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基本上没看过什么惊悚片,恐怖的更是不敢涉足,购进这部片是因为它涉及偷拍的内容,而偷拍又是与新闻客观性真实性、隐私保护等联系紧密的行为。
而本片与以往的偷拍实在有很大差异,镜头稳定、画质清晰,无偷拍者出现,但相同的,是对事实的无干预,是隐藏摄影机这种拍摄的极端形式导致的极端真实。
隐藏摄影机,拍摄时确实做到了无干预,然而拍摄后将带子寄给主人公,却是极尽干预之能事,干预其家庭、工作、全部的生活和全部的内心,制造恐怖。
面对这种不可抗拒无法捕捉的外力,主人公只能步步滞后,听凭拍摄者摆布。
梁左写过一个短篇小说,大意是丈夫出差归来不久,妻子就收到出差地某人寄出的匿名信,一封接一封,内容全是丈夫写给其他女人的情书,每封内容都不同,寄信者的身份、真实目的一概不明,唯一清楚的是,在这种压力下,丈夫必须向妻子交待问题,而寄信者了解事实的多少决定着丈夫交待的尺度,在这重重未知的压迫下,丈夫的精神濒于崩溃。
类似的故事不算少,说明的道理是一样的:人类面对未知,重重的未知,最终会被逼疯。
或者说人类只能接受他能够理解的信息,只能通过变形将类似的信息放进已有的框架去解释,而不能面对完全陌生、超出理解范围的东西。
在本片中,一开始,主人公还试图寻找事件的原因和拍摄者,等到能把这些放进自己的框架——即我伤害了他,他要报复,这个理由上去理解,他就立刻放弃了对事件和未知的解读。
所以当他年幼时伤害过的伙伴在他面前自杀,他只能将对方的行为归结为“变态”,继而将其儿子的前来也归结为“变态”。
或者说在一个正常人身心遭受这样的折磨之后,也无法进行任何更深入的思考。
主人公在非理智的情况下,脑子只能转一个弯。
而观众却不一样,处于旁观者的地位,在最后的镜头出现之前,观众都不能锁定拍摄者的身份,甚至最后的镜头出现,观众也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开放式结尾令人回味无穷的地方。
观众被导演强迫着去推理、去思考,去拐两个弯、三个弯,而导演给出的信息其实根本不足以得出真正的结果,这就构成了终极矛盾——谜与无法揭谜的矛盾。
导演和编剧在创作的时候,很显然,脑子里至少拐了四个弯,才能应付普遍会拐两个弯的观众。
不出意外的话,本片应该是单人编剧的,在没有超自然力参与制造谜团的情况下,能编到最后仍然保留两个以上可能结果的水平,已很不容易了。
不要忘了在当代,悬疑味浓、引得全球追看的一波八折的越狱,也是多人编剧的。
在第一次两人少年镜头出现之前,我基本认为主人公肯定伤害了少年,后来又想,肯定是两人合谋杀害了第三者,可是等到主人公找上门去,一看对方那实诚的样,我转而认为是旁观者拍摄了带子,可旁观者怎么会知道两人之间的秘密?
秘密是如何泄露的?
其中导演给出的暗示,即主人公儿子的异常行为,我仅仅觉得“这条线索怎么那么莫名其妙”,抓破头也想不到这小孩会与事件有什么联系,抓破头也不会把他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放到加害者上。
如果孩子真是事件的参与者的话,导演就制造了最极端的恐怖,通过最简单的逆向思维——把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制造了最极端的惊悚。
这里,最可怕的不是未知,不是谁拍了带子,下一盘带子是什么内容,最可怕的是,超出理解范围。
自己的孩子捉弄自己、伤害自己,这是超出正常人理解范围的事情。
黑暗是可怕的,是因为你不知道黑暗里有什么,你不知道会出现的是怪物还是灵异,你发现,这里基本上还是有选项的,通过经验,人可以建立选项。
而超出理解范围,就意味着不在选项里,根本就不会用它建立选项,这,才是最最恐怖的东西。
但是,主人公没能体会到这层恐怖,是观众,被导演带到这层思考之后,替主人公感到恐怖,感到后怕。
这才是影片最悚人的恐怖。
第一层恐怖是,自己的日常生活有人监视,第二层是,这个人知道自己的终极秘密他有可能向他人传播,第三层是此人身份不明,最恐怖的,是第三层的一种可能性——即此人是自己的儿子。
如果此事并非小孩所为,也不是黑人父子干的,那又会是谁?
如果将主人公与黑人的争吵理解为有意铺垫,会不会是他做的?
而他显然不是一开始就做,那就是后来参与,是团伙共谋?
另外一个明显是后来参与的,就是主人公的玩伴——黑人大爷。
先前还对整个事件浑然不知的大爷,之后就胸有成竹地安排起来,声称:“我希望你在场”,这话说得其实也很富有读解空间,可以单纯地理解成:你现在也要把我逼疯了,再加上之前你对我的伤害,我以这种方式死,你就要受谴责。
可悲的是,主人公心灵上根本没受到任何谴责,他只是觉得很烦,他以为睡一觉就可以让这些事情都过去。
这对黑人父子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影片中,静止固定镜头应用得最多,因为隐藏摄影机拍摄出的带子,也只能以一个角度,固定拍摄。
所以每当静止固定镜头出现,观众都要先问一问:这是真实?
还是带子里的真实?
眼前的事物,究竟经过了几重镜头?
影片一开头的声画不对位和倒带,还将:“这是带子”,表现得非常清晰,而影片最后的镜头,持续了那么长时间,观众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还是带子里的真实?
我是不是在透过镜头看他们的行为?
有没有第三者像观众一样观看?
从这个意义上说,影片的末尾不能不说是神来之笔,它不但表现了镜头中人物的行为,制造了一种可能性,又通过静止固定镜头这一形式,影射出了形式代表的意味,完成了另一重可能性的暗示。
对我来说,还有另外一层的恐怖。
主人公年少时的行为,很难界定,这是一种保护自己,就一定要伤害别人的情况。
当然,这是他错误地判断了情况,可是保护自己,对别人,也就形成了伤害,而这一切都在自己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发生。
如果事件就是复仇事件的话,保护自己就等于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这比老男孩里的情况还要可怕。
天知道,我们每天的正常生活,我们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次任性,都伤害了谁,那个人又会如何看待我们?
以后的生后里又会面临怎样的麻烦?
