不过来,你还操心什么天体怎么运行?
于是大多数文明对于宇宙模型到底应该怎样这件事,都是不那么认真的。
他们可能基于农业需求把历法编制的尽量详尽,但对宇宙模型本身,却“不较真”。
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可能就莫过于我国古代人信奉的那个“天圆地方”——其实稍微想一下你就觉得这个理论不合逻辑:圆如锅盖的天,和方如棋盘的大地,扣在一起,四周一定是有缝隙的啊,这些缝隙你怎么填补呢?
这个宇宙模型实在是太粗糙了,一听就让人丧失了稍微正经一点讨论下去的兴趣。
但大多数中国人就这么“天圆地方”的含混的信了两千多年。
对于这个一想就能想到的逻辑大漏洞,中国古人也是想过的,比如东汉的张衡、南北朝的张子信,都吐槽过“天圆地方”粗陋,也相应的提出过自己的补救措施,于是有了什么“浑天说”乃至“宣夜说”之类的补丁。
但奇怪的是,这些改进的学说并没有更替掉大多数中国古人“天圆地方”的认知,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无论浑天说还是宣夜说,都没有更精确地数学模型,没有数学模型就无法预测,大家觉得反正都是瞎扯,还是天圆地方简单一些。
而更进一步的深究,你会发现,古代中国天文改进学说无法数学化的真正原因,是我们真正高端的天文运算自上古颛顼“绝天地通”以来,就一直是被皇权所垄断的。
定期颁布历法,向百姓“授时”,并且解释诸如“荧惑守星”“五星连珠”之类的天象,这就一直是皇帝的特权。
只有当太史令这样的兼任皇家天文馆馆长,你才有权利、有义务研究这个。
其他老百姓、甚至精英士人,都是没有权利用精妙的数学去计算天文的运动的。
比如我们假设托勒密平行穿越到当时的古代中国,并作出了与他在罗马帝国相似的天文学成就,请问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托勒密生活的公元2世纪是东汉,而东汉正是最流行谶纬的时代。
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在这个时代开花结果。
从光武帝时代开始,皇上就带头装神弄鬼,把种种天象、异象解释为上天对王朝的种种暗示。
所以托勒密这样的人,如果降生在同时代的东方,以他通过计算预言天象的准确性,前途无非是两种,要不然被举贤良方正,被举荐到皇家天文馆去给皇帝一个人看天象,他的一切观测成果和学术论述也会在生前和死后被严格保密,成为皇家不得外传秘闻,最后弄不好在哪次天下大乱时就被弄丢了。
要不然,托勒密就铁了心扎根在民间,那他对天象的屡算屡准,会迅速产生一种对朝廷有威胁影响力,因为你能“代天立言”在古代中国这还了得?
你这是跟皇上戗行啊!
那他就会成为一个和张角一样,不反都不行的半仙。
被剿灭后到什么《天文学大成》,你看那张角的《太平要术》能留的下来吗?
妖书啊!
