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还有不少遗漏之处,欢迎补充。
【幼年卫卫和成年卫卫】1.在陈升去找卫卫,问卫卫吃了没。
卫卫回答说爸爸下了面,但是他不想吃,想吃粉。
陈升带了卫卫去吃粉。
摩的哥载陈升中途停下来吃东西,陈升在摊位上叫了两碗粉。
2.歪哥喊卫卫洗澡时,说卫卫一天到晚在身上瞎画,手臂上都画得黑黑的(手表)。
在荡麦时,陈升乘着流行乐队的车去河边,中途看到摩的哥被其他人欺负,下来和他搭话时,拉着他的手臂说了句手上画的啥(手表)。
3.两个人都有数数的情节。
4.摩的哥带陈升去河边乘船去镇远的途中,陈升询问摩的哥的名字,摩的哥回答“卫卫”,陈升说了句好像梦一样。
【野人】1. 影片开始不久,陈升在地下的洞穴(隧道?
)里与人交谈,对方提到了野人。
2.陈升去找卫卫时,卫卫说早上酒鬼来吓他了,说有野人要来抓他。
3.卫卫去找父亲歪哥时,说电视只有一个台,一直在讲野人,他感到害怕。
4.陈升修完电风扇,在沙发上入睡前,电视里提到野人事件:九年前,凯里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称当时在后座看到一个全身棕色毛发的野人,喉咙里发出打雷的声音。
5.陈升的小弟接坐了九年牢的陈升出狱,车上的广播提到野人事件,此时提及的时间是“一个月前”。
6.在荡麦时,成年卫卫载陈升去河边乘船去镇远的途中,和陈升提到了野人,并教他在手臂两侧绑上木棍,这样被野人从背后抱住时,只要一抬手,戳到野人的咯吱窝,野人就会笑,可以趁机逃走。
<图片8>【酒鬼】1.陈升去找卫卫时,卫卫说早上酒鬼来吓他了。
2.陈升的同事翻出一个老旧的柜子,里面有排炮。
陈升和同事交谈的过程中,酒鬼出现在门口,拿走了柜子里的排炮。
3.酒鬼在挖掘机(?)上发酒疯,被众人拉下来,爬回废弃的汽车中。
此时,酒鬼的双臂上绑着两根木棍,和之后再荡麦的河边成年卫卫为陈升绑的一样。
4.成年卫卫带陈升去找吹芦笙的苗人时,会汉语的中年人管一名乐队成员叫酒鬼。
5.在荡麦时,陈升和成年卫卫坐下来吃粉,镜头转到对面,出现了酒鬼打酒的情节。
【花和尚】1.歪哥去修车厂拿花和尚的车。
2.花和尚穿着雨衣来到卫卫家中,送了卫卫一块表,并带走了卫卫。
3.从陈升和同事的交谈、陈升和小弟的交谈以及陈升在洗头时给洋洋朋友讲的故事中,可以梳理出:花和尚是陈升之前混社会时的大哥,花和尚的儿子被仇家杀死并砍掉了手指,陈升一拨人去找仇家报仇而导致陈升入狱,陈升入狱后花和尚给陈升留了一笔钱。
4.陈升去镇远找花和尚接回卫卫。
花和尚说这几年陈升只因为户口的事才找过他一回,花和尚说现在很享受在镇远每天接送孩子们上下学的生活。
【钟】【表】1.卫卫在墙上画了钟。
2.歪哥给卫卫洗澡时,提到卫卫在手臂上画了手表。
3.花和尚接走卫卫时,送了卫卫一块表,歪哥还告诉卫卫花和尚家里有很多的钟表。
4.成年卫卫在手上画表,被陈升发现。
5.成年卫卫说要去画火车,因为洋洋对他说除非他能把时间倒回来,她才会跟他走(原话记不清了?)。
成年卫卫说要在运煤火车的每一节车厢上画上时钟,火车开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倒转的时钟。
6.在镇远时,陈升找到花和尚,花和尚的车上写着“钟表修理”。
车里也放着若干钟和表。
7.陈升乘火车回凯里的途中,迎面开来反向的火车,车厢映出倒转的时钟。
<图片3><图片4>【火车】1.花和尚接卫卫走时,屋内晒着的床单上(立在墙上的床?)映出火车开过的影像。
2.陈升从凯里到荡麦,独自一人坐在火车车厢内。
3.洋洋去河边乘船的途中,听到火车的声音。
4.陈升乘火车回凯里的途中,迎面开来反向的火车,车厢映出倒转的时钟。
<图片14>【Disco Ball】1.卫卫的家中出现了Disco Ball。
2.陈升带卫卫出去玩,出现舞厅的场景,地上有滚动的Disco Ball。
3.陈升去阳台抽烟,阳台上有Disco Ball。
4.陈升在舞厅,地上有滚动的Disco Ball,陈升身边站了一名红衣女子(陈升的妻子张夕),陈升的小弟过来喊陈升唱歌,陈升拒绝。
小弟说陈升不唱他就不喊嫂子。
(这一段应该是发生在陈升入狱之前)5.陈升在荡麦洗头时,给洋洋朋友讲他一个朋友的故事(实则是他自己的经历),说他和妻子在舞厅相识。
6.在成年卫卫送陈升去河边和陈升手臂绑着木棍站在河边的两幕之间,出现一幕昏暗的房间,房中有Disco Ball和一名女子(张夕?
)。
<图片11>【衬衫】【扣子】1.陈升的同事拖陈升去镇远时将磁带和一件紫红色的衬衫交给她的旧情人林爱人。
2.陈升去荡麦是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衬衫,中途和成年卫卫吃完粉,说他衬衫掉了几颗扣子,要找人缝补。
成年卫卫带陈升去找洋洋,洋洋补完衬衣后,陈升穿上了那件紫红色的衬衫。
3.到镇远后,陈升换回了藏青色衬衫。
4.在花和尚的车内,陈升将几颗路上捡到的扣子放在钟上,说给卫卫上手工课用。
【磁带】1.开场出现了一盘磁带。
2.陈升的同事拖陈升,将衬衫和磁带交给她的旧情人林爱人。
3.陈升唱完《小茉莉》,和洋洋的朋友分别时,把同事托付的磁带送给了她。
4.陈升在镇远找到了林爱人的儿子,得知林爱人不久前去世。
陈升告诉林爱人的儿子磁带被他弄丢了。
<图片10>【熄火】1.陈升的小弟接陈升出狱时,汽车熄火。
2.在荡麦,成年卫卫载洋洋和陈升时一共熄火了5次。
<图片5>【后视镜】1.陈升去质问歪哥时,歪歌拆下了别人的摩托车的一个后视镜装到了自己的(花和尚的?)的摩托车上。
2.在荡麦时,成年卫卫的摩托车少了一个后视镜。
【锁】1.陈升开了卫卫家的锁,接卫卫出去玩。
2.陈升一边打气球一边问歪哥为什么换锁,歪哥说强盗多。
陈升又问歪哥是不是要搬家。
歪哥说“我换了锁你都能开 你说我要不要搬家”(大致意思)。
3.成年卫卫的摩托车被欺负他的人锁起来,陈升帮他开了锁。
4.陈升与花和尚交谈结束和陈升在镇远旅馆远望卫卫的两幕之间,出现了一幕打开的锁。
【台球桌】1.陈升给母亲上坟时发现歪哥换了墓碑并没有刻陈升的名字,之后两人在台球厅发生争执。
2.争执过后,陈升和小弟在一个放了台球桌的屋顶上交谈,提到了陈升和歪哥同母异父的关系。
3.在荡麦,洋洋给陈升缝补陈升扣子的过程中,画面转到了屋顶,洋洋的朋友在晒衣服,流行乐队的成员在打台球。
<图片6>【鱼】【海豚】【大海】1.歪哥和陈升在台球厅发生争执前,歪哥拿了一条小鱼喂乌龟。
2.陈升买了一条鱼,因为家里没有冰箱,放在了同事的冰箱里,说等他从镇远回来再吃。
3.《小茉莉》的歌词中出现了“海风吹着她的发她的发 我和她在海边奔跑 她说她要寻找小贝壳”。
4.陈升给洋洋朋友讲自己的故事时,说妻子张夕在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说“想看大海”。
洋洋朋友说她也想看大海。
陈升说自己在狱中,有一块贡矿,染成了蓝色,看起来像海一样。
洋洋朋友问陈升里面有没有海豚。
陈升说贡矿里怎么可能有海豚,然后用手电抵在她的手上,并告诉她这是看见海豚的感觉。
5.诗歌中出现“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风车】1.洋洋乘船到对岸,买了一个玩具风车,被成年卫卫弄坏。
成年卫卫说再做一个送她。
2.流行乐队演出的过程中,成年卫卫做了一个风车送给洋洋。
【电风扇】1.陈升修完电风扇,坐在沙发上入睡。
电风扇正转反转又停下来。
2.陈升到镇远找花和尚,花和尚的车里放着电风扇,花和尚说准备拿去修。
<图片12>【母亲的鞋子】1.陈升梦到了河里出现母亲的绣花鞋,并和同事交流了这个梦境。
2.成年卫卫把陈升送到河边乘船,再次出现了河水中漂浮的绣花鞋。
【芦笙】1.陈升和同事讲自己梦到母亲的绣花鞋和吹芦笙的苗人。
2.陈升乘火车在荡麦下车时,出现一幕场景是吹芦笙的画。
3.陈升在荡麦搭摩的去找吹芦笙的苗人,得知师父们不在。
4.陈升在镇远找到林爱人的儿子时,旁边坐着几个吹芦笙的人,是林爱人的徒弟,来为林爱人送行。
5.有一段诗中提到“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传达”。
【手电】1.陈升的同事给陈升讲述她和林爱人的故事,说当时没有暖炉,她怕冷,林爱人就拿了手电给她捂。
2.陈升给洋洋朋友讲完自己的故事,提到大海和海豚时,用手电抵在洋洋朋友的手上,并告诉她这是看见海豚的感觉。
3.诗歌中出现“手电的光透过掌背”。
【陈升唱歌】1.在舞厅时,小弟喊陈升唱歌,陈升拒绝了,说自己不会唱歌。
