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传灯,佛像及其他——绝壁技术流过度阐释1.“有灯就有人”这词儿片子里出现好几次,宫老爷子挑叶问搭手,说的是,“叶先生,今日我把名声送给你,往后的路,你是一步一擂台。
希望你像我一样,拼一口气,点一盏灯。
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有灯就有人。
”我觉得这本片子在这个地方才算是故事叙述的开始,宫老爷子作为一代宗师要挑传人,中意叶问,这盏灯,要传给他。
之后宫二要落发,发愿的时候问的是,她爹要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就给她看见一盏亮着的佛灯。
问得是一个在正统上的许可和承认。
刚好结尾在佛像,我嚼着是是起呼应对照关系的。
“传灯”是佛教特别是禅宗“传法”的意思,所谓以法传人,如灯火相传,辗转不绝。
所以要研究禅宗的历史,重要禅师的生平,思想,偈子之类的都要去看《五灯会元》等灯录。
灯录是禅宗的历史记录,也是武林里头的说法,(别忘了国术少林一门就是中国禅宗开山祖师达摩搞出来的哟)有本讲江湖的书就叫《形意传灯录》,说得就是形意拳和武林上的这些事儿,间有禅宗机锋出没。
我还怀疑宫老爷子的原型就是形意传灯录里面作者的师傅曹志清,此公“形意、八卦、太极、少林五行熔铸一炉”。
所以“传灯”的反复出现跟老王捡“形意”跟“六十四手”来说我觉得是有意安排的,也印证了他的案头功夫。
老王提传灯,自然是要写史诗,写史诗,自然不是写一个人的发迹史,所以换句话来说,这故事说得就是宫老爷子要找人传灯,于是下一代里面的宫二马三叶问和在火车上偶遇的张震(那人叫啥名儿来着?
)都构成了这个谱系的支系,至于各自如何发展其实真是相遇分离的缘分。
花开四朵总得修修剪剪,所以说这片儿是宫二姑娘的那些事儿也不错,虽然叙述者是叶问,但是我还是觉得线索人物是宫二,至少明线是叶问,暗线是宫二,张震其实是第三条没有展开的线,估摸着是被剪了。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他不被剪反而会让这本电影看着更乱。
在剪辑上,宫二那边跟叶问刚惆怅悲桑的断了这边张震就小沈阳就开始略带喜剧意味的过手收徒,我觉得挺调节气氛的= =在禅宗谱系上,也有这样没头没尾的相遇,比如说牛头禅的创立:有个传说,禅宗四祖道信行脚在南京牛首山遇到法融,两人就说了两句话,打了一个机锋,法融立刻就悟了,于是创立了牛头禅。
张震跟宫二也是,如果没有宫二在火车上的一念之善,以后也没张震在香港开创的一番基业。
对张震这条线的处理我个人挺喜欢的,有史笔范儿。
2.“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句词儿我跟老蒋都特喜欢,比那什么“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高级多了(对不起!
作为白落梅棒棒的一生黑我真心对这句话生理不适)这话照应下面宫二的这段台词:“我爹常说,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我见过自己,也算见过天地,可惜见不到众生。
这条路我没走完,希望你能把它走下去。
”也照应之前宫老爷子让宫二告诉叶问的那句,“给你看六十四手,是让你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希望你可以举一反三。
”老爷子给马三讲形意拳的坎儿,说的是回头最难。
练功也跟证道似的,一山又有一山高,习武之人的第三个阶段——所谓“见众生”我嚼着就是慈悲,也就是某种程度上“悟”了禅了。
宫二,马三,叶问这三个人都得了老爷子某方面的衣钵,马三和宫二停在见天地,她那刀不藏刃的性格决定了她没办法原谅马三的背叛,好比马三没办法原谅宫老爷子伤了他的面子,所以这两人都没办法回头,只有眼前路,看不见身后身。
叶问倒是有,他拿剩饭那一下子就是一种能抗事儿能放低身段的性格,越不过的生活,死了孩子老婆到死都没见着是叶问经历里面“亢龙有悔”的那部分,是可以“回念”的基础。
他跟宫二第一次过手,实际上是宫二输了,她差点掉下楼去的时候是叶问拉了她一把,是慈悲,所以宫二才借力跃上楼把叶问打下去了。
宫二和马三都是不留余地的人,但是叶问能留,所以他是在武学路上走得最远的一个。
“回响”,“回念”这事儿,达摩也说过, “至吾灭后二百年,衣止不传。
法周沙界。
明道者多行道者少。
说理者多通理者少。
潜符密证,千万有余。
汝当阐扬勿轻未悟。
一念回机,便同本得。
”3.神棍纯脑补1)叶问去跟宫老爷子过手之前跟南边各派牛逼人物过手,当时窑子里唱得是“四郎探母”,预示了之后叶问要背井离乡,但是在异乡成一代宗师。
2)纽扣。
当时叶问扒下来的那颗扣子是第一颗扣子,领子上的那颗。
陶渊明《闲情赋》写的,“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一首情诗,这首情诗的好处就是,明明里面心神摇动了外面看着还特发乎情止乎礼。
【本评论纯属脑补,欢迎各种技术流探讨或打脸】
文/沟湖里鳗(goalfreeman) 前言:我看过数篇关于本片的影评,其中不乏一些关注细节,旁征博引,涉及广泛,信息量颇大的注解。
当然,一部电影,如在你的知识系统有效范围内,能够产生追踪溯源触类旁通百科式的联系解读 ,是件好事。
能让观众有这样的联系,则说明影片本身做足功课有诚意。
但时常普通观众连影片所表达的最基本最直观的意思都无法理解时,挖掘影片深度就无从谈起了。
我相信每一位创作者不会为了费解而晦涩,相反,那么想要迫切表达的情感,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理解的好,只是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偏爱及擅长的方式,最好还有强烈的个人烙印。
王家卫亦是如此。
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些小小的引导和多一点点的耐心。
比如《黑客帝国》,只要能理解Matrix这个概念,就基本上能看懂了。
再比如《穆赫兰道》,如果能结合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加以分析,也并不会认为导演不知所云。
相反,当你理解了这样的电影后,它带给你的观影快感是一般电影的数倍。
胡适曾说,我写文章最大的缺点是大白话,最大的优点也是大白话。
任何创作,只有别人理解了你的思想,才能够引起共鸣。
以我之见,《一代宗师》并不是一部费解的电影,只不过用了诗情画意的方式。
所谓浅解,只取其表意,仅供观后言不懂的朋友参考。
多多交流,各抒己见才好。
【推陈出新 江山代有才人出 】{不败宗师宫宝森隐退之际,选新人接班。
叶问作为南方拳师代表与之一战,赢则出头。
宫宝森提议不比武功,比想法。
叶问一语惊人,宫宝森虚怀若谷自叹不如,叶问得其名声,一炮打响。
}一如往常, 梁朝伟以讲故事的方式为影片拉开序幕。
他在表演时给人的“专注纯粹”之印象,是精湛魅力型演员的特质。
一如鲍嘉、纽曼、德尼罗。
回忆中比较重要的两句话是,“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以及“一条腰带一口气......能够坚持下来,凭的就是这句话。
”这算是开篇点题。
雨夜一战,以寡敌众,节奏舒缓,影像凌厉。
显然是第一时间给期待打斗场面的观众一颗糖吃。
当画面来到金楼,一生中最值得与人说的故事随之铺展开来。
为什么说金楼是销魂处,也是英雄地?
根据影片背景资料,1911年辛亥革命期间,宫宝森(王庆祥饰)曾参与谋杀时任广州将军凤山的行动,为推翻满清统治,中华民国的成立出过一份力,而金楼则是他们的会议室。
因此,习武之人的另一个身份是革命党人,金楼的另一名称则是“共和楼”。
所以,当宫宝森作为中华武士会会长说出:“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
”时,就并不奇怪了。
宫宝森对丁连山(赵本山饰)说:“1905年,乙巳年,是蛇年,你是在那一年离开东北的。
”1905年有件大事,以吴樾、张容为代表的”北方暗杀团“为推翻满清统治刺杀“出洋五大臣”,丁连山是追随者之一。
丁连山说:“太阳旗下,能容下我这只鬼”?
则道出其因斩杀日本嗜血浪人团体“薄无鬼”而亡命天涯的事。
当然,这些都属于编剧根据人物原型做出的无缝嵌入式加工,无非是为了让其更加丰满。
丁连山与宫宝森的对话则不难理解,师兄提醒师弟要把握好度,用最合适的方式完成这次新老交替。
在大部分观众并不了解电影片段中相关历史背景的情况下,单凭人物的一两句台词是很难产生联系并加以理解的。
这并不是说不需要渗入这些历史背景,相反你需要让观众强烈感受到扎实有力的弦外之音,留给观众想象的空间。
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先给观众一个最简单、最直观的印象,即对人物立场的初判断。
要说丁连山这个人物,读过金庸的初判断应是“扫地圣僧”,玩过魔兽的初判断应是“暗影猎手”,看过岛国早期AV的初判断应是面部特写几乎为零的金枪不倒王(当然这句是玩笑话)。
总之四个字:“世外高人”。
不过,无论本山大叔如何入戏,怎么看都还是卖拐三部曲里的大忽悠,笑场已是必然。
世纪大战前,南方拳派特意为叶问准备了三贺,针对性很强,意在提醒其谨慎,也算是热身。
观众也期待着一场巅峰对决,皇马VS巴萨,应该是湖人对雷霆。
可听从了师兄建议的宫宝森,却比起了想法。
老爷子一番话大义凛然,气势十足。
叶问却始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果不其然,不但掰开了饼,还讲出一番大道大义的话。
好一句“大成若缺”,《道德经》里的话引用如此得当,分明就是老爷子口中翻越远山眼界开阔之人。
在二人掰手腕推太极的间隙,影片给了观众一个移情主人公的时机。
如果我是叶问,会怎么去回答老爷子的话?
我记得我当时想说,“国无南北,你妹!
”我竟然把这当做一道判断题,这难道不是深受应试教育标准答案其害老实巴交的人?
暂不论我是不是老实人,老爷子算是选对了人,并说出了点明全片主旨的一句话:“凭一口气点一盏灯,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
”承接开篇“一条腰带一口气”。
【一见如故 尺素传情不忘约定】{金楼一战,宫二于叶问面前展露绝学六十四手,其中一手名为:“叶里藏花”。
宫二告诫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能只顾眼前路,要看身后身。
”叶问则表示希望日后能再次目睹绝技“宫家六十四手”。
宫二一句”你来,我等着“。
约定既成。
}漫天雪花里,宫二拆开信笺,是一句”叶底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宫二忆起当日金楼一战,四目相对,仍刻骨铭心。
叶问又何尝不是如此。
古人说一语双关、托物言情,叶先生真可谓深谙此道。
第一层意思是说,自打见你展露“叶里藏花”的招式后,便念念不忘。
我是好武之人,想证实叶底是否可以藏花,想再见绝技“宫家六十四手”。
念念不忘的何止招式。
“叶”指自己,“花”指宫二,宫二本名宫若梅,梅即是花,正所谓踏雪寻梅。
结合片中反复出现二人在空中紧贴对望的画面,这第二层意思,“那日金楼相遇,我紧搂住你,我多么想和你再见一面。
”这难道不是中年大叔对青年萝莉赤裸裸的勾引?
