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杀手》没有逾越动作影片的惯例,它开场于一个行动之中:威尔·史密斯饰演的职业杀手Henry Brogan架好狙击枪,从瞄准镜中观看目标——某位“生化恐怖分子”(随后,我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并非如此)乘坐的列车,在这一连串镜头中,正如我们在预告片中所看到的那样,一个极端的鱼眼镜头将呼啸而来的列车扭曲,变形化,它似乎以某种方式“转向”,从文本上来讲,列车中的“猎物”的确改变了状态——从生命走向死亡,而转向同样发生在Henry上,但并非是由于失误,而是因为他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且“知道得过多”,当一个机器开始反思之时,便是它成为去机器化的过程,Henry成为了一个人。
摄影机先于那发子弹“击中”了一个诡异的形态回到开场这一幕,除却“转向”以外,另外一个重要的符号来源于“击中”这个目标行为本身,列车被“击中”了两次,在前面所说的那个鱼眼镜头之中,摄影机先于那发子弹“击中”了一个诡异的形态,世界的诡异一面向我们露出微笑,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以上是对影片第一个组合段的分析,围绕着“转向”与“击中”,而如果我们将这个主题带入全片,并与李安的创作历程产生新的连接,那么我们将发现《双子杀手》也暗示着李安本身的某种转向,这种转向是忧伤的,但也可以是迷恋性的,也许不久之后,他将彻底在我们不知不觉之间告别创作生涯的早年时期。
一:回撤,游戏还是室内剧?
表面上看来,《双子杀手》是一部电玩风格的公路影片,首先,他采取了一种“关卡”的隐喻,影片的展开围绕Henry辗转于哥伦比亚,匈牙利,再回到美国的逃亡路程以及关卡式的事件安排,最终回到原点,除掉Boss,然后是所谓的“通关录像”交代之后结局,其次,美国,哥伦比亚,匈牙利这些分别位于三个大洲的空间并非以地理性的逻辑连接起来,而是随机的三者相连,在网络空间中,我们通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超链接,它打破了文本与文本之间的空间感,又重塑为一种新的空间秩序。
但《双子杀手》的深层结构却与这种自由相反,Henry哪里都没有去,“双子”的威胁迫使他撤回到原初的状态,退到一种独幕的室内剧之中,他到达的一切地方,都是室内空间的延续。
“双子”的出现令Henry不得不转入内在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双子”才能真正与Henry匹敌的第一个原因,当我们忘记类型化的表面动作以及其停留在80年代程式化的科幻世界观,便可以发现另外一个故事:一个热衷于“支配”的男子在中年时期与某种诡异的镜像(或者,我们可以理解为从他内部发出的,“不是他的”声音)偶遇,其背后的力量是威胁性的,支配性的,他被这种力量惊呆了,随后,他认出这就是自己,出自他的内部......以上一系列故事与Henry不断重申自己的“退休”意愿密不可分,“双子”终究会在他打算隐居的时候连夜出现。
“退休”意味着将注意力转向内在,转入内在则将不得不面对自身的不完整,瞥见更为创伤性的实在界之镜像,而“镜像”并不是外部世界的反映,而是自我的另外一个模样,正因为它是内在的,所以无法被击败;Henry不敢照镜子,但镜像总会找上他,在这一刻起,他真正的“退休”了。
二:被询唤的父亲
Henry必须去“爱”这个儿子而当Zakarweski告诉他“双子”的DNA和Henry一模一样之时,这无异于她在说“我怀孕了”,一个父亲之名的幽灵将他击中,换句话说,Henry这个独身主义者被“询唤”为父亲,这意味着在认同“镜像是我自己”之后,他必须去爱他,认同对他的绝对责任。
《绿巨人》父亲之名及其变体在李安的创作历程中常常以一种威胁性的大他者存在,当强大的父亲之名显现之时,主体要么顺从,要么如同《绿巨人》,以弗兰肯斯坦的方式与这个父亲同归于尽。
在这些影片之中,询唤常常是命令性的:“我是你的父亲”,从而将主体表述为一个从属,服从地位的孩童,而主体不会真正成为父亲,即使在《喜宴》中,影片在伟同的性取向被父亲得知以及父亲的“投降”中走向尾声,影片没有真正展现伟同面对孩子,接受父亲之名的那一刻,而是将其设置为父亲阴影下的一个附属品,除此之外,这个父亲也并没有真的投降,而是以“共同胜利者”身份退隐(我们可以发现,自始至终,他没有呈现为一个恐同者,而是始终停留在“传宗接代”这个传统的动机之上),并由此不断回归,伟同则以一个懦弱,“孝顺”的孩子终结叙事,而在《双子杀手》之中,父亲之名的询唤使得Henry既是父亲,也是孩子,这是一种复杂的状态,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年状态”。
如果《喜宴》中的威威“没有乱来”,就可以逃避这种父亲之名Moreover,《喜宴》的叙事架构依靠一种典型的,古典好莱坞式的巧合,这种巧合意味着极少数,也意味着我们的不在场,对于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观众而言,整个故事的悲剧性可以被一种逃避性质的平行文本之可能性消解,(在李安的创作之中,“逃逸”永远是一个人道主义的潜在主题,例如《少年派》中,同一个故事的两个文本,以及《断背山》的结尾,已经成家的两个男主人公再一次相遇)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之中,伟同和威威没有发生关系,或者威威没有怀孕,然后父亲离去,伟同和赛门继续保持同性恋关系。
但《双子杀手》却剥离了这种对自由意志的乐观确信,在影片中,Clay Verris通过Henry的DNA秘密制造出了“双子”,这个能够引起淫秽想象的文本彻底代表着父亲之名的荒诞降临,他自恋的独身主义神话被反讽,进而轰然崩塌,Henry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社群中的人,他是一个父亲,因为人们称之为父亲。
三:尾声,弑父与父亲的回归
《双子杀手》触及了长久以来潜藏在李安中国式平和之下的黑暗内核在《双子杀手》中,“父亲”被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弑杀,我们接近了长久以来潜藏在李安中国式平和风格之下的黑暗内核,借由B级情节剧的善—恶对立,李安终于可以将这个父亲表述为邪恶,并将那一枪作为“正义”的献祭。
但这种献祭并不意味着父亲之名的消失,相反,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只有在这个时刻才得以真正回归,当“双子”拿起枪,打算杀戮这个眼前的伪父亲之时,却被Henry夺去,我们期待Henry教导“儿子”反对以暴制暴,将Clay Verris绳之以法,或者, Henry饶恕了这个父亲,父子关系得以弥合,而事实上并没有,Henry用从“儿子”这里夺来的枪,消灭了这个同时对两个人都具有威胁性的父亲,这一刻,真正的父亲之名降落在他的身上,也就是对儿子的阉割,这是一种deja vu,只有借助父亲之名,才可以将面前的这个父亲指认伪“邪恶”,这时,影片的逻辑如同一部典型的《格林童话》,在这类民间童话之中,继父/继母通常是以邪恶的父亲之名的方式出现,而主人公的反抗被理解为一场对于真正的父亲之名的呼唤,一场寻父之旅,《双子杀手》也如是,它之所以仍然是一部“李安式”影片,是因为他没有让“双子”客体化,而是让他去责问父亲,但是责问的内容却在于“你是否真的是我的父亲?
”但它隐藏了一个真正逻辑:“眼前的这个父亲并不是你真实的父亲,而我是,因此我杀了他,并阉割掉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
只有李安才会让“双子”直接质问这个伪父亲,但弑父之后却是真正的父亲之名《双子杀手》以一种看似日常化的“正常状态”结束,“双子”像普通学生一样在校园中学习,社交,并于“父亲”Henry和“母亲”Zakarweski打招呼,并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冲突,“母亲”希望他在本科期间学习人文社科,但他坚持他更喜欢理工类,最终,“父母”决定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在这里,李安似乎预演着一种理想化的家庭关系,或者说他试图重写自己的早年经历,但他并非完全想要自我疗愈,他一方面向父亲之名决斗,;另一方面也沉迷于某种父权游戏之中,尝试对他的父亲身份形成一种骄傲的认同,大团圆结局掩盖了《双子杀手》中潜藏着的巨大悖谬,“不去成为邪恶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并由此维持着一个巨大的俄狄浦斯循环的自足运行。
参考文献雅克·拉康:《父亲的姓名》,黄作译,商务印书馆,2018-4斯拉沃热·齐泽克:《斜目而视》,季广茂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3斯拉沃热·齐泽克:《享受你的阴暗面》,尉光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1
李安依然像是一个第一次吃螃蟹的人老威,一个打了半辈子光棍的无敌杀手,在一天半夜被急促的报警声惊醒,发现有人闯进他家,还要杀他。
老威懵了,他想了两个问题:1、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2、谁他么敢杀我?
类型片的套路,基本上从一个突发危机开始,这是为了尽快吸引观众,观众如果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危机,就会跟随主人公一同踏上冒险之旅。
在一般的电影里,要表现这些危机之前发生的事情,导演必须要频繁用到闪回。
但看完整部影片,你很难不注意到,这是一部几乎全程没有闪回镜头的电影。
Amazing,Unbelievable。
理由也简单,拍过去会涉及到过去的老威,打个比方,老威二十岁的时候(姑且叫小威),小威那个时候从贫民窟出来,受到大Boss指引,走上杀人之路,这段经历对这个人物的塑造太重要了,可是这个人谁来演,或者还是人工合成来演?
这个人和已经出现的年轻的克隆威,要不要做一点区分,观众分得清谁是谁吗?
