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愈来愈感到“文艺品鉴能力”在现实中的丧失。
之于普通大众,这当然属于不切实际的奢求,可现在连相当多的、受过一定教育的人看文艺作品时也只能“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了,就很容易令人感到一种整体晦暗的气氛。
李安的《双子杀手》上映后就发生了这个问题。
美国的影评界不去说它,他们中的有些人的胃口不敢恭维,吃汉堡包坏掉了肠胃——不过好在他们真诚。
我们中国的影评界——如果有的话——则更不知该怎么说。
很多好的电影在中国上映后,全网很难找到什么真正结实的好影评,充斥的不过是营销号文章。
感叹、惊呼和跟风——那些本该属于宣传稿和观后感的范畴,是在家里饭桌上与亲人聊天的内容,不该被冠以影评的名义。
那样的文字既不高级,看问题也不深刻,阅片无数,却仍对电影一知半解,可见不过是狼吞虎咽,从未细细品出些什么。
这些东西都不该冒充知识和见解去冠领审美,误导读者。
所以这次,当很多人集体对李安表示失望,又有人“以己昏昏、使人昭昭”、不知所云地揣测和只谈120帧技术,在我的感觉中,这不过都是些“买椟还珠”遗憾。
可能在我们如今的文化氛围中,在“人的自我尚未觉醒”和“感到自我是一种必要”的当下,他们不能领会李安这部电影的妙处。
想一想,这也属正常,然而我却仍然感到一丝的失望与不快。
不禁因此想起早前在三岛由纪夫的《文章读本》中读过的一段话:“在这样的时代,品味文章的习惯会逐渐淡薄也是趋势吧!
往昔人们说‘小说欣赏’的时候,主要的意思乃是欣赏‘文章’;现今读小说,就仿佛开车到郊外去踏青一样,要紧的是目的地,而沿路的风景、路边的花草或事小河边钓鱼的小孩等等,往往无心理会,即使看见了也只是在眼前一闪即逝。
”金圣叹在《读第五才子书法》中也说:“吾最恨人家子弟,凡遇读书,都不理会文字,只记得若干事迹,便算读过一部书了。
虽《国策》、《史记》都作事迹搬过去,何况《水浒传》。
”评论是评论家和作者智性互鉴的过程。
塔可夫斯基把电影拍摄定义为“雕刻时光”。
如果我们欣赏一部作品,都仅满足于眼前所见,追求的惟有当下的刺激,而不花点时间深度介入一下思考,那么导演艺术家的雕刻笔触,我们又如何可以看出呢?
一个严肃的创作者也真可怜!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可谁又晓得舅姑的品味如何?
一以李安的《双子杀手》这部电影来讲,故事并不复杂,然而这也正是它的难度。
正如罗杰·伊伯特所言:“一部电影的核心不是讲了什么,而是讲得怎么样。
”电影117分钟,场景众多,三次大的打斗以外,我们被带进的是亨利的生活。
路边埋伏、码头租船、海里约见、餐厅约会、夜晚被袭、岛上流落、哥伦比亚巷战、泳池会面、出租交谈、布达佩斯墓室、父子对话、新老结盟、便利店大战、高校校园……李安用极快、极节制的节奏和极具通透感的、开阔的视觉表达(赖于120帧、4K、3D的表现力)进行着处理。
诸多场景扣人心悬,又极富美感。
我们看到许许多多的细节,一张张扑面而来的人脸。
微观静止的地方,李安用特写,使人可以看到马里诺眼球里的血丝;亨利扣动扳机前手臂上的汗毛;第一个场景亨利舔了下手指,我看到它湿润的指纹按在扳机上——为了增加手感;丹妮有着不事雕琢的动人的面庞;亨利和Junior(中文翻译为小克)眼眶里那逐渐溢满的泪水……宏阔快速的地方,李安用全景、大景深、跟拍,使人远距离可以看到飞速列车上清晰的靠窗人像;亨利夜晚遇袭时,同样清晰的他和屋外的两个黑衣人;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亨利惊恐与紧张的表情,也让人有一种VR感、紧迫感和贴身感……在这个速食的时代,李安是通过120帧重新发现了人脸,重新定义了细节。
这也正如李安认为120帧本身就是一种美学,它是有自我规则和公式的。
这也不是粗糙地被评价一句“技术提升有何意义”就可以蒙混过关的,它在期待一颗敏感的心。
我认为,在重塑审美门槛、拓展艺术视阈的层面,李安的价值可以和绘画史上的第一个使用透视法的、被誉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奠基人、“现实主义开荒者”的马萨乔(Masaccio)相提并论。
也如同乔布斯用iPhone4重新定义了智能手机。
如果把李安坚持3D、4K、120帧拍摄的这个事件仅仅定义为“科技事件”,则明显是不用心的懒惰,更是对新科技之于艺术的可能性作用的忽视。
李安在科技的帮助下,进入的是哲学空间、美学领域,他让我们在原本黑暗的地方(1秒24帧造成的空隙)和失焦的部分重新发现了明亮和凝视。
电影技术发展到李安手里,没有什么之前的电影时刻如此让人着迷——如果你是个不局限于传统观影的人。
这也当然不是炫技,它的突破虽然比不上电影被创造出来——那个从无到有——的历史时刻,也比不上电影从无声片到有声片的突破和席卷,但它必然是一个重大的电影史里程碑事件。
他宣告了数码时代要用数码时代的方法拍电影,而不是模仿胶片。
65岁的李安,在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在这样做的时候,宁愿承担着这种不被理解的孤单。
他本可以求安全,不是吗?
然而他并没有。
他靠他的坚持,从《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到《双子杀手》,走着他“审美启蒙”和“技术引领”的第一步。
这两部电影是他的苦口婆心,也是一个善良的、执着的、有艺术良知的他在告诉别人。
当他这样的人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后,他会为电影艺术带来些什么。
又有人说,这部电影的剧本不好。
这和我的认知也完全两样。
《双子杀手》作为一个在1997年就已经基本成型的剧本,若许长的时间,对于欧美编剧来讲,要在开拍前重修出一个高潮迭起,不停反转的故事,绝非什么难事。
何况从我看到的报道来讲,据说李安在拿到本子后,又修改了大半年。
不要把“剧本陈旧”、“故事老套”再拿出来说,如今这也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批评《双子杀手》的新的滥调。
陈旧的剧本未必不好,老套的故事不见得拍不出深刻。
正如“太阳底下无新事”,而又“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故事的讲法、角度、深度,都是比故事本身更重要的东西,只有这些才会透露出一个艺术家的世界观。
李安到底修改了些什么呢?
我想这才是问题所在。
以李安之前的电影叙事美学做一个起点和基准,我的理解是,李安追求的是“在类型片的框架里如何坚持保持思考的深度”。
他想要梳理出一个人(亨利)的完整心理逻辑,把他从“杀手”这个固定脸谱中释放出来。
所以他要的根本不是大家惯常看到的那种无脑爽片。
他想要的大概是:怎样在不丧失观影乐趣的前提下,真实地拍出一个51岁的、曾杀过72个人的杀手,他是如何在中年和老年的临界点上回首,认知自己,又如何陷入怅惘和最终与自己的内心和平共处的。
他做得很成功。
他要探讨的是“自我与怀疑”。
他要追求的,根本是一部“存在主义的诗篇”。
这一点,从电影的结尾李安并没有让亨利或者克隆人死去,或也可以洞悉一二。
如果结尾亨利死,观众就会掉入一个巨大的人性空洞,产生对这个世界未来的担忧和发出对末世的不绝哀鸣,而且他也跑了题,好像是一个人在寻找自己的过程中证明自己的寻找是错的;如果Junior死,虽看似皆大欢喜,因为似乎科学带来的危机已经过去,我们也重回了古老的理想年代,但那也不过是一种李安不想要的非现实的自欺欺人。
李安是最终选择了人与克隆人共同生存下去。
在一种较为可能的状况下,在人性的感染生效后……他要让亨利这个人借着这一点微光,能度过未来的、不可期的、长久余生——这也是李安性格的温暖深处。
如果有一线可能,李安总是就很难对他的人物痛下杀手,赶尽杀绝。
只要他还有腾挪处,他就会给一点希望。
在他温厚的情怀里,《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断背山》里的杰克、《色,戒》里的王佳芝因此都只能被认为是他的种种例外。
李安65岁了,这里的亨利也像是他的自我宽慰,有他的自照。
比如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说,“如果说《卧虎藏龙》的李慕白,是我步入中年的一个检讨,那这次就是我步入老年,对人生的新检讨……有的时候我们都越来越像克隆人。
人到中年,甚至有时候比克隆人更像克隆人,日子过惯了,已经找不到真实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亨利要面对的那种年龄困境——中年人不能退休,退休就要被杀……我想看一看时间究竟在人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记得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我们向来已生活在一种存在之领悟中,而同时,存在的意义却隐藏在晦暗中,这就证明了重提存在的意义问题是完全必要的。
”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李安选择使用CG技术再造威尔·史密斯年轻版,而不是找一个长相类似的人扮演。
存在的本身是一个哲学问题,他有无穷的可被探讨的可能以及学术感。
只有当人以自我为镜像的时候,才会发生这样的效应。
如果稍加多一分留意,我们也会发现,李安在电影中是如何巧妙地利用细节处理“人”和“自我镜像”的相遇。
这让我们可以看到编剧和导演的巧思。
电影中,在亨利与Junior面对面、无遮挡(没有太阳镜)相遇之前,亨利是有两次见到(感受或正面认识)Junior。
如果加上终于最后裸脸相见的那次,一共有三次。
这三次分别发生在庭院、巷子以及地下古墓。
第一次,是哥伦比亚的一个开阔庭院。
亨利躺在床上合眼而卧,右手持枪放在胸前。
可是忽然——几乎完全不合理的——他一睁眼,往墙角一看,马上就看到有个黑衣人翻墙而入。
怎么会那么巧?
刚好在翻墙前就恰好睁眼,而不是在翻墙后才看到(对比之前的夜袭,是两个黑衣人已经在窗外行动他才有所反应)。
这当然是导演在告诉我们,进来的那个人和他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他才有着这样的“心灵感应”。
那所庭院或正象征着亨利被“闯入的内心”。
随后,亨利跑了出去,设计巧妙的,李安让他在三个不同的地方观察到了那个要射杀他的对手:巷道地上的一片水洼、枪支的瞄准镜、一个破败庭院楼梯拐角的大镜子。
这三处构成了第二次相见的组合。
它们富有美妙的寓意。
亨利看到自己的镜像,都恰好是在镜像中。
这似梦似幻,令人感到害怕。
如“鬼魂”,正如Junior说的那样,他感到有人“在身体之外看着自己”。
也如亨利所言,“看到他就像看到鬼魂,所有死在我扳机下的鬼魂”。
亨利和Junior的内心此时发生了严重的摇摆和地震。
不仅仅是自我怀疑,还有可能的自我觉醒。
亨利就像在梦里(他说Junior常做噩梦,也是在说自己),此时他之前杀掉的那72个人(也是他自己——Junior)正在追杀着自己。
在这个镜头里,李安让Junior戴着一副墨镜,我想他的用意应该是,他还是不想让亨利清晰地看到另一个自己。
而那双不能被亨利看到的眼睛,此时正躲藏在被这黑色的反光物遮蔽之后,恰好营造出了自我的不可洞察和难以沟通的人性。
那也是之前当了很多年国家武器的、曾年轻的亨利自己——冷血、残酷、蛮横、不动声色、不能交流。
那长长的、奔命的哥伦比亚卡塔赫纳的巷道,或也正象征了亨利前往内心的艰难,是一种“九曲回肠”。
所以,也是等到了夜晚匈牙利布达佩斯人骨累累的地下古墓石英室,在枪支上的灯光照射下,亨利才真正的、第一次的看清了他面前的这个人。
他的另一个自己。
这都是导演高妙的笔法,“文似看山不喜平”,一路铺垫,直到此处,才许二者相见。
亨利呆住了!
我们可以看到他稍微抬起了一下头,呆住一会儿又低下,继续瞄准。
李安的大特写让我们感觉到他内心很乱。
正如我刚才将哥伦比亚的庭院当成亨利的内心,此时的人骨古墓则是亨利另一个更深层的、隐秘的内心。
试想一下:当“庭院”是白日内心,危机重重。
随时待命,不能安睡,有人暗杀;骑摩托车奔命的“巷子”是通往两人相逢深处(隐秘内心)的路,杀机沉重,势不两立;“地下古墓”,不正是他的心?
它们在一个宗教感十足的修道院的地下。
白骨累累寓意了亨利手中欠下的血债,而水潭清澈却深不见底,那也正是他隐秘的良知。
而且,在亨利和Junior相见之前,李安让我们看到了古墓地下的地理结构。
丹妮和Junior七弯八绕、左拐右拐、向下直行——当然那很像走向一个人的心脏,走进左心房右心室。
而后来当年轻的自己(Junior)在心中设下重重陷阱,却被年老的自己轻松破拆。
当然也因为那是自己的心,所以才会那么熟悉(女搭档的帮助也是他自我的外化)。
等到了古墓的打斗中,亨利用了匕首,或可以解释为是一种要对自我的剖析,而小克用了人骨,或可解释为他在内心里代替那72个魂魄向自己索命。
而此时年轻的自己则代表了某种正义性。
最后两人都落入水潭。
水潭虽清澈,但深不可测。
正是之前说到的,那是亨利纯洁但复杂的内心外化。
而年老者在其中差点被溺死(负罪感),年轻者占了上锋,女搭档开枪,那是不得已的自我救赎,或可认为是一种冥冥中的力量,不让人因为反思而死去……再想一想Junior这个名字。
Junior根本是个象征。
“Junior”在英文中,当它是形容词的时候,就意味着是青少年的,较低下的。
而当它做名词时,就是年轻一代,是青少年。
所以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隐喻了一代人。
所以,李安在电影中不仅仅要描绘自我困境,还想表达年轻人带来的压迫,新时代带来的压迫(120帧对传统电影不也约略相似?
)。
再想想巷战时的那两辆同款却颜色不同的摩托车。
一个红色,一个绿色,它们在赭粉色的房屋边快速行进,构成了美好的图画。
那是两粒火光,红色的焦灼,绿色的生机,旁边则是蓝灰色的大海。
亨利和Junior是双胞胎,也是新与旧,是更替,是唤醒。
两人齐头并进,不知鹿死谁手。
Junior后来的摩托车抢自警察,也别有一番意味。
亨利当然是私下被雇佣的、法律之外的杀手。
那车却也是一种法律或惩罚的外化。
他差点被撞死。
这一路,也正是:我看到我的弱点,我躲避我,我追杀我,我拯救我,我针对我,我被我蒙在鼓里,我恨我……亨利此处的躲避和犹豫是动人的,这是属于一种对自我的反思,是属于对72个鬼魂索命的躲闪,他不要杀Junior,这也是51岁的他内心的良知此刻战胜了好强的心。
可是,也是在此时,他在“自我的镜像里”迷失了。
他感觉无所适从。
这是哲学的终极三问:“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是谁?
我们到哪里去?
”;雅典德尔菲神庙的神谕:“认识你自己”;苏格拉底的“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柏拉图的“分有”与“摹有”,“可知世界”与“可感世界”;海德格尔的“存在”与“存在者”;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尼采的“人与深渊的相互凝视”;老子《道德经》的:“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庄子《齐物论》的:“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佛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
”;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与“超我”……李安正是用他外化的、精彩的心理探索和打斗,延续了这些哲学思考。
尤其是在那个激烈进行的巷战中,紧锣密鼓的音乐从未停歇,且越来越急。
鼓槌欲折、弓子欲断、气力欲竭……然而永无止休,永不疲倦,永远激动人心。
那都是人内心的厮杀。
我想不出比这更精彩的内心自我厮杀而又外化得如此完美的其他电影桥段。
二说一说父子关系。
也有人注意到了父子关系是李安电影中常处理的话题。
但这部电影中的父子关系其实也较李安之前电影丰富和多面。
我想了想,关于父权和个人的冲突,大概有三层。
第一层:国家与作为武器的个人(亨利、Junior、无痛苦的克隆人)的关系。
第二层:亨利(过去的自己或教父)与Junior(新的、年轻的自己或养子)的关系。
第三层:养父(克雷)与养子(Junior)的关系。
在这三层,李安用了不同的笔墨。
在第一层,我们可以看到,当亨利在质疑那个高悬在上的机关“你到底欺骗了我多少次”时,显得非常无力。
他仅仅就因为一个“怀疑”,就开始被追杀。
他此前对这个国家机器的付出(替他杀了72个人)瞬间变得毫不重要。
这是一种用过即弃的原则在作祟,是那个顶层机关的价值观。
所以,当克雷在背后谈到亨利时,说的是“亨利和其他军人一样,在还是菜鸟的时候,你说什么他们都信,等他们年龄大了,沧桑了,良心就露出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新的兵种”。
这种话令人寒毛直竖。
克雷还代表那个顶层消解了大众(他们眼中的愚民)所认为的崇高。
他对珍妮特说:“你给亨利安排国葬,国旗盖棺,21响鸣枪致敬,你来段致辞,大家哭一哭,人们记得他是英雄。
生活照常过。
”要知道,当一个国家不把人当成一个“人”的时候,即使它满嘴的正义、温暖和大爱,那不过都是为了它长期维持统治所用的愚民政策和花言巧语。
因为只有没有人性的人,才会不尊重人性。
还有,当片尾克雷说要用大量的克隆人去代替成千上万家庭里的孩子,这句话听着也真是“动听”,可是它的基础在于他不把那些克隆出的人当成人类的一员,他完全忽视这些人其实也有精神的痛苦(痛苦不仅仅来自皮肉)——如Junior。
从这层父权关系的揭发和崩溃,我们可以看到李安作品里对人性关照的光辉,和对蛮横强权的反感。
收束这段关系的是最后大战,当反派站在屋顶,Junior与他同在,可发生争执,那就是自以为主宰的父权傲慢的居高临下,但严重受挫的一个场面。
剧情发展到此时,后面的克雷死或不死,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
毕竟他虚伪的面具已经被打落在地。
第二层,关于亨利和Junior。
其实我们很容易地看到,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常复杂,不是自己,又是自己,不是父子,又像父子。
他们是揽镜自照,也是二律背反。
前者(亨利)带给Junior的是觉醒,后者(Junior)带给亨利的是反思。
如果用弗洛伊德的“自我”、“本我”、“超我”的概念来理解。
则亨利的眼中,Junior是他的“本我”,而他是“自我”。
从Junior的眼中看来,则自己是“自我”,而亨利是“超我”。
“你看过我的样子吗?