谈不上赤裸裸,这是属于中国传统式的含蓄,王家卫式的暧昧,一种情不自禁的微妙情感。
作为习武之人的叶问,对于武约,他所承袭的是楚人季布一诺千金的侠义。
只不过在这里,多了一份柔情。
诚如鲍勃马利《no women,no cry》,没有红颜知己,哪来侠骨柔情。
“一约既订,万山无阻”,这是宫二给叶问的回应。
表面义不容辞,暗里柔情无限。
这是《上邪》中“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奇女子。
这一来一回,两人算是好上了。
我想宫二对叶问的情愫,在她目睹叶问赢得想法之战时便悄然萌生。
那一眨眼一扭头的特写,气愤中有欣赏,气他赢了此前未尝败绩的父亲,欣赏他的从容不迫淡定自若。
金楼邀约一决高下,叶问颇具风度,直言比武乃纤毫之争,打烂东西算宫二赢。
光影流转,步履轻盈,手法自然,难分伯仲。
宫二被叶问一个翻身从空中跌下楼台,叶问连忙伸手援救,哪知宫二翻转手腕反将其扔于楼下,自己则稳坐梯台。
木板开裂,叶问认输。
一串炮阵的勇哥曾对叶问说,“追风赶月别留情”,这句话对宫宝森有效,对宫二,无效。
可以说,宫二是利用叶问的怜香惜玉之心赢得了这场比武。
而正是叶问这恻隐之心,令宫二动容。
叶问输了武艺,却赢得芳心。
这是一种我展风情你解风情的默契。
如果没记错,宋慧乔在片中唯一一句用嘴巴说出的台词是:“佛山有这么冷吗?
”说这话时,她披着叶问为北上准备的大衣。
叶问没有回答。
很显然,她知道丈夫心里在想些什么。
应该说,她是一个对丈夫充分信任且有着自我奉献精神的女人。
在这之前,她为了不让叶问分心而选择回老家。
在叶问与宫二书信往来之时仅仅在一旁注视。
拍全家福时委屈的表情说明,她都懂,只是不说。
她曾说出口有时会伤人,她不愿意伤到自己的丈夫。
所以选择默默去承受、去包容、去理解。
家有贤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文学创作中,海明威在阐释冰山原则时说:“冰山运动之所以雄伟壮观,是因为他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
” 我想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适用于电影。
画面和台词是八分之一,思想和情感是八分之七。
前二者具体可见,后二者寓于前两者之间。
当然,电影本身的重点就在于镜头语言的运用。
冰山原则更内在的核质是“经验省略”,即省略观众凭借经验可以填充想象的部分,极大地调动了观众的经验参与。
影片在表现两人互生情愫的过程中,并无一句说出口的台词,更多是通过画面来表现。
反复出现两人拥抱在空中对视的面部特写,用意再明显不过。
观众对爱情戏的经验是最丰富且最敏感的,我想这与爱情在现实生活中的来之不易有极大关系。
为什么电影里的浪漫邂逅、轰烈爱情我就从来没遇到过?
这是长相问题还是人品问题?
都不是,这是编剧的问题,而现实生活中的编剧是你自己。
【烽烟乱世 最难越过的高山是生活】{炮火袭墙,佛山沦陷。
八年抗战,四十岁前锦衣玉食的叶问一贫如洗,朋友死于忠义,女儿死于饥饿。
叶问失去了金钱、朋友和亲人,同时遗失的还有那北上的约定。
}宫二曾对叶问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叶问四十岁前没有见过高山,想不到这一见,就是两座。
武学中的高山是他想见的,生活的高山却是被逼无奈。
通常灾难分两种,自然和人为。
战争即是人性带来的灾难,置身其中的人面临抉择。
叶问的人生一下子来到严冬,曾经共进退的师兄弟共处一室,劝叶问投靠日军,叶问一番言辞忧国忧民,正气浩然,决不妥协。
然而后果却很残酷。
什么武学高山宗师境界,什么儿女情长海誓山盟,在真实的窘境——饥饿面前,全得放一边。
所以,叶问连为北上之约定制的大衣都卖了,仅仅留下一颗扣子作为念想。
但反过来讲,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心留一衣扣,足见这份情意。
以物征事,扣子象征着叶问的心结。
宫家六十四手是他心里的疙瘩,宫二也是他心底的牵挂。
金楼灯叔说:“混道的要听大爷的,孙中山是咱大爷。
”孙中山说:“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历史的车轮不停留,时代的脚步无休息。
灯叔是顺应潮流之人,更是电影里千千万万知荣辱国人的代言人,一盏灯接一盏灯,前灯枯后灯亮,点燃的是国家之希望。
当然,电影更多的是从叶问的个人角度出发,以友情作为倾泻点,从侧面反映战争带来的创伤。
曾经江湖义气,英雄宝地,如今阴阳两隔,楼是人非。
失去挚友,乃人生一大憾事。
大饥荒仍是战争导致的灾难,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一代宗师。
但当两个女儿接连因饥饿而死的时候,再坚强的人也会泪流满面。
中年丧子,人生最痛。
梁朝伟难得一见的哭戏,表达着为人父母的叶问心底最真实的悲伤。
战争和大饥荒带给叶问的启示是,生活最本质的意思是生存,活着。
他第一次意识到需要用一技之长来维持生计,会什么?
咏春。
所以,叶问教拳首先是为了生存,在满足这个最基本的条件后才能去凭一口气,点一盏灯。
值得一提的是,张永成(宋慧乔饰)拉住孩子哭的一段画面,仿佛回到了默片时代。
《日出》中母亲怀抱婴儿,《寻子遇仙记》里妈妈拥抱孩子,何其神似。
后来,我想明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是爱,父母对子女的爱是相同的。
【回头无岸 皆因风尘之中多是性情中人】{宫宝森死于徒弟马三之手。
宫二为报父仇,削发奉道,一生不婚嫁,不传艺,不留后。
叶问颠沛流离之际,辞别妻儿,独身一人辗转香港。
}宫宝森告诉马三,其绝活“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而是回头。
他是想借马三对武学的痴迷劝诫已投靠日军的弟子回头。
而马三则信奉他的另一句话,“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他自认投靠日军是顺应时代潮流,回不了头。
宫宝森曾对宫二说:“宫家没出过小人”。
一代宗师岂能容忍自家绝学传承在一个汉奸身上,他必须要清理门户,废其武功。
但同时他又是矛盾的,马三是唯一得其形意拳真传之人。
所以,重伤弥留之际,他让老姜放马三走。
并留给宫二一句话:“不问恩仇!
”父亲一世英名晚节不保,宫二深感此仇非报不可。
她不止是要保全宫家的“面子”,更要坚守住习武之人的气节 。
他要拿回属于宫家的绝学,不能让小人玷污了它。
可她许了亲,已不再是宫家人。
要报仇,只有一条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削发奉道,孑然一生。
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子,本该闺中谈情,却选择背负血海深仇,义无反顾,如此决绝。
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宫二便是,如此极致。
“萍水相逢火车上,陌生男子手受伤,佳人解袍相依偎,冒死搭救不求偿。
”许多观众对一线天(张震饰)的出场深感莫名其妙。
我倒愿意这样理解,宫二若是听了父亲的话,不再理会江湖事,大概是不会出手相救的,无论坐在对面的男人有多英俊。
若是这样,或许就不会有八极拳传入香江,八极拳从此绝矣。
可偏偏宫二是性情中人,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
她不仅救了一个人,更救了武林之中一门绝学。
因为她是性情中人,宫家六十四手失传;也正因她是性情中人,八极拳得以延续。
得失之间,殊途同归,但多了一段情。
这场戏不由让人想起《暗战》里公交车上的刘德华跟蒙嘉慧。
祭出这等浪漫桥段,王家卫想要表达什么?
他大概是想说,“大道大义我都懂,但是我还是喜欢性情中人,无论是醉生梦死张国荣,还是倚窗低怨张曼玉。
“正所谓“道因情则久”,大抵如此。
说起电影里大小配角们的精湛演技,关内赶过来劝宫二的两位爷让人影响深刻。
其中一位说道,许多事情不在人事,在天意。
宫二却答以或许我就是天意。
这样的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真是想爆粗般的酷。
她是逆天为之,还是替天行道?
编剧教主罗伯特麦基说,真正的选择不是善恶之选,而是两难之择。
两善取其一或两恶取其轻。
宫二的两难之择在于,报父仇还是传武艺,不报仇愧疚一世还是报仇后孑然一生。
人物维即刻丰满,牵动人心。
宫二与叶问的最后一场戏最为人津津乐道。
台上人唱《风流梦》,台下人感慨万千。
宫二和叶问的爱情就是一场梦。
宫二幻想着自己台上唱,叶问台下听,一见倾心情投意合风流快活。
可惜,她没有时间了。
可即便是有时间,又能如何?
该了的事了一了,该说的话说一说,宫二是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可想爱不能爱本身就是一种遗憾。
“想想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
喜欢人不犯法,但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台词杀伤力太大。
越是平静,你越可以感受到主人公的那份愈想爱愈后悔,愈后悔愈想爱的内心翻腾,那份无法挽回难以重头恨不能来生再续前缘的无奈。
如果再因此记起些朦胧往事,那就更容易伤感了。
有情人轻生死重离别,莫过于此。
宫二的第二个两难之择是,在不遵守奉道规则向叶问再展六十四手和撕毁与叶问“一约既订,万山无阻”的约定之间做出选择,两恶取其轻,宫二选择了后者。
宫二奉了道,就不能传艺。
宫二把扣子还给叶问,便是拒绝了叶问再见宫家六十四手的请求,同时也撕毁了万山无阻的约定。
收回扣子的叶问把这段情归结于缘分二字。
如同第一次约定的那样,仍希冀着茫茫人海里的再度重逢。
或许叶问并不知道宫二不愿再展六十四手的苦衷。
或许他早已了解,只是不愿放弃这份曾有的约定。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
叶问始终怀着希望和信念。
影片临近结束之时,一个黑影在雪天从一间栽有梅花的屋前走过,正是叶问。
一约既订,万山无阻,到头来叶问还是实践了北上的诺言。
人生于世,念念不忘终是情。
宫二病逝后,老姜转告叶问说:“姑娘说,她和你相识了半辈子。
实则你不知她,她不知你。
看完这东西,你就能看明白她。
”他不知叶问,那是叶问始终没有直接倾吐爱她的暧昧态度。
叶问不知她,那是因为叶问并不了解她拒绝他的原因。
《孝经》里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把发愿前的头发灰留给叶问则是以身相许之意,而发愿前的她,是最好的她。
所以,叶问看完这东西,就看明白了她的心意。
换句话说,只有这一点我做不到,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我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属于你的。
这份情,星月白雪寒梅为鉴。
章子怡身上的那股冷艳,有些像德裔巨星玛琳.黛德丽(Marlene Dietrich)。
她不属于大家闺秀的气质和演法。
那种自怨自艾间,情感迸而不崩,欲放还收,让人心如刀绞。
我曾有幸见过一次章子怡,那是在一家影院的“首映见面会”前后。
她给了我三张面孔或者说三种状态。
其一,我作为窥视者见她在休息室里与团队人员谈笑风生。
其二,打开门后一张冷酷的脸夹杂着一丝登台前的紧张。
其三,登台之后,面对观众亲和无比应对从容。
见面会结束后,与其擦身而过,我本能地向其点头致意,她毫不理会,一如窥视时向她挥手,她的毫不在意。
我很理解,这样一种艺人自我保护的方式。
只是忆起年少热忱之时,见到银幕上冷艳的子怡,幻想有朝一日能用同样冷酷的表情将她征服的时候,颇感唏嘘。
而今看来,能见上一面,已经是上帝对屌丝的眷顾。
顿时想起一位资深屌丝友人的话,“这些女明星我喜欢是喜欢,但从来不特别喜欢,因为,我知道她们永远都不会属于我。
“我想这句话的意义在于,保持这段距离,对大家都好。
题外话有些多了,也包括这句。
红颜知己已逝,叶问还有什么牵挂的人?