想来想去没法演。
不演了。
于是所有主人公的过去经历都靠台词交代,于是我们从老威前同事的嘴里知道一点儿他的身世,从大Boss嘴里知道一点儿,老威自己在洞穴里跟克隆威连吼带喊说了一点儿,后来冷静下来,又在车里跟克隆威嘚啵嘚啵说了一点儿我不相信导演的初衷仅仅是为了实验高帧率,在这部电影的洞穴打斗那场戏,尽管被网友诟病太暗看不清,但两位主人公都在和自己的恐惧搏斗,老主公人怕水,年轻主人公怕看到镜子,这本来是一场内心化的戏,但是在这样的时刻,演员发现他的剧本上,还有两大段台词要说。
把电影演员当话剧演员使。
威尔史密斯累,真的累,老子本来不想接这部戏的。
只是看到剧本里有个年轻的我,心想可以带我儿子演,结果儿子没带上,自己倒领了三份便当。
可惜这不是话剧,演员光靠把台词大声喊出来就足够震慑人心。
电影观众怀疑一切,除非真实的细节呈现在他们眼前。
当他们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他们还不确信,大反派对克隆人真的有父爱,老威对自己满手的鲜血真的有不安。
李安不会不知道,这本来是几个镜头就能交代的事情,只是为了给120帧、给真人合成技术让步,叙事的牢靠被放弃了,这不是对电影科技的追求,是对电影科技的妥协。
不管你怎么看李安,相信有一点我们可以达成共识:他绝对不是一个多商业的导演,哪怕他那些卖相最商业的电影,也总是明明白白把反商业的记号标在额头上。
作为武侠片的《卧虎藏龙》重点在道家文化和情欲困惑,作为科幻片的《绿巨人》描写父子关系和身份认同,作为冒险片的《少年派》竭力探讨人与自己的共处……那么顶尖杀手被克隆体追杀,这么通俗火爆的题材,也可以这么玩吗?
在李安手里,不会有例外。
据说这个剧本诞生于1997年,正是克隆话题甚嚣尘上的年代。
时至如今,它在许多人眼里的“过时”、“俗套”、“乏味”,也许正是李安青睐它的原因。
这是我们第几次在科幻大片里看到克隆杀手?
数不清了。
之前的作品遵循一个规律:制作经费越是昂贵,克隆角色的内心就越稀薄。
没有编剧像样地关心过他们,因为观众,或者说他们眼里的目标观众不会在乎这些。
——好了你们这群克隆人,不是多牛逼的杀人机器吗?
伤感几句,掉两颗眼泪,差不多得了,快挺过去,快进入下一场打斗,再来一吨的子弹和炸药吧,我们买票是来看刺激的。
但那些莫名其妙诞生,莫名其妙被赋予了使命的克隆人,他们要打自己,要杀自己,而自己连领养的都不算,自己竟然还被瞒着所有这一切前因后果,他们也会惶惑和煎熬吧,哪怕肉体已经被抹除了痛觉。
只有李安舍得在一场耗资近1.5亿的技术豪赌里,给他们充分的时间,来倾倒出这些痛楚。
在大段大段的台词里,形同父子的本体和克隆体,几乎喋喋不休地袒露着内心,辨认、确立和对方的关系。
而那些飞天遁地、刀枪不入到足以加入漫威宇宙的打斗,反而显得像是他们内心交战的陪衬。
这些陪衬足够绚烂多彩,但不会夺走真正战场的光芒。
某种程度来说,这才是本片最昂贵的地方,数码角色的特写表演之繁多,让它成为“文戏比动作戏更烧钱”的几乎史无前例。
通过这种方式,《双子杀手》替之前所有大片里被粗线条的克隆傀儡们,吐出了他们不被允许吐出的浊气,喊出了他们不被获准喊出的反抗。
这个电影的噱头是“我以我为敌”,但最终宛如李安“父亲系列”的最新章节。
只不过不再从儿子视角去审视父亲,而是从父亲经验来引领孩子,抛开那些“不扣扳机就不会做噩梦”的耍酷式训导,更重要的是:少喝酒,多健身,学点俏皮话,每天笑一笑,51岁还可以撩走“儿子”的同龄小姐姐。
如果光线很差,他们又打作一团,你甚至一眼分不出谁是谁。
这当然不是特效不够好,而是“父亲”的保养实在太好。
所以不妨说,这才是每个父亲最该为儿子做的:看啊,不要担心年龄,不要害怕变老,你老了还可以像我一样酷一样拽,有必要的话,也可以一样拎上步枪、跨上摩托,揍你那不听话的儿子,揍到他怀疑人生。
如果我是年轻人,老年人说什么我都是不会听的。
看李安夫人林惠嘉都走到台前,为李安(新片)站台。
不少人再一次感慨,李安的电影生涯,是来到最危险的时刻。
在此之前,影迷对李安人生故事了若指掌。
他人生中的危难,是失业被老婆养了好多年。
另一次危难,是口碑票房双杀的《绿巨人浩克》。
我认为,这不过正常得失,每个电影导演的生涯,都有起有落。
李安遇到的真正危险,是去年某颁奖礼上。
他双手合紧,无奈抱握,面带尴尬,没有鼓掌。
否则,今天的《双子杀手》,恐怕就要变成又一段《好莱坞往事》了——而此时此地,被认为是拯救《双子杀手》的最后机会。
我并不惊讶,许多人在一个月前的媒体场提前场放风时,大肆吹捧《双子杀手》。
因为中资的参与(片头你就能看到LOGO),加上不菲的预算投入,按照一部商业片的操作流程,即便没有口碑,《双子杀手》也能拧出来一些麻花般的好评来。
但说来说去,《双子杀手》的宣传节奏,依然没有摆脱《比利林恩》的困局,除了120帧,3D、48帧或60帧之类的技术词汇,除了李安高清流畅二度试验,大家批评请小心轻放之外,《双子杀手》的特工故事,简直老套得像布达佩斯地下室的死人骨头。
你一定会说,这样的片子,根本不是看故事的。
可是有的影评,偏偏把什么弑父情结扯出红白配的塑料花来。
我认为拿着作者论那套东西,来套《双子杀手》是很可笑的。
这就是一个商业片,是试图让你爽的,有亮度惊人,流畅平滑的画面(前提是你找到了一块不错的幕),有如POV杀人游戏体验的。
这套电影,没有任何对威尔·史密斯的内心深化。
他只需要饰演一个有过去,从未失手,无敌存在般的杀手特工。
这样为国效力、反被清算的人物模板,可以是邦德,可以是战狼。
充斥在电影里的,是走过场的阴谋上司:一个比较蠢,另一个更蠢,还有一个打打酱油喝喝酒。
以及,不可或缺的干练女搭档,开游艇领一份便当的一条老友,开飞机再领一份便当的又一条老友。
你在其他特工片,经常也会看到这些角色,总之,不要轻易和主角成为朋友。
否则交情越深,你会死得越惨。
当然在商业电影里,我们对这些桥段,已经闭着眼睛可以知道下一秒。
但《双子杀手》最让人无语的,大概是设置的几个悬念,几乎无法称之为悬念。
无论是年轻面目有点奇怪的小史皇的出现,还有最后真金不怕火炼奥特曼的登场。
猜不出来它们面目的,我觉得一定是上上个世纪的观众。
但凡经受过《致命魔术》之类的电影洗礼,这一类题材,好莱坞至少重复过一二十部。
无论弑父还是克隆,它们都不是李安所在意的。
这部电影的重头戏,是那些伏击、追踪,街头追逐,枪花洗礼五金店杂货铺,满屏薯片炸出爆米花。
影片不断试图告诉你,我们比别的电影,玩得更真,是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可是,从我走进电影院那一刻,从我看到年轻小史皇,任何人都可以跟我一样确信,它们是“假”的。
这里有个悖论,观众并不是因为这种该飚多少毫升血量,看得见电影人物拧断胳膊缺条腿的,才能进入故事。
否则,提示不许拍照录影、不要喧哗讲电话的电影院片头提示,最应该被拍成120帧。
《双子杀手》的画面再真实,我同样在想的是,就这么强大到爆表溢出的火力,居然打不动你两个活动人形靶子。
再到反杀小部队,我想的是还是主角光环比什么泄露剧情的双子实验室厉害多了。
怪事还包括,在这些段落的编排设计上,你很难说,《双子杀手》就有凌驾于其他特工片的技术优势,顶多你觉得脸上的毛孔淤痕血丝,街头摩托追逐像耍杂技玩游戏那样娴熟,什么都看得见了,带感、挺爽,但在真正的你死我亡、险象环生上,《双子杀手》无法甩开那些不能死的套路。
为什么不能死呢,因为死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至于那个异想天开的阴谋,不看电影也能出来猜出个七八分。
相比真实的灰头土脸,商业片还是过于精致。
而精致感的来源,是特工片别打脸、发型不能乱的通病。
就这个特工故事的电影,根本用不着李安来拍。
遗憾的是,这部电影就是李安拍的。
120帧之类的玩意,前作就聊过了。
我不会因为枪花更美、火力更大、血丝淤伤、缺胳膊少腿的,才能进入那种所谓“真实的电影感”。
恰好相反,我会纳闷,都这样了还打不中?
同一个时刻,我依然在想着看其他爆米花片总会想的事情:主角光环才是最强武器。
在李安一头往120帧试验的道路上,诺兰和昆汀坚守着胶片的规格,甚至要上70mm。
我个人的观影习惯,依然是不喜欢3D。
虽然李安们成功解决了3D会暗的,但思来想去,我总觉得这是电影硬件设备商的阴谋。
好比我喜欢《现代启示录》《全金属外壳》,但它们重了砸重金,折磨演员以外,并不存在置换成一种更真实格式的选择。
我的意思是,考量一部电影的好与坏,观众会遭遇见的悲欢,感动或折磨,它们可能会被技术影响,但技术规格永远不是决定要素。
否则你很难解释,我们在录像厅时代,对着360p渣画质还不如的港片,一样能看得津津有味。
今天观众疲惫的,是24帧的体验,还是审美集体下降的影像轰炸。
落到《双子杀手》,威尔·史密斯的内心抉择打动了我吗?
没有。
他与朋友之间,是否上演了让人击心的考验。
没有。
杀死自己会很痛苦嘛?