赶紧烧了。
所以托勒密如果生在古代中国,就只有两种出路——要么是皇帝所豢养的皇家公务员,要不然就是民间官方必须剿灭的“妖人”,除此之外并无他路。
在古代中国,我们不是对到底地球围着太阳转还是太阳围着地球转这事儿保持宽容态度。
我们是不关心,或者更确切的说,大多数人不敢关心。
因为一旦把宇宙的数学模型精密构建到能预测天象的程度,这玩意儿就是皇家机密了。
在民间压根没有讨论的空间。
但同时代的欧洲不是这个样子。
根据《哥白尼问题》一书的考证,从13世纪开始,由于托勒密《天文学大成》被重新发现,并后来借助古登堡印刷术广为人知,贯彻和预测天文、并以占星术的方式将天文与地上人们的具体命运进行联系解释,就在欧洲成为了一门显学。
因为当时的欧洲是政治实体林立的,每一个国王、公爵、贵族甚至富商,都希望能从占星家那里获得一点人生的“指导”,让他们帮助自己解释一下天象,问问上帝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跟今天教培、高考报志愿服务行业在中国遍地开花一样,占星学连带着天文学在当时的欧洲也是遍地开花。
就连哥白尼本人,他在真实的历史上,第一身份首先是天主教神学院毕业的正经教士、其次是业余兼职给贵族、富商提供占星学建议的占星家,业余的业余才是天文学者。
那么教会在这股热潮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教会很尴尬。
老实的讲,教会本来是完全没有必要参合这场论战的。
因为基督教圣经里其实压根没提“地球围着太阳转”还是“太阳围着地球转”这档子事儿,按照今天研究者的考证,《圣经》中对宇宙结构的认知反而我国古代的那套“天圆地方”系统,是一个远比托勒密体系混沌粗糙的结构。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随着《天文学大成》被重新发现后在欧洲影响力越来越大,这套体系对教会原本的思想结构冲击越来越大,毕竟它太精妙了。
于是开始出现一些“进步派”的高阶教士,要求教会把原本混沌的宇宙观念说的更准确一些——而想要准确,那就干脆照着托勒密的学说来,让地球安然不动地位于宇宙的中央,在宇宙中具有特殊地位,而上帝则高居在十二层天球之外,在原动天以他无穷的神力去推动整个世界的运转。
这么一聊,整个基督教的世界观不就完美了吗?
想了解这套在13世纪才真正成型完善的世界体系,我推荐你去读一本名著——但丁的《神曲》。
很多人读这本书可能也仅仅是醉心于但丁所想象的地狱中的种种情景,相比之下,“天堂篇”似乎就乏味了许多。
但实际上,但丁的“天堂篇”所描写的宇宙结构,就是一个经典的被基督教会化用吸纳后的托勒密天球体系。
所以你可以看到在“天堂篇”中但丁会依次游历“水星天”、“金星天”、“火星天”等等天球,如果不了解托勒密所设想的天球(天层)是一些充斥以太的存在,你肯定无法理解但丁的这个游历顺序是怎样达成的。
神曲世界观,就是一个典型的托勒密结构。
但丁生活在13世纪,你可以看到到了13世纪晚期,托勒密的这个天文模型,才真正被基督教会所收编了,这就让欧洲这个时代的知识精英这个时候能像但丁一样,大胆却仰望九重高天,并自豪的声称,这个世界,是可以用理性去归置、理解的了。
上帝允许我们这样做。
而教会对此也乐观其成,所以当时的神学院开始广泛开设天文学课程,因为他们觉得教未来的教士们搞清楚天文学,是方便他们更透彻的理解和赞颂上帝的。
托勒密的宇宙论虽然不准确,却借着教会神学院的力量,给欧洲的知识精英做了一次广泛的科普,并把宇宙到底是什么结构这个问题的种子,种在了所有求索者的心中。
而问题在短短一两百年后,马上就出现了。
根由还是那个——托勒密的这套学说,虽然被融入基督教神学体系,但它本质上还是一种科学理论,它是基于精密的数学计算,可证明,也可证伪的。
这就非常麻烦了,神学的本质是一种信仰,它的特点是不可证明、也不可证伪,所以宗教建立一个信条,比如“我信圣母玛利亚童贞女受孕”,你不需要讨论黄花大闺女受孕可不可能,你就说你信不信就行了,信条一旦确立,就不可变更。
这就是宗教的特点。
而科学即可证明、又可以证伪,随着观测和计算手段的不断更新,天文学模型是需要常换常新的,但当托勒密的天文学说被请进神学院,混在基督教教条里被一起讲的时候,麻烦就来了——它到底是教条,还是科学?