自然是他的妻子张永成。
想不到无声胜有声的情感延续到了最后,叶问的心里话,“郎心自有一双脚,隔江隔海会归来”没能说出口,只是用手在妻子的掌心写下一个“心”字。
画面里张永成回眸时噙着泪水,那份依依不舍是一个妻子对丈夫无言的爱。
想起王家卫第一部电影《旺角卡门》里张曼玉望向随车远去的刘德华,一再回头时流露的哀伤。
同样的送别,同样的最后一面。
24年挥指间,不同的是浪漫爱情已结晶,温暖亲情在生长,肩上的责任也从坚持江湖道义变成传承武术精神。
这或许也是王家卫的人生轨迹。
当叶问穿上西装,点半支烟,回首往事。
看到这里,你才发现,哦,原来电影讲的是人生,一幅性情中人的人生画卷。
【薪火相传 乃宗师之本 】{一线天成功脱离组织,开理发店的同时,开始在香港传授八极拳。
叶问在以教拳营生的基础上,传灯无数,咏春因他传遍世界。
}一线天说:“操,八宝街、朝天宫的东西在香港还能用吗”。
没听过复兴社,不知道蓝衣社不要紧,起码可以看出一线天是想脱离组织的。
从宣誓词内容来看,有点强势洗脑的意思。
那么,一线天的个人选择至少是很有勇气、很酷的。
话说这场雨战,应该是全片最过瘾的打斗场面之一。
我在查阅资料时,读到这样一句话,“蓝衣社的悲剧在于,这些青年志士的爱国热血为独裁者专制主义所利用,成为他们党同伐异的利器 ,蓝衣社的悲剧也是旧中国青年人的悲剧。
”而一线天恰恰从里面跳了出来,这代表了一种挣脱牢笼新的态度。
但不同于一般电视连续剧,一线天并没有受到某党感召,转而选择为其效力。
只是开个理发店,过普通人的生活,顺便教教八极拳。
在王家卫的电影里,小沈阳不能说俗,只能说商业。
没错,这段戏纯粹为了搞笑而搞笑,在有限的篇幅里,丝毫看不出三江水这个人物的必要。
或许吴思远对王家卫说,“为了票房和你的住房,我们必须要让观众笑一笑。
”回头想来,“收保护费”也算是香港电影独特的一种文化,即便唐突硬塞也无伤大雅,至少还能博君一笑。
叶问与宫二行走在灯火微暗的街道,两边挂着萧索的门牌 。
宫二对叶问说习武之人的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王国维《人间词话》第三境界正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时此景,颇为相似。
叶问对宫二说,你只差一个转身。
宫二心里清楚,但她回不了头。
她把见众生的希望寄托在叶问身上。
影片三位编剧说这句话的原型来自“三家相见”,但希望不要用老话解读,直观就好。
那么简而言之,宫二不能传艺,不能留后,自然见不了众生。
而叶问开宗立派,广授门徒,则自然见了众生。
走过这三个阶段,则可称一代宗师。
再回到宫宝森的那句话:“人活这一世,能耐还在其次。
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都是时势使然。
”面子和里子,明与暗,名与无名。
宫宝森是面子,武术救国光明正大,江湖之中大名鼎鼎;丁连山是里子,推翻满清暗中刺杀,遁入鬼道默默无闻。
叶问是面子,武馆之中授徒教拳,并将咏春传遍世界。
一线天是里子,做特务时专职暗杀,开理发店传八极拳。
这里注意一线天和叶问的区别,一线天开的是理发店,八极拳也属于秘传,所以字幕卡也只是说八极拳因他传入香港。
这与当时的传统观念有关,武功秘籍每代传人不超过16个,不传外人,虽然谈不上发扬光大,但好东西终是传承了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传开了。
这是王家卫心目中的无名英雄。
而叶问则打破了传统观念,门户之见,一如他对宫老爷子说的那样,“勉强求全等于固步自封,大成若缺,有缺陷才有进步,南拳何止北传”,结果他一不小心就把咏春传遍了全世界。
正如他的武术观,“千拳归一路,武术大同”。
这是观念带来的自然结果、理想状态。
《礼记·礼运》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
”康有为在《大同书》里用白话阐释这一观点时说:“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
”这是儒家追求的最高境界,理想社会。
这与西方的“乌托邦”,“空想主义”有相似的地方。
你无法不联想到共产主义和谐社会,还是不谈的好,但喊喊口号还是可以的。
那么我以更粗俗的白话加以阐释,“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我差点没忍住加上四个字:“好迪真好”。
回过头来,你才发现,原来这是广告。
跑题了。
大同思想用在武术里,简而言之,叶问理想的武林,应是开放的、平等的、互相分享、互相进步的。
有木有觉得很熟悉?
这不就是互联网精神吗?
某种程度上讲,互联网也是一个武林。
这么来看,叶问的武术大同思想是符合时代潮流的。
片尾叶问的自述里再度出现 :“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 ”。
这是最简单明显的首尾呼应。
画面中佛像数尊灯一盏。
灯于本片贯穿始终,这就是罗伯特.麦基所说的形象系统的植入。
最后一盏佛灯,是留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的形象化。
字幕卡一出,影片完结。
叶问遵循了陈华顺、宫宝森的意愿,完成了对武术的凭气点灯、薪火相传。
说来薪火相传出自《庄子.养生主》,这是道。
而灯是佛,大同是儒。
泱泱华夏文化,三家影响细致入微。
王家卫坦陈,片中借用《美国往事》的配乐是在向塞尔吉奥.莱昂内致敬。
事实上不仅是配乐,叶问与宫宝森金楼一役令人印象深刻的众生相就与《西部往事》里夏安带着手铐闯入驿站时的一串人物特写颇为神似,叶问与宫二金楼之战前一系列镜头也让人想起查尔斯.布朗森在火车站与一行枪手的对峙。
然而莱昂内也曾毫不掩饰地表示,自己在置景和构图上承袭约翰.福特,人物烘托则偷师黑泽明。
所以,凭气点灯、薪火相传的又何止武术。
电影艺术亦是如此。
写到这里,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下一个命题或者说一种思潮,即“电影大同”。
宫二小姐的命运是《一代宗师》的华彩篇章,结尾她卧躺在床,大烟熏迷,无可避免地陷入了回忆。
武林往事萦绕,纠缠不断。
镜头翻转,她梦回东北,在白茫茫的天地间,蓄势推掌,扰动厚积的雪、清冽的气。
镜头以内,不见苍生万物,只见一人一武林。
她与周围融为一体,美不可收。
第一幕让我觉得打着王家卫标签的电影画面,正是叶问和宫二小姐的初会。
金楼里一字排开的迎客阵势,歌剧声飘来,好似内心的翻江倒海,无需言语。
电影第一次让我觉得惊艳和触动的地方,则是道别后的字幕卡。
叶底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一约既定,万山难阻。
千言万语,倒不如是几行短句。
而最感触的段落,则是宫二小姐与叶问的诀别离言,催人心魄的回光返照。
叶问放不下宫家六十四手,也知道当年没有兑现的约定承诺。
于公于私,他都对宫二小姐留有念想。
这段武林往事的题眼,它就落在了性格决绝、从不认命服输的宫二小姐身上。
叶问开讲自己一生,电影却把好戏留给了宫二小姐。
独白之外,影片出现了很多的警句格言,江湖味浓。
有人讲,那是不说人话,其实,更多的是话中有话。
宁可一思进,莫要一思停。
念念不忘,必有回想。
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讲出来,它的意思就变了一层。
就连1937年那曲霏靡之音的《何日君再来》,何尝不是叶问无法赴约的遗憾?
在《美国往事》的Deborah’s Theme配乐中,王家卫借另一部电影来述说《一代宗师》(其他配乐还出自梅林茂《其后》甚至是莫里康尼《教我如何爱上她》),镜头回归到了王家卫标准的1960s香港风格,不想掩饰的忧伤情绪。
世事苍茫成云烟,人和武林都不免烟消云散。
结尾,他让香港下起了特色的、潮湿的雨,叶问抽着烟,或坐或立,表情凝重。
他让叶问走过开着梅花、落了白雪的宫家庭院,又让镜头摇过寺庙的千年佛像,在孤独的青灯和流转的影子中收场。
《一代宗师》正笔写武林和武人,曲笔写故乡和故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回想离去的宫二小姐和失传的武学,叶问更像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
这就像电影里出现多次的驻足围观,从佛山的金楼到奉天的车站,他们穿越迷蒙的玻璃,看着武林恩怨,你唱罢我登场。
视线所及,银幕外的观众和电影里面的人都在观看同样的传奇。
如果按照时间线索,叶问提到的人生季节怎么都说不通,他真正成名其实在四十岁以后,传灯渡人也是晚年之事。
根据史实记载,叶问到香港后,很多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敢跟人提及佛山的事情。
那落入冬天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除了抗战还有内战,他妻离子散,避居香港。
民国时代翻页,他也无法回头。
《一代宗师》的价值不只是翻读出一段时间、两种风格、几门流派。
恰恰相反,它还提出,武林的往事已经过去,规矩不再、故乡不在,当年新人已白首,旧日时光不可追。
在香港街头,当电影人物走向银幕深处,画面上出现了一条稍嫌刻意的流浪狗——当真是丧家犬也有乡愁。
叶问来了,宫二也来了,一线天和丁连山都来了,他们带着各自的难言之隐,不问当年。
然后,香港成为民国武林香火的繁衍生息地,它以落地生根的粗放方式存活,又借电影的表现形式得以重现。
武林的规矩是组建中华武士会,也是宫老爷子告老退位,更是叶问搭手之前的三场打斗。
武林的规矩还是为父寻仇,是一个宫家人的身份,是一再提起的“奉了道,三不留”。
在习惯了简单粗暴的观众看来,它们当真是繁文缛节,是作茧自缚,但话说回来,它们恰恰是武林的灵魂。
死去的人在电影里复活,活着的人其实已经被埋葬。
叶问旁白说,他一生翻越高山,最后发现敌不过生活,显然,这里的生活也是时势。
时势造了英雄,时势又把他带去了香港。
他去不了东北,又回不去佛山。
他仿佛被时间遗弃,独自在那里等待着穿越而至的电影作者。
《一代宗师》的英雄是无奈的,它不同于以往的武侠片,它是一盏灯、一支烟,用光线和烟雾占据更大的空间。
看不见的银幕远方处,他的孤独是一片武林。
【《现代艺术Empire》 02/12】
丁連山生死流亡(先要說明的是:在後文中出現的『寶森』、『寶田』實為同一人,根據資料來源不同,而有異呼。
)丁連山是個鬼魅一般的人物,但這不是生成胎就,而是有一段特殊的淵源。
若非涉入一段中日之間、北洋與國府之間的秘辛,他自己的人生,不會老是在黑暗裡摩挲,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從此,我便墮入了鬼道!