可能会。
杀死”父亲“会很难受嘛?
不会。
观众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开枪,让他的长篇大论收声。
老马丁认为,商业大片会不断霸占电影院,把它们变成游戏厅,像漫威连续剧那样,制造奇观与幻境。
没有保护政策的艺术片,会转到流媒体,去找对属于自己的观众。
人类究竟是因为电影的真,还是电影的假,去喜欢上电影的。
早期人类看到活动的影像会惊恐,因为它们以为那是真的。
如今纸尿裤时代成长起来的观众,从手机屏幕到IMAX,对真实或虚假的影像,慢慢失去了判断力,也陷入审美的蛮荒。
否则你很难解释,为什么人们愿意用高清镜头拍出好照片和视频,又一番粉饰处理,变成了一个个捏泥拉腿的假人,一张张刷过白墙灰的假脸。
对我个人而言,我知道电影是假的,我为荡气回肠生离死别而感动又希望我就在电影里面。
至于进电影院,那不过是一种仪式感,是对于电影工作者的反馈,令电影这门艺术形式得以闭环完成。
更真实的电影感,这种技术决定论,对我而言是无效的。
它们的影响,远不如灯光暗下,遁入黑暗来得重要。
操心李安是正经事
看完了李安导演的这部新片《双子杀手》,第一感觉是激动。
前几天美国媒体率先亮分,跟《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当年的情况差不多。
其实当你看到《双子杀手》最后大反派的那段反转主题演讲,就知道美国人可能会不舒服,这个华裔导演又来戳美国人的G点了,这段言论就是“比利·林恩”的反战主题升级版。
现在法国主流媒体的评价也出了,不出所料,法国人的G点和美国人不一样。
他们都在感叹120帧、4K、3D带来的视听震撼,李安用超前的技术赋予了一部九十年代复古风格的动作全新的生命力,在视听语言和新技术上的探索上,用了“革命性的美学”来形容。
《双子杀手》曝导演特辑,李安自认拍电影贪心,想挑战喜剧_双子杀手_电影_高清1080P在线观看平台_腾讯视频在一部这种规格的好莱坞商业动作大片里,李安导演依旧保持着自己以往的兴趣点,一直在做自己,能拍出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这是只有他和克里斯托弗·诺兰这个级别的大导演才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导演不是李安,《双子杀手》这样的动作电影只会是一部杰瑞·布鲁克海默制片的主流爆米花大片,因为有李安对技术的痴迷,让这部电影变得不一样了。
联想到李安在前作《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里的技术尝试,加上明年那部继续用这个技术拍摄的拳击运动片《马尼拉之战》,搞不好未来有一天会有一个“技术探索三部曲”。
因为目前这两部电影在各方面都特别像,只是《双子杀手》在视听探索上再下了一城。
李安并不是一个视听上非常风格化有辨识度的导演,他的风格是他拿到一个剧本之后,如何看待并解读故事的方式。
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只要到了李安的手里,都会变成李安的故事,打上李安的标签,用李安的方式讲出来。
在讲故事方面,李安的剧本一直以来都非常的优秀,在剧本的层面上,他从来没有失手过,即使是当年的《绿巨人》,现在翻出来重看,剧本的完成度也很高。
李安太擅长讲故事了,他的剧本永远都是教科书式的叙事节奏,对于职业编剧来说,想写出这样的剧本也需要非常高超的技巧和能力。
这样的剧本非常工整,完成度非常高。
《双子杀手》再一次为我们示范了好莱坞传统商业类型片的叙事节奏,是如何做到全程无尿点,诸如刺杀、退休、蜜蜂或者童年阴影之类的情节,都会完美的编排成小细节,在恰当的时候被编剧们拎出来反转剧情。
电影的开场就是一场刺杀戏,在我们的主人公威尔·史密斯“手感”不太好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比绝大多数的同行优秀。
我们的主角不仅是自带明星光环和人格魅力的威尔·史密斯,他饰演的这个角色还本领非凡,他很勇敢,善良,有幽默感。
而且很快就因为被上级迫害,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被上级追杀,生命受到威胁,身处险境。
好的类型片剧本里,编剧必须一开始就使用技巧赢得观众的信任,并通过创建人物共鸣促使观众和主人公建立情感的链接。
当观众因共鸣接受了主人公之后,就会认同他,能够全情投入,将自己投射到主人公身上,跟着去冒险,去经历情感上的过山车。
作为一个职业编剧,看完这部电影的前十分钟,从编剧技巧的层面上,我就基本上可以确认这是一个不会失手的剧本了,几位编剧加上李安肯定是特别懂类型片的套路和技巧。
但李安的电影,绝不只是看看故事这么简单,剧本这个一剧之本的根基打的牢固只是最基础的一环,作为技术狂人的大导演,李安的电影要更加丰富,值得解读,你可以看到他在不一样的尝试。
2016年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时,李安就开始使用120帧,4K,3D的规格拍摄电影,不知道你当时有没有看过这个规格的放映版本。
如果你看过,肯定是印象深刻,那会是你看完电影之后,眼睛最舒服的一次。
那种清晰的观感,就好比一个人只看过VCD画质的人,突然看到了4K蓝光真高清,这种生理上的体验可以用大开眼界来形容。
当然,这种技术的革新,并不只是体现在简单的生理观感上。
《双子杀手》再次使用了120帧、4K、3D的高规格,简单的说,这种高帧率摄影技术就是把电影原本一秒钟24个画面,变成了每秒钟120个画面,使得镜头更加的细腻,屏闪变得更低,视觉上会更真实,更有沉浸感。
在好莱坞,很少有同行使用120帧的技术拍电影,李安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用一己之力开发这种新技术,他认为这会是数字电影的未来。
在电影的拍法,因为技术的不同,导演风格自然也会有不一样的尝试。
比如这部电影在动作戏的处理上就很特别,24帧的传统动作片里,可以靠剪辑和武术指导的动作设计加快剪辑节奏,积蓄画面的能量感,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卧虎藏龙》,电影很容易“骗人”。
到了120帧的电影里,镜头会比以往更加的逼真,你的眼睛不会错过画面中的任何细节,就好比所有的动作戏编排和演员的表演都被镜头放大了,你可以看清楚画面中的任何小细节,电影很难像24帧的时候那样容易欺骗你的眼睛。
《双子杀手》的动作戏还是港片动作戏的感觉,只是更注重真实感和残酷感。
李安导演处理动作戏的方法,不像漫威电影,《速度与激情》系列或者其他同类型的好莱坞动作片那样,动作戏一来就是节奏不断加快,只为了让观众的肾上腺素飙升。
到了李安这里,他的动作戏更注重角色面对这场戏时的戏剧目标,带着很强的戏剧张力,动作设计也带着很强的戏剧性,绝不只是为了打而打,而是故事发展到某个顶点时,角色不得不打了,才会有一场精心编排的动作戏。
因为动作戏是带着角色的情感张力来的,也更容易让人觉得提心吊胆,这种观众很特殊,爽,但是更加提心吊胆的爽。
看惯了那些为了爽而爽的动作戏拍法,李安的这种才是真正高级的动作戏拍法,那股人物情感的纽带,那根系在观众心里的绳一刻都不会断。
因为是120帧的原因,整部电影的调度和打光都不太一样,这点上是李安成为特效技术流的导演之后,自己一步步的探索出来了。
传统的24帧、2D的电影里,摄影常常会喜欢烟雾增强画面的层次感,也会使用高难度的点光,用画面的布光强调画面中的信息量,会使用很多低调照度的摄影,画面足够的暗才会更有所谓的“电影感”,比如卡波拉导演经典的《现代启示录》。
通常情况下,画面越亮,景深越没有层次,打光越平面,就越不“电影”,被认为是“高清电视感”。
到了120帧、4K、3D的电影里,如何让这种所谓的“高清电视感”也可以变得更高级的“电影感”,就是李安导演一直在探索的。
这种技术可以更真实,更沉浸,无论你的眼睛往哪里,你都看到清晰的细节,你可以看到眼睛里的血丝。
摄影上很难再像传统的电影那样打光,任何人工的痕迹都会被放大,变得虚假,你的眼睛变得很难被欺骗。
所以导演更多的是在画面的纵深上绞尽脑汁,通过画面前后景景深里的动作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人被画面中运动的物体吸引,是人类的本能。
因为画面中的一切都变得很清楚,所以当镜头中出现实拍的名胜古迹和旅游景点时,就多了一种视觉奇观的属性。
你能看到布达佩斯的街景,能看到建筑的细节,能看到整个塞切尼温泉,甚至水中的路人甲,就算夜戏中的沃伊达奇城堡也依旧细节十足。
为了夜戏的画面可以拍的更通透,呈现画面中的一切小细节,在电影前半部分主角连夜逃离乔治亚州萨凡纳的部分,甚至用了夜戏日拍。
就像当年姜文拍《太阳照样升起》里的夜戏拍法一样,最终呈现出来的画面有着钻石般的通透感。
在传统的好莱坞电影电影,一般导演习惯用特效打造视觉奇观,到了李安的这种高规格的电影里,画面中的一切都可以是视觉奇观,不过更厉害的还是用动作捕捉技术制作的“23岁的威尔·史密斯”。
要让特效打造的“23岁的威尔·史密斯”和51岁的威尔·史密斯在同一个画面中演对手戏,如果有一丁点技术瑕疵,这个纯特效的人物都会变得不够可信。
这个把人变年轻的戏法,用的并不是马丁·斯科赛斯在新片《爱尔兰人》使用的减龄技术,而是从骨骼、皮肤、牙齿、眼睛到毛发从零开始,用纯特效打造的CG人物。
在这样一部高帧率摄影的电影里,特效的难度至少是传统电影的四五倍,以前一秒钟的特效镜头只需要做24个画面,现在又做到120个画面才行。
这个特效角色的精细度绝对是一次好莱坞在CG人物方面的特效里程碑,是一次全新的飞跃!