2.陈升出狱后,在车内和小弟交谈时,提及自己在狱中特意学了一首歌,准备唱歌妻子张夕听,却得知妻子的死讯。
3.在荡麦看流行乐队演出时,陈升给洋洋的朋友唱了一首《小茉莉》。
<图片9>【张夕和洋洋朋友】1.舞厅出现的陈升妻子张夕的扮演者和洋洋朋友的扮演者是同一个人(?)2.张夕在信中和洋洋朋友都表示自己喜欢海。
3.陈升拿手电抵制洋洋朋友的手,发现她戴着婚戒。
后面出现的诗歌中有一句“把回忆揣进手掌的血管里/手电的光透过掌背/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4.前面提及的三处关于陈升唱歌的段落,也暗示洋洋的朋友就是张夕。
【望远镜】1.陈升发现成年卫卫被欺负时,问他为什么,卫卫说是因为他的望远镜。
2.在镇远,陈升拿出望远镜,远远地观望幼年卫卫。
<图片13>【瀑布】1.歪哥和卫卫住在瀑布旁边的房子里。
2.陈升给洋洋朋友讲的故事中提到他和妻子住在瀑布旁边的房子里,听不清彼此讲话。
【凯里导游词】1.成年卫卫和陈升吃粉时,说他的朋友洋洋在凯里当导游,他也会背导游词。
2.洋洋乘船去对岸时,一边背凯里的导游词,忘词时成年卫卫在对岸提醒她。
【导演客串】1.陈升买鱼时,抓鱼的老板由导演毕赣客串演出。
2.在荡麦时,给酒鬼打了两斤白酒的老板也是毕赣客串演出。
3.流行乐队演出时,导演也出现在人群中。
【红绳】1.看完流行乐队的演出,和成年卫卫分别时,洋洋在卫卫车上系了红绳,说这样就不会熄火,结果后来还是熄火了。
2.歪哥(帮花和尚取来)的摩托车上也绑了红绳。
【背手】1.成年卫卫被欺负时,站在蓝色油漆桶里,头上也套着油漆桶头上,双手也是背在身后。
2.洋洋朋友给陈升洗头时,陈升把双手别在背后。
洋洋朋友说他们这里背手有罪,老一辈人说背手表示被捆着流放过来。
【白色皮卡车】1.陈升的小弟接他出狱时开了一样白色皮卡车。
2.途中电台播放野人事件的新闻中提到:肇事车辆为一辆白色皮卡车。
3.酒鬼被人从挖掘机上赶下来后,钻回了一辆废弃的白色皮卡车。
4.在荡麦,流行乐队乘了一辆白色皮卡车。
而有一名乐队成员也叫酒鬼。
【蜡染】1.陈升和同事老太提及死去儿子的蜡染,舍不得烧给他。
2.陈升出狱后,车上电台播放野人事件的新闻中提到:一个骑单车 手拿蜡染的少年被车撞死(不太确定 还是司机手机抓着蜡染?)
看完《路边野餐》,我终于对中国现代诗歌的美有了比较直观的感受。
整部电影所有玄妙的切割和拼接,都在那些奇诡的诗句和平常的朗读中模糊了缝隙。
这让我在本该入梦的时刻真实地做了一个梦。
从头到尾存在于虚无孤独欺骗中的野人、疯子,难以察觉的倒退的光影时钟,各个家庭(安全感)的分崩离析,令人晕眩的镜头晃动,意外而平顺的场景转移…一切都刻画了一个中年男人不堪的过往和无奈的现实。
这是老医生口中压抑的年代,或许只有这种年份,和那个潮湿的乡村,才会令人产生如此沉闷、仿佛炎夏午睡将醒时时光交错的幻觉。
我始终觉得,把一个近似时空轮回的故事讲好,并且用一种最接近真实的方式呈现在众人眼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更难得的,是这个近似轮回的故事能够不令人感到惊奇,而以种种或藏或显的暗示,指向了本来的方向,最后让人得到类似于心领神会的瞬间触动。
终于,他把故事剪成了碎片,我跟着他的针来回穿梭,于是知晓了他告诉我的,伴随着一种紧张而平常的心情。
紧张是因为它和它的诗歌一样,言有尽意无穷,平常则是因为它终究不会向我刻意隐瞒。
如果要让我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部电影,我想,是“微妙”。
一从直接观影感受来看,《路边野餐》是一部具有强烈梦幻特质,时空交错,诗意盎然的去类型化的典型艺术电影。
即便如此,影片的故事倒并不具有多大的歧义,这不是一部类似《去年在马里昂巴》、《镜子》那样如迷宫镜像般的现代主义艺术电影,也不像《穆赫兰道》那般以惊为天人的想像力构筑人的潜意识流变。
影片叙事的脉络非常清晰,主要的叙事线索基本维持了线性发展的趋势,即是陈升在当下时空的所历所感,与卫卫、光莲、老歪之间的有情互动。
影片中虽然有大量回忆的段落,但并未形成如《镜子》一般的意识流结构。
观众对于回忆部分是能准确清晰把握的,导演毕戆似乎也没有意愿故意扰乱视线。
具体而言,影片中的回忆段落主要是以插叙的方式介入叙事主干。
陈升到老歪家看望卫卫,见到舞厅的球灯,下一个镜头是陈升坐在舞厅中,大红光,旁边有红衣女子(张夕)。
这是很明确的瞬间片段的回忆。
光莲向陈升讲述文革年代用手电筒取暖,下接的一个镜头即是女子用手电筒取暖的场景。
再有光莲与陈升一起吃鸡,此段落结束后,又插入了舞厅中陈升和红衣女子,此时的红衣女子出现在镜子中。
之后类似的段落还有几个,不再赘述。
在不断的当下与回忆交错更替的叙事驱力下,影片到了末段用一个强度很大的长镜头段落作为高潮处理,这个段落包括了当下、记忆与未来。
是将之前交错的时空糅合到一起。
简单概括下影片叙事结构化的过程大概可作如是观:当下-回忆-当下-梦境-当下。
影片的主题也不难理解。
片中多次出现的两首台湾民歌《告别》与《小茉莉》,都抒发了主体对于往昔、对于故人的迷思。
开篇就征用《金刚经》中的著名段落点题,“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按照佛家惯常的解释,世间万物永远出于因果演化中,过去现在未来,永不可得,是故诸相非相,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影片中陈升与光莲两段失落的爱情,即是一种人心的执念,但“诸心皆为非心”。
当下转瞬即逝,往事如梦似幻,未来不可见。
回忆与当下交替行进的线性叙事,其实是以一种螺旋形的行进叙事拓展主体迷失于时间的主题。
陈升作为所思所历之主体,在现实的情境中不断的迷失于回忆中,处于潜伏状态中的爱之迷失爱之固执在当下挥之不去,时时涌现为实际的哀愁,这种涌现由瞬间偶然的点滴状态,渐渐升级为片段式的涟漪状态。
每一次升级无不是对我执主题之强化与升华。
偶尔插入的长镜头调度,比如陈升去找许英那场戏,往事与当下紧紧的被勾连在一起,无可分割,呈现为一种绵延。
这是主体我执之强力影像。
这种我执发展到情节的高潮阶段,形成了一种畸形的时间历程,人之幻觉形塑了记忆、欲望、情感共存,过去与未来共存的梦幻之旅。
我们可以说,毕赣将时间结构化的过程,是既建构了时间的形成历程,又解构了时间永不逆反的线性历程。
过去、现在、未来不可得,即是时间不可得,物化之心不过是虚幻。
这是影片最基本的叙事逻辑与主题内核的互动过程。
二毫无疑问,《路边野餐》最重要的特质即是诗的风格。
诗电影在电影史上屡见不鲜。
在非叙事电影的范畴内,法国先锋派导演喜欢用构图、节奏来制造影像的诗意感,这是一种纯影像化的创作思路。
著名纪录片导演伊文思,其作品《雨》是用非常具有表现性的手段去捕捉雨的形迹。
在叙事电影的范畴内,毕赣本人非常敬佩的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路边野餐》的片名灵感亦是来自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即是一位诗电影的高手。
塔可夫斯基非常擅长用绵长、细腻、灵动而充满强烈绘画感、构图感的长镜头运动来制造诗意。
《路边野餐》的诗意结构中,最显见的部分肯定是那些毕赣自己写作的诗句,全片总共有七段诗,这些诗都出现在转场的部分,是由陈升来作旁白演出。
必须肯定的是,这些诗作并不仅仅作为意义,或者诗本身在意义层面给予主题观照,抑或作为角色内心剖析而存在的,诗因为朗读的效果同时具有了音乐性,而且以转场的方式出现,更为影片的结构增添了一种节奏感。
仅仅依靠诗句当然不能构筑出一部完整的诗电影。
《路边野餐》的诗意更多的其实是依靠影片密度极高的“意象”造成的。
意象本来是文学修辞用语,在电影中使用这个词有一定的歧义。
语言文字构筑意象的方式与影像构筑意象的方式有着本质的区别。
李商隐名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沧海”“月明”“蓝田”“日暖”都是意象,需要调动观众的视觉联想力形成一种无法名状的意境,但是在电影中,我们直接见证这些象,这些象都是“实”像,意境是由这些“实”像产生。
在这里我们可以罗列这些“意象”:山洞,苗人,芦笙,野人,荷花形状的帘子,火盆,黑白电视机,磁带,舞厅球灯,瀑布,挖掘机,忽明忽灭的灯光,疯子,绿皮火车,钟,绣花蓝布鞋,瓶中的红花,去掉护罩的风扇,红色桌子。
缘何这些事物在影像中会产生诗意、梦幻感继而成为意象?