」這是關乎1912年的奉天血案,但是背景還要上推到1905年的「刺殺出洋五大臣」事件。
光緒三十一年乙巳(1905)9月24日,滿清輔國公載澤、兵部侍郎徐世昌、戶部侍郎戴鴻慈、湖南巡撫端方、商部右丞紹英,五大臣正式出洋考察。
消息傳出得很早、看來也很準確──五個人從北京搭火車到天津、再轉乘海輪,西遊取經,看是否能由攻錯西洋憲政的妝點,來為君主制度贏得些苟延殘喘的時間。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整起爆炸事件被各方面考掘得十分詳細。
一般咸信:刺客就是當場被炸死的吳樾,由於他裝扮成親隨模樣、卻操著一口桐城腔的話語,被人識破了,在行將就逮之前倉促發難,只讓五大臣受了些皮肉輕傷,吳樾自己則當場給炸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據說:吳樾行刺前數日曾經在「蕪湖科學圖書社」的閣樓上和同志趙聲與陳獨秀開秘密會議。
趙聲,字伯先,也是一個坦易、豪邁的志士,搶著要北上從事這必死的任務。
吳樾說了一段話,影響革命史十分深遠:「捨一生拼與艱難締造,孰為易?
」伯先曰:「自然是前者易、後者難。
」吳樾遂道:「然則,我為易,留其難以待君。
」這幾句話,看來要比一聲炸彈的巨響更為震撼人心,因為它把生死看得太從容、太澹然。
雖然事前吳樾留有遺書,表示並無同夥,以免牽累革命同志,清廷偵辦此案的官員也傾向於以一人涉案、獨力行兇定音,以免震駭那驚魂甫定的慈禧太后。
然而,此番炸彈暗殺不只是有組織、有計劃的行動,還有另一個同行掩護的共犯,叫張榕。
張榕是山東濟南人,本名張煥容,和當時許多熱血青年一般,讀了鄒容宣傳革命的小冊子《革命軍》,深受啟發與感動,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作「張容」,頗現追隨之意。
鄒容早在1903年因蘇報案發,主動到案,以為可以藉著法庭辯論再一次宣揚反清建國的理想,卻沒能如願,兩年後瘐死獄中,得年20。
鄒容號召的年輕人很多,改名為「容」的就不少,張容其一也。
行刺五大臣失敗之後,張容逃逸了一段時間,身份卻完全暴露,栽在一個曾經擔任過火車檢票源的楊以德手中。
楊某年少時就在天津車站檢票,練就一門過目不忘的本事,憑這本事進了探訪局當差,一眼認得張容在行刺那天的動靜。
被捕之後,張容吃了一段短時期的牢飯,卻又憑靠著江湖人物宮寶森的幫忙,得以越獄而亡命日本,成了新創的同盟會之一員。
究其實而言:無論「吳樾」或「張榕」,名字裡的木字偏旁都是身為重大罪犯而被強加的「蔑稱」,這是當時將政治犯汙名化的手段,其情有如稍早破獲洪門械鬥團體時會將涉及重大犯罪的棍痞與盜匪名字上加「水」字偏旁一樣。
幫助張榕越獄的宮寶森沒有想到,他這一出手,牽動了數十年恩怨流離,其中還包括他八卦門的大師兄丁連山。
名字上給添加了「木」字偏旁的張榕非但沒甚麼不痛快,反而引以為榮,從此以「張榕」之號行走江湖。
他是在辛亥革命之後不久回到東北的,發起「奉天聯合急進會」,成為方面人物。
辛亥年武昌起義成功之後,關外與南方革命團體得以桴鼓相應的組織和勢力都不大,新軍之中只有兩號主要的人物,還都是湖北同鄉,一個是和蔡鍔齊名、並稱「北吳南蔡」的吳祿貞,一個是曾經在日本陸軍大學深造有成的藍天蔚。
這兩人在民元前一年11月上旬到中旬的一週之內,一個死於親兵之手,另一個被拔掉了兵權。
殺吳祿貞,據傳是出於袁世凱的唆使;而驅逐藍天蔚,則是張作霖下的手。
當時張作霖受東三省總督趙爾巽倚仗,授與奉天城防司令和剿匪司令之職。
張作霖其實無匪可剿,軍權到手之後,必須找一個對象來立威,他想到了張榕。
此人頂著個「行刺五大臣」與「同盟會同志」的頭銜,並沒有號召革命和發起暴動的實力。
張榕是漢軍旗人,祖上一直為清太祖努爾哈赤守陵墓,頗有貲財,東渡日本回國之後,在他寄籍的遼東之地就漸漸流傳起一則故事,說他曾經在東京擊敗過日本黑龍會的浪人,武功不凡──這一點,實則無可考辨。
倒是在丁連山和宮寶森這一對師兄弟的生平記事中可以略見端倪,姑且留待後話。
此處得先從張作霖說起。
為了進一步鎮壓革命勢力,他設計了一個幾乎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的局。
當時東三省諮議局的副局長袁金鎧聽說張榕在運動東三省獨立,便立刻把這個情報賣給了張作霖,張的反應出奇詭異,反問道:「那他怎麼不來運動我呢?
」袁金鎧嚇了一跳,躊躇起來,以為張作霖也要變節。
豈料他這是故弄狡獪,隨即道:「要是讓他來拉拔拉拔我,你看他會有何手段?
」袁金鎧聽出這話中有話,卻不敢對一向擅於見風轉舵的張作霖妄自表態,隨即抖了個機靈,說:「那就要看司令的手段如何了。
」張作霖不再說甚麼,只比了個一刀斬殺的手勢。
1912年1月23日張作霖假作有意「因勢利導,策動東三省獨立」,而赴了張榕的飯局之約,席間忽然聲稱另有要公,必須先走。
張作霖離去未及轉瞬,兩個槍手隨即衝進來,把張榕打成了一個蜂窩。
當天遇襲而殞命的還有一個旗人,名叫寶昆;一個漢人,名叫田雅贇──都是「奉天聯合急進會」的同志。
從這一夜以後,張作霖展開了多次暗殺行動,對象就是一個又一個「剪了辮子的可疑人物」。
張榕這個名字很快就掩沒在一連串的屠殺血案的底層。
但是同樣深為同盟會的老成員、當年營救過他一回的宮寶森卻極不甘心。
「革命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幹得了的!
」丁連山冷冷地對宮寶森說。
日後宮寶森在一封給他女兒宮若梅的家書裡寫道:「而憶昔所以念茲在茲者,豈其革命耶?
毋乃報仇而已矣。
十年磨劍,以為一快可圖,殊不知猶溷落賊之圈套耳!
」此處所稱之「賊」,還是張作霖。
終吳樾一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給添了個木字邊;越獄的張榕則是個豪邁自喜之人,對於被腐敗的封建王朝視為罪犯(枷鎖銬鐐之人)的印記,他反而相當得意。
有一個說法──見高拜石《古春風樓瑣記》,以為救張榕出囹圄的是獄吏王喜璋(字少堂),王有感於張的俠義之風,利用一次收牢交接的機會,給張換上獄警的號衣,兩人聯袂而逃。
這一段記載有兩個小錯誤,其一是王喜璋沒有「少堂」這個字號──倒是有個王小堂,是張榕越獄後組織「奉天聯合急進會」時代的一個激進成員。
王喜璋當時放張榕出獄,純粹是被綁架,真正主謀和執行這一援救任務的是丁連山和宮寶森師兄弟。
丁、宮二人不但救出了張榕、策反了王喜璋,還籌措了一筆旅費給張榕東渡日本。
張榕在東京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些是浪人──但是在張榕回國後膨脹起來的傳說裡面,這些浪人都具有了武士的身份,說這些武士「每以劍術自詡,而嗤支那人為『東亞病夫』。
張榕不服……約期比劍,連續敗其著名者五、六人。
」這個附會痕跡本來十分明顯的傳聞卻成為辛亥年張榕返回東北組織「急進會」的有力宣傳。
值得再帶一筆細述的是:此一「急進會」和一個「革命策源」之地有關。
簡單地說,就是:應該在哪裡發起革命最有效?
武昌起義尚未發生之時,革命黨人十僕十起,總不能在神州大地遍野開花,於是便有了這樣的討論:既然滿族倚長白山之王氣入關,豈能仗南方尚未結成一龍脈的五嶺之氣以應之?
不如「發難滿州,直搗黃龍」,索性在努爾哈赤發跡之老穴作亂,這是「漢族反正」的一套論述。
可是沒想到,武昌一役,意外成功,東北新軍也蠢蠢欲動,成立了「奉天國民保安會」,想要把方面大員給強拉下馬,推舉當時的東三省總督趙爾巽為會長,下設內正、外交、軍事、財政、交通、教育……七個部,儼然一獨立國矣。
張榕是在武昌首義之後回國的,眼見趙爾巽之勉強就任那個甚麼「保安會會長」根本是虛與委蛇的緩兵之計,於是自行號召,另外成立「奉天聯合急進會」,顧名思義,其焦憂可知。
張作霖賴趙爾巽護持提拔,受封為奉天城防司令和剿匪司令之後,屢思有為,卻又不敢真正攖民黨之逆鱗,所以就下了個暗手。
透過當時的諮議局副局長袁金鎧之約,在德義樓飯莊設局,一陣亂槍殺了張榕還不算,袁金鎧才回報了張榕的死訊,張作霖的第一句反應居然是:「他那些急進會的同黨呢?
」「張榕的同黨」是張作霖此後多年的一個惡夢。
到1915年,他又設了第二個局,試圖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至於是哪些人,他自己一無所知。
但是從對立面來看,根據丁連山日後的回憶,他和宮寶森俱是自投羅網的彀中之人。
張作霖是馬賊出身,1912年9月,被袁世凱任命為第27師師長,比之在趙爾巽手下幹司令,反而更覺踏實,因為老袁看起來倒不了。
1915年,為了支持袁世凱洪憲帝制,張作霖一方面儘力打壓滿清親貴之餘孽──宗社黨;一方面更大力清除當年的革命勢力,也就是急進會的殘兵遊勇。
他想了一個引蛇出洞之計。
當時,奉天監獄裡關著一個流落在地、精神失常的日本浪人。
此人名叫薄無鬼,本來醉心革命,是「來華義舉」的同志,可是民國一旦肇造,似乎沒有人搭理他了,抑鬱經年,忽而有一天行到通衢之上,拔刀狂舞,勢若要斬殺無辜的路人。
薄無鬼很快地被張作霖捉進官裡,治了個擾亂地方秩序之罪──好歹這也是剿匪司令的業績。
但是居住在奉天的日本人卻不高興了,以為他小題大作,不過,小題大作之人豈能因為這樣的壓力而縮手呢?
一旦縮手,不反而真應了小題大作之譏嗎?