当别人是在用特效技术打造夸张的视觉奇观时,李安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用特效还原生活中的细节,像上帝一样,用特效在打造活生生的人,要细腻真实到你完全看不出来那是花了钱的特效。
以为那是威尔·史密斯的儿子,或者是一个长得一模一样却丝毫没有明星光环的特殊替身。
把钱烧到你难以察觉的地方,这种疯狂的事情,只有李安这样的导演才会去做吧。
我在看电影中的过程中感觉很撕裂,一直在感慨这个特效人物的逼真,心里一直在想这太疯狂了,要花多少钱才可以做到现在的精细度。
技术到了李安手里,永远只是讲故事的手段,他的故事核心永远是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他是如何思考人生的。
李安的每一部电影,每一个故事,都可以借用他的经典语录来概括,就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XXX”。
到了《双子杀手》这个故事里,依旧可以套用这个模式,“每个人心中都希望有另一个年轻的自己”。
当你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能会希望跟年轻时的自己说点什么,让他可以少走弯路,不要像自己一样留下什么遗憾。
我一直觉得这种永久不变的情感内涵和看待世界的方式就是李安的导演风格,是他独特且可以东西方观众通吃的地方。
导演技巧只是技术,是一种完成文化交流和沟通的手段,而情感内涵才是能打动人心的地方。
李安导演一直在思考未来的数字电影会是什么,他也一直在尝试并推广这种高规格的拍摄技术,而这样的技术革新和推广也需要李安这种大师级别的导演,这是一般的导演没有能力去做的事情。
往小里说,如何使用特效,改变好莱坞电影行业人员对于特效的理解,对未来数字电影的理解,都是李安肩上的使命和责任。
往大里说,李安是在探索未来的电影是什么。
这次的《双子杀手》强烈推荐有条件的观众选择120帧、4K、3D的场次,否则你可能等于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不知道我在拼命的安利什么。
李安导演这一次的《双子杀手》带来了一个可以让上帝都感叹的特效人物,这个人物的开创性就像当年詹姆斯·卡梅隆《深渊》里的水形生物,就像《终结者》的T-800一样意义非凡!
当你看到这个“23岁的威尔·史密斯”时,你就知道《双子杀手》拿明年的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算是稳了!
强烈安利大家来见证“未来数字电影的某种可能性”!
李安在2012年口碑票房双丰收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后,似乎就一头扎进了电影技术革新的深坑,从《少年派》的首尝3D,到《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120帧,到这次《双子杀手》的超级3D+4K+120帧,整个好莱坞似乎都更难寻到第二个如此痴迷于技术突破的导演:彼得杰克逊在制作了高帧率的《霍比特人》三部曲之后改变了方向,去做了填色修复的一战纪录片;罗伯特泽米奇斯在几部电脑特效主打的电影不太受欢迎后也回到了普通的故事片拍摄,虽然似乎再也没找到《回到未来》系列时的节奏。
做技术革新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难度大,预算高,制作耗时长,能放映的影院有限,观众可能根本不care,等等,但李安对自己的这种执着,是这样解释的:在获得第二座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之后,他明白了自己作为一个电影导演、一个艺术家的使命,很多事如果不由他来完成,那其他人就更没有机会去做到,就像“非他不可”一样,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在提到“作者电影”这个概念的时候,影迷们很少会把李安归到这个类别,因为他尝试的影片种类太多样了,中西家庭伦理,战争片,动作片,漫画改编,名著改编,LGBT,几乎把能接触的题材拍了个遍。
他就像无形的水,融到各种不同的制作团队中,作为艺术成就这么高的导演,个性实在是过分低调了,好像真没听说过他什么时候“把某某电影拗成李安风格”。
但听他解释完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技术之后,会突然有些理解的,李安大概是那种表面佛系、内心有执念的人吧,这种“像命运的安排”的感觉,毫无悬念地延续到了他的电影里。
不论拍什么题材,哪怕是多老派的动作故事片比如《双子杀手》,都会有人与世界、人与命运博弈、抗争的情节。
从“家庭三部曲”开始,子女和父权、传统家庭关系的破坏与修复,人的成长,在命运巨大的力量中寻回自己,这些深刻的情感,可能不会是这些作品观后的第一感受,却会是最打动观众的部分。
《双子杀手》的剧情可以说符合比较典型的好莱坞动作片规格:威尔·史密斯饰演的美国特工亨利,在人到中年,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反思、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怀疑之后,决定不再做政府的秘密杀手退休颐养天年,不幸成为了被灭口对象。
而组织派出除掉亨利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多年前政府秘密取得亨利DNA之后克隆出的一模一样的“年轻版亨利”小克。
在此还是要吐槽一下,这个设定的确有许多好莱坞动作大片都有的一贯问题,感觉剧本更像是一个流水线弄出来的产品,故事和人物塑造都有待推敲;相比李安以往剧情取胜、台词精细的作品来说的确是有明显不足的。
我最近恰巧打了挺多游戏,感觉这个电影做成游戏搞不好会更受欢迎大卖呢——因为文戏不行的话玩家可以快速略过,但动作场面力道很足,刺激好看,地点辗转几个大洲,背景是数个风景建筑完全不相同的国家,不管是高速的追车跟拍,还是杀手视角的第一人称镜头,观众都可以在如画的美景里欣赏最刺激的枪战动作戏,这一切都体现了李安超强的导演能力。
现在很多漫改大片,会特意请来艺术造诣挺高的导演,来赋予故事一些人文情怀,这当然是不错,但一到动作戏就把人劝走,说您不用担心我们有助理导演帮你搞定动作场面!
这种快速但敷衍的拍摄方法无论包装多么精良都会体现在成片质量中的,和李安这样每个镜头亲力亲为的亲自执导是高下立判的。
当然电影当中,还有着最大的看点,也就是海量“威尔史密斯大战威尔史密斯”,如果是史皇的粉丝,那简直会大呼过瘾了。
电影据说参考了很多威尔史密斯年轻时候的视频资料来制作这个年轻版本的他,花了影片大部分的经费来精雕细琢。
其实这种“年轻化”的技术,这几年在好莱坞已经数次运用了,漫威的电影里有年轻水嫩版的小罗伯特唐尼,初出茅庐青涩的萨缪尔杰克逊等等,但他们更多只是辅助剧情的作用,并没有担当主角重任;马丁斯科塞斯的大热新片《爱尔兰人》更能拿来类比吧,一部黑帮故事片在无限拖延数次之后成本蹭蹭上亿,就是为了在一个时间跨度很大的故事初期把阿尔帕西诺、罗伯特德尼罗脸上的皱纹抹了,可谓非常辛苦。
两部片都看下来,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双子杀手》对这种技术的使用效果还是略胜一筹,想必还是有观众的一些主观印象的帮忙:德尼罗、帕西诺这样年轻时就红透全球的大明星奥斯卡影帝,大家都知道他们年轻时候什么样(教父里面帅气的样子实在是印象太深了),所以这种去皱只能稍微减点龄,身材、神态方面,确实没办法做到和年轻时一样;但《双子杀手》是在拍摄时就用了类似《魔戒》中咕噜的面部捕捉,完全重建了威尔史密斯的整张脸,再加上肢体语言的帮助,观众完全会沉浸在一个20出头年轻人高超的身体素质和特工能力上——我花了一点时间适应《爱尔兰人》的去皱模式,但《双子杀手》是完全没有这个问题的。
《双子杀手》的两个主角,是互为克隆人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DNA100%吻合的同一人,但李安更像是把两位的情感联系理解成为父子。
亨利自幼成长在单亲家庭,父亲不仅早早消失,还给他留下溺亡的心理阴影;小克则从小对自己的身世疑虑重重,养父虽然给了他家庭,口口声声说自己提供了父爱,却一直把自己往毫无感情的人肉武器方面打造。
于是在重逢时,两个人不仅是对自己的人生中种种疑问找到了解答,更是对父亲这个心结的解开,从家庭三部曲一路走来的李安,其实一直都在反复讲述这个题材——只不过,这次是放在一个比较老派的好莱坞动作大片的外壳里了。
一个完美的军人、特工是怎样的?
克里夫·欧文饰演的反派当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如果克隆人可以继承最优秀的基因、有着最好的身体条件,并没有情感的束缚,不会因为家人、爱情等等事情的动摇来影响在战场的表现,那为什么不选出这样优秀的人来大量复制粘贴呢?
这看似是个好问题,但他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任何一个人,不论是从父母身边长大,还是来自实验室的克隆试管,就是会有感情的,而感情是左右人行为的根源——世界上最优秀的特工也会因为一念之差放弃一切,最精良的部队也会因为小小的动摇而溃不成军。
李安作为一位长久生活在美国的华人,美国民众这种对自己国家强大军事力量的复杂情感他是很能理解的——美国是个超级大国,在军事方面的投入大到难以预估,各种秘密组织执行的任务作为普通纳税人完全不可能得知所有的细节,这种怀疑和忧虑,从《与魔鬼共骑》,到《比利林恩》,再到《双子杀手》,这反战三部曲是李安对自己生活社会的映射。
他不会把镜头放在血淋淋的战场上,用直观的残酷来呼吁和平,而是描述战争是如何细微地影响一个人的心境、生活状态,平静的生活是如何可望而不可即,来表达自己对战争的反思和批评。
观众如果想找到《少年派》时的感动,又赞叹《比利林恩》华丽的视觉效果,那《双子杀手》或许有二者结合的的感觉,当然,不能说这个动作片的躯壳能很完美地表达,但《双子杀手》作为一部技术非凡、酣畅淋漓的好莱坞大片,同时也没有失掉李安的印记,就已经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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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愈来愈感到“文艺品鉴能力”在现实中的丧失。
之于普通大众,这当然属于不切实际的奢求,可现在连相当多的、受过一定教育的人看文艺作品时也只能“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了,就很容易令人感到一种整体晦暗的气氛。
李安的《双子杀手》上映后就发生了这个问题。
美国的影评界不去说它,他们中的有些人的胃口不敢恭维,吃汉堡包坏掉了肠胃——不过好在他们真诚。
我们中国的影评界——如果有的话——则更不知该怎么说。
很多好的电影在中国上映后,全网很难找到什么真正结实的好影评,充斥的不过是营销号文章。
感叹、惊呼和跟风——那些本该属于宣传稿和观后感的范畴,是在家里饭桌上与亲人聊天的内容,不该被冠以影评的名义。
那样的文字既不高级,看问题也不深刻,阅片无数,却仍对电影一知半解,可见不过是狼吞虎咽,从未细细品出些什么。
这些东西都不该冒充知识和见解去冠领审美,误导读者。
所以这次,当很多人集体对李安表示失望,又有人“以己昏昏、使人昭昭”、不知所云地揣测和只谈120帧技术,在我的感觉中,这不过都是些“买椟还珠”遗憾。
可能在我们如今的文化氛围中,在“人的自我尚未觉醒”和“感到自我是一种必要”的当下,他们不能领会李安这部电影的妙处。
想一想,这也属正常,然而我却仍然感到一丝的失望与不快。
不禁因此想起早前在三岛由纪夫的《文章读本》中读过的一段话:“在这样的时代,品味文章的习惯会逐渐淡薄也是趋势吧!