隐藏摄影机,留下了这样的疑问。
Caché有些令人不快地摆出一副用下巴颏瞧人的模样,披着侦探悬疑+心灵扭曲+家庭伦理的外衣,讲述了一个半陈半新的主题:“全知全能的上帝知道人人都有一个肮脏的小秘密”,而且他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对种种罪行进行惩罚和清算。
作为主线交待的Georges多数是个偏执狂+妄想症患者,他固执地认准了一个要对他的生活进行破坏性报复的敌人,一厢情愿地发着被迫害的梦。
他的罪是不知内疚,妄与执,缺乏畏惧,不知自醒。
录像带便是提醒他不要忘记曾经对别人的伤害,线索指引他穿越记忆和眼下殷实富足的生活,逼他直接与当年的受害者四目相对。
你忘记的罪过,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不会悄无声息地就这样如雾气般散去,而是一定会在空气中留下痕迹,而且一定会受到审判,不一定是法庭开庭,宣判被告入狱,而是像电影里一样,你呼吸的空气里不再轻松,而是充满了压迫和紧张,正是那“我不杀伊人,伊人却因我而死”。
有了罪过终究会有报应,倒是颇有我们文化传统里“善恶终有报”的意味。
Anna与朋友Pierre见面的亲密场面被她儿子目睹其实也是同样的意思――我们背负自己的行为的后果。
说Caché叫人不爽是导演颇有些越俎代庖的感觉,将摄影机代替上帝之眼,片中一个电视台主管对Georges说过一句话“这是个多神的国家”。
Caché不像《七宗罪》一样充满浓厚的宗教意味,没有圣经的线索,也不使用类似Air On the G String这样如祈祷般肃穆而宁静的配乐,在Caché的世界里,导演的摄影机成了全息的神。
不仅仅是美国,法国也有大量的外国移民加上本土法国人加上以前殖民地的人们,文化的冲撞同样巨大,前阵子的巴黎骚乱似乎也是因此而起,宣称“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国也存在严重的种族问题和贫富差距(偶尔关心一下国际政治的我小心翼翼地发言)。
片中Georges在6岁颇有心计的伤害的孩子正是阿尔及利亚裔的,这种符号化的象征在片中出现显然不是一种偶然,法国农庄主的孩子因为害怕自己的生活被家中帮工的孩子分享而陷害了他,被人误解是有危险性的疯子,得不到原先可能的更好的生活和教育,最终导致的是这个孩子在中年之时为了表明没有恐吓窥视Georges的生活,而极端地选择自杀。
或许可以解读成一个对自己的优势地位受到威胁而惶恐的人/党派/国家/利益集团对另一个相对弱势的人/党派/国家/利益集团的心思缜密的伤害。
Caché在去年的戛纳电影节让Michael Haneke继2001年《钢琴教师》之后再度拿到了最佳导演奖,也许不是因为Michael Haneke装上帝,而是因为这个电影承载着多种解读的可能性――人性、伦理、道德、政治……诸如此类。
知名电视节目主持人乔治与妻子安娜、儿子皮埃尔一家三口的平静生活被乔治从家门口捡来的录像带打破,这盒录像带显示有人静静地注视着乔治家的一举一动。
很快,更多的录像带和恐吓性质的明信片寄到了乔治及家人手上。
乔治对看不见的敌人殊为紧张,开始小心保护儿子,并且为录像带的内容指引,回想起多年以前,差点成为母亲养子的阿尔及利。
非常不错的一个片子,尽管有很多定格镜头,片子的节奏也比较慢,但通过一个家庭的烦心事,很真实地描画了多种社会问题。
看片的时候,曾一度被录像带的来源牵着鼻子走,越往后看越觉得录像带的来源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已经被深深地带入到片子当中。
一部大师级的电影。
考究的镜头、缓慢的节奏以及冷峻的故事内核,哈内克总是擅长面无表情地讲一个残酷的故事,从不刻意地去渲染什么气氛,只是把冷冰冰的现实呈现给观众。
开放性结局也引人深思。
20250320-大光明哈内克回顾展。
《隐藏的摄像机》英国《卫报》称这是21世纪第一部伟大作品。
1961年巴黎塞纳河屠杀事件虽然在电影里只是一句台词带过,“隐的不能再隐”,但却是此片最重要事实基石。
“谁拍的录像”,是片中最彰显线索,到最后反而一点儿都不重要了,因为事实就在那儿!
(据说此片是头一次把这个被法国政府可以低调处理的事件,放到大众面前,有人称还引发了几个月后爆发的社会事件)至于阶级对立分隔、中产阶级的虚伪、移民的融入……这些似乎一直没有最佳解答,在人类社会中永远存在的问题,在不同时期的比例、份量、凸显侧面都很不一样。
影片初放时,我猜自己感兴趣的,是揭露中产嘴脸。
而今,我感兴趣的,是阶级对立的难解与加剧。
所以,结尾处,两人后代在学校门口交流,初放时,我会欣慰于仇恨在第二代消失。
而今,我在想会不会是又一轮阴谋(当然会包装的很温柔)的开始呢?
导演作消音处理,实在太有远见!
他似乎预测了各种不可控制的走向!
自杀段落、干脆利落到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最佳观影地大光明电影院有人发出惊呼,我周边所有观众都和我一样,虎躯一震,倒吸一口冷气,整排椅子都同时震颤了一下,我似乎都能听到,余震在大家心里,久久回荡的声音!