薄無鬼一押數年,不審不放,人就更瘋了。
丁連山回憶錄式的《歸藏瑣記》中有〈薄無鬼〉專章。
此公行文雖然夾文夾白,甚至不免顛三倒四,但是描述得卻很清楚,茲抄錄於後──首先是薄無鬼的出現:「乙卯春,奉天大雪,忽而市井傳言,獄中逃出一人,即薄無鬼也。
一身簇新武士直裰,上衣交領右袵,三角廣袖,胸前繫寬帶子,綠顏色晶亮好看。
下袴似裙,有水雲褶縫,十分熠耀。
此外,尚有外布衣及大紋,大紋據說乃是家族紋章,似花瓣,於前胸作裝飾,緣以菊墜。
短刀斜插腰際,長刀在手,若新發於鉶,似是初添購的。
」不但長刀看來是新添購的,連薄無鬼的整個兒扮像和服飾,都像是被「整體造型」過之後才亮相的。
但是沒有人仔細尋思這一點,丁連山、宮寶森以及當時城裡所有看見、轉述薄無鬼行徑的人,都只注意到他所說的話:「凡此劍所到之處,即是大日本國之領土,擅入者死。
」一面說著,薄無鬼一面用劍尖兒在六、七吋厚的雪地上畫了一個徑可丈許的大圈兒。
之後,便不斷重複著那幾句話:「凡此劍所到之處,即是大日本國之領土,擅入者死。
」他說到了,也做到了;不多時,雪地上那個工工整整的圈兒裡便橫三豎五地躺著幾具屍體。
據說他們都是一接近劍圈兒就被斬殺了的,可薄無鬼從未離開圓心半步,而他的劍也只有三尺多長。
不知道是人們的錯覺還是薄無鬼真有甚麼邪門的本事。
過不多時,圍觀於較遠之處的老百姓卻漸漸察覺:地上那劍尖兒劃過的圈子怎麼在不知不覺之間彷彿慢慢兒擴大,原先只佔半條路的寬度,數刻之後,似乎兩條馬路的十字路口都在圈兒的範圍之中了。
丁連山如此回憶:「我遂與寶田商議,此人不除,還不知有多少鄉親要無辜受害。
然寶田支吾再三,似有苦衷,經我追問,乃告以:『彼為當年同盟會之同志。
』我即罵他渾蛋,習武的人,萬事沾染不得,乃胡亂與人拉幫結社耶?
要知道:『萬人敵』與『一人敵』固是二事,猶如大便入坑、小便入池,萬不可攪在一處混帳!
你與人牽扯既多,顧忌便深,江湖奈何走得?
此事由我一人幹去便了。
「寶田當即勸我:『本門還有賴大師哥撐持掌理,爾這一去,非身死、即是殺人,如何是個了局?
』我遂問他:『殺人逃刑、被殺送命,與夫撐持掌理一門戶,孰為易?
孰為難?
』寶田曰:『當然是殺人、被殺來得容易;撐持掌理一門戶來得難。
』我便道:『諾!
我今為其易者,爾且任其難。
』「刻直趨通衢,攫薄無鬼襟而掌殺之!
」雖然與革命一些兒干係也沒有,令人感到「何其壯哉」的可不只是「攫薄無鬼襟而掌殺之」之舉,還有那兩句顯然脫胎自吳樾與趙聲訣別之詞的交代。
但是丁連山萬萬沒有想到:放出薄無鬼來鬧事,根本是個陷阱。
張作霖的目的是要東三省的革命勢力藉由反日而浮出水面,再留給日本人去追討其餘。
丁連山在《歸藏瑣記》裡描寫他攫殺薄無鬼於一瞬間,似是有點兒簡略了,但實情也差不多是那樣速戰速決。
不過這一段回憶的重點,似不在攫殺,而在於薄無鬼這個人──以及他所代表的日本人的心情:「彼邦(按:指日本)之人,協同發展革命,締造中華,實有功於民國。
但是居功之心不泯,便要時刻來討索。
」所以薄無鬼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人、一群人。
從丁連山所記的細節可以揣見:當張作霖從獄中放出薄無鬼之時,還特意為他量製或添購了新行頭,讓他在通衢大道之處亮相,這在在都顯示,薄無鬼是個誘釣金鰲的香餌。
盱衡推度:若是有那看不慣薄無鬼在中國土地上撒野的,必屬民黨之流,他們一旦出手,就只有兩個結果──亦即丁連山與宮寶森所謂之「殺人逃刑」或是「被殺送命」;張作霖兩面借刀,兵不血刃,就把薄無鬼之流「調度」成「剿匪部隊」了,其用心深刻險狡可知。
無怪乎高拜石對東北鬍匪出身的軍閥打過這樣的比喻:「張景惠宛如《水滸傳》裡的晁蓋,高拱而已;馮麟閣威權煊赫,似玉麒麟盧俊義;張作霖城府較深,和眾家兄弟頗能號召,像呼保義宋公明。
」(語見《古春風樓瑣記》)斬殺薄無鬼似乎很容易,但是丁連山為此不得不亡命天涯,數十年不得在家鄉安身立命,而且時刻有來路不明的人藉故尋釁、挑戰、暗襲甚至追殺。
連正兒八經的一塊八卦門招牌都扛不住了。
只是由於丁連山敘事稍涉淆亂,有些交代心跡的話語,並沒有詳述其出於何時何地,我們只能猜測:就《歸藏瑣記‧金樓之會》來看,他與宮寶森是在薄無鬼死後將近二十年(也就是1935年左右)才於廣東佛山金樓重逢之時,揭開了這個上當的底蘊。
當時宮寶森以八卦門掌門的身份,率領眾弟子南下廣東,藉由推動「中華武術會」名目,倡議「南北合」,間接謀求武林同道支持南京政府。
沒有想到上了金樓,宮寶森才發現大師兄隱跡於庖廚,伺候了他一碗湯。
一嚐那湯,宮寶森知道是故人到了,大事也不談了,親自尋入廚下,果然見著了鬼魅也似的丁連山。
丁連山記曰:「我別無長言,僅對寶田道:『彼日出手殺薄無鬼,我便墮入了鬼道。
此後你我便有如衣服,爾為一表;我為一裡,儘管彼此相依,卻也兩不相侔。
然南北議和之事,切記不宜橫柴入灶、操之過急,你也要學會『反穿皮襖』!
」「反穿皮襖」是一句童子能解的歇後語,意指「裝羊(諧『佯』)。
這話合著先前「有如衣服,一表一裡」、「儘管彼此相依,卻也兩不相侔。
」之語便更有意思了,丁連山漂泊江湖數十年,所參悟的一個意思,說穿了就是「不上枱面」。
這大概不只是「衣服裡子」當慣了,與人無所爭而已;更深刻的一個覺悟恐怕還是澈底拋卻了江湖人每每縈懷掛心的「門戶」、「門派」、「門牆」之我執。
以武術同道為號召,讓早年在革命時期充分被利用、被發遣、被徵召捐軀赴義的會黨人物再一次鼓勇而出,為民國效力,倡議南北合作,這是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事;即使爭不得封妻蔭子的富貴,也佔得上愛國救民的聲名。
但是丁連山提醒宮寶森的卻是:這一切都充滿了虛妄的期待,因為「武」、「武術」、「武林」、「武俠」……早就是純屬虛構的事;「裝羊」,毋寧也就是取義於羊之乖順隱伏了。
這話說了沒幾個月,剛從歐洲考察返國的胡漢民神秘地暴死在一枰棋局之上,地點就在廣州。
蔣介石隨即要收編廣東省主席陳濟棠的軍政大權,以反戈消滅桂系的李宗仁,兩廣事變接著就發生了。
而那一夜金樓之會,宮寶森幸而聽取了丁連山的一番話,並未強人所難地鳩合在地各武術名家誓師護國,否則,他也必然是要墮入鬼道的。
民國建立在一片混亂之中,而且它不像月份牌上標誌的那麼清楚,撕去一頁、換過一本,就是新紀元。
絕大部分在模糊的想像之中應屬全新的事物,並不會隨著民國紀元而自然生發出現;而絕大部分在理所當然被拋擲、淘汰、遺棄的舊社會事物卻毫無障礙地通過新紀元而留存了下來。
宮寶森雖然不是一個新派人物,不過他同情革命、加入同盟會、幫助受難的民黨份子,也在一般人性的角度上傾向於服從多數而得到最大的和平。
對他而言,金樓之會根本不是一個政治號召活動,而是一個藉由「南北合」的帽子所象徵的具體實務──中華武學各個門派打開門戶、交流子弟、切磋技巧、融會心得。
這些個在三家村的武師看來十分迂闊而大膽的意見,根本上還有一種「欺師滅祖」的況味。
不過對於宮寶森來說,這是一念之轉、一蹴可及的功業。
他畢生唯一表述過的「政治意見」是在寫給女兒宮若梅的信上:「總理孫氏上李相書有『人能盡其才,貨能暢其流』語,其武學之謂歟?
吾輩欲健其身、強其國、優其種、神其技,寧不盡才暢流,以增益其所不能乎?
」此處的總理,指的是同盟會總理孫文,李相則是李鴻章。
從治國經濟看去,宮寶森當然是「誤解」了孫文的學說;但那正是民國人物對於一切所能承繼與發揚之事的想像力使然。
換言之:開放門戶之於其它偉業究竟如何姑且不論,之於宮寶森則是一個殷憂啟聖、多難興邦的譬喻。
在廚灶間驚鴻一瞥地見到丁連山(這可能是他們師兄弟最後一次會面)當晚,金樓之會走上了他意想不到的岔路。
那是因為廣東當地各個門派根本上既不相信「中華武術會」的和平號召,反而懷疑這是北方武師強龍壓境、裹脅收編的一個策略──猶如當時(1935)南京政府之覬覦廣東資源的一個試探。
就在宮寶森離席的一小段時間裡,他的弟子和三數個在地門派的武師起了口角,雙方約以「封門會手」的方式一決高下。
就在兼領八卦、形意二門的北方武師(也是宮寶森的徒弟、馬姓行三者)出手盡佔上風之際,驚動了隔壁煙霞館(鴉片煙舖)裡的一個在地的紈袴。
此人祖籍南海羅村鎮聯星譚頭村,祖上開設藥材行,幾代發家,寖成富室。
到了他這一代上,便只通練拳弄技的門道了。
忽然間起了這麼個南北較武之局,便有好事之人穿梭往復,再三再四地通報,將金樓之中兩造交手的招式一一向他陳說,這個作壁上觀的紈袴原本只是「默拳」──也就是依著來報的口信在心頭默默演練雙方交手的實況──可就在聽到某招某式之處,他猛地起了身,親自踱到金樓,前去向當局交手的討教。
他從默拳而得知:來人的確是高手。
高手介入高手的局,後來怎麼過招,沒留下記錄。
我們只知道這紈袴不但打了馬三,還傷了宮寶森,但是卻意外地被宮若梅收拾了一頓。
又過了十多年,江山易幟,丁連山逃亡到香港,不其然遇見這已經開宗立派的後生,彼時此君已過中年,而丁連山卻是個垂垂老鬼了,他寫這一次面晤:「我告以:天不欲武學昌明,才不叫我晚生二十年、或不教汝早生二十年!