往昔人们说‘小说欣赏’的时候,主要的意思乃是欣赏‘文章’;现今读小说,就仿佛开车到郊外去踏青一样,要紧的是目的地,而沿路的风景、路边的花草或事小河边钓鱼的小孩等等,往往无心理会,即使看见了也只是在眼前一闪即逝。
”金圣叹在《读第五才子书法》中也说:“吾最恨人家子弟,凡遇读书,都不理会文字,只记得若干事迹,便算读过一部书了。
虽《国策》、《史记》都作事迹搬过去,何况《水浒传》。
”评论是评论家和作者智性互鉴的过程。
塔可夫斯基把电影拍摄定义为“雕刻时光”。
如果我们欣赏一部作品,都仅满足于眼前所见,追求的惟有当下的刺激,而不花点时间深度介入一下思考,那么导演艺术家的雕刻笔触,我们又如何可以看出呢?
一个严肃的创作者也真可怜!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可谁又晓得舅姑的品味如何?
一以李安的《双子杀手》这部电影来讲,故事并不复杂,然而这也正是它的难度。
正如罗杰·伊伯特所言:“一部电影的核心不是讲了什么,而是讲得怎么样。
”电影117分钟,场景众多,三次大的打斗以外,我们被带进的是亨利的生活。
路边埋伏、码头租船、海里约见、餐厅约会、夜晚被袭、岛上流落、哥伦比亚巷战、泳池会面、出租交谈、布达佩斯墓室、父子对话、新老结盟、便利店大战、高校校园……李安用极快、极节制的节奏和极具通透感的、开阔的视觉表达(赖于120帧、4K、3D的表现力)进行着处理。
诸多场景扣人心悬,又极富美感。
我们看到许许多多的细节,一张张扑面而来的人脸。
微观静止的地方,李安用特写,使人可以看到马里诺眼球里的血丝;亨利扣动扳机前手臂上的汗毛;第一个场景亨利舔了下手指,我看到它湿润的指纹按在扳机上——为了增加手感;丹妮有着不事雕琢的动人的面庞;亨利和Junior(中文翻译为小克)眼眶里那逐渐溢满的泪水……宏阔快速的地方,李安用全景、大景深、跟拍,使人远距离可以看到飞速列车上清晰的靠窗人像;亨利夜晚遇袭时,同样清晰的他和屋外的两个黑衣人;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亨利惊恐与紧张的表情,也让人有一种VR感、紧迫感和贴身感……在这个速食的时代,李安是通过120帧重新发现了人脸,重新定义了细节。
这也正如李安认为120帧本身就是一种美学,它是有自我规则和公式的。
这也不是粗糙地被评价一句“技术提升有何意义”就可以蒙混过关的,它在期待一颗敏感的心。
我认为,在重塑审美门槛、拓展艺术视阈的层面,李安的价值可以和绘画史上的第一个使用透视法的、被誉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奠基人、“现实主义开荒者”的马萨乔(Masaccio)相提并论。
也如同乔布斯用iPhone4重新定义了智能手机。
如果把李安坚持3D、4K、120帧拍摄的这个事件仅仅定义为“科技事件”,则明显是不用心的懒惰,更是对新科技之于艺术的可能性作用的忽视。
李安在科技的帮助下,进入的是哲学空间、美学领域,他让我们在原本黑暗的地方(1秒24帧造成的空隙)和失焦的部分重新发现了明亮和凝视。
电影技术发展到李安手里,没有什么之前的电影时刻如此让人着迷——如果你是个不局限于传统观影的人。
这也当然不是炫技,它的突破虽然比不上电影被创造出来——那个从无到有——的历史时刻,也比不上电影从无声片到有声片的突破和席卷,但它必然是一个重大的电影史里程碑事件。
他宣告了数码时代要用数码时代的方法拍电影,而不是模仿胶片。
65岁的李安,在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在这样做的时候,宁愿承担着这种不被理解的孤单。
他本可以求安全,不是吗?
然而他并没有。
他靠他的坚持,从《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到《双子杀手》,走着他“审美启蒙”和“技术引领”的第一步。
这两部电影是他的苦口婆心,也是一个善良的、执着的、有艺术良知的他在告诉别人。
当他这样的人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后,他会为电影艺术带来些什么。
又有人说,这部电影的剧本不好。
这和我的认知也完全两样。
《双子杀手》作为一个在1997年就已经基本成型的剧本,若许长的时间,对于欧美编剧来讲,要在开拍前重修出一个高潮迭起,不停反转的故事,绝非什么难事。
何况从我看到的报道来讲,据说李安在拿到本子后,又修改了大半年。
不要把“剧本陈旧”、“故事老套”再拿出来说,如今这也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批评《双子杀手》的新的滥调。
陈旧的剧本未必不好,老套的故事不见得拍不出深刻。
正如“太阳底下无新事”,而又“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故事的讲法、角度、深度,都是比故事本身更重要的东西,只有这些才会透露出一个艺术家的世界观。
李安到底修改了些什么呢?
我想这才是问题所在。
以李安之前的电影叙事美学做一个起点和基准,我的理解是,李安追求的是“在类型片的框架里如何坚持保持思考的深度”。
他想要梳理出一个人(亨利)的完整心理逻辑,把他从“杀手”这个固定脸谱中释放出来。
所以他要的根本不是大家惯常看到的那种无脑爽片。
他想要的大概是:怎样在不丧失观影乐趣的前提下,真实地拍出一个51岁的、曾杀过72个人的杀手,他是如何在中年和老年的临界点上回首,认知自己,又如何陷入怅惘和最终与自己的内心和平共处的。
他做得很成功。
他要探讨的是“自我与怀疑”。
他要追求的,根本是一部“存在主义的诗篇”。
这一点,从电影的结尾李安并没有让亨利或者克隆人死去,或也可以洞悉一二。
如果结尾亨利死,观众就会掉入一个巨大的人性空洞,产生对这个世界未来的担忧和发出对末世的不绝哀鸣,而且他也跑了题,好像是一个人在寻找自己的过程中证明自己的寻找是错的;如果Junior死,虽看似皆大欢喜,因为似乎科学带来的危机已经过去,我们也重回了古老的理想年代,但那也不过是一种李安不想要的非现实的自欺欺人。
李安是最终选择了人与克隆人共同生存下去。
在一种较为可能的状况下,在人性的感染生效后……他要让亨利这个人借着这一点微光,能度过未来的、不可期的、长久余生——这也是李安性格的温暖深处。
如果有一线可能,李安总是就很难对他的人物痛下杀手,赶尽杀绝。
只要他还有腾挪处,他就会给一点希望。
在他温厚的情怀里,《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断背山》里的杰克、《色,戒》里的王佳芝因此都只能被认为是他的种种例外。
李安65岁了,这里的亨利也像是他的自我宽慰,有他的自照。
比如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说,“如果说《卧虎藏龙》的李慕白,是我步入中年的一个检讨,那这次就是我步入老年,对人生的新检讨……有的时候我们都越来越像克隆人。
人到中年,甚至有时候比克隆人更像克隆人,日子过惯了,已经找不到真实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亨利要面对的那种年龄困境——中年人不能退休,退休就要被杀……我想看一看时间究竟在人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记得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我们向来已生活在一种存在之领悟中,而同时,存在的意义却隐藏在晦暗中,这就证明了重提存在的意义问题是完全必要的。
”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李安选择使用CG技术再造威尔·史密斯年轻版,而不是找一个长相类似的人扮演。
存在的本身是一个哲学问题,他有无穷的可被探讨的可能以及学术感。
只有当人以自我为镜像的时候,才会发生这样的效应。
如果稍加多一分留意,我们也会发现,李安在电影中是如何巧妙地利用细节处理“人”和“自我镜像”的相遇。
这让我们可以看到编剧和导演的巧思。
电影中,在亨利与Junior面对面、无遮挡(没有太阳镜)相遇之前,亨利是有两次见到(感受或正面认识)Junior。
如果加上终于最后裸脸相见的那次,一共有三次。
这三次分别发生在庭院、巷子以及地下古墓。
第一次,是哥伦比亚的一个开阔庭院。
亨利躺在床上合眼而卧,右手持枪放在胸前。
可是忽然——几乎完全不合理的——他一睁眼,往墙角一看,马上就看到有个黑衣人翻墙而入。
怎么会那么巧?