这其实是一个涉及到影像本质的理论问题。
著名电影导演、电影理论家、诗人帕索里尼在英语世界最具代表性的一篇论文《诗意电影》曾经触及到这个问题。
在帕索里尼看来,电影具有“非理性的、梦幻般的、初等的、原始的成分”@1,他举例说,“我们都亲眼见证过著名的蒸汽机和它的轮子、活塞。
这是我们的视觉记忆、我们的梦。
如果我们在现实世界中见到了它,‘它就会跟我们诉说’。
”@2在一次访谈中,帕索里尼还以更生动直白的语言对此作了说明,“我的主要就是说影像比文字富于梦幻。
您的梦都是像电影似的,而不是像文学作品那样。
即使是一个声音,比如,乌云密布的天空里的一个响雷和作者所能想到的最具诗意的描述相比,都更有无尽的神秘色彩。
这一点很难解释。
作家必须通过高超的语言学手法找到梦幻的意境,而电影和具体的声音就接近多了,不需要任何装饰。
它仅仅需要营造一个雷声轰鸣、乌云密布的天空,立刻您就能感受到跟现实一样的神秘和模糊的气氛。
”@3所以,在帕索里尼看来,“电影语言根本上就是一种‘诗意语言’”@4。
按照帕索里尼的理论,对作为创作者的毕赣而言,以他的现实之眼来判断,如此种种事物在现实中如果具有诗意,经过影像的过滤也可以有诗意。
这是影像的魅力所在。
对于影像创作者来说,重要的是具有发现诗意现实的眼光。
从影片呈现的效果来看,毕赣制造的这些“意象”成功地将写实化的生活形态抽离,白日梦、虚空的意境效果正是靠着这些意象达到的。
从手段而言,这种构筑诗意的方式算是巧妙的捷径。
对于诗意的表达,影片中还存在着一些特殊的手法,这是依靠场面调度完成的。
陈升找仇家许英问清楚斩手指前因后果那场戏就很有特色。
先是拍摄陈升在台球房找老歪的段落,接着插入找许英的回忆段落,这个段落的末尾是镜头慢慢由右往左横移到红色的桌子,接着雨水滴落在桌子上,镜头再横摇,又转回到了当下现实的状态──陈升和老歪打架。
这是空间内时间的移转,镜头的延续产生绵延时间的感知,红色的桌子隐喻着争吵/暴力,雨滴同样蕴蓄着时间的流逝。
就是这么一个镜头,时间,暴力,伦理,情义的纠葛被缠绕到了一起,中间悠然产生一种凄迷的流逝之美。
更精彩的一个镜头是陈升回忆出狱的段落。
这也是个长镜头段落,车在蹒跚公路上逶迤前行,陈升的回忆与好友的讲述包括了挖煤时违反规定被举报的段落,老师傅的笑话,母亲将房产证托付给陈升,照顾卫卫,开诊所等事宜。
逶迤盘旋而行的汽车路线将视觉空间变得扭曲,往事如烟,这种空间处理方式不仅涵盖了回忆的内容,更是表现了回忆的方式,琐碎,片段,扭曲,缠绕。
毕赣本人在采访中多次表达过对一些几位亚洲艺术片经典导演的敬佩,这个镜头其实非常像阿巴斯。
陈升在盘山公路上开摩托,背景音乐是林强电子乐的片段,则毋庸置疑是致敬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
至于阿彼察邦,致敬的段落则应该是野人、苗人的带有神秘主义的意象与文本。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致敬,毕赣的分寸感在这方面控制得非常好,《路边野餐》在整体精神内核方面与这些大师还是非常不同,毕赣没有落入窠臼,做简单的临摹游戏。
三无论是影片的前期宣传,还是就事后观众、影评人的反响来看,《路边野餐》长达四十二分钟的长镜头是影片最受关注的点。
长镜头从来也是有企图心的电影人、电影理论家所一直特别愿意面对的议题。
巴赞与爱森斯坦,长镜头与蒙太奇的争论甚至就是一部电影理论的简史。
在电影史上不论是拍摄艺术片还是商业类型片的导演都曾经使用过超长的镜头。
这些镜头在不同的电影语境中也呈现出了不同的功能、意义。
希区柯克一镜到底的《绳索》,主要是为了试验舞台剧的效果。
奥托•普雷明格(Otto Preminger)喜欢使用长镜头是因为变形宽银幕的发明使得正反打镜头中角色的脸部表情失真。
罗伯特•奥特曼《高斯福庄园》使用长镜头,是为了制造镜头移动的芭蕾舞效果。
沟口健二的长镜头类似卷轴画徐徐展开,移动过程中波浪起伏的节奏又令人想到净琉璃等说书的节奏感。
@5战后的东欧导演非常喜欢长镜头,像是杨索就特别喜欢长镜头内的调度,演员的出画、入画甚至变成了一种政治隐喻。
塔可夫斯基将诗意长镜头的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阿巴斯的长镜头比较迷恋探索纪实与虚构的暧昧地带。
侯孝贤的长镜头用显隐的方式调度观众的视觉注意力。
毕赣这个超长镜头从影史来看,倒是没有可以近似可参照的样本。
这个长镜头是出现在影片一个小时过后,陈升坐火车去镇远,在空无的车厢内做了一个梦,梦到去了一个名叫荡麦的小镇。
在荡麦他遇到了长大的卫卫,卫卫的女朋友,理发店理发的女子,乐队,情到深处他向理发店的女子唱了一首《小茉莉》。
整个段落镜头是跟拍的效果,人物处在不断的移动穿行过程中。
如前文的叙事结构所分析,这个长镜头是对之前过去/记忆交替结构的一次延续式的变奏发力。
之前的镜头本来也就是以长镜头为主,在不断的反复之后,就镜头时长来说主创希望有一次爆发式的高潮表现。
而就文本来看,陈升对于亡妻、往事念念不忘的追忆,亦需要一次满足。
他对亡妻的爱,在狱中学会的《小茉莉》这首歌,极度渴望地要表现出来。
而为了完成梦境效果的构建,长镜头的封闭性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这个长镜头将整场戏封闭凝固,变成块状。
更值得考量的是,这个长镜头内的角色始终在游走穿插,而游走穿插的方式的循环回路式,角色之间不断的碰撞,离开,又碰撞。
卫卫的女朋友甚至直接在桥上走出了一个大回路的环圈。
这无不对应着封闭性的时间结构。
这亦是将闭锁时间作影像空间化处理的尝试。
所以,从理论上来看,这个长镜头是作者有着充分的逻辑考量的,并非简单炫技式的为了长镜头而长镜头,但实际上我们的观感却是有着比较大的落差。
这个长镜头由于部分技术上的瑕疵,实现效果并不好,从镜头的一开始,整个目的性就过于强烈明确,这让观众不由自主的会分心考量,镜头大概在什么时候会切断,镜头的完成度如何,以致最后会生发出一种莫名的游戏荒诞感。
更令人觉得有比较大的错位处是,从影片整体的结构来看,这块凝固成块状的长镜头段落非常的写实。
它真正产生的效果其实是以虚生实。
之前通过大量意象,大量诗句旁白,插入式片段构筑的虚实相生的诗意梦幻效果,在这个段落中是看不到的。
它一点都不梦幻。
毕赣对这个长镜头的设计意图过于明确,过于强烈,最终变成了一种图解式的概念。
梦境最迷人之处是让人突然意识到梦境后的惘然与了悟,《穆赫兰道》的震惊体验即缘于此,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魅力亦在于此。
毕赣则是反其道行之,长镜头启动一开始(镜头还抖动了几下,犹如一次加速)就让观众意识到了长镜头的开端,意识到要做梦了。
很多时候,这个长镜头予人的分明是如鲠在喉的体验。
可以说,这是一次实施意图与目的效果违逆的表达。
总结来说,《路边野餐》出自一位年仅二十六岁的新人导演之手着实令人讶异惊喜。
一位初出茅庐的导演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成年人世界的复杂情感,并且能够用高度饱满诗意的影像构筑一个充满了虚幻交错时空的白日梦世界,实在难能可贵。
尽管那个长镜头的失败是一个明显的瑕疵,一次因为过度计算的得不偿失之举,但以乐观的心态而言,这个长镜头何尝不是毕赣锋芒才华的显露,以此我们应该对他的下一部作品抱有最强烈的好奇心。
注释:1、2 汪民安,郭晓彦. 意大利差异.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 185,184.3 皮耶尔•保罗•帕索里尼. 异端的影像:帕索里尼谈话录. 北京:新星出版社,2008.151.4.同15.佐藤忠男.日本电影史(上).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64.