还能不能讨论。
从这种眼光看,16世纪的“哥白尼问题”给欧洲造成的真正冲击,其实是一个科学理论被“嫁接”到神学之树上后必然产生的排异反应,它本身是一种人类在认知进步中必然发生冲突。
举个形象的例子,这就好比一个心脏病患者做手术安了一个心脏起搏器,过了两个月,医生跟他说,现在起搏器推出新款了,老款那种不利于身体健康,建议您换一下,你说他是换还是不换?
科学就好比是机械,不断改进、更新换代是它的常理,但宗教信仰,就好比是身体,身体是经不起这么反复更新换代的不断折腾的。
对宗教而言,不断改变之前说好了的信条,会让它在平信徒当中丧失最至关重要的权威性。
16世纪初的天主教会,所面临的就是这种两难。
由于天文学(占星学)在欧洲民间的兴旺发达,当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托勒密的《天文学大成》提出质疑的时候,教会也很难办——因为在教会看来,我刚“与时俱进”,把这套体系融入我对世界的解释,才一百多年啊。
这怎么又得改了呢?
如果改了,让平教徒们怎么看我?
哦,上帝说了不算啊。
尤其这个时候,欧洲又爆发了宗教革命,天主教会有了竞争对手,发起宗教革命的那个马丁路德,可是连发多篇文章疯狂批驳哥白尼理论“亵渎上帝”,教会纵容这个理论就是对上帝不忠。
搞的天主教会里外不是人。
所以,不是教皇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快。
那你说,教皇就不能与时俱进、从善如流的把地心说改成日心说吗?
不好意思,不能。
因为当时的教皇没有我们今天的这种“后见之明”,他不知道新提出的这种日心说就一定是对的。
事实上,根据《哥白尼问题》一书的考证,与哥白尼的日心说同一时代被提出的,对于托勒密天体模型的修正理论,多达十几种,每一种都能部分解释托勒密原有模型推算中的缺陷,甚至日心说还不是这同期十几种新学说中在“拯救现象”上表现最好的。
那你说,假如你是教皇,面对这么多即便通过复杂运算也无法甄别优劣的新学说,你到底信谁的?
更别说当时还有借这个机会来“裹乱”的人——比如最广为人知的,被后世尊为科学烈士的布鲁诺。
布鲁诺倒是慧眼识珠,在十几种新学说中一眼就挑中了哥白尼的日心说,认为就这个新学说靠谱。
但他支持日心说的理由不是数学运算,而是因为布鲁诺是个新密特拉教徒。
密特拉教崇拜太阳,所以布鲁诺一看到哥白尼说地球围着太阳转就来劲了:你看我们密特拉教早就说太阳比地球更伟大么!
现在哥白尼终于发现了这个真理,牛逼!
那你说如果你是当时的天主教会,你能因为布鲁诺这个点赞就信了哥白尼么?
那更不能啊!
他信了哥白尼是因为他的异端信仰。
我赞同他我不也成了异端了吗?
事实上,哥白尼的《天球运行论》本来在欧洲是可以正常出版的,虽然出版后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但经历布鲁诺事件之后,由于教会担心有人再借宣扬日心说复兴密特拉教,反而于公元1616年把《天体运行论》列为禁书。
这场风波还间接导致了同样早已赞同日心说的伽利略遭遇那场突如其来的著名审判。
一粉顶十黑了,属于是。
所以站在当时教会角度去审视,你会发现,在当时的环境下,当各种假说一起出现,而教会根本无从分辨这些这些新学说孰真孰假,同时还要面对宗教革命的冲击和新教徒对其“对上帝是否忠诚”的质疑。
那么奉行“一动不如一静”的保守主义原则,在科学的争论未明之前继续维持原先(其实也是刚改过来的)托勒密宇宙观,已经是对社会仁至义尽的最好选择了。
不然怎么办?
你教会对宇宙的解释一天一个变,欧洲岂不是得杀成一片?