刚好在翻墙前就恰好睁眼,而不是在翻墙后才看到(对比之前的夜袭,是两个黑衣人已经在窗外行动他才有所反应)。
这当然是导演在告诉我们,进来的那个人和他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他才有着这样的“心灵感应”。
那所庭院或正象征着亨利被“闯入的内心”。
随后,亨利跑了出去,设计巧妙的,李安让他在三个不同的地方观察到了那个要射杀他的对手:巷道地上的一片水洼、枪支的瞄准镜、一个破败庭院楼梯拐角的大镜子。
这三处构成了第二次相见的组合。
它们富有美妙的寓意。
亨利看到自己的镜像,都恰好是在镜像中。
这似梦似幻,令人感到害怕。
如“鬼魂”,正如Junior说的那样,他感到有人“在身体之外看着自己”。
也如亨利所言,“看到他就像看到鬼魂,所有死在我扳机下的鬼魂”。
亨利和Junior的内心此时发生了严重的摇摆和地震。
不仅仅是自我怀疑,还有可能的自我觉醒。
亨利就像在梦里(他说Junior常做噩梦,也是在说自己),此时他之前杀掉的那72个人(也是他自己——Junior)正在追杀着自己。
在这个镜头里,李安让Junior戴着一副墨镜,我想他的用意应该是,他还是不想让亨利清晰地看到另一个自己。
而那双不能被亨利看到的眼睛,此时正躲藏在被这黑色的反光物遮蔽之后,恰好营造出了自我的不可洞察和难以沟通的人性。
那也是之前当了很多年国家武器的、曾年轻的亨利自己——冷血、残酷、蛮横、不动声色、不能交流。
那长长的、奔命的哥伦比亚卡塔赫纳的巷道,或也正象征了亨利前往内心的艰难,是一种“九曲回肠”。
所以,也是等到了夜晚匈牙利布达佩斯人骨累累的地下古墓石英室,在枪支上的灯光照射下,亨利才真正的、第一次的看清了他面前的这个人。
他的另一个自己。
这都是导演高妙的笔法,“文似看山不喜平”,一路铺垫,直到此处,才许二者相见。
亨利呆住了!
我们可以看到他稍微抬起了一下头,呆住一会儿又低下,继续瞄准。
李安的大特写让我们感觉到他内心很乱。
正如我刚才将哥伦比亚的庭院当成亨利的内心,此时的人骨古墓则是亨利另一个更深层的、隐秘的内心。
试想一下:当“庭院”是白日内心,危机重重。
随时待命,不能安睡,有人暗杀;骑摩托车奔命的“巷子”是通往两人相逢深处(隐秘内心)的路,杀机沉重,势不两立;“地下古墓”,不正是他的心?
它们在一个宗教感十足的修道院的地下。
白骨累累寓意了亨利手中欠下的血债,而水潭清澈却深不见底,那也正是他隐秘的良知。
而且,在亨利和Junior相见之前,李安让我们看到了古墓地下的地理结构。
丹妮和Junior七弯八绕、左拐右拐、向下直行——当然那很像走向一个人的心脏,走进左心房右心室。
而后来当年轻的自己(Junior)在心中设下重重陷阱,却被年老的自己轻松破拆。
当然也因为那是自己的心,所以才会那么熟悉(女搭档的帮助也是他自我的外化)。
等到了古墓的打斗中,亨利用了匕首,或可以解释为是一种要对自我的剖析,而小克用了人骨,或可解释为他在内心里代替那72个魂魄向自己索命。
而此时年轻的自己则代表了某种正义性。
最后两人都落入水潭。
水潭虽清澈,但深不可测。
正是之前说到的,那是亨利纯洁但复杂的内心外化。
而年老者在其中差点被溺死(负罪感),年轻者占了上锋,女搭档开枪,那是不得已的自我救赎,或可认为是一种冥冥中的力量,不让人因为反思而死去……再想一想Junior这个名字。
Junior根本是个象征。
“Junior”在英文中,当它是形容词的时候,就意味着是青少年的,较低下的。
而当它做名词时,就是年轻一代,是青少年。
所以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隐喻了一代人。
所以,李安在电影中不仅仅要描绘自我困境,还想表达年轻人带来的压迫,新时代带来的压迫(120帧对传统电影不也约略相似?
)。
再想想巷战时的那两辆同款却颜色不同的摩托车。
一个红色,一个绿色,它们在赭粉色的房屋边快速行进,构成了美好的图画。
那是两粒火光,红色的焦灼,绿色的生机,旁边则是蓝灰色的大海。
亨利和Junior是双胞胎,也是新与旧,是更替,是唤醒。
两人齐头并进,不知鹿死谁手。
Junior后来的摩托车抢自警察,也别有一番意味。
亨利当然是私下被雇佣的、法律之外的杀手。
那车却也是一种法律或惩罚的外化。
他差点被撞死。
这一路,也正是:我看到我的弱点,我躲避我,我追杀我,我拯救我,我针对我,我被我蒙在鼓里,我恨我……亨利此处的躲避和犹豫是动人的,这是属于一种对自我的反思,是属于对72个鬼魂索命的躲闪,他不要杀Junior,这也是51岁的他内心的良知此刻战胜了好强的心。
可是,也是在此时,他在“自我的镜像里”迷失了。
他感觉无所适从。
这是哲学的终极三问:“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是谁?
我们到哪里去?
”;雅典德尔菲神庙的神谕:“认识你自己”;苏格拉底的“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柏拉图的“分有”与“摹有”,“可知世界”与“可感世界”;海德格尔的“存在”与“存在者”;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尼采的“人与深渊的相互凝视”;老子《道德经》的:“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庄子《齐物论》的:“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佛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
”;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与“超我”……李安正是用他外化的、精彩的心理探索和打斗,延续了这些哲学思考。
尤其是在那个激烈进行的巷战中,紧锣密鼓的音乐从未停歇,且越来越急。
鼓槌欲折、弓子欲断、气力欲竭……然而永无止休,永不疲倦,永远激动人心。
那都是人内心的厮杀。
我想不出比这更精彩的内心自我厮杀而又外化得如此完美的其他电影桥段。
二说一说父子关系。
也有人注意到了父子关系是李安电影中常处理的话题。
但这部电影中的父子关系其实也较李安之前电影丰富和多面。
我想了想,关于父权和个人的冲突,大概有三层。
第一层:国家与作为武器的个人(亨利、Junior、无痛苦的克隆人)的关系。
第二层:亨利(过去的自己或教父)与Junior(新的、年轻的自己或养子)的关系。
第三层:养父(克雷)与养子(Junior)的关系。
在这三层,李安用了不同的笔墨。
在第一层,我们可以看到,当亨利在质疑那个高悬在上的机关“你到底欺骗了我多少次”时,显得非常无力。
他仅仅就因为一个“怀疑”,就开始被追杀。
他此前对这个国家机器的付出(替他杀了72个人)瞬间变得毫不重要。
这是一种用过即弃的原则在作祟,是那个顶层机关的价值观。
所以,当克雷在背后谈到亨利时,说的是“亨利和其他军人一样,在还是菜鸟的时候,你说什么他们都信,等他们年龄大了,沧桑了,良心就露出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新的兵种”。
这种话令人寒毛直竖。
克雷还代表那个顶层消解了大众(他们眼中的愚民)所认为的崇高。
他对珍妮特说:“你给亨利安排国葬,国旗盖棺,21响鸣枪致敬,你来段致辞,大家哭一哭,人们记得他是英雄。
生活照常过。
”要知道,当一个国家不把人当成一个“人”的时候,即使它满嘴的正义、温暖和大爱,那不过都是为了它长期维持统治所用的愚民政策和花言巧语。
因为只有没有人性的人,才会不尊重人性。
还有,当片尾克雷说要用大量的克隆人去代替成千上万家庭里的孩子,这句话听着也真是“动听”,可是它的基础在于他不把那些克隆出的人当成人类的一员,他完全忽视这些人其实也有精神的痛苦(痛苦不仅仅来自皮肉)——如Junior。
从这层父权关系的揭发和崩溃,我们可以看到李安作品里对人性关照的光辉,和对蛮横强权的反感。
收束这段关系的是最后大战,当反派站在屋顶,Junior与他同在,可发生争执,那就是自以为主宰的父权傲慢的居高临下,但严重受挫的一个场面。
剧情发展到此时,后面的克雷死或不死,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
毕竟他虚伪的面具已经被打落在地。
第二层,关于亨利和Junior。
其实我们很容易地看到,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常复杂,不是自己,又是自己,不是父子,又像父子。
他们是揽镜自照,也是二律背反。
前者(亨利)带给Junior的是觉醒,后者(Junior)带给亨利的是反思。
如果用弗洛伊德的“自我”、“本我”、“超我”的概念来理解。
则亨利的眼中,Junior是他的“本我”,而他是“自我”。
从Junior的眼中看来,则自己是“自我”,而亨利是“超我”。
“你看过我的样子吗?
”“看过照片,没想到那么老。
”“我不会对你开枪”,“但我不会手软”。
“全世界谁都可以来杀我,为什么正好是你”,“因为我是最好的”。
亨利与Junior的差异通过类似的对话昭然若揭。
但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这不是性格差异,而仅仅是一个人人生阶段的不同。
这样的对话令人心惊!