这几天一直在准备一个对毕赣的采访,搜集了不少关于他和《路边野餐》的资料及报道。
下面就整理一份自己觉得有趣或重要的点,希望也能顺便理清思路,完成最后的提问设计。
1、毕赣,1989年生,贵州凯里人。
出生地很重要,就像希腊之于安哲罗普洛斯,安托利亚之于锡兰,山西之于贾樟柯。
对了,《路边野餐》英文名就叫“Kaili Blues”,据说下一部《地球最后的夜晚》还是这名。
2、《路边野餐》(2015)是毕赣长片处女作,此前他声名不彰,尽管已经凭借《老虎》、《金刚经》在独立电影界小有名气。
这一点也很重要,尤其当你联系到“XX优则导”的赵薇、韩寒、郭敬明以及接下来的王宝强等。
3、影片已获得国内外十多个电影奖项,包括金马和洛迦诺的最佳新导演、南特三大洲电影节最佳影片等。
在台湾放映时“轰动半个台湾文艺圈”,而在北影节的放映门票十秒钟售罄。
4、影片的主要内容被极简地概括为:诗人陈升在寻找侄子的途中,与自己逝去的爱人在一个神秘的时空里获得了重逢。
5、影片最知名的是长达42分钟的长镜头,它实际上拍了60分钟,在一天内拍了三遍完成。
第一遍用的是5Dmax3拍的,因为它的曝光是顺滑的;“然后第二遍的时候,我们当时去百货商场买了一个人家不要的老的录像机,因为我觉得这段需要一个特别美的介质去完成”;“第三遍我又有另外一个玩法,我们找电视台借了一个拍新闻的东西,这个东西操作性要好一点”。
导演最后用了第一遍拍的,因为“它还保持着那种陌生感,虽然它的技术流程完成得没有那么好,但是还保持着那种陌生的味道,那个味道是最需要被人感受到的”;在另一个场合,他说“它差的地方很差,但它好的地方就是最好的”。
6、洛迦诺电影节选片负责人马克·佩兰森在其推荐短评中说:“导演毕赣创造性地构建出一种诗意地进入自己家乡的途径……在这部令人惊讶的长片处女作中采取了一条最简单的实现道路”。
而《电影手册》则用了“魔幻现实主义”来评价它。
7、毕赣(在与文学的区分中)对影像有高度自觉,“电影应该有属于电影自己的词汇,比如说黑场,比如说叠画”;但影片中同样出现了大量的诗歌,这些诗歌属于一部叫做“路边野餐”的诗集,由陈升/毕赣创作。
8、影片的配乐由林强完成。
导演说:“我和强哥本质上是一个粉丝的追星行为,因为我喜欢《南国》。
最后在做配乐的时候,我们的制片方,他们问我想要谁,我说那就去找一下强哥,就发邮件给他,然后强哥说他没空,然后又发邮件给他,他就答应了。
然后跟他描述我需要的是什么,大概就是一列飞驰的火车,进去山洞,然后看到两束光,就出来了,他说他懂了。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就给我发邮件过来了”。
9、影片档期原定6月3日,后推迟至七月,而七月则是国产片扎堆上映的“保护月”。
对于市场和观众,毕赣表现得很酷很淡然,他说,“我的电影就像一场大雨,但你们不要带伞”;又说自己的电影是拍给“野鬼和风”的。
意思是:他付出了真心,希望你们亦如是;如果不行,他也不Care,最好别去看。
10、被问及自己的创作受谁影响时,导演提到了侯孝贤和塔神,尤其是《南国》和《潜行者》。
而更多影迷则发现了阿彼察邦的《热带疾病》,导演确乎很喜欢这部,但他认为自己与阿彼察邦并不像,“很多人说我和阿比察邦像,大概是人类对某种气候的一种共鸣吧”。
这两天也看了《潜行者》和《热带疾病》,都非常喜欢,趁着观感尚鲜明推荐下吧。
潜行者塔神1979年的作品,改编自短篇小说《路边野餐》。
故事大致是:在一片20年前因陨石堕落或外星文明造访形成的恐怖区域里,传说有一个名叫“The Room”的囚室,它能实现人的愿望。
潜行者与为寻求灵感的作家和为探明真相的教授/科学家,踏上了这片变幻莫测、已使无数人丧命的死亡之地。
一路上,三个人就欲望、存在、信仰展开了漫长的俄式辩论。
显然,我们应该把教授、作家、潜行者视为三位一体的人性构成部分,指向智识、自由意志和虔信的不同维度,但困难始终存在:我几乎无法断定导演自身的认同落于何处。
最初,我以为是借强者(教授)和自由者(作家)的对比,来做一首软弱/信仰者(潜行者)的赞歌。
后来,当他们最终抵达“房间”时,作家却放弃了破门而入,因为他已经从潜行者导师“箭猪”的自杀中推断出“房间”并不能实现人的全部愿望,只能实现人潜意识最深层的欲望——这也就意味着“房间”就在人心之中;同时作为一个活在地下室中的虚无主义者,他极度地看不起自己,也不愿将自己的龌蹉泼洒在他人头上——真是极为有力的存在主义者自白。
不过到最后,我又觉得塔神的同情似乎还是落位在潜行者身上:因为哪怕上帝是编造的,人也必须信仰,而且上帝作为绝对的被给予性,仅仅关乎信仰。
潜行者所需要的仅仅是虚无主义者们的破门而入,哪怕门内一无所有。
但存在主义者的强大逻辑击穿了他全部的希望与幸福。
而他致命的绝望却又辩证地上升为一首信仰之歌——影片早已说明,“房间”只接纳真正的绝望者和痛苦者。
他所需要的是克尔凯廓尔式的终极一跃,这一跃所抵达的既在门内,又在门外。
在影像上,依然是自《伊万的童年》以来典型的塔神风格:大段大段的诗意长镜头、对水面倒影的钟爱、具有启示意味的神秘动物……如果说塔神的运镜仍然深受卡拉托佐夫等新浪潮前辈影响的话,那么真正接续起陀思妥耶夫斯基思想传统的恐怕也就他了。
所有的存在追问及在这追问中颤栗着的情感都以最为电影的方式被陈说。
热带疾病阿彼察邦2004年的作品。
影片分为两段。
前半段以现实主义风格讲述了在一段泰国小乡村暗暗滋长的男同恋情,影像上非常容易让人想起侯孝贤,甚至杨德昌和蔡明亮。
随后迅速以片中片的形式进入充满奇幻色彩的下一段落,其迅速一度让人怀疑是不是另一部片。
在后半段中,男主追踪一只老虎进入热带森林,而在泰国的传说中,正是爱意使情人的灵魂幻化为老虎……这部影片的妙处几乎全在于后半段,也只有全部看完我才开始惊呼。
阿彼察邦用片中片的形式把男孩接受一段激进爱恋前的潜意识挣扎奇幻地呈现出来,从而将电影最为彻底地还原为做梦本身。
这种彻底性还在于,他淡化了对同性恋进行社会层面上的外在表达,从而将爱情最为彻底地还原为个体隐秘盛开的情欲、恐惧、焦虑、悲哀与甜蜜。
也正因此,他还摆脱了第三世界民族寓言(尤其对泰国而言)的嫌疑,从而最为彻底地将影像还原为个体内生性的,因而也是普遍性的表达。
文艺小清新当道的年代,一部装逼的《路边野餐》被捧上了天。
《路边野餐》和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确实没啥关系,因为还没资格搭上关系。
毕赣与大师之间还差了不少距离。
不是所有的不合逻辑和生搬硬套都叫魔幻现实主义。
在火车镜头叠化、跳接的某些镜头里,我似乎看到了蔡明亮的影子。
不过也只学了点轮廓和皮毛而已。
蔡明亮的电影最有逻辑,还有他对小人物的同情和人道主义在电影里。
而《路边野餐》里不管民谣与流行乐、父亲与手表、医生与旧情人的故事都显得苍白无力。
野人的故事、衣服与磁带的象征意义,这些闭门造车的意象,像一切陈词滥调的裹脚布一样散发着经年的腐臭。
而陈升用手电筒照亮洗头妹(像自己死去的妻子)那一幕所表达出来的更是只剩猥琐而没有温情更没有留下半点思考的余地。
影片进入非线性叙事空间荡麦后本应最重要最出彩的成年卫卫和洋洋的副线,以及那个传说中著名的42分钟手持长镜头,更成了可有可无的装点。
从这个超长镜头对表现时间的轮回以及人物所处的封闭空间的表现上来看,这个镜头的完成并不尽如人意。
突兀、刻意,就像那首《小贝壳》还是《小茉莉》,寡淡无味,有形无神。
越是魔幻现实主义就越应该是强烈地表达现实主义,而不是仅仅流于浅表的幻想。
这里既不实,也不虚,更加无法表达时间的流转,横亘不去的主题。
以构图技巧和影像表达以及室内外场面调度来看,我又好像看到了塔可夫斯基、基耶洛夫斯基的影子,我们透过大师摄影机景框看到的世界下是主题与诠释,是内在的结构张力和美。