而教会的这种“顽固”本身也并不尖锐,除了布鲁诺确实是因为被判为信仰上的异端被烧死之外,哥白尼、伽利略、开普勒乃至牛顿等等科学家,他们都曾跟当时的教会过从甚密,接受其资助。
甚至哥白尼本身就是教士,而伽利略的两个女儿都是修女。
教皇的梵蒂冈天文台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欧洲观测和共享天文数据最多的天文学家汇聚地。
像《地。
关于地球的运动》这部漫画中所描写的,教会普遍的、残酷的镇压持日心说论断的改革派的故事,在真实的历史上,是从没有发生过的。
这本漫画本身写的确实可歌可泣,但可惜是无的放矢,真实欧洲历史上,教会对科学的打击,从没有那么残酷过。
实际上,在整个“哥白尼革命”发生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真正阻碍科学证伪、并完成更新迭代的东西,并不是宗教,而是威权。
威权为了统御并掌管它的社会,是永远在寻求说一不二,并且不允许质疑的。
因为一旦质疑存在,并且最终强迫威权更改了它的命令,那就会产生一种恐怖的示范效应,让更多的质疑争相出现,并最终导致威权的瓦解。
这也就是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所说的:“一个旧制度最危险的时刻,通常是在其开始改革之际”。
改革的本质,就是需要容纳外源性的声音,来改良旧有威权体制。
可是这种“容纳外源”的口子一旦开放,又会导致威权的逐步瓦解,最终无可避免的丧失在这个方向上的主导权。
而真实历史上欧洲接受日心说、并最终爆发科技革命的过程,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进入中世纪盛期之后,基督教会就开始主动接纳科学的冲击与变革,将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学说融入,是科学与信仰达成联姻的第一次尝试,这次尝试并不成功,产生了排异,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剧烈的科学革命。
以这个角度审视,欧洲近代科学的黎明,其实不出现在哥白尼提出日心说时。
而是出现在13世纪,基督教会试图将托勒密的地心说理论融入到其体系中时,因为从这个时候开始,宗教已经开始将定义宇宙的威权,向科学进行让渡了。
迄今为止仍在工作的,人类历史上最悠久的天文机构——梵蒂冈天文台而基督教会在这个过程中所起的作用,配合、宽容其实大于了钳制与反抗——至少它的宽容度,要比同时代其他试图对知识进行垄断定义、甚至保密的威权体系要大得多。
否则我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日心说和之后的科技革命,恰恰是在“严酷镇压”它的欧洲,而不是在其他地方诞生的。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svXlL0cJouUiF8E9cDopbA【转载】 个体的真知,无法启迪广袤的蒙昧 两千年前的日心说,为什么惨败给了地心论各位好,今天是农历初七,在家忙了一天庶务,傍晚在小区遛弯的时候,看到太阳西下,而一轮上弦月正高挂在中天。
我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两千年前,有位聪明的哲人正是也看到了这一幕,就猜悟到了日心说的真谛。
这位哲人名叫阿里斯塔克,他生活在两千年前的古希腊,是他而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哥白尼最早提出了日心说的理论。
而且阿里斯塔克建立的宇宙模型已经非常接近我们今天所知道的真相了,地球每天在自己的轴上来自转,而每年沿圆周轨道绕日一周,由此产生了晨昏变化和四季寒暑。
而这么伟大的想法,最初的发轫只是一轮傍晚高挂在中天上的上弦月。
阿里斯塔克是怎么猜到的呢?