」這話的意思是:兩代宗師人物居然沒能湊得上一搏,其感慨頗似陳三立之「吾生恨晚數千歲,不與蘇黃數子遊」(〈肯堂為我錄其甲午客天津中秋玩月之作誦之嘆絕蘇黃之下無此奇矣,用前韻奉報〉)。
此君姓葉,本名叫葉繼問,為人寡言辭、有俠氣,紈袴之間互相慣愛調笑,都叫他「燜雞」;這個不好聽,於是便把「繼」字省略,改名葉問。
我去电影院看了两遍《一代宗师》。
看完第一遍后,念念不忘,又去看了一遍,果然有回响。
陈升曾经办过一个演唱会,叫“明年你还爱我吗”,他提前一年预售了自己演唱会的门票,且仅限情侣购买,一人的价格可以获得两个座位。
但是,这份情侣票被分为男生券和女生券两份,双方各自保存属于自己的那张券,一年后,两张券合在一起才能奏效。
于是,第二年的演唱会上,陈升看到了很多空座。
这是1999年的事情。
(当然,也有说这是杜撰的段子)时至今日,不知道多少人还能做坚持一年以上的事情。
我在豆瓣的冷笑话小组发了一个笑话帖,从2008年到现在,一直都在发,很多人觉得是多了不得的事情,我想说,这和一个人用八年来做一部电影,和一个武术行家用十年来扎马步打基本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说《一代宗师》。
准备:导演为了这部片,花了三年时间走访了许多武林人或武林人的后代。
编剧除了自己,还找了俩位,一位负责文,一位负责武。
聘请了叶问的弟子、李小龙的师弟梁绍鸿担任咏春拳指导,聘请了八卦掌传人韩燕鸣担任章子怡的八卦掌教练,聘请了八极拳第八代传人王世泉担任张震八极拳指导,还有形意拳宗师骆兴武的传人杨桐担任形意拳武术顾问。
为了几小时的面子,背后是八年的里子衬起来的。
故事:片名叫《一代宗师》,而不是《叶问传》。
当“你”带着和《叶问》做比较的目的去看片之前,之前许久,导演早就跳出这个框框了。
拳有南北,国有南北么?
叶问是宗师,只有叶问是宗师么?
“你”的眼里只有叶问,导演的眼里是他看到的世界。
王家卫以前的影片都是高度形式化,以《花样年华》为例,是形式大于内容的极致代表——面子十足。
《一代宗师》是王家卫的人生转折点,这个作品,里外皆有,形神皆备。
“你”看不到里子,不等于里子不存在。
有时候看不到,也许是因为你不想看到,也许是因为你静不下来看到,和这静不下来的世界一样,在这样一个快速消费的时代,大多数人静不下来去品尝一盅炖了近十年的羹,是很正常的事情。
进到一个店里,花钱想吃点烧烤,吃点洋快餐,结果这里只有汤喝,就算是再好的汤,不对口味,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一代宗师》的编剧之一邹静之说:“其实我觉得讲故事是电影的最低级状态,最好就是要出人物,最高的境界是出味道,这个味道包括哲思、情怀、诗意。
“非常赞同。
比如昆汀的新片《被解放的姜戈》,故事复杂吗,就是姜戈去救他媳妇儿。
《黑客帝国》故事本身复杂吗?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故事复杂吗?
取舍:王家卫做这部片的态度,本身就是宗师的人生态度,积累,坚持,舍得,放下。
取:火候不到,绝不出锅。
如果导演觉得味道不到,估计再等几年再上映,他也干得出来,一个沉得住八年气的人,时间只是个数字。
沉不住气的人,一秒对他来说也是太久了。
舍:火候过了,就焦了。
当”你“盯着谁的戏份怎么只有那么点的时候,作者的眼里是全局,为了全局,再好看也得砍。
就导演这个行业来说,会”砍“,舍得”砍“是一般导演和牛逼导演的界线,是牛逼导演和大师的界线。
这也不舍得扔,那也留着,最多是个逼叨者,离宗师十万八千里。
Led Zeppelin的吉他手Jimmy Page为什么是史上最伟大的吉他手之一,因为他的全局观念,Jimmy Page技艺卓绝,却从不跳出乐队大局的框子独舞,他永远在为整只歌曲的伟大而加分。
所以他也就愈加伟大。
音乐,美术:不会用音乐的导演,不会是多么伟大的导演。
库布里克,北野武,昆汀,盖.里奇等,都是懂音乐的高手。
华人导演里,真正懂得用音乐的,不超过5个,王家卫是其中一个。
《一代宗师》里,叶问和宫二在金楼过招的那段音乐,足可载入电影史册。
阿莫多瓦,王家卫,张艺谋都喜欢用重色。
阿莫多瓦总是把它们用到充满狂野的气息,浓烈到要爆。
王家卫则把它们用到凝重,内敛,沉静。
张艺谋总弄成一艳俗的娘们。
想象力:《一代宗师》里,不少场景和《黑客帝国》类似,雨中打斗什么的。
《黑客帝国》里,Neo和Agent Smith在地铁站有一仗,这是影史上最著名的一场打斗之一,导演选择用极致的慢,来表现极致的快。
《一代宗师》里,宫二和马三在火车站有一仗,导演选择用机器的快,来衬托人物动作的快,这场戏必定成为影视上的另一经典。
看《一代宗师》,如果不一叶障目,必定能看到你自己的世界格局。
如果愿意静下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不强求。
————————————————————————补于2014年7月18日:第五次看《一代宗师》,一个细节。
宫羽田和叶问切磋后,宫二为给宫家挽回面子,约架叶问。
几次过招后,宫二摆了个典型的咏春架势,言下之意咏春就这么几下子,很容易学,叶问笑了下,回摆了一个典型的八卦掌的架势,彼此彼此。
宫二倾心叶问,并不仅仅因为他在武学上的过人之处,还有就是,叶问舍得给,宫二要面子,叶问就给了她这个面子,而且这个面子给得很自然,时机也拿捏得好,大家都满意。
《一代宗师》里,宫二比叶问纯粹,章子怡也比梁朝伟演得好,梁这次的表演,宗师气略缺,灵魂泡妇女气质略过。
男女之情,近有近的亲厚,敬有敬的長远。
有梅边柳边,就有高山流水。
而儒家的忠孝有多动人,就有多累人,它让人心怀使命,不得解脱,生命却也因此充满仪式感,致命的迷人。
宫二说出心里有过,抬了眼晴看他,这是一个女人破茧的时刻。
之前千难万阻,一旦说出来,便过了沟坎,无比坦然了。
她看他,原也不为了什么,只是放开对自己的绑缚了。
《悟空传》里,猴子师从菩提老祖,说他的梦想是与众仙平起平坐,呼朋唤友。
而玄奘说:"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众生,都明白我意;要诸佛,都烟消云散!
"这正像叶问答宫二:"你我没有恩怨,只是一段緣份。
"庄子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有恩才有怨,有情才有仇,你我云淡风轻各自过去一生,何来恩怨。
叶问予宫二的这份淡然的解脱,连同那枚扣子,自此干干净净地在封存在时间与灰烬的盒子里。
《金瓶梅》的作者自以为只写了跟三言二拍差不多的粗陋故事,不外借几处淫笔说说因果报应,他不知道他笔下的人物鲜活可感,被挤压在天地间,好人不一味莫名其妙地好,默默打着心里的算盘;坏人不无端地坏,日子里也有顾念和担当。
我相信完整版的《一代宗师》更丰满地塑造了人,为此即使像《东邪西毒》那样等上十几年才能在影院得见,也是值得的。
——《一代宗师》里的情思文/艾晨起初在影院看《一代宗师》,觉得武不尽兴,文不舒心。
今日再看一遍美版的《一代宗师》,细品台词,深为其情所动。
所以这一篇,不问武林,只谈风月。
正如电影所言,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1936年,叶问四十岁,宫二不到二十。
他有妻有子,她甫刚定亲。
他是佛山武林第一人,她却得听从父亲教诲,不问武林之事。
电影里,叶问和宫二一共见了三次面。
这一年是他们初相见,说不上相见欢,因为事关声名。
叶问心气高远,搭了宫羽田的手,接了班,成就了名声。
宫二心里不平,不愿让父亲一世声名败于叶问之手,要从他的手里拿回宫家的荣耀。
于是在金楼摆下霸王宴。
不成想,过的是招,留的是情。
金楼拳动,莫如说是情动。
眉眼之间,情愫已然滋生。
所以离开的时候,叶问一句“有机会再验证”,宫二却满怀深情,那般欢喜,说:“你来,我等着。
”一约既订,万山无阻。
然而时局变换,这一等,就是十五年。
四十岁之前的叶问傲视武林,追风赶月不留情。
他要成为一代宗师,而宗师之路艰且远,武技只是基本,武德、武学方为至重。
过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有的意在杀,有的意在藏。
如马三者,霸道无比,不顾身后;宫羽田有容人之心,具大气魄,看得开阔,毕竟眼里有的也只是一个武林。
叶问胸怀的是天下,如果说开篇及金楼之战,试的是武技,那么面对宫羽田,推推攮攮之间,看到的就是叶问的武德和武学修养。
风尘之中,自有性情中人。
叶问成了宗师,宫二留了情思。
人在江湖,终是身不由己,连男女之情,也无法全为个人之私。
叶底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叶问打算去东北,可是终未成行,只能南北相隔,鸿雁往来。
叶问有妻,妻子张永成一般和他话不多,“两夫妻讲究此时无声胜有声”。
关系很好,“晚上我出去,她会亮着门口那盏灯,要等到我回来,才会关上”。
擦身,洗脚,细节之处见真情。
甚至看着叶问与宫二书信往来,张永成还提前帮他做了大衣,因为知道他早晚要去一趟东北。
后来迫于生活,叶问把大衣当了,只留下一个扣子当念想。
宫二有情,就如初见叶问想讨回一个荣耀,她不为一世,只图一时。
也正是因了这样的性与情,她无法两全。
决绝如宫二,虽不想问武林之事,终是身处江湖之中。
她在金楼找叶问要宫家的面子,在火车站找马三要宫家的东西,成全的是宫家的名声,舍弃的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1951年,叶问和宫二再次相见。
初相见后做衣留扣,再相见时给扣表情。
只是扣子能给,情缘难继。
初相见时,她觉得姓叶的不识抬举,可是这时候,她说的却是凭什么宫家的不能绝。
言语之间,心态已然变换。
最后一次相见是还扣、诀别,把该了的事了了。
往事有如戏,只做风流梦。
千回百转,一悲一喜。
扣子还了,情缘尽了。
“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你是我的运气。
我心里有过你,可是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有幸相遇,无缘相守。
这时候的叶问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宫家六十四手,他心里有的是大世界,又怎能顾得上宫二的小情怀。
宫二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眼里只有无尽的怅惘。
她可惜的是,这些年,有的也就只是一段缘分。
可是她也知道,人生若无悔,该有多遗憾。
所以在最后一个镜头里,宫二含着笑意睡去。
你要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而我,已然心无所憾,因为你,使我看见了良辰美景。
2014/5/31
《一代宗师》是电影里的奢侈品。
其实很怕那种一上来就口碑一片爆红的电影噜。
《一代宗师》出来之前就意料到,肯定是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一样多——《花样年华》《春光乍泄》《2046》这样的片子现在放在电影院里也是没有多少人会兴致勃勃从头看到尾吧。
既然说是奢侈品,那肯定也是不会满足所有受众的品味的。
他的电影注定两个极端,好的奉之为艺术,坏的就是隔层纱看不太清了惹。
《蓝莓之夜》在国内没有上映,所以这是我第一次在大荧幕上看王家卫的电影。
电影开拍那年我刚上大一,现在马上毕业了。
本以为大学毕业之前都看不到了,没想到它竟然幸运的上映了,我的世界立马变的奇妙更难以言喻。
在首映进场前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越是这样的电影越要平常心,少些期待,把自己还原成普通的观众。
可是当大银幕上出现“梁朝伟”“章子怡”“王家卫”几个名字的时候,我承认我真的控制不住,像喝了一杯古老神秘恒河水一样激动。
看王家卫的电影从来不能用“酣畅淋漓”,而永远都只能是“回味无穷”。
如果非要做简单的概括(虽然知道王家卫的电影是不能像某财神一样非黑即白一分为二那样概括的),一代宗师=卧虎藏龙+花样年华。
整部电影中我无数次穿越到卧虎藏龙和花样年华的场景中。
王家卫的电影最不用操心的应该就是画面了。
教科书级别的镜头,每一个都可以直接截图下来当桌面的那种。
《一代宗师》不是讲叶问,而是那个年代的武林格局和武林人的精气神。
之前戛纳播的片段在正片中只出现了一小段,就连预告片里的也有好多镜头没在。
叶问和宫二的第一场打戏很绝,如此细致的武打镜头真的是可以瞬间飞去东京巴黎米兰纽约让路人甲闭嘴惊艳了。
张晋和章子怡在火车站的那场打戏在我心中甚至可以跟《卧虎藏龙》竹林那场相媲美。
王家卫你最懂小章宫二=玉娇龙+茉莉花开。
能把章子怡身上的闪光点挖掘出来并放到最大的只有李安和王家卫两个人了吧。
不得不说这次的宫若梅实在太出彩,章子怡也献出了她出道以来我认为是最高水平的表演。
玉娇龙这类型的角色章子怡是可以信手拈来的,只不过十年之后的她能够诠释的更加温润——电影之外的生活经历是可以体现在镜头里的,这部电影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章子怡这三年各种运气差各种不顺…而这一切都在宫若梅的身上看到了沉淀,演电影的时候她肯定是憋着一口气的。
有的人当初还说因为章子怡要抵制《一代宗师》,但现在不管你服不服气我都可以以淋淋的名义告诉你,这角色华语女星换了别人演不了。
这样的宫二,恐怕她一生都难以超越了。
一代宗师是否能让章子怡重回巅峰我不敢说,但绝对是她的回归之作和逆袭之作。
如果说《卧虎藏龙》让章屹立了十年的话,那《一代宗师》也绝对让她吃个三年五年不成问题。
伟仔你真是越来越有味道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质疑伟仔的演技吧,他的任何电影我都非常放心。
并且真是越来越爱伟仔了,发布会上各种又萌又呆。
叶问这个角色难演,不仅因为要实打实练武功,更重要的是相比宫二,这条人物线显得稍微弱了一点,但伟仔却把叶问发挥到了最好。
毕竟他和王家卫相互了解的太深。
看报道说为了练咏春拳他胳膊还骨折了,真是太心疼。
看着他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也是庆幸宗师总算拍完了,可能再晚个几年就看不到梁朝伟版的叶问了。
张震小沈阳赵本山你们都是大艺术家看《一代宗师》让我爱上的演员是张震,让我重新认识的是赵本山。
张震苦练三年八极拳,但最后只留下两场打戏,人物主线也只是隐隐约约,未免也是有点可惜。
但好饭不怕晚,好戏不在多,张震很出彩。
至于小沈阳,虽然太多人不待见,但还是要对他说:“wake up,你是大艺术家!