而毕赣用了大量的特写和长镜头,我所看到的只有浪费时间,比如泡水、发动摩托车,大量无意义毫无关联的镜头下只能看到做作、僵死、没有情节更没有情境的空乏。
倒下的玻璃杯、墙上挂的伞、沉入水底的绣花鞋,我们甚至被普及了挖掘机是如何下地。
所有的情节和内涵都像铺在水面上的纸,破碎不是问题,问题是生生地交代却经不起浪花与思考的推敲就沉入水中。
所有的情节只有表面的勾连却无法把情绪的节点顺利推入高潮,整部作品最后只好堕入散漫的自我炫耀。
毕赣在电影里运用了很多远景镜头来表现贵州乡村凯里的静谧安详,然而一切的美都似乎无法打动人心,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眼光去看待这部电影,一个中国人、一个外国人、一个城市人还是一个农村人,哪都不完整,哪都不地道,看电影的时候,我始终是疏离的不切实,缺失作为一个人所应有的真实的情感体验。
就像方言念诗,本来觉得有些不适应的新鲜,念一两次是表达,次数一多表达方式又单一,显得机巧做作又炫技。
有时候镜头里的脏,学的又是阿彼察邦一路,阿彼察邦用印度的神秘学镇住了场子,于是毕赣拿来《金刚经》压场。
佛经上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这也构成了影片最主要的三个层次。
而导演想要表现的和他的作品实际上能表达出来的还是有很大的落差。
事实上单看这个关于时间与消亡的故事,充满了颓废与无聊,如果没有《金刚经》中佛陀般坚韧的意志,确实是看不下去的,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相比思想体系的崩坏和情节的空洞,长镜头技术上的缺陷和表演的简陋都已经是些不值一提的槽点。
全片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毕赣的诗,写得还不错。
那种时光流逝,岁月蹉跎的氛围,甚至一度差点打动了我。
而梁文道说,诗歌是年轻人的手淫。
我也觉得所有的文学样式里,只有诗是年轻人能玩儿的。
小说、戏剧、电影不是,当然哲学、神学更不是。
电影是一种高级的综合艺术表达形式,对电影语言要有反复锤炼的心量与能力,而毕赣显然还不具备一个天才导演的天赋,更遑论独特的电影语言风格。
从场面控制来说,也完全是压不住的。
导演有想法是好事,但一部电影的容量毕竟是有限的,不能什么都往里面胡塞,要有轻重主次,得学会做减法而不是做加法。
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这部电影就是导演的手淫。
手淫的结果要拿给人看,大家都看得很嗨,也是时代特色。
作为文艺小清新要的是诗与远方,是一个形式。
至于远方有什么,诗里写什么,不重要。
他们要的是时空的流转和颠三倒四的现实带来的片刻逃离,哪怕只是那个我买了机票带你逃离北上广的广告创意。
难怪有人说,本届粉丝不行。
很久没有一部电影能够让那么多文艺青年翘首期盼了。
从洛迦诺国际电影节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名到金马奖最佳新人导演,《路边野餐》斩获奖项无数。
就连影迷圣经《电影手册》也评价它是一种强有力的新魔幻现实主义,有时令人费解,却刻刻让人着迷。
是无法被复刻的电影处女作。
甚至侯孝贤的御用林强来做了音乐。
电影的口碑好到甚至被捧成了五年内最好的国产电影。
确实,近年来国产电影佳作鲜有。
然而好或不好,终归还是有个标准。
这部电影实在是一部花里胡哨的堆砌而成的平庸之作。
是一部后现代主义电影层次与意象解构的肤浅而混乱的组合。
是一次对大师电影技巧的稚嫩拙劣的模仿。
是导演在贵州山区生活的一手经验和书本上的电影理论二手经验的生硬重组。
所有的影评人对这部电影一边倒的赞美就像是电影里那把落在钟面上的钮扣,只要是剧本情节设计需要,不知从何而来。
它们有可能是花钱买来的,也有可能是偷来的。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movie432,文末有二维码噢2012 年,北京,华语电影青年影像论坛。
金鸡百花影城展映毕赣导演的《金刚经》。
得知毕赣当时正好在京,我建议主办方,可以请毕赣到场,临时加一场放映后的 Q & A 活动。
后来再次见面,他们说起了当天状况:放完电影,在场观众好像掉进了另一时空,久久无法提问一个问题都没有。
2015 年底,《路边野餐》在星美世界城举办了北京的第一场内部放映。
听完了李泰祥作曲,唐晓诗延长的片尾曲《告别》,走出五号厅的散场观众,居然滞留在场内好几分钟——始终找不到电影院的出口。
两则与电影内容无关的放映花絮,大致说明了毕赣作品的一些特点。
它的电影不是用来提出问题,而是把你引到问题当中。
很多电影有赖于视觉的冲击和戏剧的冲突,严格遵守约定俗成的叙事规律。
毕赣电影所制造的影像经验,是让观众在看完电影以后,仍然走不出潮湿、荡漾、迷幻和永恒的黔东南世界,有山林和泥土的味道,有河流和水泽的湿气,如烟、似雾,久经不息,萦绕不散。
作为长片处子作的《路边野餐》,不如说是经过升级改良的学生作业《老虎》,借由短片《金刚经》所催化反应而成。
看过这两部旧作的,多会惊觉:毕赣作品之间有太多的相似所在——甚至可以包括今年开机拍摄的《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老虎》里面的入狱,老师傅(狗)的冷笑话,还有穿行于凯里市区,无序,杂乱的街景,在理发店和游戏店的百无聊赖中,电影透露着中国四五线城市的日常信息。
黔东南方言的吟诗,二十分钟出演职员表,《路边野餐》的影像游戏,包括对塔可夫斯基的试捕捉,在《老虎》里面,尚还是属于影迷之间的逗乐玩笑。
再到《金刚经》,从手上的表到金刚经的文字,从陈升、老歪、花和尚的人物名字,到荡麦这个专属于毕赣的电影空间,强大的自我指涉性,它们都会叫人想起这部《路边野餐》。
我不太关心《路边野餐》的评价高低。
实际上,我所看到的,更多是来自毕赣和他作品的无拘无束,自然生长。
它再次证明了一则道理:可以用很少的钱,拍出很有趣的电影。
哪怕是在席卷着淘金狂热,票房中毒综合症大爆发的中国,同样可以。
用墨镜王的台词说:比的是想法。
关于拍电影,卖房子、诉情怀、哭理想之类的找钱故事,你可能听过太多,就连网络视频导演都偷偷摸摸学会了。
很多人关心如何把一部电影变现,却很少想过,为什么拍电影。
《路边野餐》不是电影表达的唯一方式,但是,它做得不错。
来自毕赣人生经历、观影写诗的二手经验,唤醒了观众的一手经验。
它大量来自于叔叔陈永忠的社会闯荡,还有毕赣自己的生命体验,比如有同父异母的弟弟。
影迷观众所熟悉的,可能是《路边野餐》流露出来的浓厚迷影趣味。
从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到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再到阿比查邦的《祝福》和《能回到过去的波米叔叔》。
作为科幻小说,《路边野餐》的原著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外星人造访所带来的遗物,使得一个区域发生了很大变化。
在这个区域的中心,传说有一个变异神器“金球”,在其面前可以实现自己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愿望。
在毕赣的电影里,荡麦充当了这样一个神奇的“地外文明”空间。
《路边野餐》第一次出现荡麦的地方,是个连通铁路的隧道。
几个吹着芦笙的苗人消失在了黑暗中,画面深处还有高大的远山。
如果去过台湾九份的话,不难在这个镜头上,发现二者在地貌上的相似。
一方面,这未必是毕赣电影经验的重现,而是来自评论者的镜语想象。
毕竟,凯里和九份的纬度相近,有山,有铁路,有矿洞,打通生死,明明灭灭,简直是同一回事。