哈内克曾说:“导演尝试解读或分析自己的电影是愚蠢的。
”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完成后基本就失去了和作者建立的紧密联系,如何理解,从中启发和感受到了什么全都交给了读者和观众,所以说评论方面想要做到完全客观几乎是件挺扯淡的事,很难摆脱主观意识的参与和干扰,很多聪明的导演只负责透过影像提出问题或巧妙呈现,而不是像傻瓜一样抹去可供观众发挥的多样诠释和延展空间。
电影《隐藏摄影机》让很多观众感到无比的纳闷和无聊,纷纷给出差评,众所周知哈内克一贯的风格始终和压抑、冷峻与极端密切挂钩,常常围绕着中产阶级那点不堪的事展开,说白了看部他的电影就等于没事找虐受、找苦吃,哈内克曾说过在电影的世界里观众永远都是导演的受害者,这片同样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普遍觉得异常煎熬和难耐的观影过程。
因为一卷卷送上门来的神秘录像带和蹊跷的可怖画作,让一个家庭陷入了不安和困境,观众开始和片中角色的目的达成一致,好奇背后的真相或隐情,但哈内克绝不是走主流悬疑惊悚路线的传统导演,一直到最后真相都未明确的揭晓,这片的重点可以说并不在于最终结果的产生,而是这个起因对一个家庭内部关系造成的打击与影响,被人性和道德左右造成的自以为是和参杂过多主观成分的指引,以及关于社会法治和政治方面的涉及。
比起真相,这些深刻的反映要来得更加重要而富有意义,看电影一般有两个方面会让人深觉反感,一个是别有用心的导演逐步颠覆剧情的传统设定或者说观众的期许与情节发展产生巨大落差时,另外一个是被导演牵着鼻子走,巧妙地把观众玩弄于股掌之中,懊恼被彻底给戏耍了一把,透过这部电影,哈内克则走出了一条独到而同样有违观众意愿的反常路线,最终摆在眼前的是用可构成合理解释和人性阴暗指引的证据换来的结果并不是真相而是悲剧。
这片同样聚焦着一个中产阶级的三口之家,有房有车还有体面的职业和良好的社会公众形象,从以为是粉丝的恶作剧,到发现愈发离奇而贴近黑暗面的严峻发展势头,男主角乔治说不出口的儿时经历才被搬上了台面,在接近他自认为是真相的过程中,因身份和阶级的差别也让他的优越感逐步放大,焦虑、谎言、激动和威胁能更加体会到他的心虚,儿时自觉的不公待遇,加上种族和等级的歧视,从深深的伤害到理直气壮的冤枉,再到最后的自杀见证,一步步加重。
那毫不犹豫的一割,直接、冷酷而震撼,乔治的人设和自我认定瞬间垮塌,他强加于他者的卑劣、龌龊和仇视,瞬间全部投射和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在哈内克精心设计的这场关乎人性和道德的游戏中,很有头脑的表现出了人性的阴暗自私和中产阶级丑陋虚伪的一面,哈内克的电影就像一把冰冷而锋利的手术刀,切开掩盖在体面表皮下的腐烂肿块,上到曾因社会、战争和政治问题导致的惨烈现象和不堪回首的历史事件,扎根在西方精英价值观里的种族分歧和差别对待,下到一个家庭难以消解的内部矛盾与隔阂。
从录像带和画作到孩子的失踪,化被动为主动的乔治对号入座般的执意认定是曾经酿成了今日的后果,没法展开积极有效调查的无情事实也表明了法律制度的不完善和执法部门的无能。
记得片中谈及最多的一个词是信任,乔治的隐瞒造成了他和妻子安娜间的信任危机;因儿时的造谣导致他和马吉德之间毫无信任可言;因轻信当年的谣言而断然将一个无辜的男孩送进了孤儿院,最后马吉德的儿子说的一句话令人印象深刻:孤儿院只教仇恨,不教教养,以及片中儿子对母亲的排斥和质疑。
片中有很多难以提供解释并充满暗示性的诡异而恐怖的细节和象征,例如口吐鲜血的男孩和最后耐人寻味的一幕,哈内克甚至将摄影机“隐藏”在了马吉德的家中,让他在乔治的自我意识里很难摆脱铁证如山般的嫌疑,这样做的目的无疑是更加激化和加深乔治的确信,但戏剧性的是马吉德的死却完全击溃而不是否定了乔治的以为,进一步加剧了他心头的恐怖、焦虑甚至是羞耻感,事实往往会颠覆或和自以为背道而行,有时候也会完全扭转事态的走向,人生就是这样无常。
明显刻意的隐瞒,对儿时的秘密说不出口,面对妻子的质疑和老板的询问,乔治的不愿提及和实事求是,一再的掩饰和回避,无疑关系到他惧怕一直苦苦经营的外在形象(地位和身份)的逝去,最后执迷不悟的乔治当场见证了马吉德的死后,装作事不关己的继续维持着他的体面生活,他对马吉德儿子的态度了也更加加深了他难以挽回的虚设形象,乔治利用自我设定的道德标准来作为自欺欺人的保护伞,继续伪装的生活在中产阶级的“优等环境”里,不过表面再风光也逃脱不掉内心的痛苦折磨和噩梦的缠身。
怀疑与信任,不是在被自己左右就是在受他人的影响中做出判断与抉择,“真相”陷入了扑朔迷离的灰色地带,结果却成了滚雪球般的恶性循环,不断地产生裂痕和矛盾,越描越黑,纸包不住火,正所谓没有不见光的秘密,哈内克“隐藏摄影机”的动机和意图就像是想要更加凸显出欲盖弥彰的明确存在,为了逃避“事实”而编织的谎言,以及揣着明白装糊涂和葬送合理道德和人性准则的态度,便是最终引致悲剧的导火索。
最后看似归于风平浪静,但很难忽视两个“儿子”在学校门口让人浮想联翩的的密谈,以及影片中一些悬而未决的疑点和诡异离奇的地方,还是让人脑洞大开的意识到暗藏在其中的可怖危机和未来隐患,给予了观众自行解读和遐想的空间,看哈内克电影的过程可能不会让人觉得愉悦或轻松,却可以激发观众深刻而不局限的思辨。
首发 | 一个冷门的公号:yuchishangjiu,欢迎订阅。
原文发表于“半斤八两抡电影”公众号,作者半斤。
1961年,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巴黎警方宣布对阿尔及利亚移民实施宵禁,此举引发民众强烈不满,民族解放阵线号召阿尔及利亚人集会抗议。
人们走上巴黎街头,巴黎警察总长帕蓬 (Maurice Papon)下令镇压,暴力殴打很快演变为屠杀,有超过二百具阿尔及利亚人的尸体被扔到塞纳河上。
这段历史,直到20世纪末才被法国正式承认。
2005年,迈克尔·哈内克在《隐藏摄影机》中,借助近乎悬疑片的结构,让主人公追索自己幼年时期的罪行,进而引出了这桩被历史掩埋的暴行。
主人公乔治,是当红的电视台主播,主持一档读书谈话节目。
他的妻子安娜,供职于一家出版公司,她的老板也是她们夫妻的好友。
两人育有一子,皮埃罗,正在读初中。
一家三口过着精致的中产生活,和美平稳。
一天,夫妻俩收到一盘匿名寄来的录像带,放出影像后发现自己的生活日常被人偷拍。
随后,安娜接到匿名电话,乔治在电视台收到明信片,匿名者以简笔画手法画了一张正在吐血的脸,神情惊恐。
随着皮埃罗也收到了类似的明信片,乔治夫妇又陆续收到了内容不同的录像带,随带附寄的还有风格统一的简笔画:吐血的人、被杀的鸡,脖颈的血喷溅而出。
随后的录像带记录的影像,让乔治越来越确信这与自己幼年的经历有关,恐慌日益加剧,他决定找到“恐吓者”,维护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故事讲到这儿,悬疑类型的味道已经做足,如果不是哈内克,故事的调子势必一番狗血:一个中年有成的白人男性,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战胜潜在的恐怖主义威胁……只是,哈内克的笔锋陡然一转,把审视的目光聚焦到了这位白人中产男性身上。
正是这一段又一段的窥视影像,逼着乔治重新面对自己的黑暗过去。
故事讲到这里,如果不是哈内克,往下发展无外乎就是个类型变体的套路——乔治忏悔自己的罪,与“威胁”握手言和,回归既定轨道。
可是,哈内克用这个幽灵般的“偷拍者”,激发了乔治的恶,让他再次加害了他曾经伤害过的对象。
在观众面前呈现出两次加害的全貌,两个时空并置,消解了悬疑类型的套路,被窥视的不安感通过电影带给所有人,每一个观看者,在这审判般的窥视里,无所遁形。
乔治——中产阶级的代表——拥有媒体话语权的名人,他所担忧的“威胁”究竟是否构成真正的威胁?