”仅有的小段戏也算是调节了整部片子的节奏。
乔妹也是美的太夸张。
有几句台词最值得回味: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我最美的时候遇见你是我的幸运,但我却没有时间了。
我选择留在我自己的年月里了。
说人生无悔,那是赌气话……人生若无悔,该多无趣。
片中的音乐用了《何日君再来》,“今宵别离后,何日君再来”。
去看之前不妨听听。
从来不主张把一部电影捧得多高或者说赋予这样那样的意义。
电影就是电影,就像小章常说的“每部电影都有它的命”,那么多年的筹备,3年多的拍摄,上映时间也一推再推...这些都是它的命。
叶问传也好,宫二传奇也罢,这些也都是它的命。
现在也只能是不强求,不保留了。
装逼点说,王导的片子也不是用来赚票房的,更不能用票房来衡量。
他爱电影太多。
对于我自己来说,能有一部一代宗师这样的电影,在养眼的同时能不时的回味回味,这就够了。
希望宗师能在海外有好表现。
现在的市场,导演、演员和投资方都是在针尖上跳舞。
像王家卫这样为爱走钢索的导演不多了,像某财神那样的人也是应该毫不犹豫被吸进淋13了。
明天IMAX上映了,还要去看一次,不然不过瘾。
(好啦 恕本仔无知 不知道蓝莓之夜其实在国内上映过 自砍130刀!
)看完第二遍,重新体会了不少细节。
不知为什么尤其喜欢章子怡在古庙那一段,斑驳了佛影,一种敬畏感油然而生。
习武的三个阶段:一看自己,二看天地,三看众生。
一线天是「一」,看自己;宫二是「二」,看天地;叶问不是「三」而是「问」:「功夫,两个字。
一横一竖。
对的,站着;错的,倒下……你说,对不对?
」梁朝伟对着镜头做如是问。
二十年前,同一个角度,同一个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导演脸上的墨镜肯定不是同一幅了。
张国荣以相同的表情对着镜头说「看来你的年纪也有四十出头了,这四十多年来,总有些事你是不愿再提,或是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有的人曾经对不起你,也许你想过要杀了他们,但是你不敢。
」后来变成「一代宗师」的东邪和西毒当时都不到四十岁。
年少轻狂又爱言愁。
才穿过一个沙漠翻过两座山就敢说「沙漠后面还是沙漠,山后面还是山」。
才经历过一遭伤心两次错过就觉得前尘往事已无法面对。
最好能够忘记,重新开始。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何国荣问黎耀辉。
还是张国荣,还是梁朝伟,一起去找世界尽头的瀑布。
穿过更多的城市,经历更多的人,一次次的伤心一回回的错过重新开始之后又重新开始。
无论怎么开始,就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结局。
洪七公回去了,欧阳峰没有,其他人都没有回去也没有再往前走,青春固执在那片沙漠里成煞,看自己。
黎耀辉回去了,何宝荣没有,但故事里有一个人走到了世界尽头,青春的另一种固执孤立在海边的灯塔,看天地。
习武的前两个阶段。
人生的前两个阶段。
知道错了回首望,却已经回不了头了。
宫二看过自己看过天地,最后回去了。
叶问没有回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叶问的故事,是从四十岁开始。
墨镜王的故事里总得有一个人是拒绝跟时间走的,像老旧的照片,像江湖的故事,像童年的回忆,回到那里凝在那里,凋零然后被遗忘在那里,像欧阳峰的大嫂,成为那些跟着时间走着的人心中的一根刺一道疤一个念想,握在手里的扣子,荡在心头的咒语——「假使能回去」。
还有一个人是立意逆着时间走而不能得的,像那个趁全瞎之前回家乡去找桃花的盲武士,立在岁月过道上的一个碑一座塔,流转后世的故事,积在身上的伤——「时不我予」。
前者是自我折腾顺带折腾别人,后者是自己不想折腾了奈何被造化折腾。
不肯与世俱进,活得不舒坦;妄图逆流而行,死得不善终。
但是如何跟时光同行,却又不在大流中失却自己?
莫失莫忘,不执不守,哪有这么容易?
该打的架就打,该拒绝的俸禄就拒绝,想见的人就去见,是离开的时候就离开。
叶问是个半点也不拧巴的人,却又不会图自己痛快就恣意破坏。
他对宫二的感情,是永远不会说出来的。
像安了电梯,装修中西合璧,情调却旗袍织锦的银楼。
像个禅机。
张震在《春光乍泄》里是梁朝伟故事的延续,黎耀辉的另一种可能。
他看到了灯塔,而且长得就跟梁朝伟几分像。
本片里一线天是马三的延续,是叶问的对照。
心态还是二十年前在沙漠里争武功高低、争感情输赢的「年轻后生」们,却没有「回首望」的念想,杀气腾腾地往前走。
所以餐厅里重遇宫二,他终究没有去追故人。
香港是个新世界,要在新世界里建立自己的秩序,无谓留恋旧世界的人事。
放在《东邪西毒》里旁白要说「大凶」的卦。
两个在雨里打架的场景,一色的慢镜头,同样拍雨滴,全是「一寸短一寸劲」的肘击膝顶,叶问脚下的雨水始终清透,输赢都不是戾气,一线天脚边的雨水则被血染了一片红,要的是人命。
两场被人上闹砸场子的戏份,叶问在出手前给人留路在出脚时避人要害,强者自强,一线天是跟对方把戏演了全套之后再把人往死里打,定要争这口气。
这两者一横一竖。
是功夫,或者说江湖,或者干脆点直说是传统中国的两种态度,两条道路,两极命运。
宫二先遇到了叶问,何其有幸。
银楼里一场比斗,没有人受伤没有人呕气没有结下「我一定要赢」的愿,因为叶问说「打坏了东西就算我输」。
她心里有他,就不再是个心结,妥贴地在那里。
是故跟马三决斗,嘴上说得再狠,最后也只是拿回了「原本属于宫家的东西」,没有夺人性命。
宫二和一线天相遇在火车上。
那场比斗被安排在火车站。
好多导演痴迷这样交通工具,它是「时间飞驰」在世间最具像的符号。
以前墨镜王的电影里总是人在那里慢慢走,光急急地拖到后面去,景就虚得像个梦。
难得有一次表现「时间」的一动与一静,世代的变换之快与人心的固存不移,居然人跟景都是实在的。
火车还没有开出站,比武也结束了。
一个以功夫见对错的时代结束了。
宫二也随着那个时代凋谢了。
又是对着墙洞,就把自己的故事终结了。
佛前许的愿,无论如何也要执守,想要拿回来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放松。
她对自己狠,倒不为难别人。
跟叶问最后一次见面,几乎是复制了张曼玉在《东邪西毒》里最后一镜的妆容。
一样都是花季将过,日光将息,人知将死的时候。
张曼玉说「在我最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
如果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
」。
同样清寡的脸,章子怡的气质明明更加决绝,说的却是「我能在最好的时候,能够遇见你,是我的运气。
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所以只能到「喜欢」为止。
这样已经足够了,不需要「重新开始」不用留下扣子不会再施展绝学。
总之,不要你记得我。
遗憾是生活的一部分,虽然不能说享受,但至少可以品味。
要穿过多少的沙漠翻过多少山,才能学会放过别人;又要走过多少世界尽头看过多少灯塔,才能学会放过自己。
等到能放过自己的时候,说不定能走到比「喜欢」更多的地方,就不一定非回去不可。
叶问就从来没有强求过别人,更没有为难过自己。
生活来了,就随着去。
不再说要忘记,要回去,要重新开始,要多一张船票你跟我走罢……这般的话。
「山外有山」,去看看没什么不好,好的话也未必定要回来,也许就是另一番天地。
世道变幻,咏春总是三招。
这是本片于我最妙的地方。
看《东邪西毒》那一年我也在看自己觉得百般被困。
这些年也算看过了天地,放过了过去故事里的人。
但是有没有看到众生呢?