另一面,内地电影关于南方山区的影像,说起来是少之又少。
那么,由毕赣的电影,唤醒了台湾电影的记忆,这也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情。
常看电影的,更应该更加明白这样一种感觉。
毕赣诗歌,常由大量名词所组成,名词和名词之间,句子和句子之间,它们不构成一件清晰的事情,却会传达导演自称“蹩脚的”、看花眼会错意,乃至是灵光一现的诗意。
或许,这也是毕赣的诗歌必须要用方言来朗读的原因。
在凯里方言和标准普通话之间,它们本身就存在一片暧昧不明的、需要翻译、沉思和阐释的缓冲地带。
《路边野餐》的故事很简单。
出狱后的陈升在诊所做事,他梦到了母亲和死去的妻子。
诊所的老医生,也梦到了昔日的爱人。
陈升想把弟弟老歪的儿子卫卫领过来抚养,一切只因这个侄子,是他所有过往失去留下来的唯一联系。
换言之,失去这个侄子,他的人生,会变得空洞虚无。
这部电影精选了上世纪七八九十年代的台湾流行唱片,主打的就是李泰祥的《告别》(有卡带特写提示)。
作为背景音乐,它极其模糊地出现了三四次。
第一次,来自沙哑微弱的收录机。
在歌声以外,还有诊所里的对话,但它们都被小孩的嗷嗷大哭所掩盖。
如同这盘代表着过去的磁带,电影里还出现了陈旧的立式风扇,KTV 淘汰的宇宙球灯(反射球),存在于八零后和更早几代人记忆当中的钟表和手表。
它画在了卫卫的手腕上,也被绘在了墙上。
最后还出现在了火车的车厢上,以及那个带有本土魔幻人文情境,开给死去儿子的钟表店故事。
近乎又一个冷笑话的野人故事,在现实中有个疯子对应。
他的胳膊上,绑了两根木棍。
毫无预示的“蓝湖”,未曾见过的大海,《路边野餐》随意散落着这些无关章句。
游乐园小火车上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它在荡麦的长镜头中被读秒重现,完全不照顾那些试图看到完整叙事的观众。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摄像机一头猛冲,钻进了黑盒子当中。
《路边野餐》,电影也直接把镜头推近(进)到陈升的耳洞(大脑)里面,表现一个人的梦境和潜意识。
那一段,讲的是沉到水底的母亲的绣花鞋。
这部电影的镜头,不断做着超过 180 度的原地转向。
开场的诊所,还有铲车落地,上摩托车的后视镜,隧道地道中的游走,乃至在梦境中绕圈打转的长镜头本身。
不加提示的镜头移动,导致电影有时在讲现在,有时跳到了梦境和过去。
漏水的房间内,《路边野餐》在一个镜头内,完成了虚实结合的完整叙事。
正如最后,在荡麦,过去、现实和未来混在了一起,令人迷惑、眩晕,无以言表。
观众能看出来超级长镜头的瑕疵,是执行失误和技术不达标。
比如摩托车发动和摄影机接力,机器也跟着抖动。
下船时候,摄影师差点拌蒜。
然而,广角镜头带来的摄魂体验,不仅把观众吸进荡麦这个奇异而迷魅的空间——它在凯里的现实中又是真实成立的。
那些抖动,变成了梦境会坍塌的奇怪征兆,就像洋洋背诵着导游词听到了神奇回声,还有山间传来的火车声音。
电影在真实和不真实中间穿行,迂回,游荡。
人们经常说,有些电影是可以不用看懂,而只需去体验。
但是,你很容易产生本能的情感和认知抗拒,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电影,恐怕还是要让人看懂的罢。
《路边野餐》好懂,也不好懂。
电影要讲的,歌词都唱了好多遍,“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无法释怀的陈升,背负包袱的陈升,怀揣太多信物却在人生路上丢三落四的陈升。
他在贫瘠荒凉的土壤里,在似梦还醒的绿皮火车上,任由思绪与现实冲撞,迸发出了诗歌的火花。
截图扫码,关注:MOViE木卫(movie432)首发于《大众电影》木卫二专栏,谢绝转载http://my.tv.sohu.com/us/228720017/73379770.shtml 短片《金刚经》在线
<图片1>我情愿冒着过度阐释的风险为导演在后半段的长镜头做如下开脱:据传是由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摄影师手持拍摄的影像最终是为了捕获沿江山坡上的“野人”。
这个非人的大家伙是一种颤抖得令人不适的视域,随等高线和人类聚落的景观流动,紧紧盯住生活。
贵州的乡野间,人,并不重要。
和所有有机体(龟、狗、鱼)一样,被时间和空间拘禁、戏耍。
然而又自在地往高处走,向低处流。
山体封闭的区域内部,有自己的逍遥游。
险些让人信以为真。
幸亏更残酷的现实出面解围:导演没钱了,野人眼中的凯里因此晃动得粗糙,满是人味儿。
没有野人,把捆在手臂上的树枝扔了吧。
安全地称赞或者谩骂。
作为童年经验的“贵州”也曾在王小帅身上灵魂附体,《青红》,《我11》,《闯入者》。
但王氏贵州凝滞、阴郁,每一块遮住太阳的云彩都可疑。
他像坐在镜头后面等待弗洛伊德接诊的病号,哭闹着、青筋暴露着坚持邀请梦魇回来赴宴。
影像的美学全倚仗影影绰绰的二十世纪共和国史,没有事先预习功课的观者被清理出讨论的空间。
不妨说得极端一些:王小帅是“贵州”的囚徒,影像制作则是漫长的越狱斗争。
“贵州”是干巴巴的一张人皮,厂房建起巨大迷宫,拒绝野合的一切可能。
毕赣在接受媒体访谈时承认,《路边野餐》是“拍给野鬼和风”。
也许是这种对目标世界完整性、丰富性的充分自觉,使得我在忍受了晕车般晃动之后依然承认观影的愉悦。
在不可克服的山脚下、公路边、小镇中,穿梭游弋的野人之“眼”不单熟练玩弄着时空回环重组的小把戏,它还赋予被囚禁者以流动的权利。
毕赣的“贵州”无疑更加宜居,在人生悲喜与莫测雾气的包围中,透露着欢快。
老医生有收音机,冰箱里冻着一条鱼;卫卫踩不着的破摩托车,驮着丰腴的黄裙子。
不是旁白诗歌让凯里成为“蓝调”(Kaili Blues),而是生活让诗歌被落实为河流、石头、下沉的鞋、流浪的狗。
在“西部大开发”的地图上,贵州被划定为“中部”。
一块碗大的疤。
既没有东部的野蛮繁华,也不如西部哭哭闹闹从爹娘那里论秤分金银。
相隔几个世纪的景观罗列着:委身于山风雨雾中逐渐凋零褪色的“三线”遗址;被疯狂的矿业开膛破腹的地表里寄生的疯狂、贪婪、质朴;“吹芦笙的苗人”;瓮安城被火烧亮的夜空……说不清、道不明,积木散了一地。
技术也罢,叙述也罢,找出足够的理由质疑这部处子长片并不难。
我情愿冒着矫情做作的风险为它写一种表扬:没有血的报复,没有墙的劳教,没有钞票的人口贩卖,没有证人的历史创伤,因为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野人之手被挥舞,轨迹连成俏皮的圆环,熠熠有温暖的光。
流水不腐,“贵州”欢迎你。
你也许烦了,最近每个人都在聊《路边野餐》。
不仅聊,而且变着法儿夸,一副生怕自己没看懂的样子。
你也许厌了,每个微信公众号都在说毕赣。
不仅说,而且变着法儿八卦,连他的副导演、摄影都跟着出名了。
你真觉得这片儿好吗?
我听说,大多数看完电影后观众其实没啥问题的。
我看过一个提前场次,《金刚经》和《路边野餐》连放。
放完后掌声淅淅沥沥,导演上台跟观众互动,没几个人举手。
最犀利的问题来自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导演,我以后会超过你的。
」导演说:「很期待那一天。
」观众统统陷入了失语的状态。
好多人都担心「如果我问出一个傻问题,会不会被看作傻逼?
」乐意去看文艺电影提前放映场次的观众,多多少少是憋了一股文艺理想的青年,问不出问题事小,没看懂、丢了面子事大。
前不久有个不要命的人当众询问戴锦华:看不懂塔可夫斯基怎么办?
被戴锦华一句话呛了回去:「看不懂就回去惭愧、回去学习,有什么脸在这里喊看不懂!