他为了维护自己所谓的“合法”权益(包括他所处的阶级地位,他拥有的财富、家庭、名声)——进行的一系列行动,都是对受害者的再次加害。
《隐藏摄影机》里出现过的影像,有四种表现形式:一是承担寻常叙事功能的影像,以所谓的“全知视角”呈现,交代故事中所有角色的行动;二是窥视影像,以录像带为媒介,属于未知视点,是在被记录者不知情的前提下被拍摄到的影像;三是乔治担任主持人的谈话节目,呈现在电视荧屏和电视台剪辑室的显示屏上;四是乔治家电视播放的新闻影像,涉及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2003年遭受“非典”疫情的中国的街头采访等。
其中,第二类窥视影像可以被倒带并反复观看,影像本身既是谜题也含藏着解谜索引,引出“悬念”,作为叙事动力的一部分。
第三类是乔治团队完全掌控的节目影像,可依循乔治的个人意志被剪辑,甚至抹除。
第二类和第三类影像,在“真实”这个意义层面,是完全对立的存在。
而在第四类——新闻影像的对比之下,第三类影像更显得精致而虚伪,是包裹着糖衣的意识形态巨网。
这四类影像共同作用在乔治身上,刚好形成悖反的关于“真实”的指涉。
乔治可以随意掌控第三类影像,但是对第二类影像束手无策,他受困在偷拍的影像中,面对着他一直试图遗忘甚至要抹除的罪行,他的社会地位因之动摇,他的冷酷和虚伪因之暴露。
第三类影像——读书谈话节目,这类影像从被记录之前就被言说者们刻意矫饰编排,他(她)们坐在演播室侃侃而谈,修补着作为文化中产者们的面具,最终经过乔治的再次矫饰,呈现在荧屏上,操控着观众们。
观众包括了乔治的家人,朋友,也包括更低阶级的观众,如被加害者马基德。
马基德曾经看过乔治主持的节目,他也与乔治的长辈亲人、朋友家人一样,是只能被动观看的观众。
就像《班尼的录像带》,无名女孩被班尼带回家,她只有看的份儿,根本不能动摇班尼的影像话语权。
但是,在《隐藏摄影机》中,哈内克让被害人反抗了——无论付出了多么惨烈的代价。
以生命献祭的马基德成功了,他成了窥视影像的主体。
马基德的割喉“反抗”,借由第二类影像——无论是不是他拍摄的或寄送的——他都在这真实影像里,彻底洞穿了加害者——乔治的面具和铠甲。
第二类影像之所以锐利,正在于它记录了“生活”本身。
在第二类影像里,未经剪辑的窥视影像,其拍摄时间就是真实的时间,而空间则经由镜头里所有的参照物被证实为真。
在完全真实的时空里,影像记录的对象——因其不知道自己被偷拍——所发出的言行,剥离了全部的虚矫。
乔治气急败坏的威胁、马基德伤心欲绝的独自痛哭、马基德决绝的割喉、乔治冷漠的见证,甚至片尾放学时所有学生的放松的言行,包括马基德之子和乔治之子平等融洽的交谈……这一切都是哈内克在影片中建构并强调的“真实”。
《隐藏摄影机》里,无论偷拍者是谁,其窥视影像都忠实记录了马基德被乔治恶语相向甚至恐吓威胁的全过程,这使得马基德被加害的事实被记录,并被众人所知。
更要紧的是,偷拍者记录了乔治走后,马基德独自痛哭一小时的过程,这一过程至少被乔治的妻子看到,至少被乔治的老板(老板秘书)看到,至少被马基德的儿子看到。
乔治对马基德的伤害,在各个阶层面前都被暴露了至少一次。
哈内克的悲悯,正在于他记录了被加害者的痛苦,他拒绝遗忘,拒绝把视线转开,他忠实记录了加害者的二次伤害。
马基德的父母被1960年代的暴力机器杀害,幼年的马基德本有可能被乔治父母收养而获得崭新的人生,却被乔治设计陷害,终遭驱逐。
中年马基德被乔治指控绑架了皮埃罗,被警察粗暴入户抓走,失去了仅剩的尊严。
哈内克直接呈现出加害的过程,正是他对被加害者的关照。
未知的窥视影像,其实并不能威胁乔治一家,它之所以被认定是“威胁”,只是因它的“真实”,因为它一直盯着乔治,这份凝视唤醒了乔治掩盖已久的人性黑洞。
他在怀疑和调查的过程中始终对妻子隐瞒实情,堂皇的理由正是为了“保护妻儿”。
而安娜也并非坦诚如一,儿子的“失踪”刚好揭开了安娜和老板之间的暧昧关系。
如果说窥视影像对节目影像发起的是毁灭性的穿刺,那么新闻影像则对叙事影像做出了若有若无的解构。
生活的琐碎本真,击碎了虚矫和操控;而现场直击的新闻记录,则不停介入甚至干扰着乔治夫妇的对话——那是在精心雕琢的消费之下的中产居家生活,是被物化的精致生活——在这种生活里,乔治夫妇之间,展开的对话是暗流涌动的角力。
正因为不断插入的新闻影像,他俩的对话张力得以绷到极限。
伴随着乔治和安娜的对话,新闻影像里的内容,处在“非典”疫情恐慌之下的街头和戴着口罩的急救车司机、笼罩在联军角力的氛围之下被战争摧残的伊拉克民众……影像中的寻常人遭受着致命传染病与战争,而他们的苦难只作为乔治和安娜的对话背景存在,这对中产夫妻漫不经心地切换频道,同时试图推理出偷拍他们的“恶作剧”坏人,他们所担忧的轻与新闻影像里人们所遭受的重,成为反讽的对照,是另一组悖反式的生活断面集合。
在哈内克严谨的对仗建构下,影片以窥视影像开始,从家门口生活的真实断面开始,借由遥控器和观众(乔治和安娜),转化成为中产居所的电视荧屏里的“幽灵”,打破了稳定有序的生活。
偷拍的影像和不祥的明信片乌云般积聚起来,当窥视影像遮蔽了乔治的天空——他的起居空间、他的工作空间、他的过去的成长空间……悬念逐渐超越了悬念本身,成为吊在乔治头上的镰刀。
他由此惶惶不可终日,他掩盖的过去和矫饰的当下——都被揭开。
《隐藏摄影机》在记录加害过程的同时,始终凝视着拍摄对象,直指中产阶级永远丢不掉的阶级恐惧。
对乔治们而言,他们最担心的是失去现有的社会地位。
乔治的父母是农庄主,而马基德的父母是长工,他们之间的阶级关系因为确定而彼此相安,在马基德的父母死后,乔治的父母可以大发慈悲收养马基德。
而幼年的乔治陷害马基德的伎俩,刚好戳中了乔治父母的要害——他们担心马基德带有传染病,这将成为农场主家庭的最致命威胁。
因此,乔治的父母半推半就地放逐了马基德,正如历史上欧洲中产对犹太人所做的,他们任由马基德被带走、甘愿被乔治欺骗,完成了中产家庭的“平庸之恶”。
与父母不同,乔治选择了权力新贵——媒体,作为他大展拳脚的舞台,收割财富与名声。
马基德久别重逢还憨憨地问乔治“你没有继承农庄?