”“看过照片,没想到那么老。
”“我不会对你开枪”,“但我不会手软”。
“全世界谁都可以来杀我,为什么正好是你”,“因为我是最好的”。
亨利与Junior的差异通过类似的对话昭然若揭。
但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这不是性格差异,而仅仅是一个人人生阶段的不同。
这样的对话令人心惊!
它也令我们知道:一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过去的自己)可以蛮横成什么样子。
一个历尽岁月的杀手(现在的自己)又可以因为良知的苏醒退缩成什么样子。
在任何时代,如Junior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少(如我们动荡的十年中的那些小小少年。
他们不惟师,不惟父,只惟上)。
可在任何时代,像亨利这样的年纪大的人却都不多。
他可能需要拥有知识、涵养、善良、良知,还要懂得珍惜生命,知道人生艰难……所以通常是,前者只用一双素手,就可以令后者的尊严无存,跪地就范。
因为后者有怕,有不忍——这反而成了他的缺点。
亨利又代表了一个人身上所具备的那种反思的力量。
反思的力量也如青春冲动力量之父。
反省、思考、自由、怀疑……他们都是更沉着的、坚毅的、父亲般的力。
一个人,可能唯有在反省和怀疑时,才能真正拥有自己。
如胡适先生曾提出的那样。
“治学,要在不疑处有疑”,其实,这不仅仅是治学的精神,而更应是面对一切外在威权时的精神。
非怀疑,无自由。
李安也正是在电影中通过深度处理亨利和Junior的这层关系,用高超的视觉外化这种关系的不可言说和反复纠缠,从而得到了他的自由。
可以说,他用这种关系不仅仅代指了这两个人,还直指了时代,直指了一切的新与旧,创新和传统。
这就是它更深、更广阔的意义。
片终大战,那个被打得百孔千疮的便利店,或者照样隐喻亨利原来坚强的、不可摧的内心,如今已经被全然摧毁。
在那个烈火中烧死了一个自己(不会痛苦的克隆人)。
剩下的两个自己(亨利和Junior)则是同一个,一个代表经验者,一个代表新生者。
前者也像教父一样,启蒙了后者。
这两者在一起,在电影的最后,以父亲说,我们比赛谁先跑到街角来结束,或者也代表了“理智”与“情感”在一个人内心永远的角力。
这层类父权关系的“背叛”和“统一”是最精彩的,也是全片的核心。
第三层,是养父(克雷)和养子(Junior)的关系——这也是一个假上帝和假亚当的故事。
克雷扮演了一个重塑世界的人,说他是“假上帝”,不如说他是“真狂人”。
他靠着取一根真亚当的肋骨(亨利的血液),而希望制造他心中完美的夏娃,或者假的亚当(Junior)。
这层关系与第一层关系一样,它们都没有像第二层关系那样被完全展开。
我们看到了克雷和Junior的家庭对话,看到他要Junior战胜自我恐惧,看到他对Junior的拥抱,但我们其实并不确认那是否是真爱。
一个反派,在一个小孩子出生的时候,想着把他当成一个机器来养着,“养虎千日,用虎一时”,但他长到了23岁,23年的岁月,没有让这个反派的内心有一点变化吗?
他还是那么舍得他去用生命来战斗吗?
养一只狗或者一只猫,养二十几年,恐怕也会把它真的当成自己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养一个人23年,就不会吗?
在这段关系里,尽管我知道李安的表达,尽管李安也尽量体现了克雷感情上的暧昧性,但我仍觉得有所不足。
这是剧本的一点小缺憾——克雷的单面和脸谱化。
不过,Junior此处的复杂心情倒是被完全呈现的,他那个在知道真相后,仍伏在养父肩头的哭泣的表情和泪水,含义多样,使人怜惜。
包括最后他在便利店里想要打死克雷时的那一秒停顿,那一刻的心潮澎湃,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撞到我们的心里。
这一段的对话非常精彩,可以说完全表现了克雷所代表的那些“假上帝”的虚伪。
Junior:“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让我去杀他?
”克雷:“他是你内心的阴影,你必须自己走出来。
”Junior:“或许你才是我的阴影。
你对我撒了谎。
说我父母,在消防局将我抛弃。
我相信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克雷:“这是必要的谎言。
”Junior:“这里没有一件事是必要的。
是你决定要对我这么做。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多不对劲吗?
”克雷:“屁话,Junior,不要忘记你在和谁说话,我当过兵,看过士兵崩溃,因为他们扛不起能力之上的责任。
而你不会。
你的世界安稳而又可靠,这都是我给你的。
你拥有亨利一辈子都没有的。
你有一位关爱你,尽职尽责陪伴你的父亲,我每天都让你知道,你有多么珍贵,多么重要。
最关键的是,让你保有亨利全部的天赋,却去掉痛苦,我做到了。
不要怀疑,Junior,你没那么差劲。
我爱你,儿子,只是不要对不起自己。
”三还要说一下这部电影的若干场景,它们所用的意向、台词的力度,都让我在某一刻想到了戏剧,想到了莎士比亚。
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它有提到“鬼魂”,所以我才想到莎士比亚。
但我的确是在听到“像有人在身外看着我”,“鬼魂在追我”这样的话时,下意识地就反应到了“哈姆雷特”。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的开场,那已经死掉的父王变为鬼魂出现,告诉他要复仇——这是最耳熟能详的场景。
可是在我的理解里,与其说那是父王的鬼魂,不如说那是哈姆雷特内心的怀疑——对他的叔父和母后在自己的父亲死后,快速结婚的原因的怀疑。
他疑心先有私情,然后他们才合谋杀死了自己的父王。
这样的心理阴影一直萦绕和暗示他,所以就变为他假想的父王鬼魂对他的缠绕不休。
多类似!
亨利要退休的原因正是“我现在完全没有手感”,“72条人命啊”,甚至我们可以据此进一步推断,这整部电影都是亨利的潜意识,就仿佛没有多莫夫冤死,没有鬼魂,没有Junior,没有克雷,一切都没有。
整部电影都是这个杀手的梦。
是的,当一个艺术家怀疑自身的时候,他就走近了莎士比亚。
当一个作品中的人物怀疑自己的时候,它也就走近了哈姆雷特。
前不久去世的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在《莎士比亚和知道的艺术》中说:“莎士比亚的作品中,身份的凝固剂不是心灵,也不是灵魂,而是神魔、灵魂、意志的闪光,尼采和叶芝称其为‘对立自我’,与‘主要自我’相对。
”雨果则在《莎士比亚传》中说“但丁的作品中也有人,莎士比亚的作品则不乏鬼魂,私人的头骨从但丁手上转到莎士比亚手上,乌戈林啃咬它,哈姆雷特向他提问,也许后者得到更深刻的教益,莎士比亚摇晃它,并且抖落许多星星来。
”《双子杀手》何尝不能理解为是李安通过摇晃鬼魂而抖落的许多星星呢?
《双子杀手》中至少还有两场戏,充满了莎剧般的张力,对白和表演都极其精彩。
一场是泳池边的对话,高深莫测的尤里·科瓦兹通过一番“世事洞明”的发言,把亨利带进了一种彻底的茫然。
在那一刻,我们是通过对话发现了亨利作为个人的渺小。
而最后当尤里说出亨利某晚的逃脱非常精彩时,亨利困惑地问他,“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此时的尤里已经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随意地一摊手“我是你的铁粉,我当然知道”,随后轻松敬了一个礼就走了。
他的身影离开处,仿佛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白,而那个空白等着亨利用恐惧填满。
是的,亨利生活在一个类似“楚门的世界”中,他所有的过去,别人都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只是一个“导弹”。
在这个场景里,李安用的全部都是特写,尤里和亨利对话时,他的整张脸占满屏幕。
通过120帧的呈现,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全部微表情,他雪白庞大的脸,他一挑眉,一微笑,一逼近,都近在咫尺间。
这样的压迫感也使我们获得了亨利坐在池边同样的观感——那种近距离的不可测和压力。
另一场当然是地下古墓石英室里亨利对Junior说的话,那是电影中最深刻、最动人的一段。
它虽然是对话,却因为是对着年轻版的自己说,所以达到了“话剧独白”的效果。
这段“独白”的逻辑、顺序、层次、深入度,放进任何莎士比亚的剧本也毫不逊色。
为了完整体现这一段的戏剧张力和精彩度,我去影院看了两遍,大致的内容简录如下:“先说清楚,我其实不想杀你。
但如果有必要,我会动手的。
……训练怎么开始的?
让你打鸟?
打兔子?
大概12岁就开始打鹿了。
我估计在你19或20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命令你对人开枪。
听起来耳熟吗?
好。
他要你靠近自己的恐惧,因为你是一名战士,生来就拥有保护弱小的天赋,但他无法平息你的躁动,在你内心深处,总是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觉得自己像个怪胎。
……你对蜜蜂过敏,不喜欢香菜。
每次打喷嚏的都是四下。
你做事细致、谨慎、自律、顽强,你喜欢拼图,还会下棋,对吧?
估计还是高手。
可你饱受失眠的折磨,你的思绪让你难以入睡。
即使勉强睡着,还会有梦魇纠缠。
那种三更半夜让人惊醒。
深感绝望无助的梦魇。
还有怀疑,那才是最糟的。
你厌恶它,更厌恶自己,因为怀疑让你变得软弱,真正的军人永远不会动摇,对吗?
你唯一觉得真正好受的时候,就是俯卧在地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只有在那个瞬间,你才能完全了解世界。
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
你看着我,傻瓜!
再看看我们!
25年前,你爸爸拿走我的血,还将我克隆了,造了你,我们的基因完全一致。
他选择我是因为从未有人像我一样强。
他知道我迟早会老,到时你就能代替我。
他一直都在骗你。
他跟你说你是个孤儿,全世界有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派你来杀我?
……我想这是给你的某种庆生仪式吧?
我得死掉,还得你亲自动手。
只要我还活在世上,克雷的小实验就不算完成。
你就在为这种疯子扣动扳机。
你多大?
23吗?
还是个处男吧?
其实你的内心渴望爱情,但是你却害怕别人的亲近。
因为一旦让其他人看清楚真正的你。
谁还会爱你?
大家都成了你的攻击目标,而你不过是武器。
”
多么精彩的一段!
也正是在这一段之后,亨利和Junior两人开始了厮打。
为什么要厮打,因为一个人所有的尊严,都在这个墓室(内心隐秘处),都在此刻被全部打翻。
Junior恼羞成怒,“本我”于是对“超我”进行了反抗。
在这一段对话里,大部分时间Junior站在镜头的前景,呈现出面部特写,而通过一个过肩的镜头,我们可以看到后面站着的亨利。
此时Junior的面孔一直在抖动,来自亨利的压力则如巨大的山影海啸,正从他背后排山倒海而来。
同时,我们看到,当镜头拍出亨利的特写时,亨利的面孔也在激动和抽搐,这是威尔·史密斯一段最佳的演出——因为全部都是内心的挖掘,全都都是把汹涌澎湃的情绪按住,却让它们的线索激动地爬上嘴角,攀登到面部的肌肉上,充溢到眼睛的泪水里。
仅凭此一段对话,就足以证明这个剧本的杰出。
四最后谈一下本片开头时那个火车上的小女孩、女搭档丹妮以及电影的结尾。
关于小女孩,其他的电影里也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常有一个角色的出现虽符合现实但却不合理,可电影却给了她很多镜头。
她像一个楔子硬钉进本来紧凑的故事,使故事本身或者时间发生了部分的扭曲。
在电影的第一个场景中,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站了起来,走到过道上,双目注视着下几秒钟就要被杀的分子科学家。
这个注视毫无道理,科学家也转头看了下她。
小女孩此时就像一个预知死亡的死神,虽然长得非常童真和可爱,却自带一种神秘的气息。
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站起来,为什么要看那个人。
随后她离开了,分子科学家则瞬间被击中颈部死亡。
李安的这个处理我非常喜欢,它虽然是电影中常有的那种故意做出的剧情延宕,不过是为了体现亨利这个杀手也有着柔软的内心,但这个延宕意外地制造了一种神秘的气息,一种宗教性,似乎是另一个空间的神秘观众忽然在这个世界现身。
它可能是神,可能是分子科学家的潜意识,也可能是我们在观看的观众的精神分身,总之在那一刻我们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大事要来。
女搭档丹妮的形象则让我们看到李安的不守陈规。
按照一般的剧本逻辑,她和亨利需要发生感情,并在战斗中迅速升温,最后走上“苦命鸳鸯”或“雌雄大盗”的老路。
可在《双子杀手》中并没有。
不知道是否有人困惑,这位女搭档原本是负责监视亨利,必也受过专业训练若干年,怎么忽然就倒戈了?
怎么就开始一起亡命天涯?
因为李安并没有惯常的那种明显的交代。
在丹妮被发现身份时,按照一般剧情片,他们也应该有一番厮杀吧?
可李安也没有按套路来。
但是一定有更多人,完全没有在乎这一点。
所以李安的本领就是,他没有讲述这件事,可你并不觉得他需要讲,他仍能让你相信。
如果仔细剖析起来,其实我们就会发现,正是因为在剧本和影像中,编剧和导演给出了亨利一个空间,让他创造了一种极具亲和的信任感和为人坦率又不失幽默的品质,才使得女搭档忽然就愿意跟着直觉走了。
这其实是非常电影化的讲述。
而女搭档的言谈举止,动作反应,通过120帧的大特写,也立刻让观众认可了她就是亨利的“同路人”。
因为她朴素大方、亲切真诚,有着一种最开放的,让人很舒服的内心。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和亨利发生感情,而只好像是“革命友谊”。
则完全因为亨利的整个人物设定。
正如我们说那个地下古墓是亨利的隐秘内心的写照一样,在那里,亨利说给Junior的话,都是说自己:“你的内心渴望爱情,但是你却害怕别人的亲近。
因为一旦让其他人看清楚真正的你。
谁还会爱你?
”亨利是喜欢丹妮的,但是他不敢前进一步。
明显的例子是他们在飞机上飞往布达佩斯,两人对面坐着,丹妮说起感谢的话,说“感谢你没有在佐治亚丢下我”,亨利说了一个玩笑话后,随后他有一个眼光的回避,避免谈得更深,然后他就把话题扯开了,扯到了“鬼魂”上。
其实这就像哈姆雷特不敢承认自己爱奥菲利亚,反而要躲避她,伤害她。
丹妮是一个为了亨利和Junior而生的角色,她的很多功用不仅体现了编剧的不落俗套,还恰好与亨利、Junior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人关系。
要知道,她是唯一一个被邀请进入亨利隐秘内心(那个写着“游客止步”的古墓)的人。
当两人厮打时,她也在那个内心的漩涡里,她用枪瞄准Junior,却被亨利说:“不要开枪。
”我们所有人在进行自我的天人交战时,也许都有一个潜在的第三者还在场,那个在场者在这里就是丹妮。
后来也是她开枪击中Junior,救了亨利,正如前面所提到,她偶尔也可能代表了一种冥冥中的审判者,或者亨利分身出来的“超我”。
整部电影的结尾是在大学校园结束的,总体体现了一种其乐融融,天地和谐的气氛。
我前几天看水晶的一篇影评,她提到李安的结尾令她失望,并以美国剧作家卡里尔·丘吉尔(Caryl Churchill)戏剧《克隆人生》(A Number)的悲剧结尾用以反证李安作品结尾的没有深度和温和。
我刚看完这部影片时,对于这个结尾也深感不满足。
可是后来在写作本篇评论的过程中,当我又梳理了一遍剧情,我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可以理解的、最不做作和套路的结尾。
正如我前文所言,李安并没有安排亨利或者Junior任何一人死去,也正是因为,我们的内心中,“自我”和“本我”也将永存,它们会永远矛盾又和谐,共同组成我们这个复杂的人性。
在这个电影中,李安坚持挖掘和始终挖掘的一直是人性,让人性保持一种暧昧,保持一种不决绝。
这也正是我说他拍的是一部“存在主义诗篇”的原因。
比如在电影的最后,寒暄之后,亨利和丹妮对话。
丹妮:“你睡眠好吗?
”亨利:“好多了。
”丹妮:“不会梦到鬼魂了?
”亨利:“不会那么严重了。
我那天甚至还照了照镜子呢。
”丹妮:“真的?
”亨利:“其实并不可怕。
”一个人与自我的关系,终于走到了亨利之前想要的“平静与安宁”,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
可是谁又知道他是否真的可以迎来“平静和安宁”?
危机当然在,毕竟克隆人已经像正常人那样在世界上生活了起来。
但是这一切造成的隐隐的、潜在的压力,也只能留在观众的心里,变成一个真实的、可供担忧的,却又无能为力的危机。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如果那一天到来了,那就面对吧,像亨利那样。
除此没有别的方法。
就像李安不是反抗,而是选择用120帧的探索来拥抱数码时代一样。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谁又还能说李安的这个结尾不够意味深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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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几天事情很多感觉没空写了,但是讨论着讨论着感觉还是写一写吧!
不过写完还是挺失望的,因为到头来自己并没有充分论证技术到底结合进哪里,掉回了以往文本分析的舒适区。
当然还是希望用这点“过度解读”提供一个视角,有空的话再做修改吧!