它也令我们知道:一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过去的自己)可以蛮横成什么样子。
一个历尽岁月的杀手(现在的自己)又可以因为良知的苏醒退缩成什么样子。
在任何时代,如Junior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少(如我们动荡的十年中的那些小小少年。
他们不惟师,不惟父,只惟上)。
可在任何时代,像亨利这样的年纪大的人却都不多。
他可能需要拥有知识、涵养、善良、良知,还要懂得珍惜生命,知道人生艰难……所以通常是,前者只用一双素手,就可以令后者的尊严无存,跪地就范。
因为后者有怕,有不忍——这反而成了他的缺点。
亨利又代表了一个人身上所具备的那种反思的力量。
反思的力量也如青春冲动力量之父。
反省、思考、自由、怀疑……他们都是更沉着的、坚毅的、父亲般的力。
一个人,可能唯有在反省和怀疑时,才能真正拥有自己。
如胡适先生曾提出的那样。
“治学,要在不疑处有疑”,其实,这不仅仅是治学的精神,而更应是面对一切外在威权时的精神。
非怀疑,无自由。
李安也正是在电影中通过深度处理亨利和Junior的这层关系,用高超的视觉外化这种关系的不可言说和反复纠缠,从而得到了他的自由。
可以说,他用这种关系不仅仅代指了这两个人,还直指了时代,直指了一切的新与旧,创新和传统。
这就是它更深、更广阔的意义。
片终大战,那个被打得百孔千疮的便利店,或者照样隐喻亨利原来坚强的、不可摧的内心,如今已经被全然摧毁。
在那个烈火中烧死了一个自己(不会痛苦的克隆人)。
剩下的两个自己(亨利和Junior)则是同一个,一个代表经验者,一个代表新生者。
前者也像教父一样,启蒙了后者。
这两者在一起,在电影的最后,以父亲说,我们比赛谁先跑到街角来结束,或者也代表了“理智”与“情感”在一个人内心永远的角力。
这层类父权关系的“背叛”和“统一”是最精彩的,也是全片的核心。
第三层,是养父(克雷)和养子(Junior)的关系——这也是一个假上帝和假亚当的故事。
克雷扮演了一个重塑世界的人,说他是“假上帝”,不如说他是“真狂人”。
他靠着取一根真亚当的肋骨(亨利的血液),而希望制造他心中完美的夏娃,或者假的亚当(Junior)。
这层关系与第一层关系一样,它们都没有像第二层关系那样被完全展开。
我们看到了克雷和Junior的家庭对话,看到他要Junior战胜自我恐惧,看到他对Junior的拥抱,但我们其实并不确认那是否是真爱。
一个反派,在一个小孩子出生的时候,想着把他当成一个机器来养着,“养虎千日,用虎一时”,但他长到了23岁,23年的岁月,没有让这个反派的内心有一点变化吗?
他还是那么舍得他去用生命来战斗吗?
养一只狗或者一只猫,养二十几年,恐怕也会把它真的当成自己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养一个人23年,就不会吗?
在这段关系里,尽管我知道李安的表达,尽管李安也尽量体现了克雷感情上的暧昧性,但我仍觉得有所不足。
这是剧本的一点小缺憾——克雷的单面和脸谱化。
不过,Junior此处的复杂心情倒是被完全呈现的,他那个在知道真相后,仍伏在养父肩头的哭泣的表情和泪水,含义多样,使人怜惜。
包括最后他在便利店里想要打死克雷时的那一秒停顿,那一刻的心潮澎湃,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撞到我们的心里。
这一段的对话非常精彩,可以说完全表现了克雷所代表的那些“假上帝”的虚伪。
Junior:“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让我去杀他?
”克雷:“他是你内心的阴影,你必须自己走出来。
”Junior:“或许你才是我的阴影。
你对我撒了谎。
说我父母,在消防局将我抛弃。
我相信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克雷:“这是必要的谎言。
”Junior:“这里没有一件事是必要的。
是你决定要对我这么做。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多不对劲吗?
”克雷:“屁话,Junior,不要忘记你在和谁说话,我当过兵,看过士兵崩溃,因为他们扛不起能力之上的责任。
而你不会。
你的世界安稳而又可靠,这都是我给你的。
你拥有亨利一辈子都没有的。
你有一位关爱你,尽职尽责陪伴你的父亲,我每天都让你知道,你有多么珍贵,多么重要。
最关键的是,让你保有亨利全部的天赋,却去掉痛苦,我做到了。
不要怀疑,Junior,你没那么差劲。
我爱你,儿子,只是不要对不起自己。
”三还要说一下这部电影的若干场景,它们所用的意向、台词的力度,都让我在某一刻想到了戏剧,想到了莎士比亚。
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它有提到“鬼魂”,所以我才想到莎士比亚。
但我的确是在听到“像有人在身外看着我”,“鬼魂在追我”这样的话时,下意识地就反应到了“哈姆雷特”。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的开场,那已经死掉的父王变为鬼魂出现,告诉他要复仇——这是最耳熟能详的场景。
可是在我的理解里,与其说那是父王的鬼魂,不如说那是哈姆雷特内心的怀疑——对他的叔父和母后在自己的父亲死后,快速结婚的原因的怀疑。
他疑心先有私情,然后他们才合谋杀死了自己的父王。
这样的心理阴影一直萦绕和暗示他,所以就变为他假想的父王鬼魂对他的缠绕不休。
多类似!
亨利要退休的原因正是“我现在完全没有手感”,“72条人命啊”,甚至我们可以据此进一步推断,这整部电影都是亨利的潜意识,就仿佛没有多莫夫冤死,没有鬼魂,没有Junior,没有克雷,一切都没有。
整部电影都是这个杀手的梦。
是的,当一个艺术家怀疑自身的时候,他就走近了莎士比亚。
当一个作品中的人物怀疑自己的时候,它也就走近了哈姆雷特。
前不久去世的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在《莎士比亚和知道的艺术》中说:“莎士比亚的作品中,身份的凝固剂不是心灵,也不是灵魂,而是神魔、灵魂、意志的闪光,尼采和叶芝称其为‘对立自我’,与‘主要自我’相对。
”雨果则在《莎士比亚传》中说“但丁的作品中也有人,莎士比亚的作品则不乏鬼魂,私人的头骨从但丁手上转到莎士比亚手上,乌戈林啃咬它,哈姆雷特向他提问,也许后者得到更深刻的教益,莎士比亚摇晃它,并且抖落许多星星来。
”《双子杀手》何尝不能理解为是李安通过摇晃鬼魂而抖落的许多星星呢?
《双子杀手》中至少还有两场戏,充满了莎剧般的张力,对白和表演都极其精彩。
一场是泳池边的对话,高深莫测的尤里·科瓦兹通过一番“世事洞明”的发言,把亨利带进了一种彻底的茫然。
在那一刻,我们是通过对话发现了亨利作为个人的渺小。
而最后当尤里说出亨利某晚的逃脱非常精彩时,亨利困惑地问他,“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此时的尤里已经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随意地一摊手“我是你的铁粉,我当然知道”,随后轻松敬了一个礼就走了。
他的身影离开处,仿佛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白,而那个空白等着亨利用恐惧填满。
是的,亨利生活在一个类似“楚门的世界”中,他所有的过去,别人都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只是一个“导弹”。
在这个场景里,李安用的全部都是特写,尤里和亨利对话时,他的整张脸占满屏幕。
通过120帧的呈现,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全部微表情,他雪白庞大的脸,他一挑眉,一微笑,一逼近,都近在咫尺间。
这样的压迫感也使我们获得了亨利坐在池边同样的观感——那种近距离的不可测和压力。
另一场当然是地下古墓石英室里亨利对Junior说的话,那是电影中最深刻、最动人的一段。
它虽然是对话,却因为是对着年轻版的自己说,所以达到了“话剧独白”的效果。
这段“独白”的逻辑、顺序、层次、深入度,放进任何莎士比亚的剧本也毫不逊色。
为了完整体现这一段的戏剧张力和精彩度,我去影院看了两遍,大致的内容简录如下:“先说清楚,我其实不想杀你。
但如果有必要,我会动手的。
……训练怎么开始的?
让你打鸟?
打兔子?
大概12岁就开始打鹿了。
我估计在你19或20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命令你对人开枪。
听起来耳熟吗?
好。
他要你靠近自己的恐惧,因为你是一名战士,生来就拥有保护弱小的天赋,但他无法平息你的躁动,在你内心深处,总是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觉得自己像个怪胎。
……你对蜜蜂过敏,不喜欢香菜。
每次打喷嚏的都是四下。
你做事细致、谨慎、自律、顽强,你喜欢拼图,还会下棋,对吧?
估计还是高手。
可你饱受失眠的折磨,你的思绪让你难以入睡。
即使勉强睡着,还会有梦魇纠缠。
那种三更半夜让人惊醒。
深感绝望无助的梦魇。
还有怀疑,那才是最糟的。
你厌恶它,更厌恶自己,因为怀疑让你变得软弱,真正的军人永远不会动摇,对吗?
你唯一觉得真正好受的时候,就是俯卧在地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只有在那个瞬间,你才能完全了解世界。
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
你看着我,傻瓜!
再看看我们!
25年前,你爸爸拿走我的血,还将我克隆了,造了你,我们的基因完全一致。
他选择我是因为从未有人像我一样强。
他知道我迟早会老,到时你就能代替我。
他一直都在骗你。
他跟你说你是个孤儿,全世界有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派你来杀我?
……我想这是给你的某种庆生仪式吧?
我得死掉,还得你亲自动手。
只要我还活在世上,克雷的小实验就不算完成。
你就在为这种疯子扣动扳机。
你多大?
23吗?
还是个处男吧?
其实你的内心渴望爱情,但是你却害怕别人的亲近。
因为一旦让其他人看清楚真正的你。
谁还会爱你?
大家都成了你的攻击目标,而你不过是武器。
”
多么精彩的一段!