”——这份短视令人心碎。
而乔治,作为新的话语权的代言人,他面对的威胁被哈内克设计为媒体内部的威胁——窥视的真实影像威胁着造作的虚假节目。
颇富意味的是,窥视影像最终指向了一处明显是被作者特意挑选的街道名称——“列宁大道”,这个名字,代表了某种力量,正是乔治们所担心的力量。
在哈内克严谨的对仗建构下,影片以窥视影像结束。
皮埃罗放学后,他的校友和同窗几乎都成了被窥视的对象,他们无忧无虑地彼此告别、闲扯,对“隐藏”摄影机毫无察觉。
除了马基德之子(他不属于放学影像的被拍摄主体,他是由画面右下角入画,到画面左上角招呼皮埃罗,再到画面左下角与皮埃罗寒暄,最后再从画面右下角出画),他对于皮埃罗就读的学校的学生们而言,始终是另一阶级的“他者”。
在窥视影像的“真实”里,第三代被加害者也只是个“过客”,他的入画和出画将与这段窥视影像形成“共谋”,将一并成为藏在幽暗处的威胁着第三代中产们的“幽灵”。
与第一代的雇佣关系、第二代的敌对关系不同,第三代之间的相处更为轻松,表面上更为平等宽容。
但是,是否真如哈内克在接受访谈时提到的,他给出了下一代之间的更为包容的未来可能呢?
不,只要他们都处于窥视影像里,他们之间的裂隙将永远存在。
乔治代表的中产阶级,他们对低下阶层有天然的逼退力量。
他们越是保护自己的权利和阶级地位,就越会逼退低下阶层的零星希望,最终,劳动者阶层只有喷溅自己的血,才能在中产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焦虑——失去阶级地位的焦虑,成为中产阶级们的软肋,同时也是中产阶级们无限侵占、逼退、加害低下阶层者们的动因。
其实,相较于脆弱的马基德,窥视影像才是真正的“幽灵”。
威胁着乔治们的,根本不是马基德们,而是他们自己发现并利用的影像媒介。
正因为窥视影像的出现,马基德才会被乔治步步逼近,最终不得不以自己的生命反击。
可以说,窥视影像作为影像媒介的一部分,既让乔治感到威胁,也导致了马基德的自杀。
隐藏摄影机的存在,对加害人和被害者都构成潜在威胁,体现出无差别的残酷,等同于“真实”带来的沉重和锋利。
《隐藏摄影机》带来的彻骨冷意,在于乔治压根儿没有愧疚,在受害者面前,他甚至懒得掩饰。
在电视台老板——能决定乔治命运的人面前,乔治自己则伪装成了“受害者”。
作为媒体宠儿,为了自保,乔治能轻车熟路地阐释偷拍影像,甚至扭曲“真实”。
这也是继《班尼的录像带》之后,乔治代表中产阶级体现出的新时代“大能”。
掩盖罪行的本能,会成为第二次加害的恶之种子。
如何避免无限的加害循环?
哈内克给出了他的方式——显影并记录罪行!
《班尼的录像带》结尾,班尼用自己拍摄的纪实影像揭发了父母的罪行。
而《隐藏摄影机》,则是通过窥视影像叩问了乔治对马基德的第一次加害,同时又记录了乔治对马基德的第二次加害。
这是一次对被加害者的还魂,正如乔治睡着后出现的幼年段落,小马基德挣扎着被孤儿院的老师拖进汽车带走,这一段落的视点,则是1960年代的“隐藏摄影机”的视点。
最后的最后,让我们说回到1961年的巴黎“屠夫”警察局总长——帕蓬。
帕蓬曾在维希政权时期任职波尔多,在1942年到1944年间,他逮捕并遣送超过一千五百名犹太人,这些犹太人后来被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
帕蓬,这个纳粹主义的施暴者,在二十年间,两次站在了加害者的位置。
塞纳河上被虐打至死的阿尔及利亚人的冤魂,经由哈内克精密的影像自反,再次浮出历史的冥河。
偷拍的影像,叩问着当代人主动泯灭的良知。
图文编辑:克莱尔的燃烧弹
给评价的时候在两星和三星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三星。
这片子看得我挺郁闷的,大段相似的长镜头看起来十分压抑,估计坚持到最后的同学一定是和我一样的目的,想看看究竟谁才是这些偷窥录影带的拍摄者。
结果发现自己被编剧给耍了。
话说影片一开始就让我犯了嘀咕,这该不会是一部大闷片吧。
姑娘我已经不看闷片好多年。
一个定格的镜头从一开始打出了一大片的字幕,还足足放了2分钟。
然后视野总是莫名其妙的突然切换,从一些具体的生活细节中突然转换成录影带的内容,而且转换的还颇为频繁,导致长镜头一出现,我就发晕。
到最后呢,到底是谁拍的?