首先,他假设,月球的光亮是反射了太阳的光芒,因为太阳与地月的相对位置不同而产生了月相的变化——这在古希腊已经有很多哲人讨论过了,算是半个常识。
然后,阿利斯塔克提出第一个问题:上弦月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此时以月球为顶点的“日月地夹角”应该是接近90度直角的,这样太阳照在月面上反射的光芒,在地球上看去才是“半个月亮”。
那么,阿利斯塔克继续追问,当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这颗上弦月刚好处在天穹高度最高的位置上,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此时以地球为顶点“日地月夹角”刚好应该是极为接近90度直角的,因为只有如此,在太阳接近于地平线的时候,月球才会正好处于中天的位置上。
那么,我们来构建一个以太阳、地球、月球为顶点的三角形,你会发现,想要满足这个三角形中的两个角都接近于九十度,就必须画一个非常“尖锐”的三角形,地球与月球连线的那条边的边长,一定远远远远小于地球与太阳和月球与太阳的边长。
换句话说,至此,阿里斯塔克其实已经论证出了,日地之间的距离,应该远远大于地月距离的。
那么这个距离差距到底有多大呢?
不甘心的阿利斯塔克开始测量。
古希腊的天文观测和测量手段其实非常粗糙。
更不要说其实从地球上去观测,月球的晨昏线其实是一条模糊的地带而不是明晰的边界。
但阿里斯塔克还是最终测得,日地距离应为月地距离的18-20倍(实际为约400倍),由此他又根据近大远小的法则,计算出太阳的半径应该为地球的7倍(实际为约100倍)。
所以阿里斯塔克惊呼,宇宙中最大的天体,显然不是地球,而是太阳!
而阿里斯塔克又继续思考,认为这样一个比地球大的多的天体,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上反而围绕着比它小的多的地球去转动,这是不美的、也是不符合逻辑的。
如果我们认为比地球更小的月球应该围绕地球运转。
那么地球围绕比它大的多的太阳运转,才是更可能的情况。
阿里斯塔克的这番推论,真的是非常精妙,与埃拉托色尼利用日影超前的算出了地球大小一样,阿里斯塔克仅仅利用古希腊发达的三角数学和逻辑演绎,就比哥白尼早1600多年推测出了日心说的宇宙模型。
真的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古希腊文明的奇妙与伟大。
可是我们要说,如此伟大而超前、疑似穿越者提出的日心说,却最终被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地心说所击败了。
甚至阿里斯塔克这个人本身,也跟古希腊大多数哲学家一样,没有留下传世的著作。
以上阿里斯塔克所有的推论,都转述于阿基米德所撰写的另一篇数学论文《数砂论》当中。
而《数砂论》也是在本尘封一千多年后,才在1544年被翻译为拉丁文在欧洲出版的。
特别有意思的是,这一年刚好是哥白尼出版他的《天球运行论》并去世的第二年。
所以两位相隔千年的日心论者,非常遗憾的只差了一年就失之交臂。
哥白尼的求索过程,应该是没有受到阿里斯塔克的启发和影响的。
可是我们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阿里斯塔克如此精妙的日心说会被今天看来十分荒谬的地心说所击败呢?
回答是,因为个体的真知,无法对广袤的蒙昧完成启蒙。
或者说,一个突发奇想的论点,无法和一套成体系的认知作战。
阿里斯塔克的对手是亚里士多德,我们今天谈起亚里士多德,觉得这人就是一个在近代科学革命中脸被打肿了的存在,从“两个铁球同时落地”、到人到底有多少颗牙、再到地心说还是日心说。
亚里士多德的所有论断似乎都是错误的。
可是正如我之前文章所为您解析的一样,亚里士多德其实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科学家——他最伟大的发明,不是地心说、重物落地、或者人体解剖,而是创造了一整套思维范式。
这个“亚里士多德范式”包括但不限于著名的亚里士多德三段论:大前提、小前提和结论。
最为人熟悉的典型“亚里士多德三段论”比如:大前提:凡人都会死。
小前提:苏格拉底是人。
结论:苏格拉底会死。
逻辑学上的归纳、演绎法直到亚里士多德提出他的这套三段论之后才算是真正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我们用这套三段论用这套三段论去批判阿里斯塔克的日心说理论,你会发现他的推理虽然高妙,但却是不严谨的——即便能论证出日地距离比月地距离远得多,太阳比地球大得多,又能如何呢?