#拖着到ddl的作业极限操作写电影真开心# 本文可见于微信公众号「陀螺电影」关于《双子杀手》的剧本批评或许已经重复得无法再重复了。
另一角度来看,当电影外的观众面对一个“过时”的类型片剧本,可以直截了当下判断时,传统模式中微妙的畸变或许就容易被忽略。
比如,这个特工片标配的女配角,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她依然武力高强,依然游刃有余于体制之中,依然一定程度地充当被欲望的对象——但这些更多只是重复的琐碎细节。
当她遭遇的不再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男性特工,而是因科技发明而碰撞的“双子”时,她的位置可能已不再是一个男性一元中心结构里的延伸物。
核心角色的分裂似乎创造出了一个游离的空间,使得她可以不被时刻牵掣。
而成为“观看”这一分裂的“观众”——电影或许可以没有精密玲珑的剧作,但不能没有对“观看”的独特营构。
这和戏外“观众”形成层次嵌套的角色,或许恰恰是我们进入影片的入口。
序幕中,影片仿佛和观众开了一个隐秘的玩笑——“火车出站”。
它不以缓慢而带有几分庄严的肃穆意味驶向眼前,而是在一个被四边黑框分割的鱼眼镜头中,以一种仅有少许模糊的高速运动呼啸而过。
假如说一百多年前的《火车进站》将“真实”的影像世界轰然加诸观众,一百多年后Henry最初的任务,便是狙击这一高速运动的“影像”列车。
观众在目击这一空间收缩的瞬间震颤之后,将由Henry来完成对恐惧之物的阻截,并建立微缩的“创伤-修复”模型。
实际上,在这一辆奔驰的列车中已经内置了一个旁侧穿入的目光。
那位随后马上被谋杀的助手Marino,已然处于一个“观看者”的位置:他全程处于一种近距离但并不真正介入的观看中,甚至面对死亡的恐怖还拍摄了一段视频。
这炫示其在场的见证,标记着一种虚假的“沉浸”,一种传统的旁观、静观的幻觉。
Henry勒令将视频删除,是特工的职业素养,更是一个“射击者”/“拍摄者”对现实之恐怖的警觉——这源于Henry对自身“真实性”的体认。
这种貌似轻盈实际上蔑视“真实”本身的观看模式,已经在这一行为中被质疑。
影片中的“观众”身份接下来由Danny担任。
Danny一开始的身份是船坞售票处的工作人员。
此时的她栖身于这一色彩鲜明却不被真正注意的稳固房舍中,她是一个貌似安稳的监视者,房间就是她被DIA反复训练之后高度熟练且隐蔽的“观看”技术的外化——她窥视着窗外的游客,他们来往匆匆却不会对她过多注意,因为她只是一系列流程中的一个中转点。
也正因为这一“川流之岛”般的性质,她能置身于暗箱中一般对外部世界进行审慎或恣肆的观看。
然而,对于Henry这般有同样敏锐的视觉技术的人来说,这一监视的位置是可以扰乱的。
他与之前的工作人员十分熟络,也对普通百姓的习性有充分感知——他对这一位置有着充分的“反观”。
在发现被监听后他马上僭越了这个“观众”的空间,哪怕Danny有着出色的掩饰技能,他也能迂回着将她引出这个房间——然后戳穿她。
这过程动摇了Danny被特工技术训练而成的“观看”系统。
这个系统表面上需要各色的身份作掩护,内里则是根据特工体制传递而下的“Henry档案”,对他的真实存在进行远距离的简易切割与片面判断。
当她走出海边餐厅与Henry道别时,影片一方面切断了这个角色可能的“蛇蝎美人”传统走向,另一方面也使得她以“资深特工”、“监视对象”等身份为标签的偷窥者视角崩塌。
影片对这视觉快感在概念上的驱逐,在第一幕结尾达到高峰。
Danny据守的售票房在一场缠斗中彻底破碎,被牵连的她更无法在先前赐予她观看模式的体制中寻得一个稳固的位点——她只能逃离,与一个“真实”的Henry披星戴月从河湾驶向海洋,开始这一场重新寻找“观众”身份的旅途。
Danny何时发掘了新的“观看”位置?
或许是在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追车戏中。
在Henry与Junior透过镜面、瞄准器乃至手榴弹进行了数度的交互之后,镜头突然从河岸边高低错落,且随之不断后退的街道,霎时间拉到街旁的阳台中,这是Danny和Baron的新领土——但并非一个主动占据的“视点”。
在Henry对Junior火力的引诱下,他们才能躲避于此处,并从高处目击这一角力的过程。
此时,“真实”的Henry完成了对两位“观众”的想象性庇护。
但实际上,Junior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Henry本人,两位“观众”退避其中但又试图突破的据点,其实只是Henry虚构的保护层。
它反向地诱使“观众”寻找更有利的视点与新的观看模式。
Danny已经找到了新的注意力点——测定Henry与Junior的关系。
假如说Henry是一具不言自明的“真实”身体,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么作为Henry复制品的Junior看似是一种“虚构”,实际上已经是具备自身运转生命力的“超真实”之物。
Danny满怀畏惧但却又被吸引着观看他们:这一“超真实”的身体是如此难以穿透,他的超平滑运动是如此凝聚着速度与力量,以至于直观上的恐怖让观众无法马上用目光将其抽丝剥茧;而这一“真实”与“超真实”之间的互动,更是让影片在概念上陷入一片混沌。
一场直接压迫身体的恐怖袭击过后,Junior倏忽急逝,Danny只能捡起掉落的黑色帽子——那仿佛是一场噩梦诡异而迷人的残余物,一个幽灵潜行于现实世界之后的鲜活痕迹,它突破了真与假的界线,被挤压到了可感知的世界中,撕扯出一缕新的时空线索。
Danny自己也从方才沉浸于恍惚的“观摩”中脱开,重新采取一种冷静的目光。
但她再次失败了,常识与习惯的滤镜让她无法确证科学的结果。
与其说她在犹疑Junior和Henry的关系,不如说她对Henry身上充盈着的“真实感”已经无法确证,甚至不得已将二人进行粗疏的混同。
这一片难分难解的混沌对于Danny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开始渐渐放弃以往疏离的外在方式,决定深入观察这一人物链条。
她既是针对Junior的诱饵,也是被Junior与Henry的关系所引诱、捕获的对象。
在空旷的广场中,Danny从观众变为一个在舞台中心,并只被Junior和Henry观看的人物。
Junior站在铁栏之后,阴影勾勒出他僵硬的动作,仿佛一个试图邀请Danny加入的小丑。
她本是一个只需要用眼睛目视的“观看者”,而在Junior对她的检查中她必须暴露身体,而不仅是暴露“目光”。
在天井的水池中,她看到自己的身体与Junior被共同映照于同一平面——两具仿佛同等“真实”的身体被共同包蕴在这一触即碎的镜面之中,曾经置身事外的“观众”与随时抽身而退的“超真实”幽灵,共同目睹了这一宝贵而真切的“虚幻”瞬间。
Junior对观察者的反向制约,已然悄悄击碎了她的保护层。
她必须以肉身而非仅仅是目光加入这场搏斗;而一旦加入,“观看”便不再是“目光”的专职,而成为“身体”的参与。
接下来这场古迹打斗戏堪称Danny观看方式转变的高潮。
逐渐进入地下空间的过程中,Danny假装担忧Junior在黑暗环境中无法完成伏击。
而后她便被早有准备的Junior剥夺了在光亮中旁观资格,成为被捆缚被禁言的观众——她甚至是近乎主动地选择这一假意受虐的位置的,这一看似退却的行动成为了之后突进的伏笔。
一段揭开身份的对话之后,Junior的身份统一也被瓦解。
这是一场Henry与Junior的身份确定性都已经被打碎之后的爆发,他们坠入地下的黑暗,被成堆的森然白骨包围——一切似乎都必须在濒临死亡的狂乱中被重新划定。
当二人开始肉搏之时,举起枪与光源的Danny并不能马上靠近,但她试图占据这一场博弈中的主导权——通过这一杆枪。
刺目的白色光线从后景向前扇状铺展,勾勒出二人肢体的轮廓。
它将搏斗幻化为一场扭曲的舞蹈,又仿佛审判者一般对二人进行着艰难的裁决。
“我要开枪了!
”——她不断宣示自己的主动权,实际上却在两具已经无法辨认、近乎浑然的身体中迷失了准星。
此时的观看者已然不是一个旁观者,她真切地体验到了这种真实与超真实之间的深度纠缠。
黑暗中射出的光亮成为摄影机的譬喻,举起枪厉声“shoot”的她,已然成为一个持摄影机的人;而光的失重,也成为一个观看者/拍摄者/创作者内心极度焦灼的表征。
这是一个如此艰难的“观看”模式转换,以至于光凭那一束光亮无法完成。
此时的空间突围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在压抑的地下空间中左冲右突的二人居然在撞破一面墙之后迅速坠落,掉进了一方圆形的水池中——开始了对Henry童年溺水创伤的重演。
在Danny的高处视角下,他们仿佛只是两只蚂蚁,跃入即将凝结的琥珀,演绎着终结前的最后挣扎。
Danny作为观众已经进入了注意力高度集中与彻底恍惚并存的矛盾状态,但却只能以挽救这一混沌来延续自己的“观看”并暂缓“拍摄”的恐惧感。
她必须在透明但充满流动性的水中(或者一种更加游移簸荡的“观看”运动中)与他们共舞,从而在分辨二人身份将她们重新识别为清晰对象的同时,想象性地重构自己的“观众”位格——尽管这一位置,已经只能用全身心的感知来构建,不复以往。
经此一役,她保留了形式上的旁观,实际上已真正介入了这一重矛盾之中,甚至被界定为这一矛盾中张力延续的必要条件。
换言之,一方面她的“观看”本身,与她观看的对象一样,具备了恍惚的、悬浮的知觉特征;另一方面,她开始有意识地借助两种“真实”的张力,来维系Henry与Junior的互动——她必须拯救Henry于水的噩梦之中,而不能放手任其消亡。
而拯救的方式,便是通过射击/拍摄“超真实”的Junior来达成。
或许只有靠近那无法被条分缕析的幽魂,才能拯救“真实”的所在,并以两者的碰撞捕捉新的“真实”图景。
假如说地下暗室的夜戏标记着一切稳固的“真实”与“目光”的消散,那么水池中的晶莹流动则孕育出了新的“观看”视野。
Danny已然真正远离了那间窥视的屋子。
在接连经历了两种“真实”的洗礼之后,加入战场的Danny也将与其他角色共同经历观看更年轻Henry时的震怖。
此时,观众的目光、Danny与其他角色的目光仿佛与摄影机真正合为一体。
小小克以一种近乎侠盗般行云流水的运动方式与Henry和Junior拉开一道鸿沟,成为更甚于Junior初次出现时的恐怖幻影。
有如初次看到《银翼杀手》中复制人以高度线条化仿佛机械芭蕾的方式奔跑跳跃一般,此时的Henry、Junior、Danny以及银幕前的人,在面对小小克时,共同成为了崭新的彷徨的“观众”。
小小克的死亡不再如开头“恐怖分子”的死亡,可以被简单地录制、戏谑。
它引向了新的危险及其诱惑,将我们投入到对“真实”大门进一步敞开之后的未知荒漠中。
他是一个冷酷的非法副本还是与我们一样富有“人性”呢?
我们又该从何处去定义、感知它的运动呢?
我们又该如何进一步挖掘自己的身心感知以消除这种恐惧呢?
“观看”方式变换多次之后,我们还能否轻松地复归开头对“火车进站”的疗愈式缅怀呢?
Danny作为“观众”的甜梦再一次破灭了,她只得暂且退回那种将Henry与Junior相对清晰分立看待的视觉机制中——至少她可以平和地看待这一层次中“真实”与“超真实”的并立。
或许,她隐隐期待着下一次的震怖,一种似乎是“观看者”的宿命但却潜藏着深邃可能性的震怖。
综上所述,影片中Danny的“观看者”位置是可以被串联起来的。
从一位偷窥者,到经历了“非人”恐怖的介入者。
她程式化的视觉经验已然解体,她的目光融入她的身体,共同参与到这一场关乎“真实”存亡的概念狂舞中。
她经受了百转千回的犹疑乃至失控,她的恍惚成为一出技术变革中困顿的“观众”寓言。
观看者似乎总是试图拥抱真实,但尽力拥抱的过程中却不免发现幻象运作的真实面向;而对这种局部真实的认知,却无法一劳永逸地解决对影像生命之“真”的判断问题。
“Gemini”似乎并非为人熟知的“双子”,而更多是代表着影像能够无限复制但却绝非仅仅是“复制”的属性;而“Man”则不只是杀手,更是兼具“观者”与“拍摄者”等模糊属性的人。
被“Gemini”所复制、重塑的技术界限何在?
“Man”的身份嬗变尽头何在?
影片其实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如此看来,或许电影中所投射出的“李安”也是一个犹疑的观看者。
他并不试图让技术成为“内容”的外部承载者,而是试图透过变革后的技术,反观技术变化本身,以眩晕驳杂的运动盛宴探讨这一“升级”带来的“观看”效应。
在这假定的技术坐标系下,我们得以在短短两小时内经历一次“观看”的变迁。
并从电影之外回到电影中的“观看”思索:我选择的“真实”,到底何以成为“真实”呢
无论是对导演也好,歌手也好,当他们的一些作品成为了经典以后,我们总是在期待这样一个有才华的文艺创作者能拿出“和过去一样水准”的作品。
因此,当越来越多曾经喜欢的歌手改编曲风,喜欢的导演改变电影风格,我都会感到出奇的愤怒。
无论他们是出于市场需求还是放飞自我的心态,这都会让我感受到一种作为粉丝的背叛——可我也依然年复一年地等待他们的下一部作品,期待他们能够“重归本真”,做回和最初经典一样的作品出来。
我最终在去年暑假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象过,未来有一天再也不能吃到妈妈烧的菜的日子。
我曾经以为这一天离我很遥远,直到我妈开始从微信上学会了养身。
几年没有回国,每天都在国外对我妈烧的菜朝思暮想,上班想糖醋小排,下班路上想油面筋塞肉,晚上刷牙想韭菜饺子。
结果下了飞机,问我妈晚上烧什么好吃的,我妈:凉拌海带折耳根。
从此以后我就被迫和“童年母亲的味道”断奶了——但也因此开始重新审视如今那些背弃经典的老牌文艺创作者的新作品。
显而易见的是,大多数老牌导演都不再重复过去的自己了。
尽管如今的观众对他们现在的作品褒贬不一,我们仍然能在这些作品上看到许多不一样的突破。
无论是从剧本题材上、技术上、还是其他各方面因素上,他们仍然可以给观众带来许多不一样的期待和展望。
而李安正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位。
从剧本角度来说,《双子杀手》中所论述的“我!
杀我自己!
”和克隆伦理已经是影视作品中不再新鲜的题材了。
更何况,这是一本好莱坞酝酿了22年的剧本——1996年,第一只克隆羊多莉刚刚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了《双子杀手》这部电影的想法。
技术问题导致了电影项目的搁置,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让整个故事随着时代的发展,失去了新锐的光芒。
尤其是在如今动作片泛滥,越来越多的动作片为了吸引市场,正逐步从“科幻动作片”“魔幻动作片”发展为“违背物理定律的超现实动作片”等匪夷所思的行为,《双子杀手》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脱引而出,逃离“平庸”的标签。
李安却带着“120帧+4K+3D”技术来了。
我曾经和朋友吐槽,说如果非要拍克隆题材,“51岁有着中年危机的太太在生日这天回家发现老公和自己23岁的克隆人搞在一起了”远比“51岁的杀手被自己23岁的克隆人追杀”看点有趣得多。
毕竟,说真的,如果克隆人真的渗透到了我们的现实生活,前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概率远远大于后者,但似乎从来没有导演为人类这样选择两难的未来而感到担忧过。
结果在我看了《双子杀手》以后才发现,原来李安为我们展现的是我们还未曾观测到的现在,而不是一个充满未知数的未来。
我还能记得三年前120帧版本的《比利林恩》上映时,大家为了得到最佳观影效果,做足功课、抢购特定影厅的电影票的情形。
在那时,《比利林恩》成为了电影创新技术的一个里程碑式的成果,从来没有人能想到竟然有商业电影的规格会超出普通影院的配置,更没有人能想到在短短三年时间里,李安又创造出了一部更加创新、技术更加前沿的作品。
相比《双子杀手》,《比利林恩》更像是李安的一部实验品,让《双子杀手》成为了一部技术成熟下效果更为精湛的作品。
首先,120帧+4K+3D意味着什么?
帧率简单地来说就是一秒内播放了几张(帧)图像,帧数越高意味着每秒播放的图像越多,也更加流畅。
定格动画属于低帧数映像,每秒只有几帧;普通电影的帧数为24帧,这已经是肉眼能感受非常流畅的帧数了。
《双子杀手》的帧率高达120帧,能让人肉眼看到的影像远远超越流畅,更加丝滑,也更接近人眼在现实生活中看待事物的流畅程度。
一秒9帧和一秒6帧可以看到的动态影像区别4K可以让人看到超高清的影像,因此120帧+4K的效果就是,你的眼睛不仅在观影过程中接收了比普通电影更多的图像,看这些图像还非常清晰。
这样的效果在飞驰物上的观感体验会更为直接,因此李安在预告片和电影开头,就给观众安排了威尔史密斯千里射火车的情节——一开始我以为是李安想给男主塑造超现实的主角光环,直到我看到火车飞驰而过的时候,竟然还能看清每个乘客的脸时,我才意识到李安只是单纯地想直截了当地展示这部电影的技术……120帧+4K的效果可以逼近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肉眼所捕捉到的平面视觉效果,在这个基础上,李安又加上了3D,使景象能够环绕于观众眼前,这让整部电影的观影效果更上了一层台阶——你可以感受到现代电影技术正在尽可能地在荧幕上还原肉眼观测到的真实视觉效果,这才是真正的浸入式观影体验。
这可能也解释了为什么电影中出现了这么多水底,以及从水下浮动到水面的场景。
其他电影里的水底就只是水底,《双子杀手》的水底在技术处理后更加还原了水荡漾、清爽的本质,让人很难去忽视那些丝滑流畅的水波和跃动的气泡,是这部电影在观影体验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部分之一。
其次,本片夜景也是技术亮点之一。
后半段大部分时间都在夜景中完成,李安解决了普通电影中夜景常常很暗,看不到许多场景细节的问题,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其中一段很重要的打戏在人骨墓穴中完成,我在观影的时候觉得李安取景在满是骷髅的墓穴是想讨论克隆人生命的哲学问题,现在仔细想想,很有可能也是在利用满墙的骷髅尽可能地为观众展示这部电影的画面效果。
除了120帧+4K+3D的画面技术,本片另外一个最大的亮点就在于让51岁的威尔史密斯返老还童,让他和自己的23岁童颜克隆人一起演对手戏。
为了让童颜版威尔史密斯看起来更像真实的人,剧组参照了很多他年轻时候的视频素材。
电影里的克隆人——23岁的威尔史密斯对于威尔史密斯认出克隆人的剧情设置也很直接。
在别的电影里,超人带上眼镜就没人认得出他是超人了,柯南美黑一下也没人认得出他是柯南了——克隆人刚出场的时候戴了个墨镜和帽子,和51岁的威尔史密斯经历了上蹿下跳飞车互殴对狙等一系列对手戏,所有人竟然都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俩长得特别像!