估计也不得而知了。
但那也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或许人们的心里都多少有着阴暗的一面,而人们总是拒绝想起恨不得能埋到土里掩盖的严严实实,更不想因为那些烂谷子芝麻的陈年旧事坏了眼下的幸福生活。
心虚总是让人找来各种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然而心虚又让人其实并无法对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彻底忘怀。
总是私心在作怪。
当那些陈年旧事借着这部隐藏的摄像机从男主角罗宏的心底深处浮上水面的时候,他禁不住气急败坏了。
这部电影揭示了人性很多丑陋的一面。
1,当遇到事情的时候,安娜和罗宏夫妇之间的感觉很不好。
感觉不到那种夫妻间互相体谅共同经历困难的意思。
安娜只知道一昧的追问,说话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很不爽。
而罗宏总是想掩饰掉自己曾经对别人的伤害,即使提起也早早的跟自己撇清关系,认为自己无罪。
2,亲人之间的冷漠。
小的时候,罗宏因为嫉妒马吉即将被自己的父母收留,千方百计把马吉挤走。
可后来成家成名,却对自己的父母疏于照顾,甚至连自己的妈妈生病都不知道。
还有罗宏和安娜夫妇的儿子,三口之家一点也感觉不到亲情温馨的感觉。
3,没有瞒天过海的秘密。
导演专门用了一个镜头来表现安娜和皮耶侯之间的暧昧。
而这一切被安娜的儿子有所察觉,负气离家。
罗宏不想提及的幼时往事,也随着录像带事件和马吉割喉自尽而明了。
4,自欺欺人的受害者。
即便是罗宏从小就动用心机将马吉送到孤儿院,即便是马吉为了此事割喉自尽,即便是马吉的儿子突然的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罗宏仍然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如果任何人想要破坏他的生活,他都会毫不客气的。
然后他用两颗安眠药让自己在黑暗中沉睡,醒来以后自己还是自己,一个读书访谈节目的成功策划主持人。
最后,结局又用上招牌的长镜头来结尾。
足足近3分钟的结尾长镜头和足足2分钟的开场长镜头一样寡而无味。
不知道是何寓意,也许是以一种在暗处的态度审视人群,或者表示录像带还在继续拍摄吧。
当乔治与妻子开始收到偷拍他们家门前的长镜头录像带与画有小孩吐血的漫画后,平稳的家庭开始出现了异样不安的现状,这些浮躁不安感真正的根源来自于当代生活中人们对周遭生存处境内心隐存的焦虑与猜忌。
而人们最焦虑与恐慌的其中就是害怕内心“真相”的揭露,每个人深藏内心的自我“真相”、“秘密”。
当自我的秘密或真相被外在任何具威胁元素侵袭介入(揭露)时,个人、群体努力建构、“包装”的生活就会被层层剖解、挖掘、引发出人性真实原始,甚至丑陋的一面。
人们为了消除这些自认会对自我产生威胁的人、事件或事物,也许就会以自认正当必然的行动但实为变相的罪行去反击“侵略者”,使得人性的罪恶永无止尽且不断的伪装与蔓延下去。
片中的隐藏摄影机也许只是导演借用的一个符号手段、一个引子,藉此传达出影片欲指向、通往人性的种种审视与尝试挖掘、直面生存潜藏不安的根源,也许是罪恶的、暴力的、无理的、荒谬的、逼迫的。
影像是异常冷静的甚至是冷酷的,但面对这样的主题着实让观者内心无法平静,因为躲藏(CACHE)的摄影机就是我们内心的那股黑暗角落!
《偷拍》(Hidden,又译《隐藏的恐惧》)的导演米高.汉尼卡(Michael Haneke)接受访问时指出:「同一个故事可以从不同的层次观看,可以表现出不同的层次:个人层次、家庭层次、社会层次、政治层次。
电影提出的道德问题是,如何处理罪疚问题。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私的时候,宁愿隐藏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有隐藏的角落,我们都感觉到罪疚……」[1]对于《偷拍》的男主角佐治(Georges)个人来说,他的隐藏角落是马哲特(Majid),一个阿尔及利亚孤儿,他的父母因1961年屠杀事件而下落不明。
佐治在童年时因私心而诬告马哲特恐吓自己,令父母打消收养的念头,将马哲特送到孤儿院去。
这个童年的阴影成为佐治的罪疚重负。
汉尼卡所言非虚,同一个故事可以从不同的层次观看,除了站在佐治的个人层次出发,也可以循着社会政治层次出发,将佐治与马哲特的关系提升到法国与阿尔及利亚的历史政治层面。
众所周知,阿尔及利亚曾是法国的殖民地,从1954年开始发生了旷持八年的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可参考电影《阿尔及尔之战》(Gillo Pontecorvo,The Battle of Algiers,1966)。
其中1961年10月17日,三万名阿尔及利亚人应民族解放阵线 (Front de Liberation Nationale,FLN)的号召到巴黎示威抗议,争取阿尔及利亚独立,脱离法国的殖民统治,事件后来酿成了血腥屠杀,许多示威者被法国警方殴打至昏迷,甚至有示威者被丢到塞纳-马恩省河中去,遇溺身亡,死者数目至今不明。
事件一直是法国政治的禁区,直至1999年才被官方证实[2]。
法国政府不敢正视面对,多年来没有为往昔的罪疚而忏悔。
早在1945年,反战的加缪已经说过:「今日之世界,各方面都充斥着仇恨,到处都有暴力和武力,到处都有屠杀和喧嚣,它们把空气搞得污浊不堪,使我们如置身于可怕的毒雾之中。
我们所能做的,无论是为谋求法兰西的真理还是人类的真理,我们都应该使之为反对仇恨而努力。
」事隔十年,加缪在一封信中说:「我愿意相信,并且极力相信,和平,将在我们的田野上显现,将在我们的丛山和海岸上显现。
那时候,阿拉伯人和法兰西人会在自由和正义的旗帜下重新和解,那时我们将努力忘却把我们两个民族分隔开来的今日之鲜血。
」[3]然而,今日之世界仍充满仇恨和绝望,人类仍未回归和平的故乡。
《偷拍》中出现的中东冲突新闻片段,正是西方世界的隐藏角落,也是西方世界的罪疚重负。
从每个人到每个国家,都必然有罪与不义,电影中的佐治将不名誉的过去深深隐藏,直至那些神秘录像与图画送到家门,他才尝试面对过去的自私和罪,然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悔意,当他吞下安眠药,睡一觉,一切彷佛不曾发生。
法国与阿尔及利亚、日本与中国、美国与中东都充满仇恨,后者等待前者的忏悔,但前者等待后者的宽恕吗?