还要再问问看。
就好像跟墨镜王故事里唯一的角色同步的成长。
我在最好的时候,遇到墨镜王,也是一种运气。
更好的是,我们都还有时间。
------------我是小情小意的分割线------------墨镜的电影向来很私人化。
尝过「嫉妒」滋味的人,因为自尊而「先拒绝」过的人,在赌完了一口气之后才发现「赢过了伊却输了我人生」的人或者能懂,或也有不能懂的。
我总说墨镜其实酒友,隔一段时间小聚,这厮总是先自灌了半醺了才来。
席间翻来覆去讲些陈年往事。
又不愿意被人看得太清楚又死爱讲,于是各种自以为隐晦。
旁人总结就是「闷骚」。
每次主角的姓名变了,故事的背景变了,但总归还是在说同一桩事。
因为喝高了,所以思维也不是很连贯,听着前言不搭后语。
也有听入迷的,也有骂「疯子说糊话」的。
人跟人之间,讲这个缘份。
差一秒差0.01公分,都不是缘份。
那些个把故事听到烂熟于胸的,看到墨镜出现就自把小板凳摆开瓜果铺开,准备看他这次又能把个旧事翻新出什么花样来。
却不料故事掰着掰着,这酒鬼竟然努力想做出正经脸。
《一代宗师》中所谓的「看自己->看天地->看众生」小情小意私领域的意思上文有了。
以往话讲到这个地方差不多就该散了。
但是影影绰绰的兜出了别的味道。
这片子北方国语混着粤语来,哪一路方言不带重配的,要的就是「南拳北腿一锅炉」的风味。
叶问和宫老对拆前一路打上去,面上是「试练」暗中是授艺,各门各派的规矩是死,人心活络。
掰饼的那一节,叶问讲的实际是政治意见。
最后一个仰拍的定格,他背后的牌匾上太显眼的「共和」二字。
从武林门派的「统而不一」放开去讲,是对应了国家格局的。
往大处看,宫二如旧时代之去不可留,随之失传的除了一身绝技,还有那个江湖及个中儿女。
无根无系的一线天是香港帮派的元祖。
而叶问既顺应新时势又抱持老原则,以武术传承中华文明中国哲学。
左久间象山说「人生下来的最初十年只需自顾。
接下来的十年要顾家。
跨入二十岁之后的十年,要思故乡。
然后到了三十岁,该虑国事。
四十岁之后,当忧天下」。
墨镜王也到这个时候了。
时候到了。
火候却没到。
就这一层的内容,夹生了。
「目光要远格局要大」、「见不得人好,容不得人强,是心胸狭隘」、「破除门派之见武学方振」的意见幽灵般的游走在台词中,一如片中云鬓霓裳丝竹小曲的插隙。
掠到,一带,又过去了。
既没有讲到明说到透,又不见深不见彻。
这醉鬼此番用了一段兵荒马乱的背景,间中也来上一两句「自由、平等、博爱」的宣誓,但整个听起来仍旧还是滚滚红尘里儿女情不长的那点子事。
想得倒确实多了,可惜这性子就是说不利落。
想要大小两头兼顾,也只能由小见大,绵里藏针的来,不能两路子混着织。
线多了就乱。
昨天和朋友们去看了《一代宗师》,随便说两句不成文的,我一向看电影赶不上院线的热闹,这次终于吃了口热乎儿的。
1、这电影肯定会引起争论,所以首先得站队了,反正也跑不了,先明确表示我很喜欢,仅代表我个人,我们三个姑娘一起去看,出来后两个表示喜欢,一个态度不明。
这里只陈述客观事实,不想吹捧,出来的时候想起邦妮有一次皱着眉头评价某电影的一句话,这电影,得挑人!
所以不推荐给所有人。
不给观众贴标签,也不对观众乱下结论,我只能猜测一点就是,和我口味像,和我比较像的,可能会喜欢……谨慎推荐给这些朋友们,但您要觉得不好也别来找我。
2、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王家卫的电影,看王家卫电影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能给我特别的观影感觉,就是你总能把他的电影连在一起看,看这个电影,就想起那部电影,不管它的这部电影和上部电影间隔了多少年,看梁朝伟一出场,我就想起张国荣,想起阿飞正传,想起当年的所有人,死的死,走的走,忙的忙,现在只有梁朝伟老哥儿一个人跟他玩儿,那样的聚会,再也不会有了。
这种感觉真的奇怪,别的导演没给过,梁朝伟咱也经常在别的电影里见,从没让我想到过张国荣。
后来一场梁朝伟和章子怡的对手戏,我也一下子被穿越回了几年前,好像2046里两个人的故事的延伸,跟着回忆起来,一下子就带入了,难过了。
这种感觉,就像你和导演,和两个演员,和戏里的人,和戏外的自己,我们加起来是一个故事。
大家一起走过来,这种感觉,别的导演没给过我,别人的戏一部是一部,王家卫是所有的戏都是一部戏,所有的戏,都是生活的延续。
他的电影本身就像个人儿,从少年,到青年,到老,它会长,还能变老,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事儿。
3、从看2046开始,王家卫就在回忆,每次我都在想,这个人身上,生活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4、我个人非常喜欢一类导演,这一类导演有个名单,北野武,昆汀,王家卫,阿莫多瓦……这名单总结一下,其实就是创造了自己浓郁的个人风格的人,而且用他们的风格影响了很多人。
前两天看安迪·沃霍尔的哲学,他说“有些人使他们那个时代的美人,而他们的样貌也相当时尚,然后时代改变,品味也改变,接着十年就过去了,假如他们依旧保持相同的样貌不做任何改变,假如他们把自己保养得很好,他们依然是美人。
施拉夫餐厅曾是它们那个时代的美人,但后来他们试图追赶潮流,然后一再修改,直到他们魅力尽失,结果被一家大公司收购。
5、安迪·沃霍尔说的这就是风格,其实就是蔻蔻夏奈尔(懒得切换输入法)那句“时尚来去匆匆,只有风格永存。
”的解释版。
其实很多艺术家之所以最后成了,都是因为这句话,因为最后确立了自己的风格,哪个行业都是如此,别以为找到这个风格,确立这个风格很容易,在这么多人玩剩下的各种东西,各种尝试里,创造出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风格,这是最不容易的。
同样的,“电影来去匆匆,只有风格永存。
”,当然对电影的理解,这只是其中的一种。
但是这些人,是把着理解做到极致的人。
做到极致了,就无人代替了。
6、王家卫就是这样的导演,一代宗师从电影技巧来讲很多毛病,很多问题。
但是在华人导演中,能确立自己风格,并且一直有风格的,没几个人。
李安也有风格,但是他更隐蔽,没那么符号化。
7、没有风格的人总是对风格这种东西不服气,还有些人半路抛弃了自己的风格,说到这里我就想到冯小刚,他最大的失策是放弃了自己的风格,他没有像安迪·沃霍尔说的那样努力撑过最萧条的时期,所以你看看现在……我也不是要故意说冯导,只不过他真是我一顺手就捡起的最大的栗子。
8、王家卫的电影没有哪部是完美的,但是很多人一看再看,而且特别有意思的现象是,他的电影如果在电视上重播,你总会停下看两眼,从哪一段都能开始看,都觉得还挺好看的。
因为故事早就看过了,能一直重复被欣赏的,还是风格。
9、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绿老师表示疑惑,王家卫干嘛想拍叶问?
今天早上想起电影里的一个细节,叶师傅和武林朋友交手,对方说,你们咏春拳不就那三板斧——摊,绑,扶(这三个字不知道记得对不对),叶师傅微微一笑说,打你够用了。
王家卫的电影,招式也不多,变化也不多,也就那么三板斧,不过做到极致,打很多人,够用了。
10、因为这风格的一脉相承,让一路跟下来的老朋友,有一种惺惺相惜,在电影的最后,宫二对叶问说了句话:“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看王家卫的电影就是这样久别重逢的感觉。
这感觉,别人给不了。
所以你可以批判他,但无法取代他。
11、最后一句,以上只是作为一个普通观众的个人观感,对电影本身只表示谨慎推荐。
宫二眼睛里只有胜负只有眼下,没有人情世故和回岸的路。当宫二爬过山领悟一切时的代价太大,待眼界开阔之时,却已曲终人路数尽绝。看似赢得了光鲜的面却谁知里子的苦楚和孤寂。最后片尾处,微微佛灯 影再入,那一刻,谁又能看见众生?原来,王家卫的爱情悲剧,纵时光轮回百转,却依然醉生梦死
【B】武戏十分精彩,绝对的视听盛宴,甚至说开创了功夫片新风格都不为过。三条线剧情十分破碎,虽然说王家卫的片子向来没剧情,就讲究个“情绪”。可问题是作为商业片不能没有剧情推进,作为王家卫的电影又不能没有那份神韵,结果是两方面都没做好。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删减,期待导演剪辑版
不能算为动作片吧,只能算文艺片。感觉一代宗师说的更像是人家“宫家”!
讲的是一段武林往事,王家卫在影像上的怀旧味与故事的魂是契合的。可以看成是逝去的武林或是民国传奇,带着旧味和距离感。有几场动作戏很好看,叶问金楼闯堂、送葬、火车站刀下连成线的棉絮,都是既有气势又有视觉美感。有锋有韵的台词,一板一眼的武功,徐皓峰想拍的武林让王家卫给拍成了,挺好
我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你 是我的运气 喜欢人不犯法 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王家卫中规中矩。徐皓峰除了装逼以外,他那种装逼中的幽默也挺有意思的,这在电影里也老实收录了
世上所有的相遇 都是久別重逢。而我 又重新失去了你。每一帧都是畫。王家衛先生拍這部電影的目的其實就是想告訴大家 拖延症是世上最美的絕症。「我在最好的時候碰見你 是我的運氣 可惜我沒時間了。我選擇留在我自己的歲月裡了。」念念不忘 必有回響。隔江隔海會歸來。
2.5
已经过了2046的年代,就不要老是放鞋底慢镜头和雨中眼部特写,加上剧中没一个人好好说话,王家卫彻底赢了。一分送给章子怡化妆的师傅,带范儿 不仔细瞅一个斑都没露出来。
画面无可挑剔,每一帧单独看都是水准极高的摄影作品。可惜剪了太多显得故事结构支离破碎的,好多角色的出现都莫名奇妙。还是坐等导演剪辑版的出现吧。
徐锦江是来领盒饭的。
上次看了两遍也不是有感,有点卡住,只能隐隐感觉;这次看被深深感动,运动和时间都在影像中凝滞又延展;大大节制了色彩,大光圈拍出的细腻特写直戳得我生疼,宫二悲剧的命运和强大的精神都让人颤抖,脸上光晕时刻变化,犹如从内发出的光,生命的小宇宙……真是太好了!
4个小时剪了2个小时还能保证各种没用的慢镜头,足以见得到底有多少有用的情节就这么没了啊
宮二和馬三對打那段真的很精彩,其他的……完!全!沒!看!懂!
3D重看:砍掉了几乎全部混乱的细节,放弃了驾驭武林天下众生相的野心,这个双线并进的版本更加专注,回归了王家卫擅长的领域,时光流转中的爱情终究是主题,武林纷扰世道凋敝人情冷暖都只是模糊的背景。新剪辑并未损失太多韵味反倒是这个3D完全破坏了胶片的美感,满屏噪点的感觉太心塞了。
看完了有个感觉,这难道是几年前Louis Vuitton 《Journey》广告的中文加长电影版?
杜琪峰说王家卫只拍阿飞一部电影,东邪西毒后又一番醉生梦死的江湖。叶问和宫二都是迷失在时间游戏中的孤独者,愈追寻愈疏离,愈偏执愈迷惘,愈忘却愈铭记。碎片化动作剪辑,雨雪气絮皆写意,暧昧的光影,凝视的表情,拼贴与旁白。冥冥缘分,错过又相遇。每一场景打戏各有味道,美术表演音响音乐尤妙。
真心是当喜剧看的。。。当宫二对叶问说“我心里有你“的时候。。是多麽的期盼梁朝伟说句。。”那来一炮吧“
所谓是最怕文人导演拍武侠片,前篇叶问,后篇宫二,功夫退居其末,情怀跃而为上,转瞬即逝的武林时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再想想。。的确是很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