可能是这么多电影里视力最正常的角色了。
两个威尔史密斯的追逐戏电影取景也仿佛让人觉得是个大型旅游宣传片,从色彩缤纷、艺术作品充斥大街小巷的哥伦比亚、布达佩斯雄伟壮观的大型浴场到最后的地下人骨墓穴,总会让人在观影之余留恋在场景的细节之中。
这也是120帧+4K+3D的技术使然——在观影过程中会为观众展示出更多在日常电影中难以注意到的细节。
电影取景地,布达佩斯的浴场可以发现,尽管《双子杀手》的剧情不是本片的优势,本片的视觉技术却完美地弥补了这一点。
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双子杀手》这部动作片的剧本,如果它只是一部普通的剧情片、爱情片,导演也很难在最大程度上为观众展现当今电影技术的最佳效果。
在过去,我们常常认为电影技术应当服务于剧本,只能让剧情锦上添花,却无法为电影雪中送炭;在这里,电影剧本和电影技术互相服务,如果要拿出20多年前那部同样作为动作片、名声远扬的《卧虎藏龙》,我们不能将它们进行单纯地比较。
因为《双子杀手》远远超越了它作为一部动作片的分量,而是一部充满技术挑战性的实验电影,注定成为一种电影的标杆。
也正如我在前文所说,李安为我们带来的是一种我们未观测到的电影技术现状。
他让观众可以兴奋地预想未来电影的发展,让人发现原来现在的电影技术已经可以如此逼近肉眼的视觉效果。
如今的焕颜技术已经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那么有实力的电影演员是不是就不用再畏惧衰老,新生代的电影演员会不会再演技上更加努力?
如果和deepfake技术相结合,那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在荧幕上看到已故演员重新登上荧幕?
作为一名华人导演,李安走在了世界的前端。
如果李安还是那个《卧虎藏龙》、《饮食男女》中的李安,如今《双子杀手》的创新观影体验或许会更晚一点才出现。
我觉得这就跟我妈教我对凉拌海带折耳根的态度一样——你可以觉得它不好吃,但你不能否认它是个好东西。
所以,请记得去高配置的影厅观看本片——这样才能真正体会到《双子杀手》的精髓所在。
19号更新:国内周末前两天不太行,猫眼预测才三亿多,感到一丝丝失望。。。
10月17号更新2:看了娱乐资本论的报道,我才知道中国一口气就订了100套Cinity影院系统,为了完美播放120帧+4K+3D版本的电影,这又是一场豪赌的开始呀。。。
估计复星,华夏入场,会有更多中国投资人入场。。。
今天应该有30块Cinity投入商业发行运营,年底100块全部上线运营,片源只有一个——李安的《双子杀手》,我刚知道100块Cinity年底全部上线的消息,这对李安新片是彻底的Game Changer。。。
好吧之前还担心他国内票房不好,现在这么搞《双子杀手》120帧版本的全国发行期可以达到6个月之久,只要有人看就放,几个月之后票价慢慢阶梯下降,但还是会让影院很开心。。。
如果这样的话,李安这部1.4亿美金制作费的电影,可能大概半年后只从中国市场就可以收回大多数成本,因为国内目前我对中国消费者对新技术的天然好感,对李安的爱,《双子杀手》国内票房可能至少2亿美金起了。。。
我知道这个听着有点反常规,但我之前不知道复星和华夏订了这么多套Cinity呀。。。
他们可能把Cinity当做电影行业的华为发展5G了,这是直接先电影影院端从战略高度要领先好莱坞呀,然后再逐渐反向产业链布局。。。
相信上面思路张昭同志亦有贡献。。。
10月17号更新1:
娱乐资本论应该还是读了我写的《双子杀手》的文章——从“观察”到“感受”,这是我在豆瓣发这部电影技术角度理解文字的题目。。。
豆瓣链接: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review/10575509?dt_dapp=1希望更多人能从不同角度多元化理解这部电影,不只是故事好不好看,不只是已经几十年习惯了24格建立的传统电影感。。。
有时候就是需要out of the box,跳出来思考。。。
关于120帧+4K+3D,还是要努力去了解它,感受它,对大脑学习感知模型的影响,或许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世界,大门正在向你敞开,你可以选择绕道走开,也可以选择帮着把门缝推得更大一点。。。
我一开始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会很轻易质疑李安,这可是世界顶级技术驱动创造的导演之一,还活着并在创作第一线的这样的电影创作者,屈指可数。。。
他在电影技术新边界上的探索,思考,实践应该远远领先于世界上99.999%的人,对于未知的东西,第一反应应该是了解,而不是下意识反对,仅仅出于跟自己的传统认知相悖。。。
国内需要更多这种艺术感知能力超强与技术宅男精神兼备的电影人呀。。。
所以跟上次《阿丽塔》一样,目前最合适跟卡梅隆和李安对谈聊电影制作技术的导演,可能还是郭帆。。。
——————下面是10月15号原答案我在我在参加克利伯环球帆船赛,第二场比赛从葡萄牙Portimao直接到乌拉圭Punta del Este,26天不间断航行5200公里,我所在的青岛号拿下冠军,在11艘70尺帆船中,第一个到达终点。
我睡了一觉,忙完Deep Clean,就打了个Uber去小城shoppingmall唯一一家影院,连续看了Joker和《双子杀手》,很可惜,这里《双子杀手》只有2D普通版(英文对白,葡萄牙语字幕)。
380比索票价,换成人民币也不便宜全船开完例会,我带着电脑来到游艇俱乐部的餐厅,我每天工作的地方,咖啡,可乐,一块披萨,然后大概用了大概三个小时从三个角度梳理了下《双子杀手》暂时我想到的。
全文大概八九千字,看完需要一点点耐心。
@张小北 的答案里很多内容我非常同意,我只是从我个人角度补充一些我的观察和思考,主要还是从我个人制片角度从几个不同侧面角度谈几个话题:1、”120帧+4K+3D“对主流电影的发展到底意味着什么?
(技术变革对创作理念的改变)2、虚拟角色到底虚拟的终极是什么?
(技术无论走向哪里,艺术性表达的终极目标并未改变)3、《双子杀手》市场前景和高帧率技术前景如何?
(电影经济角度,电影创作底层理念变化后具体的实现路径会很艰辛)先说第一部分:”120帧+4K+3D“三个关键词里,120帧是最核心的。
帧数也大概可以理解成对于眼睛而言银幕的刷新率,帧数越高,越接近肉眼观察这个世界的观感条件之一(注意是观感”条件“,而不是观感本身)。
很多人在谈高帧率都在谈对运动镜头的感受方式不同,当然没错,但本质上高帧率是银幕信息量指数级的叠加,因为通光量增大,观众直接感觉就是银幕变更亮了,其实是摄影机镜头捕捉画面的宽容度加大了,这就是为什么在120帧版本的《双子杀手》中多个夜景戏会变得让人发出wow的感觉。
所以之前有人说高帧率看着”像看电视“,这个描述不只是不准确,而且是错误的。
如果上一部《比利林恩》还让你有这种感觉,那是那部电影整体电影结构和场景设计侧重舞台化带来的副作用,这一部《双子杀手》虽然我没有看到高帧率版本,但通过普通版我应该可以判断出这次观众看高帧率版本,不会再得出什么”像看电视“这样的观感体验。
因为,120帧高帧率从根本上改变了观众与电影银幕的关系,也就是在从根本底层逻辑、底层结构上,在重新定义电影。
传统观众与电影银幕的关系,是一个在三维时空环境下的人,在对一个二维银幕上具有纵深感的影像与声音进行“观察”的关系。
120帧+4K+3D在模糊这种”观察“的关系,逐步转向沉浸式”感受“的关系。
因为传统相对低亮度的”观察“关系下的电影,本质是模拟古人类洞穴内围着篝火,看着墙壁人影进行的故事讲述场景体验,所以中国电影诞生期的电影理论有一种”影戏理论“,也是源于此。
这种从古人类洞穴围火谈话模拟而来的”观察“式场景,从电影诞生之初摄影机改造成可以公开银幕放映后形成,一直延续到现在,基本没有本质的变化,直到现在120帧+4K+3D的出现。
要知道这种”观察“式的电影观影体验,与人类日常生活中使用感官功能感知世界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看电影是在封闭黑暗空间中通过有限度的亮度,在一个平面上观察一个心里知道是幻觉的影像世界,这是与现实不同的一个造梦世界。
这一切是由电影最初技术发展样态与最初人类愿意专注倾听故事、神话讲述的底层需求而来。
在现实生活中,白天、黑夜,我们对自然环境的反应机制完全不是”观察“式的,而是你我自然觉得我们就是生活三维空间中的一部分,这主要是以视觉为主的感官系统,对周遭复杂环境获取大量信息,不断累积训练和遗传演化的漫长过程。
比如视觉,人类的眼睛的宽容度和对远近自由快速变焦距离的迅速判断,是目前任何镜头无法实现的,我们是”沉浸“在现实世界中,我们在现实世界中获取信息的模式和彼此交流的方式与传统看电影银幕上的世界时获取信息的模式完全不同。
这就是我理解电影银幕对于我们,正在从传统的”观察“关系向”感受“关系快速发展的原因。
这种快速发展的紧迫感和真正动力,我不认为是来自电影内部,而是外部,最有可能的就是过去几年大型游戏的快速迭代和发展,从最初的理论到现在视听感受层面,开始具备了在网络上建立了与大脑信息处理模式可以接受的虚拟世界的能力,而且发展越来越快。
简单说,120帧+4K+3D是让大脑产生了一种全新的幻觉机制,比传统更像是让自己置身于三维现实世界中,但又不是。
比如银幕上中近景特写,人物在画面比例很大的时候,明显是不符合现实生活人眼透视关系,现实你要想看清楚一个人面部细微变化,你得贴得很近,但在电影院里通过120帧+4K+3D,你坐在影院最后一排可能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它又是明显超越现实世界感官感知的。
所以现在很多人对120帧+4K+3D还并不能完全理解,是因为我们的大脑目前还没有形成对此认知和理解的模型,所以需要一系列全新的电影视听语言,来帮助观众逐步接受和理解一种全新的视听表达方式。
这就好比一个天生失明几十年的人,如果突然让他拥有了视觉,他只能”看到“这个世界,而不能”看见“这个世界。
他看到一张桌子,只用视觉,他无法理解这是桌子,也认不出来,只是一些杂乱的视觉信号。
如果你让他闭上眼,告诉他桌子的定义,结构,并让他摸一遍,就是用各种方式在进行系统化认知学习”什么是桌子“,脑子理解了,再睁开眼,这次他就能”看见“桌子了。
夸张一点讲,《双子杀手》李安呈现出来电影底层创新的内容,目前很多观众在看高帧率版本时,必然要经历一个从”看到“到”看见“的过程。
因为需要理解一个貌似容易理解,但其实本质已经发生变化的内容,需要大脑神经元重新建立彼此信号交换形式的认知模式才可以,这明显需要一个过程。
在”120帧+4K+3D“中,120帧是关键的关键,4K是为了满足承载信息量的画面格式,3D是模拟人类两只眼睛立体成像的前提条件。
所以,后两者是为120帧服务的,最终三者叠加,你会发现你跟银幕世界的关系彻底被改变了。
记得IMAX电影宣传口号吗?
Be part of a movie,成为电影的一部分。
现在”120帧+4K+3D“让你成为电影的一部分向前又推进了一步。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要做120帧,4K就是套餐必选项,3D是可选项,如果都选,就是顶配。
但李安这次还不满足,在顶配上还加了一个——一个担任主角的以面部表情捕捉的数字虚拟角色。
第二部分:为什么已经120帧+4K+3D了,还要再加一个虚拟角色?
先说结论,我个人判断李安应该是认为虚拟角色是未来电影实现更高级“感受”型观影关系,最终实现完全“沉浸感”电影体验的必经之路。
虚拟角色从最早的动作捕捉(动画片为主),到现在的表情捕捉,对计算机技术与各种算法提出的更高的要求,下一个可能很难逾越的技术高峰,就是对眼睛的动感捕捉,人类眼睛目前可能是人体在传递情感层面,细微变化最丰富的一个感官,对于目前计算机水平来完全模拟人类眼睛的细节,还有距离,但我认为这是虚拟角色最终极的方向。
卡梅隆的《战斗天使》已经做出了第一步,为什么把Alita的眼睛不断放大,是有道理的。
那《双子杀手》到底为什么要加入一个虚拟化的年轻版will smith角色呢?
这个还是要从《少年Pi》开始观察和理解李安。
李安像很多伟大的导演一样,电影是用来理解人性的重要手段。
从《少年Pi》开始李安就开始通过电影技术边界的探索,试图对人性的思考更进一步,结果是相当成功的(也有与技术探索结合没那么成功的,比如当年他拍的《绿巨人》,实际上电影银幕上实现漫画感的视听语言系统,直到今年早些的动画片《蜘蛛侠:平行宇宙》才算给了一个相对成功的视听探索案例,李安对《绿巨人》漫画英雄电影在视听语言上的探索当年是非常超前的),然后他迈向了下一步——《比利林恩》。
三年前的11月,我买票去博纳悠唐看了120帧版本的《比利林恩》,当天回来就在知乎上写了一个回答,之后两天又更新补充过几次。
当时我对120高帧率几乎没有什么认知,当时觉得彼得杰克逊已经在测试48帧,可能是什么电影极客的业余爱好,并没有从电影本体论角度想太多。
直到看到《比利林恩》在现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我认为是当时我对大脑运作机制知之甚少导致,所以我看完更多的还是对电影内容上做了一些感观和评价。
但有一点我很明显还是感知到——就是120帧对人物特写镜头的重新发现。
所以我才从李安对人物内心世界、精神创伤角度,通过高帧率来塑造人物有了新的理解——通过特写(特别是眼神)让观众坠入比利林恩内心的无底深渊。
而这,正是李安对未来电影展现复杂人性的给出的一个答案——通过高帧率与4K+3D的组合,彻底改写传统电影语言的底层逻辑。
现在回看几年前,李安实在是太先锋了。
但题材的原因,《比利林恩》在预算限制下,只调用了一部分电影视听语言进行测试和探索,比如相对固定的场景、内景谈话为主,外景也是体育场舞台光效为主等。
这才是真的所谓戴着镣铐也要起舞。
正是因为我连续看了两遍120帧的《比利林恩》,所以这次看到普通版《双子杀手》,我就更加理解为什么明明视听语言测试范围进一步扩大的同时,还要特别塑造一个虚拟角色,因为这是一个继续观察复杂人性的升级版本的《比利林恩》。
真实演员表演传递出的复杂情感,通过表情捕捉的计算机生成的虚拟角色是否也能完成同样的任务?
结果很明确,李安还是做到了,这回大大的拓展了电影展现复杂人性的技术边界。
我上面提到技术发展对电影底层逻辑创新的压力,更多来自外部,就是大型游戏的发展。
以前虚拟角色的巅峰曾经是从《本杰明巴顿奇事》开始,包括《指环王》里的Andy Serkis扮演的Gollum,基本还是一个动作捕捉➕面部捕捉的非人类形象,此后很多电影都开始尝试把演员做年轻化处理的虚拟角色,但一般都不是主要角色,比如新版《创战纪》里年轻的杰夫·布里奇斯等这种。
可是在我几年前第一次玩到重制版的PS4独占游戏The Last of Us(《美国末日》)后,我才发现原来游戏行业已经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
The Last of Us是一款高度电影叙事化的冒险动作游戏(也可以按照潜行类游戏来玩),完整的末日世界观,精湛的美术风格,完美的音乐和角色人物表演,最终通过游戏终端的操纵杆,快速实现了游戏角度的“沉浸感”。
同时你对两个主人公的人性复杂面,越来越了解,几十个小时后,你的心情会彻底被主人公的命运所牵挂。
最后游戏结束后,的确有种看完一部超长电影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最近《底特律:成为人类》和《荒野大镖客2:救赎》的出现,又让游戏中对角色人物人性的探索和游戏层面的沉浸感体验达到了新高度。
那对于电影来说,时间很短,如何在两个小时,让观众体验到未来游戏所提供不了的呢?
李安给出的探索方式就是高帧率画面,因为他发现了高帧率下,人物的面部表情包括眼神的复杂情绪,将会准确捕捉到更多展现人性复杂化的信息量,并且可以在相对封闭的观影观景下,集中性提供给观众这种特殊体验感,游戏产品中,用户操作体验其实是区别于电影的一个重要维度,所以并目前高帧率的视听作品,目前暂时不是游戏产品强调的方向。
所以,如果更多的观众这次通过《双子杀手》开始接受虚拟角色的复杂性,并引发了强烈共鸣,夸张点说,这个有点类似“上帝造人”,李安无法抵制通过“造人”来探索复杂人性的诱惑。
用他自己的话说,应该是一种内心在不断召唤自己的使命感,在让他无所畏惧的尝试高帧率对电影本体的革新。
哪怕抛开之前所有作品,仅凭《少年Pi》、《比利林恩》和《双子杀手》三部通过探索电影技术新边界展示人性复杂化的电影作品,他对电影本体论的革新程度之大,放眼电影史,整体的开创性至少是格里菲斯级别的。
在我们过去二三十年,能同步见证李安逐步在电影艺术、技术与经济支持多角度同步探索边界的全过程,这是我们这一代观众的幸运,这个毫不夸张。
所以,如果你有幸看到120帧+4K+3D的《双子杀手》,从观察人性角度,你会有什么新的感受呢?
第三部分:《双子杀手》这回能赚钱吗?
李安自己焦虑就怕自己后面没片子可拍了,这是真的吗?
昨天看李安和张昭的访谈,突然想起来了去年金马他那尴尬的表情和紧紧握住的双手(不能鼓掌啊)的画面,看着开始花白的头发,莫名有种心疼的感觉。
他跑来中国宣传自己突破创新的电影作品,但始终却不断传递着“自我质疑”和对未来焦虑的情绪,可以想见他一方面内心无比坚定,但同时内心缺少知音而感到痛苦。
我个人表示基本乐观,虽然这次《双子杀手》网上预估是1.4亿美金制作费。
我回看了一下我三年前写的《比利林恩》的答案里,居然厚脸皮做了预测,当时预测内容如下:“本质上,这部李安新片是一部“实验电影”,因为关于新技术的应用,到底出发点是什么并没有一套让大众默认接受的成熟理论或说法。。。
目前的说法是,达到一种“浸入感”体验,这个方向我完全同意,但我其实也不确定120帧4K加3D是否是通往这个目的地的唯一路径。。。
这个路径本身还需要大量的论证,而非结论,所以李安新片,给我们看的就是他的一次论证,是一次大胆的实验,实验制作层面预算4000多万美金,这基本证明了好莱坞历史上可以接受实验电影的预算上限了。。。
从这个角度,李安目前在好莱坞的“权力值”一点不比卡梅隆差,要知道看看《泰坦尼克号》和《阿凡达》的剧本,就知道那是一个多么求商业安全的套路,而李安,如此大胆。。。
4000多万美金应该是经过测算的临界值了。。。
所以为什么影片主要场景如此安排,想来都是从整体制作规模,技术测试和挑战面对的制作周期,还有整体作者实验电影市场前景综合测算的结果。。。
理论上,只要这部电影整体不亏钱,李安下一部势必会选取一部制作费一亿美金到两亿美金的大规模商业制作项目,来继续他在电影本体层面的探索和实验(视听语言在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这种事的确只能在好莱坞去实现呀,所以读懂李安这部电影,除了单部电影层面外,李安对电影的企图心,我认为是在尝试让自己的作品同时完成“戈达尔+黑泽明”的效果,在先锋实验推动电影本体发展的同时如何保障足够的娱乐性。。。
所以《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其实是一场“李安导演的垫场热身”。。。
”全文见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3462863/answer/130765447看来上面三年前的我的预判基本在谱上,这次《双子杀手》预算刚好1.4亿美金,风格传统的科幻动作片,制片人是杰瑞布鲁克海默呀,这风格还真是他制片人的风格。。。
李安如何能安心拍下一部继续探索的电影呢?