马哲特与佐治的儿子真的在片末一幕谈话了吗?
我看不见,但我宁愿相信自己看见了他们的和解。
关于罪和恐惧,存在主义哲学家齐克果(Soren Kierkegaard)在《恐惧的概念》一书中早已谈论:「罪进入恐惧,但罪反过来又带来了恐惧。
当然,现实的罪是没有持久性的。
一方面,罪的持续性带来恐惧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拯救的可能性又是一种虚无,个体既爱又怕,因为个体与此恒常有可能性的关系。
只有拯救实际上确定的一刻,恐惧才被克服。
」[4]罪和恐惧是共生的概念,在拯救之先,罪和恐惧是不能被克服的现实状态,而恐惧是因罪而带来的一种可能性。
齐克果又指出:「如果我因过去的罪过而恐惧,这是因为我没有将它与我的实质关系放在过去的欺诈行径上,或者另一人阻止它成为过去。
若果真的过去,那么我不会恐惧,而只有忏悔。
」[5]只有忏悔,罪被确立,恐惧才会消失。
在《隐藏的恐惧》中,佐治对于过去的私心一直没有忏悔,他可能将那一件童年往事抛诸脑后,但罪的持续性并没有消失,阿尔及利亚人马哲特两代都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他们学懂的是仇恨。
神秘录像与图画带来了恐惧的可能性,但佐治并没有投入信心之浮木,寻求拯救之船,衷心忏悔,一如齐克果所指的,人必需要真诚面对可能性,并持有信仰,恐惧才有教益,人也在赎罪中安息。
电影中的佐治是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正好表明了他的恐惧与不安。
最后,马哲特与佐治的儿子到底是和解还是引起了另一重的仇恨呢?
观众并不知道。
到底,那些神秘录像与图画是谁做的呢?
观众也不知道。
因为佐治是被观看者,观众是观看者,也是被观看者,唯有超然的审判者是观看者,终极的观看者,看着佐治,看着我,也看着你。
[1] http://www.brightlightsfilm.com/50/hanekeiv.htm[2] http://en.wikipedia.org/wiki/Paris_massacre_of_1961[3] 加缪(2002),《加缪全集》,石家庄市:河北敎育出版社,页292、296[4] Soren Kierkegaard(1980),The concept of anxiety : a simple psychologically orienting deliberation on the dogmatic issue of hereditary sin,Princeton, N.J. :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p.53[5] 同上,p.91-92(刊登于《月台》第六期)
哈内克也许从未想过要在自己的电影中给观众一个答案,哪怕只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知为何他有个称号是“惊世骇俗的暴力导演”,我觉得不是。
他的影像过于冷淡,需要的是一个缓慢而微妙的接受过程。
[Cache]中那架贯穿始末的隐藏摄影机,引起的是一个家庭的恐慌,更是一种阴影的延续。
它的目的达到了,正如那场争吵中Georges自己对妻子说的那样。
而监视器之外的哈内克,沉默不语,便也达到了他,作为一个导演的目的。
关于家庭,导演最初的两部德语作品,[第七大陆]和[班尼的录像]便以此为中心。
其实他的电影,何止是题材的相似。
如果导演当时更年轻,[第七大陆]可能会成为一部更为惊世的处女作。
可是体现于其中的异常冷静,年近五旬的哈内克,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
到了[班尼的录像],依然是一个让人目睹始末却绝非能轻易释怀的故事。
十多年后的这部[Cache],我们看到导演未退的锋芒,以及更为稳淡的态度。
同以三口之家为中心,[第七大陆]走向自我毁灭,[班尼的录像]事出麻木而终于僵局,而[Cache]挖掘了深藏的恐惧。
哈内克的镜头止于记录而从未涉入,他不是欲言又止者,而根本就是无言者。
[Cache]中于一个封闭境域内所呈现的隐义,让我印象深刻。
受困于不明录像带的Georges和Anne坐于车中不语。
上升的电梯中Majid之子凝固的目光,和玻璃镜中Georges眼神的躲避。
还有在那道触目的血光之前,Georges背对镜头的震惊与恐慌。
关于隐藏,电影要说的太多。
隐藏的危机。
其实电影过半我们就应该看到了,隐藏的危机并不来自于那架最终都没有明示的摄影机,而是由其所示的一个家庭的内在面目。
Anne在电影中看似并无太多事可做,她是录像带危机的承受者,除此之外只是在儿子未归时充当了受伤母亲的角色。
可她恰恰是这个渐被揭露的家庭危机的中心。
她先于Georges一步向友人抖出不安的事实,她在丈夫对自己有所隐瞒时立刻表现出失态的不满,从影片点到即止的暗示中我们看出她有外遇的可能性。
只是我们先于质疑,看到她在Georges与黑人发生争执时谦忍的息事,看到她在Georges与Majid对话的录像带前说:我认为他是清白的。
隐藏的偏见。
这一点是看完本片的人眼中一致的重点。
先说影片中插入的一段电视新闻,当夫妻两人开始担心儿子的安危时,不安的电视画面展现着发生在世界另一端的民族动乱。
这样的画面在哈内克的电影中是似曾相识的,至少在[未知密码]中Binoche在家中熨衣时出现过。
片中与Georges发生直接冲突的是童年时被父母收养的阿尔及利亚人Majid和他的儿子。
还有与他发生争执的黑人作为辅助的暗示一度闪过。
对于六十年代那段动乱的历史及西方世界固有的态度,知之甚少,在此便不多言。
但我相信,[Cache]的政治内涵绝非一切。
至少哈内克本人说了:电影无关政治。
隐藏的角度。
这是看别人的影评得到的启发。
Majid的断然自刎,所震惊的不仅仅是Georges,还有镜头之外的我们。
其实依然不能理解的是,经过那么多年的安然生活,对于这样一次绝非致命事件,缘何选择以死面对。
幡然醒悟,整部电影,原来是我们站在了Georges的角度。
我们了解他的恐惧,体会他的童年经历,便对他有了同情,至少是同感。
我们不知他与Majid儿时的事件是否真正符合那般的轻描淡写,更不知在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打开门的Majid之前经历的四十年。
他的生命结束得过于突然,其实他的过去,同样被抹去得过于干脆。
有人认为Georges最后自杀了。
这是我看了两遍电影,根本没有想到的。
站在这一观点的角度,有他吞食的那两颗药(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人相信那便是致死的了?
),最后独自在房里拉帘睡了(为何不将其仅看作“隐藏”的又一暗示?