以“月球比地球小,月球绕着地球转”推论出“地球比太阳小得多,所以地球绕着太阳转”这个结论,这是个类比推理,而类比推理在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中是最不严谨、应当被抛弃的。
这就像你不能通过把祖国比作父母、然后由人都爱自己的父母,类推出人必须爱自己的君主和祖国一样(虽然这种类推,在同时代中国的儒家思想中被反复应用)。
你也不能类推地球比太阳小,就一定要让地球像月球一样围绕比它更大的物体运动。
这是不严谨的。
类比推理是垃圾。
相反,亚里士多德的地心说,反而(在当时的体系下)比日心说推论起来似乎严谨的多。
首先亚里士多德通过观察、归纳,推论出所有蕴含“土”这种元素的物质,都有“向下”运动的“自性”,随后他又论证说,这个“向下”运动的本质就是想要运动到宇宙中心,而地球作为一个由土元素组成的大球,如果它是运动的,那么它就应该最终运动到宇宙的中心,并静止在那里。
这个推论过程虽然在现代科学范式的当中看来是胡扯,但你不得不承认,它在逻辑上反而是严谨并且自洽的,至少比阿里斯塔克天马行空的发想要严谨并自洽很多。
于是最终古典世界的知识精英,选择接受了错误,但严谨、自洽的亚里士多德地心说。
却抛弃了巧妙、但不严谨、不成体系的阿里斯塔克日心说。
不要以为希腊-罗马古典知识精英们傻,换你,你可能也真么做。
这就好比你今天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他试图通过种种论证说服你,永动机是可行的,甚至还给你现场表演了一个永动机。
你可能一时真的被他的推理忽悠并说服了,一时找不出他推理中的漏洞。
但如果你受过系统的科学教育,你真的会信了他的说法,甚至掏钱买下这个永动机么?
不,你不会。
为什么呢?
因为科学的本质不是一个又一个单独知识的集成,而是一整套体系。
人们信奉科学,所信的也不是单独的知识,而是这个体系。
而“第一类(第二类)永动机无法制成”,这个知识本身深植于整个现代科学体系当中的,正如“地心说”理论也深植于亚里士多德提出的体系当中。
所以你想要推翻它,所依靠的也不可能是个体的知识,而必须是一套新的整体的理论系统,甚至是一场科学范式的革命。
这里推荐大家若有兴趣读一下美国科学哲学家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这本书比较说理,不是很好读,但你读懂它能获得的启发却很大。
简单地说,库恩指出,哥白尼日心说在近代科学革命中最终之所以能战胜亚里士多德地心说,最终依靠的其实也不是具体知识的论证,而是用新的体系替代了旧的体系,甚至是掀起了一场“范式革命”,用“哥白尼-伽利略范式”替代了“亚里士多德-托勒密范式”——用今天的话说,哥白尼和伽利略“重新定义了科学家”,在那个时代之后,自然哲学家的思考宇宙思维工具与亚里士多德时代又不一样了——正如亚里士多德之前,哲人们只能如阿里斯塔克一样“不够严谨”的灵光乍现一样。
击败体系的只有体系,击败范式的只能是范式,这是日心说与地心说之争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真相。
但文章写到这里,我不由得生出另一种感叹:阿里斯塔克虽然失败了,但他的日心说依然能在阿基米德的《数砂论》当中被提及,阿基米德本人对阿里斯塔克的观点持非常开放的态度,没说它一定错或者一定对。
此后的千余年中,虽然“亚里士多德范式”相继被古典世界和中世纪欧洲教会奉为经典。
但是,由于罗马皇权和天主教权都是一种相对权利,这个范式并不能做到严格排他。
无论《天球运行论》还是《数砂论》都可以在当时的欧洲出版,并被公开讨论。
这就导致了“反亚里士多德范式”虽然非主流而幼弱,刚开始完全没有与“亚里士多德范式”有一战之力,但却可以生长、继承、并被讨论,最终引发科学的“范式革命”。