我个人粗略估计——大概全球票房能够达到制作成本1.5倍,应该就不太影响他下一部继续大预算的电影制作,对于《双子杀手》大概就是全球2亿美金票房左右。
当年在《少年Pi》取得全球市场成功后,《比利林恩》作为先锋技术实验性作品预算只有4000万美金,最后全球大概收了将近6000万,大概北美和全球各收了一半,其中全球部分基本都是中国市场提供的。
中国大陆1.64亿票房里,120帧+4K+3D完整格式全国就当时好像就两块银幕,最后就收了好像3000万票房(印象可能不准确,欢迎纠错),两张银幕占了国内总票房的将近20%。
中国观众喜欢李安,哪怕拿着4000万美金做实验,咱们也支持。
这次《双子特工》估计还会支持,而且三年后的今天不可同日而语,相当多国内数字影院都可以支持到60帧+4K级别,有20多家可以支持完整120帧+4K+3D,所以我觉得国内这次整体能收1亿美金票房是正常的,毕竟抛开120帧、4K啥的,这也是一部二三线市场可以很好理解和接受的动作片。
但中国市场从来对新技术事物充满张开怀抱的勇敢心态,无论带来的结果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照单全收,先干再思考,是中国实用主义的巅峰体现,出问题了再调整。
正是如此实用主义,所以才能出现很多好莱坞不可能完全理解的了的中国特有市场现象。
李安这次宣传来的时间有点短,其实可以预见,这次估计《双子杀手》一半左右的收入都会在中国,甚至更多,值得花更多时间让他本人对中国观众讲讲他对电影技术的理解和对电影未来发展的思考。
必须得他本人谈思想,谈理念,观众接受了你的理念和idea,你拍个鬼都去影院买票支持你呀。
当然对于电影创作者也的确无需要求太多,电影怎么卖,就交给发行方、宣传方去操心吧。
八卦下,刚才在网上有好事者发了两张估计是国外看片的截图,感慨说为什么科幻电影里总有可口可乐?
我看片时对两次出现的可口可乐经典红罐装印象深刻,不只是因为直接跟剧情有关,而且我刚刚克利伯前两场比赛里,发现我们青岛号船长Chris跟我多年越野跑一样,都爱比赛时候喝可乐,我26天的第二场比赛本来给自己准备了几罐,最后关键时刻送了船长两罐,跟他大喊:For Victory!(为了胜利✌)
年仅32岁,发量感人爱喝可乐的船长Chris最后,我按说回来,我们按上面逻辑再推导一下,李安下一部他自己内心真正想继续探索的电影的样子(不是他接活角度的片子,而是完全他自由发挥想拍的电影):1、继续将高帧率电影探索推到另一个高度,可能会是类似《阿凡达》《星战》那种更彻底未来世界美学观念的电影故事,因为可以配合出现更多可以展示复杂情感表达和人性的虚拟角色。
2、预算会更高。
因为前面我一直在说电影本体论的底层理念,但从理念到执行是非常花钱的。
这个从《比利林恩》到《双子杀手》制作角度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来,《双子杀手》的剧本求稳为主,剧本的视觉结构的完整性是重点,就是好歹有了1.4亿美金预算,李安得把自己能想到的主流电影需要的基本场景、元素都测试一遍才行,把之前《比利林恩》之前没做完的测试继续做完,故事剧本必须满足这个条件。
所以这次在《双子杀手》中我们看到了特别多高帧率下的夜景(HDR高宽容度效果)、海上、水里的镜头、高速移动拍摄镜头,特写镜头也升级成虚拟角色特写镜头,这是全方位的测试升级。
摄影与后期制作的变革最大,比如打光的逻辑应该全变了,镜头调度与后期剪辑的思路也要变,表演方法上,连贯性就变得很重要,因为可能很多戏都不再依赖以前镜头剪辑出来的动作效果。
高速动作戏拍摄,现在实景拍摄带来的感受就跟传统加绿幕拍摄再合成明显本质不同(后者比如《John Wick 3》里面摩托车对砍大戏)。
然后拍摄时画面亮度提升之后,后期电影院放映的亮度也是提高了高几倍才对,当然还有对应的声音系统,估计也要全换。
所以钱包只要预算够,尽量选你所在城市的Cinity影院去感受一下,其次选择60帧版本看,应该大概2000家影院可以看60帧吧,够选了。
还有后期制作因为都是超大数据内容,整个剪辑软件、调色软件,估计全部都要升级换代,应该很大的创新开发工作量和学习适应的时间。
所以,上面付出的这些所有的积累,都会顺着这个方向上,继续向前探索。
在这种前提下,完全基于眼下时代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可能并不能发挥高帧率电影的核心价值。
最后,120帧+4K+3D就是电影的未来吗?
我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最熟悉的那几个名字的好莱坞电影大师都已经或多或少尝试过高帧率电影了,只有李安一骑绝尘,冲在了最前面。
它到底是不是电影的未来我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能有更多像李安一样敢于大胆创新、不断拓展艺术、技术与经济共同推动电影革新的边界,电影是没有啥未来的。
回答问题结束,下面是我的电影课的《雅荻学堂》的上线硬广,可跳过。。。
————————从2018年我就在想做一个制片人角度如何多角度理解电影的内容分享,大概准备、测试了大半年,赶在8月我前往伦敦参加克利伯环球帆船赛,终于和“新片场”合作录制完毕,已经上线,10月25日开课,现在正在半价预售。
众多一线电影人推荐《雅荻学堂》预告https://v.qq.com/x/page/z3006ch9ycy.html今年春季后,我自己在家录Vlog说了一段《流浪地球》一口气聊了几十分钟,导演郭帆看了就直接微博转发了,还给了个评论说“迄今对这部电影最佳解析”,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后来每次见,他还问我“你干嘛不直接弄个视频课啥的”。
其实我也想呀,但不能随便弄呀,此后半年就家里各种翻书、上网查资料,同时自己做了一些vlog做测试,反馈都还不错。
然后我是“得到”“看理想”重度用户,去年开始就为了了解让更多专业知识在网上传播一些成熟的产品样态。
最后我还是觉得应该做视频形式,不是音频形式。
跟“新片场”一拍即合,然后就是卡卡就是干了。
《雅荻学堂》第一季13课,正课我一口气一周内录制了30个小时,内容挺多的。
最后剪辑出来时间长度我不知道,现在新片场团队给标题叫13小时改变啥世界观啥的,不用太纠结,我环球帆船赛这一年,只要上岸就回答提问和录制一些专题加餐课啥的,估计几十个小时少不了,反正性价比得高。
我自己第一反应的定位是“电影制片人版本的《晓说》”,新片场觉得不错,就延用了。
上个月在伦敦比赛出发前两天,我在伦敦给几个前辈、好朋友发了微信,请他们给帮着说两句推荐吧。
因为都是熟人,对我也比较了解,没想到大家都特别热情,几天之内收到了几十位电影导演、编剧、制片人还有各种好朋友的回应。
看完我都怀疑了,这说的是我吗?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暂时在他们眼里,我超马越野跑和即将环球帆船这几年,我并没有停下对电影行业的观察和学习、思考,并实践,继续开发自己内心真正呼唤我的电影剧本。
可能下面推荐《雅荻学堂》这门课的视频里,他们可能都会有个小小的共识:“雅荻这几年聊电影认知,可能比他现在做电影制片人老本行还要靠谱。。。
” 我权当这是从另一个角度对我的认可吧,我脸皮厚,接得住。
这门课,应该也值得大家花掉的时间。
现在是新片场开课预售优惠期,应该是半价,10月25号正式开课恢复全价。
我看了下,基本就是两张电影票钱,你要看120帧的《双子杀手》可能买一张都不够。
插一句,新片场学院的年轻团队,非常靠谱,专业,效率高,我很佩服这些90后年轻人,我都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
我希望《雅荻学堂》是我的一个自省过程,一个自我对电影认知不断自我学习过程的展示,所以一定各种不完美,各种不足。
但我想继续多干几年,多出几季《雅荻学堂》。
就像10年前,我跟小北做了《每周影评》大概一干就是五年,后来我2014年,因为环球越野跑,开始干了《雅荻跑世界》,到今年也是五年了,接着克利伯环球帆船赛这一年,应该还会接着做下去。
希望《雅荻学堂》能有更多热爱电影的朋友聚到一起,互相讨论,我也有更多动力,继续多做几季(其实第二季和第三季做啥,我心里大概都有数了)。
进入行业干电影20年,我从2004年开始在北京电影学院讲课,到现在每年都回北京电影学院创意媒体学院讲课,在专业院校讲电影也大概15年经验了,如果这次要做一个线上的电影视频互动课,我主要还是用电影案例分析的思路,用“三位一体”进化的思维来重新理解电影。
我希望能自己不要有什么保留,做到极致。
这次做成付费内容,就是赚钱就是这个当今社会衡量自我价值绕不开的现实标准之一,我并不想做得扭扭捏捏,用自己工作时间和学习认知累积的内容网上分享赚钱,没啥不好意思啥的。
我特意花了不少钱和时间把网上已有一些在线电影课挑着看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有从我制片人角度来讲电影认知思维的,所以希望这是一个能让大家引起兴趣的开始,然后一起努力,从更多有价值的角度重新理解电影,重新理解彼此,也就是重新理解生活。
还是那句老话:热爱电影的我们,终将找到彼此。
————————————————《雅荻学堂》第一季 电影产业破壁课:13小时重塑电影世界观(可以打开网页版,也可以下载”新片场“APP,在新片场学院中点击)课程介绍:(图片版)主要分为三部分:电影是经济的,电影是技术的,电影是艺术的
【雅荻学堂】第一季课程大纲【众多电影同行推荐语】
众多一线电影人共同推荐我希望我能接得住这帮电影前辈和好朋友的赞赏与期许,所以这个事为了这份信任与支持,我得坚持做下去。。。
不知你看完这些推荐啥感觉,我还是会脸红的,好在脸皮足够厚,一般人当面也看不出来。
我在邀请这些好朋友帮我录VCR和推荐语时,都会把课程详细大纲文字内容先发给他们看,等他们看完,基本都给了特别热烈的回复和肯定,心存感激,再次对信任和支持的业内朋友表示感谢。
关雅荻2019年10月14号
《双子杀手》没有逾越动作影片的惯例,它开场于一个行动之中:威尔·史密斯饰演的职业杀手Henry Brogan架好狙击枪,从瞄准镜中观看目标——某位“生化恐怖分子”(随后,我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并非如此)乘坐的列车,在这一连串镜头中,正如我们在预告片中所看到的那样,一个极端的鱼眼镜头将呼啸而来的列车扭曲,变形化,它似乎以某种方式“转向”,从文本上来讲,列车中的“猎物”的确改变了状态——从生命走向死亡,而转向同样发生在Henry上,但并非是由于失误,而是因为他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且“知道得过多”,当一个机器开始反思之时,便是它成为去机器化的过程,Henry成为了一个人。
摄影机先于那发子弹“击中”了一个诡异的形态回到开场这一幕,除却“转向”以外,另外一个重要的符号来源于“击中”这个目标行为本身,列车被“击中”了两次,在前面所说的那个鱼眼镜头之中,摄影机先于那发子弹“击中”了一个诡异的形态,世界的诡异一面向我们露出微笑,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以上是对影片第一个组合段的分析,围绕着“转向”与“击中”,而如果我们将这个主题带入全片,并与李安的创作历程产生新的连接,那么我们将发现《双子杀手》也暗示着李安本身的某种转向,这种转向是忧伤的,但也可以是迷恋性的,也许不久之后,他将彻底在我们不知不觉之间告别创作生涯的早年时期。
一:回撤,游戏还是室内剧?
表面上看来,《双子杀手》是一部电玩风格的公路影片,首先,他采取了一种“关卡”的隐喻,影片的展开围绕Henry辗转于哥伦比亚,匈牙利,再回到美国的逃亡路程以及关卡式的事件安排,最终回到原点,除掉Boss,然后是所谓的“通关录像”交代之后结局,其次,美国,哥伦比亚,匈牙利这些分别位于三个大洲的空间并非以地理性的逻辑连接起来,而是随机的三者相连,在网络空间中,我们通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超链接,它打破了文本与文本之间的空间感,又重塑为一种新的空间秩序。
但《双子杀手》的深层结构却与这种自由相反,Henry哪里都没有去,“双子”的威胁迫使他撤回到原初的状态,退到一种独幕的室内剧之中,他到达的一切地方,都是室内空间的延续。
“双子”的出现令Henry不得不转入内在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双子”才能真正与Henry匹敌的第一个原因,当我们忘记类型化的表面动作以及其停留在80年代程式化的科幻世界观,便可以发现另外一个故事:一个热衷于“支配”的男子在中年时期与某种诡异的镜像(或者,我们可以理解为从他内部发出的,“不是他的”声音)偶遇,其背后的力量是威胁性的,支配性的,他被这种力量惊呆了,随后,他认出这就是自己,出自他的内部......以上一系列故事与Henry不断重申自己的“退休”意愿密不可分,“双子”终究会在他打算隐居的时候连夜出现。
“退休”意味着将注意力转向内在,转入内在则将不得不面对自身的不完整,瞥见更为创伤性的实在界之镜像,而“镜像”并不是外部世界的反映,而是自我的另外一个模样,正因为它是内在的,所以无法被击败;Henry不敢照镜子,但镜像总会找上他,在这一刻起,他真正的“退休”了。
二:被询唤的父亲
Henry必须去“爱”这个儿子而当Zakarweski告诉他“双子”的DNA和Henry一模一样之时,这无异于她在说“我怀孕了”,一个父亲之名的幽灵将他击中,换句话说,Henry这个独身主义者被“询唤”为父亲,这意味着在认同“镜像是我自己”之后,他必须去爱他,认同对他的绝对责任。
《绿巨人》父亲之名及其变体在李安的创作历程中常常以一种威胁性的大他者存在,当强大的父亲之名显现之时,主体要么顺从,要么如同《绿巨人》,以弗兰肯斯坦的方式与这个父亲同归于尽。
在这些影片之中,询唤常常是命令性的:“我是你的父亲”,从而将主体表述为一个从属,服从地位的孩童,而主体不会真正成为父亲,即使在《喜宴》中,影片在伟同的性取向被父亲得知以及父亲的“投降”中走向尾声,影片没有真正展现伟同面对孩子,接受父亲之名的那一刻,而是将其设置为父亲阴影下的一个附属品,除此之外,这个父亲也并没有真的投降,而是以“共同胜利者”身份退隐(我们可以发现,自始至终,他没有呈现为一个恐同者,而是始终停留在“传宗接代”这个传统的动机之上),并由此不断回归,伟同则以一个懦弱,“孝顺”的孩子终结叙事,而在《双子杀手》之中,父亲之名的询唤使得Henry既是父亲,也是孩子,这是一种复杂的状态,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年状态”。
如果《喜宴》中的威威“没有乱来”,就可以逃避这种父亲之名Moreover,《喜宴》的叙事架构依靠一种典型的,古典好莱坞式的巧合,这种巧合意味着极少数,也意味着我们的不在场,对于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观众而言,整个故事的悲剧性可以被一种逃避性质的平行文本之可能性消解,(在李安的创作之中,“逃逸”永远是一个人道主义的潜在主题,例如《少年派》中,同一个故事的两个文本,以及《断背山》的结尾,已经成家的两个男主人公再一次相遇)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之中,伟同和威威没有发生关系,或者威威没有怀孕,然后父亲离去,伟同和赛门继续保持同性恋关系。
但《双子杀手》却剥离了这种对自由意志的乐观确信,在影片中,Clay Verris通过Henry的DNA秘密制造出了“双子”,这个能够引起淫秽想象的文本彻底代表着父亲之名的荒诞降临,他自恋的独身主义神话被反讽,进而轰然崩塌,Henry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社群中的人,他是一个父亲,因为人们称之为父亲。
三:尾声,弑父与父亲的回归
《双子杀手》触及了长久以来潜藏在李安中国式平和之下的黑暗内核在《双子杀手》中,“父亲”被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弑杀,我们接近了长久以来潜藏在李安中国式平和风格之下的黑暗内核,借由B级情节剧的善—恶对立,李安终于可以将这个父亲表述为邪恶,并将那一枪作为“正义”的献祭。
但这种献祭并不意味着父亲之名的消失,相反,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只有在这个时刻才得以真正回归,当“双子”拿起枪,打算杀戮这个眼前的伪父亲之时,却被Henry夺去,我们期待Henry教导“儿子”反对以暴制暴,将Clay Verris绳之以法,或者, Henry饶恕了这个父亲,父子关系得以弥合,而事实上并没有,Henry用从“儿子”这里夺来的枪,消灭了这个同时对两个人都具有威胁性的父亲,这一刻,真正的父亲之名降落在他的身上,也就是对儿子的阉割,这是一种deja vu,只有借助父亲之名,才可以将面前的这个父亲指认伪“邪恶”,这时,影片的逻辑如同一部典型的《格林童话》,在这类民间童话之中,继父/继母通常是以邪恶的父亲之名的方式出现,而主人公的反抗被理解为一场对于真正的父亲之名的呼唤,一场寻父之旅,《双子杀手》也如是,它之所以仍然是一部“李安式”影片,是因为他没有让“双子”客体化,而是让他去责问父亲,但是责问的内容却在于“你是否真的是我的父亲?