」我猜塔可夫斯基本人也说不出这样嚣张的宣言。
《路边野餐》的成功值得嘉奖,不在于它得了多少奖,而是因为它是一部有开创意义的影片。
它的出现,证明了中国可以容纳小众的作者电影。
换句话说,不仅看好莱坞大片的人有钱了,那些看新浪潮和塔可夫斯基的年轻人也有钱了。
感谢时代,也感谢盗版商的多年培育。
我们看了那么多塔可夫斯基,看了那么多安哲罗普洛斯,也看了那么多阿彼察邦和侯孝贤,终于出了一位模仿得还算及格的学生。
尽管这位学生技术上很粗糙,表达上略显杂乱。
蹒跚学步,但没关系,至少是起步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感谢观众,当这样一部电影来临,有如此多的观众宽容地接纳了它。
观众赞美它的优点,容纳它的缺点。
还需要感谢这片广袤的土地。
在微博,在朋友圈,你可以读到一个又一个中国。
但那更丰富的内陆和更为庞杂的小地方,还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和景观。
《路边野餐》的最大看点就是毕赣的凯里。
毕赣双手劈开世界,打开了属于他的地理。
视觉上,凯里、镇远、荡麦,盘山公路、隧道、台球厅,劣质粗糙的镜头底下,是导演本乡本土的柔情爱抚。
声音上,听起来像是一门外语的凯里话,观众必须借助字幕才能理解其含义,配合精心钩沉的老派台湾流行乐,建构出这一套独特的视听奇观。
就像2006年横空出世的《疯狂的石头》,所有人都知道宁浩在模仿盖•里奇,但所有人都在疯狂地赞美他、期待他。
以此上溯到电影尚不主流的八十年代,我们在文学上不断爆炸出地理大发现,发现了中国的「马尔克斯」、中国的「博尔赫斯」、中国的「米兰昆德拉」。
我们因为「和世界接轨」而狂喜,因为我们终于「赶上了」而狂欢。
坦白说,这种高兴是源自落后文明的不自信,就好像长年考58分的学生,终于考及格了。
《路边野餐》当然有很多问题,但没关系,宽容是给先行者的特权。
2016年,孱弱而强大的中国电影终于拼齐了最后一块拼图,这真是它最好的时光。
2016年3月26日第40届香港国际电影节首次观影。
2016年7月3日上海超前点映二刷。
2016年7月16日上海影城三刷。
2016年7月20日上海影城四刷。
首次观看后写下短评:梦里列车,镜中虚像,光天下的腐锈,昏暗中的荧光,旧楼小屋滴雨潮湿,绿色蜿蜒夏日阴凉。
细碎诗词与流动影像相融,虚实之间穿梭流畅。
不同于贾樟柯粗粝画面中的生活质感,区别于娄烨摇晃镜头下的晦涩意象,它有很多影子但偏偏谁都不是。
至今仍然记得三月香港九龙湾星影汇放映厅内温度较低的冷气,无比清晰明亮的银幕,以及全程保持静音的观众。
当然好的影院氛围对观影有好处,但记忆最深的还是《路边野餐》带给我的震撼。
首次观看以前我并不了解此片,也不了解导演毕赣,比如说1989年生,双子座,这些一概不知。
甚至不知道那场放映结束后导演会来到现场交流。
而恰恰是因为这些不知道不了解,才使我对这部电影保留了最纯粹也最原始的观感和体验,两小时不到的放映中几度屏息凝神,身处香港观赏这样一部大陆电影,有一种难以表达的骄傲和兴奋。
「凯里」——“山,是山的影子。
狗,懒得进化。
夏天,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像荷花。
”电影从开场便是导演所营造的儿时记忆里的贵州凯里,镜头下是南方山路边弥漫的湿气以及刚烧开的水要倒灌进热水瓶时蒸腾起的雾气,还有烟,还有薄暮,和昏暗闪烁的光。
“路边野餐”取自塔可夫斯基《潜行者》的原著科幻小说《路边野餐》;电影中虚构的地名“荡麦”就像墨西哥小说《佩德罗·巴拉莫》里面的柯马拉一样。
香港那场放映结束后,有观众提问:“导演,我在你的电影中看到了娄烨甚至侯孝贤,请问你是不是把你的迷影情结带到了你的电影中?
”导演毕赣只回答了一句:“我不是一个影迷。
”后来他又说过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他说:“任何一个导演他都只能给你一双鞋,路还是要你自己走。
”电影好看不在于它像谁,而在于它是谁。
我认为无论是塔可夫斯基还是侯孝贤,没有导演是不看电影就能拍电影的,可是对于毕赣来说,先前任何电影中的素材或表现方式就像“潜行者”一样进入他的潜意识,但电影最终还是完全属于毕赣自己的。
它是《路边野餐》,更是《惶然录》。
可能是我观影量还不够多,也因为没有任何附加和累赘,于是我对此片有着初见般的纯粹。
在现实、梦境、现实,在梦境般的现实与真实的梦境之间来回穿梭的体验如同一段奇妙的旅程,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和形容。
「荡麦」——“荡麦的公路被熄火延长,风进入汽车后备箱。
人类代替人类掌管家园,地狱颠覆地狱成为天堂。
”真正的“路边野餐”从此处开始,当然我也未曾计算过片名是从电影第几分钟才出现。
老陈从凯里前往镇远寻找侄子卫卫,袋子里装着诊所老医生给他的一张照片、一盘磁带还有一件花衬衫。
真正进入荡麦前,有一段几分钟的空镜长镜头,似乎是老陈与开车的司机的几段看似无意义的交谈。
那个时候老陈坐在列车上,因此那些对话或者说是自言自语,就仿佛是在梦中又套置的一个梦,也有时间回到过去的体现。
对话结束,镜头回到列车上的老陈,梦境抵达最深处——荡麦。
途中偶遇在手上画着表的摩的司机卫卫,唱流行歌曲的青年乐队,将要去凯里当导游的洋洋,理发店的女老板……镜头依靠这些人物的视线转换、推进以及延续,这些情节和对话又像套嵌的梦境和呓语。
由一人到一人,搭建起完整的虚幻的路边荡麦。
洋洋听到火车开过的声音,老陈用手电筒照着理发店老板手指,虚拟出看到海豚的样子,更像是梦,也是向往。
老陈穿上花衬衫,唱完《小茉莉》,把那盘“告别”的磁带送给理发店为他洗头的女老板。
梦境戛然而止是导演要将故事停留在最好最沉醉的地方。
就像我们做梦,常被突然打断或惊醒,总是没有后续,而那段完整流淌的印象又总是回味无穷。
后来很多人对此片的评价,赞誉或者批评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于“长镜头”。
其实我第一次看的时候甚至没有想到要去寻找长镜头的痕迹,只是当列车像梦游一样穿梭时,我仿佛置身其中,追随镜头的轨迹,在铁轨和那个虚拟的空间中前进和游弋。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电影中有这样一个长镜头,也就不存在看表计算具体长度,不看他人的评价才可完全投入影片没有任何限制,于是那一次《路边野餐》给了我尤其好的体验。
很多电影都适合二刷三刷反复观看,因为每一次都能从中获得不同的信息和感受,但我始终认为电影的最佳观感一定是在第一次观看时。
你并不需要从别处搜集影片的信息,不需要刻意从影片中找到某种拍摄手法,更不需要知道“40分钟的长镜头”这样的关键词。
就像电影不该受制于形式和标准,好的电影不是它用了多少高难度的技法,而是它最终呈现的影像记忆是否完整流畅又能触动到内心某处;好的演员和观众也不源于专业;好的影评更不是撰写者的观影量以及经验之谈。
不过前几天二刷我还是计算了长镜头的时间,从电影第56分钟开始进入虚拟的“荡麦”,1小时37分左右结束梦醒,这个长镜头比较准确的时间在41点几分钟。
但这是一次无意义的计算。
如果说首次观影犹如梦游般,那这一次计算镜头时间的观影显然比较清醒,坐在第一排也不觉得镜头太摇晃,但这也不是一个好的观影方式。
长镜头的时间本来就是无意义的,关键是它究竟为电影带来了什么。
后来在几次访谈中其实导演也提到:“它具体是四十分钟还是六十分钟都无所谓,我要的只是那一段完整的时间。
”
「镇远」——“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
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
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凯里和镇远是两个清晰的地方,这两段的叙述属于“现实”,而长镜头则完全属于导演虚构的地点和空间。
三个地点的时间和影像,中间是一段完整的时空,实则这个“长镜”并非长镜,而是段落镜头,它用于突显电影的结构,又完全嵌入影片中,也是无法独立的一部分。
梦的构成里,有往日记忆,有前日残念,对往后的期盼遐想,生活中的各种零碎的细节,各种感情关系,还有些胡思乱想。
当列车在床边穿梭,墙上车厢上画着的钟表快速转动,轨道的声响竟与时针的转动声有着奇妙的吻合。
最妙的是梦的片段和诗的细碎给了我无比流畅的观感。
且不论电影的拍摄过程是断断续续的或是真正拍摄的时间要比举着摄像机排练的时间少出很多,又或者那段长镜头的拍摄用了多少台机器轮班交替,至少到最后它呈现出一段完整而且饱满的影像。
其中有梦的缓冲,梦境深处还有梦醒时分。
手法和结构是值得探讨的一部分,但最重要的是影片给予观众的绝妙体验。
而且你要是喜欢这个梦,你还能多看几遍,只是梦里的故事永远只会停留在那个地方,你可回味,也可想象。
电影的形式关于现实与梦境,剧情上则表达记忆与告别。
台词与诗句,情节与场景之间,初看时的散漫零碎不知所云,到了二刷三刷以后就变得尤为明确清晰,错落之间相互关联。
实际上就是在不断地做梦、梦醒,回忆、告别。
让“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以梦为分界线。
绿色车厢外画着的时钟转动,时间奇迹倒退,而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却从一个孤独中年男人的自语和梦境来唤醒和忏悔,再通过“时间”这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线索,构成了老陈的命运和人生。