),以及其后那个仿佛突兀出现的彼时远景(仅仅作为一个结束?
)。
的确值得咀嚼一番。
但又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哈内克是不会那样结束的。
没get到电影核心,让一个成年人为六岁时犯下的过错负责,懊悔,表达情感的纠结痛苦吗?应该不是的,或者是通过平静生活的被打破,表达出婚姻生活的脆弱。即便如此也十分无聊。
法国电影一贯风格
也许是影片标题翻译偏差的缘故,许多人在哈内克的杰作Caché里把注意力放在了错误的地方:记录者的位置和目的并非重点,被记录下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恐惧源泉。影片展现了多层意义上的"遮掩",遮掩私生活、遮掩过往、遮掩秘密、遮掩历史,可遮掩毕竟不是抹去,小心这些鬼魂时不时跳出来成为恐怖的梦魇。
完全看不懂的片...在營區裡看的
我看了觉得很失望,故弄玄虚
无非就是讲了一个关于狭隘的故事,却故弄玄虚地讲,讲述方式令人厌恶。
这种节奏真的只有法国人才能拍的出。。。
私人评论电影的条件,除了开放式结局,最大的悬疑没有得到解释,就是耍流氓。
在一定程度上可视为数码媒介与后殖民版本的《放大》。一者是神秘录影带事件的追索无果(表层文本),二者是大至跨种/国-族、小至家庭内部的信任破产(底层文本),三者是频繁通过对于监控视角的从diegetic到non-diegetic的视点转换制造观众与文本之间关系层面的信任匮乏(spectatorship/dispositif层面的互动);于个人而言“刺点”并非在于童年杀鸡或是成年割喉的段落镜头,反而是精英知识分子堆满书籍的客厅中播放着的对于第三世界灾异的电视新闻报道与画面两侧男女主人为生活琐事忧心忡忡的时刻的并置。
如果不是割喉应该会甜甜睡到最后。看得懂政治隐喻(没看历史都猜得出应该是指对少数族裔的歧视),但是趣味性很少啊,没有上一部带感。
4.5,录像带影像既否定所见的空间,又建构新的空间,《隐》中,建构—解构—建构即"观者"之不安,以悬疑代入,但后者却是全片中唯一毫无必要而焉指不详之物(也许是神圣者的在场),但《隐》并没有在处理中产阶级家庭与历史镜像的解构之后停止,电视中国际新闻或亦鲍德里亚式"拟象—政治"之喻
马吉一定要当着乔治的面割喉自杀,是一种剧烈的反抗,既是为了自证清白,也是为了控诉乔治6岁时的罪恶。当马吉死后,马吉的儿子要和乔治谈谈,指出乔治让马吉丧失了接受良好教育的权利时,乔治毫不在乎且振振有词地说:“我对你父亲的落魄和不幸,没有任何愧疚。那和我无关。”那一刻,乔治冷酷自私的嘴脸暴露无遗,这就是中产阶级的真相:他们表面上彬彬有礼、谈笑风生、博学多才,实际上只顾自己的利益和生活,对他人的命运漠不关心,哪怕是自己造成了对方的不幸。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是一种平静的恐慌,这部电影很好地呈现了这种恐惧。男主的怯懦和偏见,也令人心寒。电影中涉及的政治元素我不太关注,导演想表达的意思也可以查阅相关解读。最后没有明确指出是谁拍了、寄了录像带,观众自己去猜想,很有意思。第九十分钟,就是刀抹脖子之后,画面中的海报很有意思。电影最后也很有意思。01:57:53,mkv,2.04GB。豆瓣7.6,第16568人评分
1.借“隐藏”之名,哈内克深揭了人与人之间的猜疑与不信任,阿尔及利亚往事与种族/阶级间的隔阂与冲突亦时隐时现。2.除了零配乐与对画外声音的应用外,哈内克式长镜头(即固定广角长镜,画内人物众多,必须由观众自行寻找主人公与焦点)也多次复现,尤以结尾4分钟长镜为最。3.对话场景的拍法则精确地彰显了人物关系:从长镜头至过肩正反打再到截然分立的正反打,人物亲近与互信度渐次降低。4.录像带出处至终成谜,仿若上帝测验人性的一个玩笑。而主人公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身份,也激发观众更多关于影像本体层面的思考。5.几个梦境穿插镜头令人毛骨悚然,而果决的杀鸡与猝然的割喉段落更是冷彻骨髓。6.私以为不若[白丝带]好。(8.8/10)| 2025.3.22 大光明影院重温,哈内克最好的这几部电影也是真正尊重和信任观众的,甚至可以说由观众共同参与创作完成。
一种目的不明确的纯“观看”成为了一个家庭最大的威胁。家里无处不在的书籍明显在“夸耀”这个高知家庭的志趣,他们拥有知识,镜头也向观众展示他们掌控着另一种主流“观看”的产生:这个家的男主人可以为某种节目效果“随意”删减嘉宾的话。莫名出现的录像带还未显露真实目的,男主人公就开始猜忌怀疑——始作俑者是谁还无从追踪,这个中产家庭就已从内部分崩离析,开始想象并去验证“恶”。哈内克让观众一起经历“观看”的过程,将人性当中狭小的隐匿角落铺展开来,有些问题在没有答案之前就有了答案,这是文化上的惯例带来的惰性:任何不寻常的行为总会被判定是在试图越过“文明”的界限。
我觉得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哈内克
#電影資料館 從倒數第二個鏡頭就可以發現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有這麼個固定機位去觀察男主角小時候的故事,所以片子當中一直推動故事發展的攝像機,或許根本並不存在於現實之中,同時也沒有所謂的藏在攝像機後面敲詐勒索主角一家的人。這個攝像機視角,可以是導演視角,也可以是觀眾視角,甚至還意味著「舉頭三尺,必有神明」,上帝注視一切,也記錄一切。童年時對他人所施加的傷害,就像法國與阿爾及利亞之間的矛盾,會讓個人或國家的一生都蒙上陰影。其中依然有哈內克對媒體的批判。媒體可以通過後期剪輯剪掉電視中的男主角所講過的多餘的話語,卻沒有辦法剪掉現實中的男主角所做過的一切。但不得不說哈內克的作者風格很沈悶,無論多驚悚的題材都被處理得極其冷酷,所以到後半段免不了陷入審美疲勞。
看了10来分钟看不下去了,无意义的长镜头很有意思么,太闷了
狀態不好的時候看悶片真心折磨,尤其是法語片,於個人。
打开才意识到是以前看过的片子。正如片中那无聊的录像带一样,你也可以选择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