”但它隐藏了一个真正逻辑:“眼前的这个父亲并不是你真实的父亲,而我是,因此我杀了他,并阉割掉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
只有李安才会让“双子”直接质问这个伪父亲,但弑父之后却是真正的父亲之名《双子杀手》以一种看似日常化的“正常状态”结束,“双子”像普通学生一样在校园中学习,社交,并于“父亲”Henry和“母亲”Zakarweski打招呼,并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冲突,“母亲”希望他在本科期间学习人文社科,但他坚持他更喜欢理工类,最终,“父母”决定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在这里,李安似乎预演着一种理想化的家庭关系,或者说他试图重写自己的早年经历,但他并非完全想要自我疗愈,他一方面向父亲之名决斗,;另一方面也沉迷于某种父权游戏之中,尝试对他的父亲身份形成一种骄傲的认同,大团圆结局掩盖了《双子杀手》中潜藏着的巨大悖谬,“不去成为邪恶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并由此维持着一个巨大的俄狄浦斯循环的自足运行。
参考文献雅克·拉康:《父亲的姓名》,黄作译,商务印书馆,2018-4斯拉沃热·齐泽克:《斜目而视》,季广茂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3斯拉沃热·齐泽克:《享受你的阴暗面》,尉光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1
太清楚了,是对传统观念的颠覆作为电影导演,李安算极限操作了,至少现在是如此。
120帧高帧率、超级3D、4K,这几个字眼决定了《双子杀手》是一部大银幕电影。
没错,从某种程度上,安叔跟那些守着胶片的“老顽固”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不过与那些坚守电影传统技法的导演不同的是,李安则是在探索着电影的边界。
可以理解媒体和大众对这部电影两极化的反向,毕竟看这部电影就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很有意思的是,看了下各类媒体的评论,对于《双子杀手》 北美观众和专业电影媒体的反应都很一般,但法国的一些电影媒体则以夸赞为主。
大概李安对于电影技法的这次操作,大概让很多法国同行想到了当年的“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
在电影艺术和技术已经高度发达的当下,在发生一次“新浪潮”这样的电影先锋运动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
所以这次李安的所为,毫不夸张的说,是“一个人在战斗”,连个帮手都没有。
就像《盗梦空间》里,小李子独自跑到潜意识边缘一样,电影中身为盗梦者,好似武侠小说中的武痴,一直在探索梦的尽头,同理,作为电影导演也是一样,用电影技法造梦,永远是身为电影导演的第一信条。
所以这次我们对李安这次操作用“探索”来形容,而不是“革新”。
因为历史上也不是所有电影运动或都取得了成功,李安也是如此,未来怎样还不好说,起码目前来看,代价正如大家所见,商业上的失败,以及大家对其操作两极化的评价。
我们不能用“鼓励啊”、“支持李安”这种镜花水月的词语来形容李安这次激进尝试,而是要从根上探究,一个奥斯卡导演为什么要走这一步棋。
那么对于这部《双子杀手》,我们就从电影的角度,结合李安导演,来分析一下单一的理念,以及导演为什么会在一部动作电影中采用如此技术,难道真是武侠小说中的“武痴”吗?
本文,也是一次“探索”吧。
理念:为大银幕而生搞高帧率电影,绝非拍脑瓜的一时冲动。
《双子杀手》是一部为大银幕量身定做的电影。
在技术格式下,本片对于电影和大银幕的关系是一次近乎于终极的“绑定”。
流媒体时代,移动终端的普及,关于“电影是否属于大银幕”的说法已经成为两派,就像如今很多电影导演都对Netflix这些流媒体很不感冒一样,之前包括奥斯卡在内的奖项,关于“未在大银幕上放映的电影”无法参与评奖,也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对于观众,无论是在移动端还是电影院,只是一个休闲娱乐的途径,不会有过多的需求,哪个方便看哪个,这一点电影院并不占优势。
★对于电影效果,比如《海王》《复联》这样的电影,当然是大银幕效果好,那么观众肯定会首选电影院,这是电影院的优势。
(不过随着科技的发展,我相信总有一天,家庭影院技术会完全媲美电影院,坐在家里也有电影院的效果,这是未来,咱先不谈)★对于创作者来说,“电影是否属于大银幕”则是出现了两派。
比如之前看过台湾导演蔡明亮的访谈,后者是“走出电影院”的代表,对方的观点就是未来不属于电影院,所以作为导演要考虑不同媒介的创作的需求,电影的手法不一定适用于小荧幕,而长片的拍摄方式与短视频有差异。
而李安,则是“大银幕派”的代表。
李安一向给人儒雅的感觉,但从《双子杀手》上就能看出他的观点是非常激进:电影就是给大银幕准备的(甚至大部分电影院也不兼容。。。
)李安对大银幕的坚持,从《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就能看出,这样的电影在非大银幕的渠道观看效果是不同的。
“这样方便了,但不见得有好的效果,因为方便,很多东西被折损了,变得粗糙了。
”你以为这句话是李安的话,错,是上面那位“走出电影院”派的蔡明亮的原话。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同为电影人,李安与蔡明亮是一样的,他们都认为有些东西只适合大银幕,只不过对待电影理念不同而已,一位寻求改变,一位固守坚持。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就是这样,120帧让观众几乎真实的与电影角色同处于那个混乱的作秀时段。
不过该片好歹是一个人文的故事,主题本身值得深思,120帧是辅助,则是帮助观众加深了主题,而电影院之外的媒介形式,对电影的中心思想其实折损不大的。
但《双子杀手》就不同了。
首先这是一部动作电影,动作场面是卖点,主题不算深刻,但依然有着李安式的表达。
而对于这样商业电影的诉求,技术手段与叙事在本片中的比重几乎是五五开的。
也就是说,本片120帧高帧率、超级3D、4K这些格式,并非完全的辅助,而是融入电影核心卖点之中。
也有人吐槽电影故事老套,这个没得黑,本片故事确实一般,但就我看来,电影发展到如今,完全故事上的创新很难,反而是叙事,比起故事新颖与否,“怎样把故事讲出来”更为关键。
就像诺兰的《敦刻尔克》,单从故事角度其实并无突出,反而是诺兰打破时间线的叙事,让电影显得格外出彩。
《双子杀手》也是如此,只不过李安对对于叙事的包装采用的是120帧高帧率+超级3D+4K(如下统一简称“高帧率”),这是把电影技术手段融入叙事主体,为的是造成电影强大的“拟真”效果。
拍摄:拟真的环境电影是假的,但很多时候却以真实性为噱头,比如“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神还原”这些话术,其实都是宣传伎俩。
电影无论故事如何,从角色设定到场景,一直以来追求的不是“真”,而是“像”。
比如电影里死个人,并不是真的死,都是演出来的。
否则纪录片的票房早就超了故事片了。
可见,不管怎么拍,电影都是视觉误差的艺术。
所以有句话叫做“电影是每秒24格的谎言”,后来有人美化了一下叫做“每秒24格的梦境”,不管怎样,都是假的。
而李安所追求的,就是电影的假,如何更像真。
★首先是场景以前一直不理解,电影为什么要搭建场景。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电影很多场景都是真实的,后来才知道大部分都是搭建。
咱们这里抛去一些虚构的必须创造的场景(比如横店、泰坦尼克号),而是关注完完全全的实景。
既然你花那么多钱去搭建布景,为什么不找真实的场景去拍,想要拍个室内戏就真的找一间屋子去拍呗。
后来我学到一个词叫做“景别”,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剧情的需要,从格局到布景有很高的学问,比如斯大爷的《幸福终点站》,就真的造了一座机场,《黑客帝国2》真的造了一条高速公路。
画面的景别,取决于摄影机与被摄物体之间的距离和所用镜头焦距的长短两个因素。
不同景别的画面在人的生理和心理情感中都会产生不同的投影,不同的感受。
这是电影的艺术,表面上是人,实际上是景。
李安在《双子杀手》里所做的,首先就是打破的了“景别”的概念,电影所有的场景,都是真实存在,说去布达佩斯拍就真的去了匈牙利,不仅仅是为了外景,完全是在实地拍摄。
场景的真实,为电影的120帧打下了一个基础。
很多场景纵深感极强,而角色对话,远处的物体都是一清二楚,这种感受是很奇特的。
这样的拍摄技术,加上真实的场景,是对观众真实视觉的一次模拟
但是,这样也会使电影失去了朦胧的想象美感,这是对传统观影观念的一次颠覆。
★其次是摄影本片的摄影,完全拟真。
如今很多电影,都会利用剪辑、运动镜头来营造气氛,比如《谍影重重》,为了突出角色凌厉的手法和奔跑的效果,用晃动的镜头和快速剪辑来完成拍摄,他们必须这样拍,因为演员马特达蒙并非专业格斗高手,要换成龙那种拍摄手法一下就穿帮了。
而成龙的电影,摄像机打斗往往静止不动剪辑也很少,因为演员有武术功底,摄影机只需摆在那记录他们的专业打斗即可。
但为了降低套招的痕迹,拍摄成龙电影打斗时采用每秒拍摄21、22帧,再用24帧的速度播放出来,样观感会加快他们打斗的速度,但是如果你慢放打斗场景,就会穿帮,发现有“掉帧”现象。
上述,提供给观众常见的电影奇观感。
而《双子杀手》,就好比用成龙电影的摄影手法,去营造出《谍影重重》的气氛,120帧的拍摄,120帧的播放,营造出的连贯动作场面是真实度可想而知。
电影对于动作场面剪辑很少,特写和晃动镜头几乎没有,都是全景或中景,就像电影中摩托车追逐戏,角色无论是飞跃、打斗乃至车的飞驰,动作极为流畅。
电影的摄像机位架设的非常值得深究,因为任何场景里,摄像机都处于“第三人称”视角,就像角色在车中对话,主角威尔·史密斯坐在司机的位置与“你”对话,那么摄像机的就是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镜头从角度到高度,完全模拟了一个处于副驾驶的聆听者。
★最后是灯光由于是真实场景,电影大部分采用自然光,但有些时候有不支持自然光拍摄,所以电影依然有外景灯光的存在。
不同于很多导演将光线作为气氛营造的“魔幻时刻”(是一天太阳折射角最低、光线最柔和、颜色渐层最丰富的时候,简单来说就是日出/日落),就像《变形金刚》的结尾,擎天柱在夕阳下演说,背景逆光俯拍,渲染出煽情且激昂的时刻。
《双子杀手》不是这样,电影对光线的运用是追求真实的,但它又不同于你在日常生活中的视觉感受。
比如夜间戏,大半夜的动作戏真实场景的看不到的,但电影在夜间,光线极低场景偏暗,反而角色的动作和表情我们还能看清楚,这是本片在120帧真实场景下对灯光的营造。
上述三点,综合体现,举个例子,圣史蒂芬大教堂的地下墓穴中的打斗中。
夜间场景,角色在光线有限的情况下缠斗,背景呢,是密密麻麻的骷髅头。
而这一切我们都清清楚楚,不但角色表情、目光很清晰,连背景的每一个骷髅纹理,也是很清楚,密恐患者恐怕对这个场景非常难忘。
这个场面很有韵味,50的主角在与20岁的自己打斗,周围的都是死去百年的“围观者”。
与电影形成强烈对比的,就是我们作为真正的观众,仿佛置身于那个环境,这就是120帧技术在电影叙事上带来的观感体验。
这种感受,我们看惯了传统电影技法下各类电影,你可以说对本片如此逼真清晰的感受不适应,但不可否认的是很独特。
你就像站在演员面前一样,去感受角色内心的纠葛、痛苦、欢乐。
这也是为什么电影选择威尔·史密斯的原因之一,因为人家动作明星出身,也得过奥斯卡男主角提名,说白了演得好也打得好,这种演员在好莱坞不多见,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戏,能承受的住120帧的考验。
换句话说,如此清晰的真实感,要是换成演技一般的演员,马上就露馅了。
作用:真实的谎言随着技术的普及,如今的电影早已没有了感官上的真实性可言,还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张艺谋拍《十面埋伏》,到乌克兰花一百万种花,后来《黄金甲》的学精了,除了几个特写之外,满城菊花都是塑料花。
正因如此,比起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这次《双子杀手》李安用这样的形式拍,目前非常明确了。
为什么李安要在一部动作片里,追求的真实?
因为这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科幻片。
当20岁的威尔·史密斯出现后,红着眼睛望着镜头,高帧率拟真环境营造的真实感,能让观众对角色产生共情;但是严格意义上这个角色又不是真实的,我也在反复提醒自己:角色是CG,现在的威尔·史密斯已经50多岁了。
但是,我找不到任何破绽。
越来越接近人眼的视觉感受,与电影中的克隆人题材形成了有趣的悖论:如此真实的假故事!
法国新浪潮导演戈达尔说过一句愤世嫉俗的话:电影是每秒二十四格的真理!
如今看来,这个老愤青才是标新立异,他不应该是一名艺术家,而是新闻工作者。
某种程度安叔也继承了戈达尔的理念,但追求的方式不同,是视觉意义上的真实。
建立在观感上的真实,就是要让这个假的故事真实可信。
这是李安的隐藏动机。
内核:局外人李安&局内人观众李安是第一个荣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华人,《断背山》和《少年派》一样,并非华人题材,可以说里面没有一丝跟华人相关的戏剧元素。
可是,李安从小浸淫在中华文化的沃土中,他身上的儒家和道家精神不可避免地渗透到这些纯粹的西方影片中,也为东西方文化找到了内在的接壤捷径。
能达到如此成就,是因为李安对待任何作品,都以“局外人”的身份,把观众代入到电影里。
之前看过周黎明《李安的禅与道》的文章,书中提到李安曾透露自己一辈子都像是一个“外人”(outsider)──虽然在台湾出生长大,但总觉得文化的根在大陆;到了美国更是异乡之客了;但回到中国大陆,发现这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不同于他梦中的故土。
这种漂浮的经历和感觉,培养了他超脱的境界。
所以,无论处理什么题材,李安不像多数影人回忆童年似的一头扎进去,而是后退一步,就像《盗梦空间》造梦师的第一禁忌:不能以真实场景造梦,否则会分不清真实和梦境。
李安也是如此,他拍得都是外人,这种反其道的做法使他多了几分“旁观者清”和“海阔天空”的优势。
所以他会说:“我不是同性恋者,但我拍同性恋影片;我不是女性,但拍女性影片。
”因为外人如果会把握分寸,很可能比局内人更能把握全局,也就是说局内人会注意树,而外人则会看到林子。
只有这样,这才更能让观众进入故事。
换言之,“只缘身在此山中”能成为局限,也可以是优势;而身在山外能开阔眼界,但也会流于浮夸,这其中有好有坏,正面例子就是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反面典型则是明可夫的《功夫之王》。
因此我们不能因为甲人拍乙片而自动得出“行”或“不行”的结论。
但在这方面,李安无疑是“局外人”的楷模,因为他的电影,都让观众“进入电影”。
把角色和情感塑造的特别好,越是“旁观者清”,越能让“云深不知处”的观众发现真谛,从而窥见全貌。
这是李安电影的代入感。
只不过《双子杀手》从以往的叙事代入,变成了拟真环境下的感官代入。
这部电影的主题,把主题升华为自我压抑和自由表达之间的冲突和抗争,并融入了弑父的俄狄浦斯情结。
是李安的思辨色彩。
★自我压抑和自我表达电影中的威尔·史密斯,如何面对年轻的自己。
以往电影把人变年轻很轻松,特效+化妆即可,而本片则是让其心态也变得不同,还将年轻的“自己”,放置在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这样同一基因的人,会怎样发展,是本片的主题。
PS,有人说,杀手是后天培养的,而不是基因决定,不用吐槽电影的设定,因为这是科幻电影常见的基石——基因决定论。
这个理论指人的物质特征和精神特征大部分是由基因决定的。
除了长相外,还包括智商、情商、性格等精神特征,大部分在出生时已经固定了,后天的可改变空间比不大。
通俗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是本片的基础,就像《机器公敌》故事建立在“机器人三大定律”上一样,是本片科幻电影的理论基础,可以参考《兵人》《杀手47》《宇宙战士》《千钧一发》等类似影片,没给你引到量子领域就不错了。
终究而言,这是一个“过去的自己”的交流,当你老了或者有了足够人生阅历之后,你回顾自己的青春,发现有痛苦的时候也有窝心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你肯定会对自己说:年轻的你别这样干,特别傻逼,你以后别选择这一行,会后悔的。。。
这部科幻片,就是提供这样的平台,给了年长的我们面对年少自己的机会。
电影,宣扬宽容精神,回避过分戏剧化的套路,而是发挥出李安特有的太极拳柔劲,以柔克刚,比如最终结局那一刻“弑父”,老年就像一个长辈一样,给了“年轻的自己”一个台阶下。
★父权李安的“父亲三部曲”《推手》、《喜宴》、《饮食男女》有着浓厚的儒家意味,片中父亲所代表的父权既有威严,又不乏睿智。
跟多数中国家庭一样,李安跟他父亲的关系是等级森严的,典型的东方式家庭观念。
这种从小的压抑,如果换做一般精神脆弱者,父权可能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但李安聪明的地方在于,将它升华为艺术,用非直截了当的语言、甚至非口头的方式来表露情感、传递信息,说白了,李安用电影表达自我。
比如《绿巨人》,游离于漫画之外原创了一条反抗父权的主线,升华了电影的深度,却遭遇漫画迷的口诛笔伐。
而越是这种直观的自我表达,越需要真实的媒介作为依托。
这是李安的所有电影,都追求真实的原因。
于是,李安便有了罕见的题材大“串流”,如《理智与情感》是《饮食男女》的西洋版,《卧虎藏龙》是《理智与情感》的武侠版,《断背山》则被某些影迷称作《卧虎藏龙》的同志版,各种题材都是虚构的,但角色和情感特别真实。
简单而言,他就是在给你讲述自己的故事,但比起电影观众,李安更愿意把你当成面对面的聆听者,他所有电影都是如此。
以往完成角色情感共鸣的情况下,也要达成感官上的共鸣。
对过去青涩的自己进行教诲,把老年的自己当成一个严格又慈祥的父亲,这样狂想的故事,高帧率、超级3D等格式令其变成更加足够真实,让我们身临其境。
这是电影的造梦的终极目标。
结语:少年子第江湖老《双子杀手》的不足之处,就是超高难度的拍摄,让故事和动作场面不得不简单化一些,看惯了奇观大片的观众会觉得不够过瘾。
拟真的环境,也让部分观众觉得失去了电影感。
正如李安所言,这种全新视听语言,只是在尝试一种全新的创作思路,把技术格式变成叙事主体之一。
当照片越来越失去真实性的同时,原本虚假的电影却提供了真实的错觉,这是电影造梦(说谎)的一种手段。
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绚丽的冒险。
与主角口述中残酷的生存。
二者就代表了不同的创作思路,哪种更加真实?