失去母亲和妻子的老陈,梦中的绣花鞋沉入水底是与母亲告别;拿着诊所老医生的物件代替她与她的过去告别;荡麦偶遇的理发店老板又长着他妻子的样子;开摩的的卫卫和侄子卫卫都爱画钟表、谈野人。
过去的只能告别,往后的可以寻找。
老陈寻找侄子卫卫的地方,就是真实存在的镇远。
由此可见《路边野餐》中的地点、时间和结构的运用都非常重要,长而不断的梦当然很有必要。
在现实中回忆,在梦境里告别。
岁月沉重,徒劳无功,所以有了诗,所以成了梦。
除了长镜头以外,《路边野餐》的第二大争议在于“诗”。
但电影里的诗不仅仅是毕赣的诗,很多人忽略了主角陈升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其实在电影一开始就已经介绍到“诗人陈升著有诗集《路边野餐》”。
因此旁白的诗,也是陈升的念白和自语,符合当下语境,符合人物特点,也符合电影呈现出的梦境的状态。
虽然在创作上,诗的文本要早于电影很多,但两者的结合不仅恰到好处而且前后呼应。
比如坐牢九年的老陈,在诗的表达上就是那句“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诗作为一种意象的表达却未将电影剪成碎片,它仍给了我一段完整的奇幻的记忆,梦镜和现实的衔接也如同自然清醒般流畅。
但要问其含义,其实诗这种载体本身就是私有化的直观的写意,也是自身与灵感的结合。
放在老陈身上,一切顺理成章,放到观众身上,不能理解反而正常。
而要问其意义,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它不为了表达某种具体的故事,却用难得一见的方式为你描述一段关于时间与记忆的梦境。
诗词与影像相融流动,在虚幻真实,具象意象中穿梭流畅。
南方山区的气候,影像的主色调以及潜意识的深入,也始终给人以清新空灵之感,各种手持和后期,以及错落的诗句和重叠的镜像反倒不觉腻味。
地域和方言更是极具魅力的存在,也是导演赋予此片的意义之一,似乎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可以取代它们。
如果说第一次观看是沉迷在如梦似幻中如同梦游般兴奋,第二次是在清醒地计算镜头时间,第三次则是完全投身轨道中将剧情脉络梳理得更加清晰,看懂了更多细节的用意,听到了更丰富的环境声,看出了明显的瑕疵缺陷和不完美,但却更加喜欢。
这一次几度潸然,老陈的诗句念白,理发店里对着镜子忏悔,还有那首跑调的《小茉莉》,鼻子一酸就很想流泪。
不看《路边野餐》可能不会知道,原来电影还可以是这样的。
看完以后最想做的事估计就是听着贵州方言念的毕赣的诗,去凯里走一走,沿着蜿蜒山路进入荡麦路边,再放一曲《小茉莉》。
毕赣讲故事的方式不依赖于剧本,也不依靠台词,所有的引申和延续都通过镜头影像来完成。
虽然相对晦涩难懂,却就成就了他“有时令人费解,刻刻令人着迷”的作品。
其实不必纠结于某处细节的用意,或是某个形象人物究竟是指代什么,电影是梦,也是我们不了解的凯里,是属于个人的私人的记忆。
可是对我而言,我看到的是粗糙镜头下,喘息的湿热的地域与方言,以及鲜活的自然的生命和景象。
第一次看完后就有为这部电影写点东西的想法,二刷后终于写下它,三刷后又陆续修改补充了好几个段落。
因为我始终认为这样的电影应该多看几遍才能写出最完整的文字,但我不称它为影评。
就像导演说过,当你想要批评一部电影,首先应该看完它。
四次,为什么看了四次还不腻,因为诗、歌、语言、镜头、故事,处处令我着迷。
毕赣的雨,可以多淋几次,反正我,不爱撑伞。
——“冬天是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
背着手在亚热带的酒馆门前吹风晚了就坐下看柔和的闪电背着城市亚热带季风的河岸淹没还不醉的桥不醉的建筑用静默解酒明天 阴摄氏三至十二度修雨刷片 带伞在戒酒的意识里徒然下车走路到天晴照旧打开身体的衣柜水分子穿越纤维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像回到误解照相术的年代你摄取我的灵魂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山是山的影子狗 懒得进化夏天 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 像荷花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命运布光的手为我支起了四十二架风车源源不断的自然宇宙来自于平衡附近的星球来自于回声沼泽来自于地面的失眠褶皱来自于海冰来自于酒通往岁月楼层的应急灯通往我写诗的石缝一定有人离开了会回来腾空的竹篮装满爱一定有某种破碎像泥土某个谷底像手一样摊开今天的太阳像瘫痪的卡车沉重的运走整个下午白醋 春梦 野柚子把回忆塞进手掌的血管里手电的光透过掌背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所有的转折隐藏在密集的鸟群中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怀着美梦却可以看见摸索颠倒的一瞬间所有的怀念隐藏在相似的日子里心里的蜘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传达这对望的方式接近古人接近星空——from Bi's movie
真的很想给四星,但是男演员们的表演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这个本子明显还是需要经得起镜头盯的演员来演。这下一举成名了,以后钱多了请点儿好演员吧……
我的诗更搭这个电影
呵呵
广角镜头+手持摄像机,整个屏幕晃动非常厉害,近景和远景的晃动不在一个频道上,有种晕车的感觉,作为重度晕车症患者,这片自从主人公上车,我就基本上无法直视屏幕,所以这个电影并没有看完整,也无法看完整,头一直痛,出了影院脚下就像旋转一样,内容更无从欣赏了,摄影师真变态
这到底是搞哪样?晃动长镜头没吐但是念诗的时候是真想吐。没睡着就是奇迹。
看毕赣的第一部作品其实是他后来的《地球最后的夜晚》,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导演不好好讲故事,喜欢把一个很顺畅的故事处理地极其错乱,且镜头乏味,其实沉浸克制的电影我也看过,也有许多喜欢的,只是毕赣的片子真的欣赏不来。电影讲述了陈升出狱后的故事,既有母亲的托付,也有对过去故事的追忆,可是导演把一切都处理得散漫迟缓,然后在最终对主人公的升华和追寻都是不知所谓的。于我来说,毕赣的电影更像是没有色彩的素描,仅仅是极力写实的素描,没有色彩,也没有张力,或许毕赣本人也想传达关于人文的、社会的、私人感情的价值观,可是由于情节的杂乱,许多镜头的含糊不清,我无法get到,相信许多观众同样无法get到。窃以为,导演自己也没把电影要传达的价值观和主题意义理清晰,但的确成功地唬住了许多伪文青。
这么用心,这么刻意。
“路边野餐,约吗?”“哪条路?学堂路?”
后半段的那个长镜头是神来之笔,有种令人向往的自由,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好最有诗意最令人沉醉的一个镜头。
看到豆瓣影评里分析说,长镜头其实用的是野人视角,他们总是跟着人……这个电影真是开启了观众们想象力的引擎……
42min长镜头是惊艳的,它赋予乡村无限的诗意,盘活时空,曲折蜿蜒,高低徘徊,流火扑萤。在电影语言探索上,毕赣不取悦观众,凯里与阿彼察邦的孔敬有异曲同工之妙。正是因为纯粹才难得,相比贾樟柯式的投机世故。
头皮发麻,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什么,也没有耐心知道。
私人化的呓语,散乱的叙事,故意抖动的镜头,处处透着刻意与做作,这不叫诗意,这叫装X,看完只觉得头晕犯困……
我看过最好的国产片。
@博纳悠唐 毕赣已成为中国的泽维尔·多兰,30岁以下创作者中年危机的噩梦
6分。这片子让我想起另一部电影《小亚细亚往事》,也是那么没头没尾,也是那么支离破碎。但至少这片子是国语,背景也比较容易理解。此外,几段情节高潮也挺吊人胃口的。但这样的所谓文艺片真不是我的菜,说白了就是不够贴近观众,只是表达自己而已。
这不是处女作应有的样子,人物和故事的设计老辣而毫无破绽,或说破绽也恰到好处。以及,如此成熟的团队,把所有访谈都加上“毕赣:”,就好像真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么,获奖的政治正确,片源的强力封锁,媒体的不断露出,是如何完美实现的?这是我感受到商业气息最浓烈的文艺片。总之,持怀疑态度。
好几回镜头开始瞎跑,有些诗意情绪插入地也不自然。败笔是金刚经
#电影资料馆 用纪实美学的理念来拍摄超现实主义,注定无法让观众一次性就全盘接受。全程算是写实主义的虚构,用梦境与诗来结构电影,时钟的意象贯穿全片,家中穿行而过的火车在某种程度上很像贾樟柯在《三峡好人》中的外星飞碟,还多了几分催眠的功效。后面极其夸张的丢手(hand off)长镜头是全片的精髓,且不说最后呈现的效果如何,至少这流逝的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长度,与观众在现实之中所感知的时间长度达到了完美和谐的统一。银幕里的钟所走过的,同时也是银幕外的时间。
【法国文化中心展映】前后风格两极化鲜明。前1小时的时间跳跃,诗歌与莫名其妙,在后40分钟的一镜到底牛逼长镜头中都变得豁然开朗,丰富的细节串联起整部影片。男主在梦中遇到了死去的妻子与长大的侄子,与片尾倒走的表盘一般穿梭过去与未来,让人动容//公映后三刷达成。看到更多呼应细节。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