反观同时代的古代中国,为什么类似的革新没有在古代中国出现呢?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我们对主流范式的维护与推崇,搞的太好,敲得太死了。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孔子如亚里士多德一样,是为古典中国订立思维范式、教导人们如何思维的人,但在皇权的钦定下,后世的知识分子都只能沿着孔子的思维范式去思考,无论心学还是理学,都是“为圣人立言”,而没有“反范式”的空间。
这其最终导致明清时代出现了文化和科技上的停滞,乃至僵死。
个体的真知,无法对广袤的蒙昧完成启蒙。
一个哲人推理出日心说,无法点亮整个古典时代,但对这种“反范式”真知的宽容,却是人类认知不断前进的最终原因所在。
全文完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Bk_1MNP6oLzntzKi9JSqqA
这样的题材还是不多见的,故事让我们反思: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我们愿意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仅仅是个人的勇气,更是信仰、思想与牺牲的结合。
在作品中,我们看到许多角色,他们或因信仰的坚定而执着,或因理性的追寻而懦弱。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回答。
动画的改编为何未能完整传递漫画中的情感深度?
这不仅是改编技艺上的考量,更是如何将复杂的思想与故事精髓转化为视听语言的一场挑战。
真理可以砸碎一切。
剧情非常优秀,演出和画面略显平庸,不过配音很可靠,比预想中吸引人。
最担心的就是动画没法给漫画加分,结果也不出意外地动画没给漫画加分。说是可惜吧,但能动画化已经是一种福报了。
鱼韵唱的OP实在是太好听了!(不过鱼韵什么歌不好听啊)演出和制作配不上剧情和这首歌的程度。肉眼可见的制作抠门,感觉台词应该是名场面的地方处理得没有力量,连牛尾的音乐都不如隔壁当哒当了。感觉漫画可能更好。
原来惨遭动画化是这种感觉……求求了,大家去看漫画吧🙏真的会感动到震撼灵魂!
从没见过这么烂的动画摄影,唯一的贡献是让阔别已久的🐟出了一首好听的新歌
第一遍不要开弹幕看好吗,全是抱怨动画制作的,太出戏了,幸好第一遍看没开弹幕,非常好看,非常感动!近几年最爱的一部!感动哒!ps强烈建议在大屏如平板上观看,方便调高亮度,不要用手机看。
贫瘠的制作掩盖不了原作的魅力。真理越辩越明,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抬头望同一片星空吧,接过接力棒,“我想把我现在的这份「感动」传达给你”;你和你负责的“异端”们,你们都不会在历史上留名。
第五集的展开是在? 突然桥就塌了
两年前看漫画只是觉得无聊,现在回想起来这漫画一个女的都没有啊,厌女程度这方面真是高度还原时代背景
一集弃
挺扯淡的…
这个制作水平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我要破例给它打五星,因为它给了我“感动”
人物只是说理的传声筒,灵魂反而主要靠OP。
餘韻無窮。
还行,剧情本身就挺质朴纯粹的,在历史的进程当中,无名的小人物也很令人动容
尬比完了
偶尔被敲打一下挺好的
原作给五星,制作给三星,勉强给个四星吧。也就是靠着对原作的喜爱看下来了
制作组有毒,总是放闪光弹,对眼睛极度不友好更新:我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动画制作很差,原作也不咋地。漫画就是一味的说教,然后故事情节有诸多不合理之处也没有多做打磨。作者只是急着输出价值,并没想好怎么讲好故事。人物都是作者做价值输出的工具人罢了,所以他们的死才带有怪异之感。动画不但没修正漫画的诸多缺点,反而更是增加了画面过暗导致作画细节缺失,莫名奇妙的频繁闪光和声优棒读演绎缺乏情感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