“改变人们的习惯和颠覆一种文化是非常难的,我的好奇心的确是有点旺盛,但是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愿再等。
”这是李安的原话,回到开篇,对电影边界的探索和尝试,可谓有得也有失。
而用另一句话来形容《双子杀手》电影主题和李安的心态,非常贴切,就是“少年子第江湖老。
”
公号:电影文酷dreamcrowflim微博:乌鸦·火堂
李安是一个作者性非常强的电影导演,他最新执导的这部《双子杀手》虽然有着特工动作片的类型化包装,但电影内核却依然是李安独有的风格化特征。
很多人提到李安的风格特征时,往往会谈到父子关系,甚至认为父子关系是一种典型的东方式主题。
但实际上,弑父情结同样也是西方文学表达常常出现的情感主题。
所以,父子关系其实是没有东西方文化的区别的。
真正的区别在于,如何表达父子关系。
真正能体现一个导演风格的,也不在于这个导演讲述了什么故事,而在于这个导演如何讲述故事。
在我看来,李安真正的风格特征,在于他讲述父子关系的故事时,呈现出的那种模棱两可、闪烁其词、暧昧含糊,最终却又宽容温厚的态度。
这种态度,在我看来才是典型的东方式的表达,也唯有李安能用一种电影化的语言,将这种态度呈现于他的电影之中。
《双子杀手》这部电影在故事类型上,是一部特工动作片,讲述了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特工亨利,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因为被陷害而不得不展开逃亡,最终战胜邪恶、揭露真相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比较容易让观众联想到《谍影重重》这类特工动作片。
但李安却巧妙地在这样一个特工动作片里,融入进父子关系的主题。
当然,很多好莱坞的特工动作片里也有父子关系,但最终的落脚点却是对弑父情结的宣泄。
而在李安的《双子杀手》这部电影中,虽然父亲确实是邪恶势力的一方,但最终的结局却并没有让儿子直接杀死父亲。
李安玩了一个小花招,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对好莱坞商业类型片中的弑父情结进行了戏谑表达。
相信观众们看到《双子杀手》最后的结局时,会由衷佩服李安的聪明,既迎合好莱坞类型片的套路,同时又在这样的套路中小小地表达一下自我的反抗。
“两个父亲”、“两种选择”,这是李安最擅长的太极手法。
《双子杀手》里年轻版威尔·斯密斯所扮演的小克就有两个精神父亲:中年版威尔·斯密斯所扮演的正义特工亨利和克里夫·欧文所扮演的反派克雷。
两个精神父亲都试图劝说小克走向他们所预期的人生道路,而小克则在两个精神父亲之间摇摆不定。
在李安早期的《推手》、《喜宴》中,代表东方文化的父亲与代表西方文化的爱人,就常常让儿子陷入左右为难、不知如何选择的处境。
而李安最终给出的解决办法,也是一种东方式特有的解决办法:不做选择,父亲和爱人因为都爱儿子,所以双方最终各让一步,将问题以一种不解决的办法解决了。
后来的《饮食男女》,是李安“父亲三部曲”的完结篇,也是李安风格彻底成熟的标志性影片,电影以父亲的三个女儿各自不同的选择,完成了李安对东方家庭的解构与重构。
而其中,思想最为西化、最想离开家庭、与父亲的矛盾最尖锐的二女儿朱家倩,最终却反而放弃了前往美国的机会,留下来照顾父亲。
而那部第一次让李安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褒奖的电影《卧虎藏龙》,故事的核心人物玉娇龙,她虽然没有两个父亲,却有两个传授剑法的师父:碧眼狐狸和李慕白。
碧眼狐狸纵容着玉娇龙恣意妄为,而李慕白则一直试图用礼法来束缚住玉娇龙。
而《卧虎藏龙》的最后,李安没有让玉娇龙回答这道选择题,而是直接让碧眼狐狸和李慕白两个师父同归于尽。
再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部电影,李安则干脆把选择题扔给了观众:在派所讲述的两个故事里,你选择相信哪个故事?
在两难选择中,永远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只能以一种温厚的态度去包容和妥协,这是李安的回答,其实也是东方文明在处理家庭和社会矛盾时最长采用的办法。
而西方式文明在处理二元对立式矛盾时,一定是分对错的,所以在西方式商业类型片中,二元矛盾的呈现形态一定是正邪对立,最终的结局是正义战胜邪恶,如果正邪双方刚好是父子关系时,那么最终矛盾的解决就呈现为弑父情结的释放。
《双子杀手》这部电影本身,也是李安在这种东方艺术电影的细腻情感表达与西方商业类型片的剧作套路之间打太极。
电影里的最大反派克雷,毫无疑问是个邪恶残忍的坏蛋,但他对于养子小克的感情却是真诚的。
李安对于“父亲”这一形象的态度,一直都是矛盾且含糊的。
在“父亲三部曲”里,父亲的形象既执拗、蛮横、不讲道理,充满了父权文化对子女的压迫和折磨;但同时,父亲也脆弱而无助,面对子女的人生选择越来越显得无可奈何、力不从心,这也是子女对渐渐老去的父亲最直观的感受。
李安这种对父亲又爱又恨的矛盾态度,才让他电影中的情感无比细腻而动人。
《双子杀手》里每一次小克面对自己的养父克雷时,巨大的情感张力都让这部电影一下子从一部传统的好莱坞商业类型片中抽离出来,成为一部典型的李安式电影。
也正因为如此,李安才一定不会让小克最终亲手杀死自己的养父,完成西方弑父情结的情感宣泄,而选择以另一种方式既迎合又反抗好莱坞的类型片套路。
已经有很多人从技术上分析了《双子杀手》120帧+4K+3D的特别之处,我也没必要再复述一遍,所以我更想从主题和情感上去探讨一下,李安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技术表达手法。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李安对未来电影表达手法可能性的好奇心,但另一方面,我认为在于李安到底如何去理解“选择”这件事。
我们常常会说电影是一个梦,那么梦是不应该太清晰的,太清晰的梦容易把人惊醒,从而让人难以彻底沉浸在梦中。
从这个角度上说,120帧的技术虽然能让观众身临其境地置身于电影的世界中,却反而增加了观众在情感上投射到电影故事中的难度,因为这个世界太清晰了,已经不像是观众的一场梦。
但对于李安来说,他的目标也许本身就是不再让观众把电影仅仅当成一场幻梦,而是把电影当做真实。
在《双子杀手》这个故事中,如果抛开科幻设定不谈,而是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看待这个故事,那么这部电影其实讲的是人到中年的特工亨利,如何重塑自己过往的故事。
中年的亨利通过给少年的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让少年的自己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之前李安的那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你如何做出选择,决定了你自己的人生。
很有意思的是,李安在电影中经常向观众、向他电影中的主人公抛出选择题,但李安很少回答这些选择题,他电影最后的结局都是拒绝回答这些选择题,或者把回答的权利交给观众。
如果真的做出选择,我们真的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吗?
在寺山修司的电影《死者田园祭》中,主人公在亦虚亦实的回忆里重塑了自己的过往。
其实,人类的回忆很像是电影里的剪辑,我们总是会倾向于记住那些对我们而言具有意义的人生片段,而忘记那些同样真实的人生过往,最终这些有意义的人生片段叠加在一起,构成了我们人生的主题。
从这个角度而言,人生跟电影其实很相像,那么,电影也就不再仅仅是一个梦幻,而可以是对于人生的一种写实。
李安电影中的120帧+4K+3D技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拓宽了电影语言的表达。
当看完《双子杀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会真的相信,年轻的小克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而不仅仅只是中年特工亨利的一场梦。
总而言之,《双子杀手》是一部值得亲自观看的电影,它在好莱坞商业类型片的框架下,完成了李安独有的思考,同时也拓宽了电影的语言表达。
“老”和“顽固”并不可怕,但对于电影人来说,可怕的是创作思路上的“老”和“顽固”。
已经9102年了,当动作电影已经进化成约翰·威克和他的传奇大铅笔的时候,年过七旬的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还在用80年代的陈腐思维来创作《第一滴血5》。
与独立电影不同,商业电影一定是与观众一同进步的——看看老当益壮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他的《玩家一号》吧。
而李安,威尔·史密斯,和杰瑞·布鲁克海默都有惨痛的教训:《绿巨人》的平庸和无趣,和《重返地球》的死气沉沉都历历在目,而“金牌制作人”上一部获得良好反响的好莱坞大片,还要数到12年前的《加勒比海盗3》。
然而,人总是能振作起来,文本则不能。
罗伯特·泽米基斯的《回到未来》诞生在CG技术不成熟的30年前,变老变年轻全凭特效化妆,但放到今天依然是娱乐性超凡的绝对神作;而搁下CG特效和摄影技术上的升级不谈,《双子杀手》的剧本——一部电影的重中之重——反而已经透露出一股在地下室蹲了20年的发霉味道,就好像是给一本受潮的旧书换上了新书皮,但霉斑还是一样地长。
清奇和跳跃的脑回路,甚至能追溯到《再造战士》大行其道的时期,阅后即忘。
这也并不奇怪。
《双子杀手》的编剧构成中,就包括假借《权力的游戏》东风叱咤好莱坞、在第八季彻底玩砸的大卫·贝尼奥夫——在投身维斯特洛之前,还写了X战警黑历史之一的《金刚狼》;而“罪魁祸首”达伦·莱姆克的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只是两部《鸡皮疙瘩》。
写就于90年代的《双子杀手》剧本属于典型的眼高手低:框架追求(山寨《合金装备》的)高概念,故事却浮皮潦草;情节和场景转换之跳跃,仿佛角色们都会瞬移;而生硬的台词就像是从大部头上不假思索地拓下来一样。
而沉迷高解析度和高帧率的李安,就像是15年前沉迷动作捕捉的罗伯特·泽米基斯,在“错的时间”追求“(或许是)对的事情”,对关注点以外的任何短板都可以妥协。
毋庸置疑的是,高解析度和高帧率的确可以提升浸润感。
但对于电影而言,只有当周遭的环境是想要讲述的真正主题,而非角色、表演、故事的时候,像《双子杀手》和之前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对这一技术的尝试,才有可能行之有效。
但《双子杀手》显然不是这样的电影。
一方面,马丁·斯科塞斯不想看到电影变成主题公园游乐场;一方面,李安又以“真实”和“临场感”为理由,让电影在丝般润滑中无法隐藏瑕疵,以无处不在又无法避免的刻意而为,大幅降低了宽容度和想象空间。
除了让特效工作者们加班加点地消耗生命,只能说是事倍功半。
在2016年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上,李安对高帧率和高解析度的追求就没有引起热烈反映,因为电影在关注与呈现视觉上的精细画面的同时,也在角色和情感深度上失去了焦点。
但与平平无奇的《双子杀手》相比,《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至少还像是李安感兴趣的题材。
《双子杀手》这一项目,更像是另一个《绿巨人》,是李安为了筹钱追求“双高”梦想而不得不接的打工之作。
尽管从概念上看,《双子杀手》的确有一些令人感兴趣的议题——比如人性的自然发展vs人工养成——但在实践中,七零八碎的无聊剧本是无法与其技术上的影响力相匹配的。
技术上讲,尽管在动态镜头中能够清楚看到CG的痕迹——更有不少教科书级的失误:在第一场大戏,摩托追逐中,画面合成时连最基本的打光和阴影方向都没找对;地面阴影时隐时现,更表现出严重的连贯性问题——但在多数时间里,李安对视觉细节的热情令人印象深刻,连毛孔和汗水都清晰可见,更不用说第三幕的少年威尔·史密斯。
而任何细小的画面变化,也都有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但是,一旦李安将热情注入诸如此类的、物化的细节中,就很难将情感重新聚焦到人性化的内容上——这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起作用,因为抽象和写意的影像美学,本身就是叙事的重要部分——在《双子杀手》这样大幅度依靠传统叙事的动作电影里,以高帧率和高解析度为无生命的背景和物体赋予“生命”,多数情况下只会稀释那些真正具有“生命”的情节与人物。
典型的例子就是玛丽·伊丽莎白·文斯蒂德和本尼迪特·王的角色。
作为主人公的重要辅助,二人在表演上已经使尽全力,但受剧本所限,在最终呈现上依然是一种模糊不清和可有可无的关系,前后几无衔接。
整个事件中,角色关系没有经历任何考验和进展,对故事发展也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两个高度符号化和无人格的名字而已。
这很可能是因为,在糟糕的剧本中只有一个半的角色是花了心思的:年轻的威尔·史密斯,以及半个现在的威尔·史密斯。
与银幕时间几乎为零的克里夫·欧文相比,威尔·史密斯的“一人饰两角”并没有跑偏,甚至还为年轻版提供了深入的心理层次。
但问题是,《双子杀手》中如果有任何算作角色成长或人物弧光的内容,也是发生在年轻版的身上,而不是这个威尔·史密斯自己的年长化身。
如果有所成长、有所变化的是“年轻的自己”,《双子杀手》所声称的“关于年轻的自己引导年长自己的可能性”又怎么会起作用呢?
如果将《双子杀手》看做是对威尔·史密斯,以及与他同时代的其他好莱坞末代巨星们的一个隐喻,这反而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当年叱咤风云的王牌巨星,在30年后已经彻底被CG们抢了风头。
老套的《双子杀手》并没有提供超出《环形使者》,或其他“组织背叛个人”的动作电影的新鲜内容。
而李安也依然是在把他的才能“浪费”在错误的地方。
半小时才能等一场几分钟的动作戏,对这样一部理应快节奏,却在多数时间不知该快速剪辑,还是慢下来让观众为高帧率惊艳的动作电影来说,是难以让人真正满足的。
无论这项技术最终是否被接受——连《霍比特人》的48帧都无人跟随——李安再次尝试的结果,与他为这项技术付出的热情并不对等,而《双子杀手》也毫无疑问地会成为2019年雷声大雨点小的又一典型。
其实比起三年前的比利林恩,李安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那就是他钻研除了如何在120帧下指导演员表演。
双子杀手的表演比起比利林恩自然了很多,演员的细微表情和肢体动作不再像比利林恩里面那样显得故作姿态。
从这点可以看出李安真的有进取精神,并不是江郎才尽所以只能单纯卖弄噱头。
围绕120帧始终离不开的一个讨论点就是,没有电影感。
很多人在看了这两部120帧电影之后,简单粗暴的认为电影感就是24帧。
其实不然,电影感是什么,电影感是精致的光影、具有明确指向表现的构图、富有创造力的运镜、浑然一体的叙事节奏。
这些东西在双子杀手和比利林恩当中很大程度上都是缺失的。
如果要从反向去论证这个观点,其实和霍比特人系列做对比就行了。
霍比特人也是高帧率,虽然没有到120帧,但是24帧该有的东西霍比特人都有,只是帧率变了,所谓的高清纪录片的感觉并没有李安的电影这么突兀。
如果你仔细看双子杀手的预告,你会发现它看起来像是十年前的美剧。
很多人认为李安是在试图创造新的电影语法,但我个人更倾向于认为这只是技巧的退步,但是这个退步的原因才是最令人好奇的重点。
对李安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是写剧本出身,所以他早年的电影在影像上相对剧本来说显得比较粗糙,后来在卧虎藏龙、色戒、少年PI这些电影当中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不会有人再去挑李安影像上有什么毛病。
但是两部120帧给我的感觉是,李安就像失忆了,他把他过去十几年学会的东西全都给忘了。
根据我的经验来说,我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猜想是:120帧本身和它带来的工作量增加,给李安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可能也给他和剧组各个部门的沟通带来了困扰。
李安接受采访时经常说自己不懂技术,我相信他不是谦虚。
在比利林恩和双子杀手上映之后,他也经常说很焦虑,拍的时候心里没有底,不知道拍不拍的出来。
当人们不知道怎么办一筹莫展的时候,很可能就会说:没办法了,就这样吧。
至少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和观察来说是这样的。
比利林恩的动作戏比例太低,所以它暴露出来的问题主要是两个,一是表演不够自然,这点已经在双子杀手中得到解决。
二是光线问题,比利林恩的室内光线看起来就像刚入行的影视工作者用几百块的LED板灯打出来的效果,缺乏应有的空间感,人工痕迹过重。
理论上来说,120帧需要的照度是24帧的五倍,当然可以通过提升机器ISO来缓解这个问题,这几年摄影机的高感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我没有使用过这些机器,不确定是否能解决高达五倍的照度差距。
也没有听说过为了120帧,厂家专门研发过新的灯具。
对于光线问题,我的猜想就是24帧的很多柔光挡光技巧在120帧的照度要求下不再适用,给李安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所以只能妥协,接受目前这个结果。
双子杀手作为一部纯动作片,就暴露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镜头设计上的随意性。
这个问题在小威尔史密斯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尤为明显,很多镜头拍的就像是B站UP主的VLOG一样,拿着个广角左右摇来摇去,看不到什么表现动作的运镜和场面调度,只是把内容拍下来了,单纯依靠120帧的临场感带来新奇体验。
而且双子杀手应该是使用了HDR技术,宽容度得到提升的同时在光线上也显得更加随意,仿佛大家都变懒了一样,反正又不会过曝欠曝,那就不打灯了。
这个问题体现得比较明显的场景是威尔史密斯在自己家里接待客人和去船上拜访朋友,他家里落地窗外的阳光和室内的亮度维持在很接近的程度,我对HDR没太多了解,但是从我个人的观感,我觉得看起来并不舒服,显得很违和,有点违背人眼的视觉习惯。
以上都是我的xjb猜测,毕竟我也没有站在李安他们旁边看他们拍摄。
最后说一下结论: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120帧不会是电影的未来,但是从目前来看,120帧值得探索,需要有李安这样的狠人来探索。
要看高帧,对于《双子杀手》来说,低帧带来的感受是毁灭式的。
如果不理解高帧影像带来的意义(一种全新的影像知觉模式),观众难免会指责李安电的影创作开始依赖技术革新,是某种江郎才尽的预言。
而技术永远是电影这种工业属性的事物的原始属性之一,我们最初就是凭借技术看见影像。
如今,在李安的革命性创作里,我们也因为技术重新知觉影像。
有观众会指责电影剧本的问题。
的确,如果单独看待剧情,电影里似乎有很多牵强的东西,甚至最后影像包袱的解决,看起来也只是某种暂时的解决,最终的解决并没有完成。
电影只是抛出包袱,却不提供答案。
剧情带来的感受因此浮在半空中,没有落地。
我在这里想要强调的是,李安实际上已经提供了解决之道,而这种解决并非完全在剧情里,高帧影像带来的技术性革新的结果也被囊括在这种解决之法则里。
也就是说,“影像语言”本身才是对剧本提出的问题的最终解决,也因此电影进入“元”概念,是出色的“元电影”。
一. 短焦:高帧影像带来的并非“真实”,而是“抽象”——取消景别高帧影像给观众的第一感受是清晰,甚至是“过度清晰”。
也因此很多人第一反应会认为清晰带来的是“真实”,这恐怕是最大的误解。
将高帧影像呈现的结果关照到绘画里,对应的是:照相写实(Photo-Realism)绘画,一种高度逼真的图像呈现,甚至逼真到超越肉眼感知的程度——显微镜式的清晰。
这种绘画表面上看是对“写实”的回复(写实指向真实),而实际上是对当代社会的某种揭示(后文会解释)。
写实,在“照相写实艺术”里已经成为与“抽象”并驾齐驱的艺术手法。
在弗卢塞尔的后现代摄影理论里,认为彩色照片的抽象程度要大于黑白照片,因为彩色照片需要更多的数字编码,同理的是,高帧影像与照相写实绘画一样,与其说是提供真实,不如说呈现的是“抽象”(超越肉眼的感知;超越得越多,就越是抽象)。
比如在《双子杀手》里,高帧超短焦拍摄的影像里,笔直驶来的高铁被扭曲了,形成某种(抽象的/非真实的)折角。
这可不是为了“真实”而呈现的,这个场景是朗西埃意义上的“感性分配”的更改。
影史第一部影片《火车进站》在公映时,迎面驶来的蒸汽火车吓坏了现场的观众,当时观众害怕的元凶正是“真实感错觉”。
而如今蒸汽火车已经跃变成高铁,影像的清晰度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甚至超越肉眼)。
观众对这种远超以往的,更恐怖的运动却再也不会害怕了,因为我们经过流媒体的训练(以及我们都可以通过手机自己制造影像)都知道影像内部是“虚假的”(哪怕世界毁灭式的影像也不再带来“真实感错觉”)。
“真实感错觉”的威胁早已远离现代观众。
高帧画面对观众的感受基点恰恰是“抽象”意义之上的(导演已经不再需要坚定在营造“真实错觉感”的路线上了——影像的感知基底已经彻底改变),并不同以往的建立在“真实感”之上的影像感知。
古典主义影像理论(以巴赞为代表的“真实电影”理论)认为短焦(同时呈现前后景,比如《公民凯恩》)带来的是“真实感”,至少是空间统一的真实感。
而当观众面对李安高帧影像里的短焦呈现,前景和远在远方的后景以及中景等等都清晰无疑的呈现在观众面前,甚至远景里飞速行驶过的汽车的车牌都清晰无疑——一种完全打开的“微观知觉”,任由观众自由选择视点,某种意义上来说,高帧影像带来的正是“景别的取消”。
这是“非人”的呈现——不是人类眼以及人类知觉能办到的,这种时刻摄影机只代表非人的机械眼,并非在模拟人眼,影像整体被呈现为一种“抽象”。
德勒兹提示人的日常视野是相对狭隘的“概括式”的认知反应,我们只看到一个“外在于”自身的简单化世界(将自身与世界外在化看待),只选取自己需要的信息,以及忽略不必须的信息。
也就是人的日常视野恰恰等同于传统影像的“变焦”行为。
我们提取和虚化,将提取出来的视觉对象串联成某种“合目的化”的规则内,以此建立认知体系(也因此人的知觉自身就携带“道德问题”)。
德勒兹认为这种提取和删减的“合目的化”行为体现的正是政治的普遍模式。
我们经验法西斯主义(以及其他)的规则,恰恰是这种这种认知反应的拓扑。
于是集约式的认知模式的先天存在,导致了政治视野的固定,在这种先天狭隘认知模式下,法西斯之后还会有法西斯。
只有获得“普遍性”(同等看待任意事物)和“差异化”(肯定任意对象的任意视角)的“微观视角”,将人与世界“内在化”等量齐观(消除物我界线),注意到任何事物的存在时间(非人的时间),注意到任意的“潜在的”影像,政治的未来图景将在这种“微观知觉”中展开,并得到解决。
李安的“高帧影像”里的短焦的超清晰度,呈现的正是德勒兹启示的:微观知觉的全面打开。
这也是上文提到的“照相写实绘画”是当代社会的某种揭示,是“写实”与“抽象”的并驾齐驱。
我丝毫不怀疑这种“微观知觉”的全面打开会出现在华人艺术家的影像里,特别是一直以来擅长将东方美学意识纳入影像语言的李安,因为德勒兹提示的“内在化”知觉模式(一种物我界限取消的模式,将人与任何事物同等看待,以提示“非人的”“潜在的”时间的唤醒),恰恰是中国绘画以及中国美学意识一直在践行的理论,也是张光直先生提示的,东方美学意识是“外化的”(等于德勒兹的“内在性”),一种物我等价看待的模式,东方意识从来不将自身设定为独立个体,东方文化里肯定任何事物的生命与时间,正如佛教道教意识与基督教的区别。
高帧影像所呈现的“抽象”,正是提示为一种“非人”的“潜在”的视角,将画面内部所有介质都同等看待。
这是一种潜在的非人的时间的唤醒,而这种“抽象”呈现,完全不能够与“真实性错觉”同等看待。
换句话说,如果你企图在影像内获得一种共情式真实感进入途径,注定会失败。
二. 长焦:高帧影像彻底改变了影像的知觉模式——总体呈现为“慢”上文提到,高帧短焦影像带来的“微观知觉”的打开,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取消了景别。
因为在高帧短焦的呈现里,前后景以及景观内的任意事物都获得了同等的存在地位。
这是一种忤逆人类日常视野的知觉模式,一种德勒兹意义上的非人的潜在时间的唤醒(也就是德勒兹提示的“生成”概念)——一种任意意识的民主,总体带来的并非“真实感”,而是“抽象感”为根基的影像“解放”意识。
高帧影像带来的改变并不止如此,导演在对电影镜头的选择中,总体呈现为两种模式:“短焦”和“长焦”。
长焦多用于处理人物之间的关系之中。
比如在男主与女主的对话中,导演依旧选择了通过变焦的形式提取信息,也就是通过长焦的方式虚化/排除次要信息,以提取重要信息。
影像内的提取与排除,看起来势必会碰触电影手册的著名论点:推轨镜头会携带道德问题。
因为任何存在自身都有存在的权力,长焦带来的是秩序化影像行为,是“非道德的”。
而这一切在高帧影像内发生了改变。
在电影中,导演多次用高帧长焦镜头在一个整体场景内变焦。
这是新浪潮的常见手法,但是与低帧影像呈现的不同在于,低帧影像在快速变焦过程中势必会导致卡顿——一种类似于邵氏公司的处理动作片的抽帧效果,也就是在低帧影像中,快速变焦通常感受为“切”的效果。
而这种“切”配合镜头移动中帧的抽裂(抽帧效果),观众直接感受为运动的速度(如段誉的凌波微波),抽帧的效果带来的是速度感。
而在高帧影像中,因为帧数在既定间隙内数量足够充裕,于是镜头乃至于焦距的快速运动带来的是恰恰是连续感——“变焦表现为变焦本身”。
在观众感受上,高帧长焦影像的运动恰恰成为了类似于王家卫的“抽帧叠印”技巧,总体呈现为缓慢感。
于是渴望在《双子杀手》中感受到某种运动刺激感也注定会失败,影像动作整体呈现为“慢”。
而在这种缓慢中,变焦带来的恰恰是空间内部各种介质的平等存在。
每个焦点平面都有存在的公平性,因为各个焦点平面的清晰呈现,空间内部各个焦点平面都带来了存在的确凿。
也就是说,高帧影像带来的是绝对的空间感。
这是空间存在的确凿。
在高帧影像内,短焦唤醒的是潜在时间的确凿;而长焦唤醒的是空间的确凿。
高帧影像也因为这些变化,形成了某种全新的知觉。
三.剧本提出的问题,影像“语言”来解决高帧影像对各种镜头知觉的改变,带来的正是一种德勒兹意义上的政治解决之道。
《双子杀手》的剧本呈现的是一个类似于传统好莱坞动作类型片的模式,比如007系列。
这类动作片每次都会提出新的问题,每个回合解决一次,永远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所以007系列可以无限衍生下去。
与好莱坞传统动作片序列不同的是,李安提供了对这种系列的终结方式,这不是剧本/剧情能够完成的,必须通过影像本身的“生成”性质,通过影像语言本身来“解决”。
在德勒兹意义上,也就是唤醒“潜在的知觉”,“非人的时间”,通过上文的提示,李安通过高帧影像的语言建构,已经提供了真正的解决之道。
一种德勒兹式的“生成式”的政治解放意识。
所以剧情里看似并未解决的问题,李安在影像语言内提供了解决之道,这种做法类似于马拉美的诗歌:为了将民众从(政治的)“宏大仪式”中解放出来,必须引出“无限的空无”来终结民众的哑语状态。
为了提醒这种语言内蕴含的解决之道,李安特意在剧本里安排了一些意象,比如被篡改信息之后杀害的“哑语”的无辜的人——“鬼魂”,这些鬼魂的终极困境是没有发声权力/能力,声音被当权者肆意篡改,以符合政治的宏大话语,被恣意埋没。
而小克提到的,仿佛有一个自己的幽灵在自身之外看着自己,正是提示一种德勒兹意义上的“内在化”知觉的打开。
通过一种中国画式的全知俯瞰的方式看待自身。
而这个幽灵的意识,就是非人的意识。
量产的小小克带来的意识泛化,正是知觉“普遍化”的象征,与高帧短焦带来的意图如出一辙。
再者,当自身与自身的复制品相对运动,摄影机带来的客观视角是一种彻底的“电影化”,因为它已经不再属于自身及自身意识的任何可能,呈现为一种完全的“非人”的“断裂”的视点,一种“潜在的观察”。
最为重要的,知觉这种全新影像需要一个大前提,也就是男主开头强调的,“最应该警惕的是(固有)经验”。
如果不是李安这个剧本我简直想一星。因为是李安,我思索这会不会是个宗教哲学片?Clay代表上帝,三个人代表自我本我超我?
一个很强烈的感受是,看李安对电影技术和未来的阐释,越来越比看他拿出来的作品更有道理。他不是那种会把电影拍坏的导演,他的电影也可以继续作为他的论据,但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离观众也越来越远。电影艺术终究不是新闻记者,你站得最近,不一定就看得最真,更真实的体验往往来自距离和内心。一定要说的话,李安可能又不自觉地分享了那种东方式的焦虑,一方面顾盼人伦礼义的消失一方面又开始提前布局8G手机。其实大部分电影观众不需要他那么超前啊,当然也希望更长的时间过去以后,能够证明他才是对的。
可能是期待放得很低,觉得还蛮不错的。画面很美,摩托车滑过,满地的鸽子飞起;扑面而来的碎玻璃;安静、冒着气泡、微微泛着光的水底;还有非常美丽的布达佩斯。故事其实还挺套路的,最后一单任务+克隆+完美战士+路上捡一个女人。有些逻辑感觉也没理顺就过去了…不过应该还是融了一些李安自己的东西,互相对峙的时候剖析内心以及关于丈夫和父亲角色的渴望。动作戏短暂但刺激,最后那个小反转还是有一点触动。20191016【120帧cinity厅二刷。仔细看了一下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亨利杰克大亨手腕上都有黑桃纹身,要么情谊很重要么就是曾在某种集体的象征。再次重温了很喜欢的船开出去的镜头、满面玻璃渣以及在火中走来的Gemini。的确更清晰了,感觉他们就站在面前,尤其是正反打的时候那个立体效果特别突出。20191021】
真的难以想象这么老套和平庸的作品是李安导演的。所谓的120帧不仅没有为影片增色,反而加强了画面的电视剧质感,放大了配角和群演的尴尬演技,简直是场灾难。
愈发从容自如的李安通过世界最先进的“整容术” 克隆出《双子杀手》一点也不让人意外,甚至不会让那些真正懂他的影迷失望。事实上,安叔在《卧虎藏龙》大获成功之后就利用人工智能克隆过《绿巨人》来表达他对克隆技术的担忧和反省。只不过这次的影像实验同上次一样没有获得全面的成功,但这个典型的好莱坞叙事却糅杂了更为复杂的社会议题:经济全球化、世界性恐怖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科学伦理、以及在父子关系里所投射的移民身份归属等等等等。尤其在中美贸易谈判屡屡碰壁不得进展的节骨眼上,李安以电影人的身份呈现了这场虚拟战争在银幕上的真实拉锯。安叔把电影艺术拍得如此顶级先进,然而观众的审美趣味却不见得跟上他的脚步,亦不像认可他的电影艺术那样认可这种以真善为美的价值观。我们都在期待高水平的电影,或许电影也在等待高水平的观众。
追求技术固然重要,但也不要舍本逐末,要知道剧本才是电影的基石,而技术才能锦上添花。否则就像给一只鸭套上天鹅的羽毛,华则华丽,但就是飞不起来。
1.上次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只看了普通3D版,这次的《双子之战》PRIME厅60帧3D版算是真切感受到高帧率3D画面的超高清晰度,但比起这两部电影,感觉这样的技术更适合拍《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那样拥有更多视觉奇观的作品(突然挺想看彼得·杰克逊60帧3D版的《霍比特人》);2.虽然偏写实且运用好几个长镜头的动作戏有拳拳到肉、真枪实弹之感,但没有《谍影重重》的手持摄影和凌厉剪辑、没有《碟中谍》各种夸张惊险刺激的动作场面……外加大量构图、灯光、调度精心设计的文戏,使得我更多时候感觉是在看剧情片,无奈“已经在《第六日》等电影看过类似设定”的故事又不够精彩,叙事节奏又有些缓慢,所以即使降低预期,观影后依然有些许小失望;3.忽然有些好奇是枝裕和、侯孝贤、贾樟柯等导演如果拍此类商业动作片的话,成片会是怎样的效果?★★★☆
视觉盛筵。20岁的威尔史密斯和50岁的威尔史密斯我可以一起来。非常喜欢女主角的设定。
很多人吹爆技术,真心不认为这是所谓的电影的未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必要。李安到了这个位置仍然在实验在冒险,让人尊敬,但态度和作品是两回事。《中场战事》的时候不喜欢,《双子杀手》仍然不喜欢。故事本身当然乏善可陈,到结尾更是难以接受的大俗套,但这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李安想用这样一个有追跑打斗和大规模动作,爆炸的戏表现技术。所以就别再硬扯什么李安深化父子情主题了。
作为李安2019年的科幻动作片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了。前路漫漫,安叔想要超越自己还要再努力一些啊。
三段式标准美国好莱坞爆米花大片,探讨父子关系也只是蜻蜓点水。摩托追逐那场戏是亮点,其余乏善可陈,大决战没什么意思。至于新技术也并没有为这部电影增色多少,不过少年派用120帧来拍会不会更合适点?
千万不要带着去看好莱坞大片的预期去看,而是知道你是去看李安的。
120帧的画面下,清晰度和亮度都有很大提升,影片特意设计了很多低照度下的动作场面来炫耀这种优势,一般的3D真达不到这种效果。所以,跟当初看完比利林恩感觉一样,觉得120帧确实应该是3D电影的未来,但未必是电影的未来,3D本来就是电影进化史中的异数。几年过去了,李安还是没有创作上的同道,不知道他一个人能坚持多久。
技术上的突破无疑将李安的野心暴露无遗,吊打以往任何伪3D,高帧率带来的流畅感和沉浸感无与伦比,亮度提升显著,色域更广动态范围更宽,画面无比细腻,几场打斗戏和追逐戏实为震撼。就是票价太贵了,170大洋,去年比利林恩的一半,可还是觉得贵,希望以后的电影都照着这个标准来。故事并不突出,就当是李安技术革命的小白鼠了。
反了一辈子父权的李安大概借科幻题材描述了一个父权制的终极噩梦:借助爱国、强权和科技的加成,男性让自己的Y染色体可以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不必有妈,爸爸爱你。(←为这傻故事强行找补一点主题);机车追逐戏的长镜头高清晰度大景深还是值回票价的(如果能买到高配打折票价的话);“蹙眉凝泪”完全是东亚式的标准悲愤表情,频频出现在CG化后的Will叔假脸上,还蛮想笑的。
这说明了Will Smith is a national treasure that needs to be cloned for preservation啊...如果在家看的话我大概会觉得这故事内核已经讲到烂了,但在大银幕上看还是很让人沉浸的观影体验。
很遗憾,李安居然走上了技术为先的路子。然而,他不是卡梅隆,更不是彼得杰克逊,电影当然是跟技术密不可分,可如果出发点是为了某项技术忽视了电影文本本身,观众一定会用电影票告诉你这肯定不行。就像我们去体验VR测试片,把VR技术成熟就好,测试片就是为了展示技术,跟故事没什么关系。而牛逼的电影革新者应该是有一个不错的文本,才选择了合适的技术。
在保罗格林格拉斯用《谍影重重》2、3树立了当代动作片的拍摄和剪辑最强标准后,罗素兄弟也效仿出美队23这两部屹立于漫威宇宙金字塔顶端的作品,到了李安这,反而执着于所谓的高帧技术,让动作戏的观感变得一塌糊涂,让影像失去了迟滞模糊,更失去了速度感和打击感,假得像CG。剧本倒是一如既往得稳,但题材无甚新意。
实际上,评价的差异,主要源自大家的着眼点。如果从技术角度,影像探索,电影语言说,这确实是想要往前再走一步的新电影。但是,从剧情本身,这就是一个无趣、老套、甚至被有意弱化了剧情的常规动作片。大家偏向哪一边,给出的评价自然各自不同。至于我,很爱李安导演,也很尊重他的探索精神。但刷了两遍《双子杀手》,还是喜欢不来。
开场的广角镜头+高速列车颇为惊喜,运动镜头+主观视角契合现今影像「游戏化」潮流,高亮度视效呈现的细节纤毫毕现,但这般技术加成于「电影」本身有何真正改观的意义吗。平庸甚至俗套的剧本与台词,关于克隆技术的伦理观,关于父子关系的探讨,即使放在李安自己的作品序列里,也不过重拾旧文而已;置于广泛的商业/类型片范畴,亦是平平,从《比利林恩》至今,李安突破之心可敬,然而并不能苟同。较有感触的一点:创伤/噩梦形成的所谓ghost,在互联网时代的「科学怪人」模式下,生成为实体的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