也正是在这一段之后,亨利和Junior两人开始了厮打。
为什么要厮打,因为一个人所有的尊严,都在这个墓室(内心隐秘处),都在此刻被全部打翻。
Junior恼羞成怒,“本我”于是对“超我”进行了反抗。
在这一段对话里,大部分时间Junior站在镜头的前景,呈现出面部特写,而通过一个过肩的镜头,我们可以看到后面站着的亨利。
此时Junior的面孔一直在抖动,来自亨利的压力则如巨大的山影海啸,正从他背后排山倒海而来。
同时,我们看到,当镜头拍出亨利的特写时,亨利的面孔也在激动和抽搐,这是威尔·史密斯一段最佳的演出——因为全部都是内心的挖掘,全都都是把汹涌澎湃的情绪按住,却让它们的线索激动地爬上嘴角,攀登到面部的肌肉上,充溢到眼睛的泪水里。
仅凭此一段对话,就足以证明这个剧本的杰出。
四最后谈一下本片开头时那个火车上的小女孩、女搭档丹妮以及电影的结尾。
关于小女孩,其他的电影里也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常有一个角色的出现虽符合现实但却不合理,可电影却给了她很多镜头。
她像一个楔子硬钉进本来紧凑的故事,使故事本身或者时间发生了部分的扭曲。
在电影的第一个场景中,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站了起来,走到过道上,双目注视着下几秒钟就要被杀的分子科学家。
这个注视毫无道理,科学家也转头看了下她。
小女孩此时就像一个预知死亡的死神,虽然长得非常童真和可爱,却自带一种神秘的气息。
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站起来,为什么要看那个人。
随后她离开了,分子科学家则瞬间被击中颈部死亡。
李安的这个处理我非常喜欢,它虽然是电影中常有的那种故意做出的剧情延宕,不过是为了体现亨利这个杀手也有着柔软的内心,但这个延宕意外地制造了一种神秘的气息,一种宗教性,似乎是另一个空间的神秘观众忽然在这个世界现身。
它可能是神,可能是分子科学家的潜意识,也可能是我们在观看的观众的精神分身,总之在那一刻我们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大事要来。
女搭档丹妮的形象则让我们看到李安的不守陈规。
按照一般的剧本逻辑,她和亨利需要发生感情,并在战斗中迅速升温,最后走上“苦命鸳鸯”或“雌雄大盗”的老路。
可在《双子杀手》中并没有。
不知道是否有人困惑,这位女搭档原本是负责监视亨利,必也受过专业训练若干年,怎么忽然就倒戈了?
怎么就开始一起亡命天涯?
因为李安并没有惯常的那种明显的交代。
在丹妮被发现身份时,按照一般剧情片,他们也应该有一番厮杀吧?
可李安也没有按套路来。
但是一定有更多人,完全没有在乎这一点。
所以李安的本领就是,他没有讲述这件事,可你并不觉得他需要讲,他仍能让你相信。
如果仔细剖析起来,其实我们就会发现,正是因为在剧本和影像中,编剧和导演给出了亨利一个空间,让他创造了一种极具亲和的信任感和为人坦率又不失幽默的品质,才使得女搭档忽然就愿意跟着直觉走了。
这其实是非常电影化的讲述。
而女搭档的言谈举止,动作反应,通过120帧的大特写,也立刻让观众认可了她就是亨利的“同路人”。
因为她朴素大方、亲切真诚,有着一种最开放的,让人很舒服的内心。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和亨利发生感情,而只好像是“革命友谊”。
则完全因为亨利的整个人物设定。
正如我们说那个地下古墓是亨利的隐秘内心的写照一样,在那里,亨利说给Junior的话,都是说自己:“你的内心渴望爱情,但是你却害怕别人的亲近。
因为一旦让其他人看清楚真正的你。
谁还会爱你?
”亨利是喜欢丹妮的,但是他不敢前进一步。
明显的例子是他们在飞机上飞往布达佩斯,两人对面坐着,丹妮说起感谢的话,说“感谢你没有在佐治亚丢下我”,亨利说了一个玩笑话后,随后他有一个眼光的回避,避免谈得更深,然后他就把话题扯开了,扯到了“鬼魂”上。
其实这就像哈姆雷特不敢承认自己爱奥菲利亚,反而要躲避她,伤害她。
丹妮是一个为了亨利和Junior而生的角色,她的很多功用不仅体现了编剧的不落俗套,还恰好与亨利、Junior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人关系。
要知道,她是唯一一个被邀请进入亨利隐秘内心(那个写着“游客止步”的古墓)的人。
当两人厮打时,她也在那个内心的漩涡里,她用枪瞄准Junior,却被亨利说:“不要开枪。
”我们所有人在进行自我的天人交战时,也许都有一个潜在的第三者还在场,那个在场者在这里就是丹妮。
后来也是她开枪击中Junior,救了亨利,正如前面所提到,她偶尔也可能代表了一种冥冥中的审判者,或者亨利分身出来的“超我”。
整部电影的结尾是在大学校园结束的,总体体现了一种其乐融融,天地和谐的气氛。
我前几天看水晶的一篇影评,她提到李安的结尾令她失望,并以美国剧作家卡里尔·丘吉尔(Caryl Churchill)戏剧《克隆人生》(A Number)的悲剧结尾用以反证李安作品结尾的没有深度和温和。
我刚看完这部影片时,对于这个结尾也深感不满足。
可是后来在写作本篇评论的过程中,当我又梳理了一遍剧情,我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可以理解的、最不做作和套路的结尾。
正如我前文所言,李安并没有安排亨利或者Junior任何一人死去,也正是因为,我们的内心中,“自我”和“本我”也将永存,它们会永远矛盾又和谐,共同组成我们这个复杂的人性。
在这个电影中,李安坚持挖掘和始终挖掘的一直是人性,让人性保持一种暧昧,保持一种不决绝。
这也正是我说他拍的是一部“存在主义诗篇”的原因。
比如在电影的最后,寒暄之后,亨利和丹妮对话。
丹妮:“你睡眠好吗?
”亨利:“好多了。
”丹妮:“不会梦到鬼魂了?
”亨利:“不会那么严重了。
我那天甚至还照了照镜子呢。
”丹妮:“真的?
”亨利:“其实并不可怕。
”一个人与自我的关系,终于走到了亨利之前想要的“平静与安宁”,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
可是谁又知道他是否真的可以迎来“平静和安宁”?
危机当然在,毕竟克隆人已经像正常人那样在世界上生活了起来。
但是这一切造成的隐隐的、潜在的压力,也只能留在观众的心里,变成一个真实的、可供担忧的,却又无能为力的危机。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如果那一天到来了,那就面对吧,像亨利那样。
除此没有别的方法。
就像李安不是反抗,而是选择用120帧的探索来拥抱数码时代一样。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谁又还能说李安的这个结尾不够意味深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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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是一个作者性非常强的电影导演,他最新执导的这部《双子杀手》虽然有着特工动作片的类型化包装,但电影内核却依然是李安独有的风格化特征。
很多人提到李安的风格特征时,往往会谈到父子关系,甚至认为父子关系是一种典型的东方式主题。
但实际上,弑父情结同样也是西方文学表达常常出现的情感主题。
所以,父子关系其实是没有东西方文化的区别的。
真正的区别在于,如何表达父子关系。
真正能体现一个导演风格的,也不在于这个导演讲述了什么故事,而在于这个导演如何讲述故事。
在我看来,李安真正的风格特征,在于他讲述父子关系的故事时,呈现出的那种模棱两可、闪烁其词、暧昧含糊,最终却又宽容温厚的态度。
这种态度,在我看来才是典型的东方式的表达,也唯有李安能用一种电影化的语言,将这种态度呈现于他的电影之中。
《双子杀手》这部电影在故事类型上,是一部特工动作片,讲述了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特工亨利,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因为被陷害而不得不展开逃亡,最终战胜邪恶、揭露真相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比较容易让观众联想到《谍影重重》这类特工动作片。
但李安却巧妙地在这样一个特工动作片里,融入进父子关系的主题。
当然,很多好莱坞的特工动作片里也有父子关系,但最终的落脚点却是对弑父情结的宣泄。
而在李安的《双子杀手》这部电影中,虽然父亲确实是邪恶势力的一方,但最终的结局却并没有让儿子直接杀死父亲。
李安玩了一个小花招,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对好莱坞商业类型片中的弑父情结进行了戏谑表达。
相信观众们看到《双子杀手》最后的结局时,会由衷佩服李安的聪明,既迎合好莱坞类型片的套路,同时又在这样的套路中小小地表达一下自我的反抗。
“两个父亲”、“两种选择”,这是李安最擅长的太极手法。
《双子杀手》里年轻版威尔·斯密斯所扮演的小克就有两个精神父亲:中年版威尔·斯密斯所扮演的正义特工亨利和克里夫·欧文所扮演的反派克雷。
两个精神父亲都试图劝说小克走向他们所预期的人生道路,而小克则在两个精神父亲之间摇摆不定。
在李安早期的《推手》、《喜宴》中,代表东方文化的父亲与代表西方文化的爱人,就常常让儿子陷入左右为难、不知如何选择的处境。
而李安最终给出的解决办法,也是一种东方式特有的解决办法:不做选择,父亲和爱人因为都爱儿子,所以双方最终各让一步,将问题以一种不解决的办法解决了。
后来的《饮食男女》,是李安“父亲三部曲”的完结篇,也是李安风格彻底成熟的标志性影片,电影以父亲的三个女儿各自不同的选择,完成了李安对东方家庭的解构与重构。
而其中,思想最为西化、最想离开家庭、与父亲的矛盾最尖锐的二女儿朱家倩,最终却反而放弃了前往美国的机会,留下来照顾父亲。
而那部第一次让李安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褒奖的电影《卧虎藏龙》,故事的核心人物玉娇龙,她虽然没有两个父亲,却有两个传授剑法的师父:碧眼狐狸和李慕白。
碧眼狐狸纵容着玉娇龙恣意妄为,而李慕白则一直试图用礼法来束缚住玉娇龙。
而《卧虎藏龙》的最后,李安没有让玉娇龙回答这道选择题,而是直接让碧眼狐狸和李慕白两个师父同归于尽。
再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部电影,李安则干脆把选择题扔给了观众:在派所讲述的两个故事里,你选择相信哪个故事?
在两难选择中,永远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只能以一种温厚的态度去包容和妥协,这是李安的回答,其实也是东方文明在处理家庭和社会矛盾时最长采用的办法。
而西方式文明在处理二元对立式矛盾时,一定是分对错的,所以在西方式商业类型片中,二元矛盾的呈现形态一定是正邪对立,最终的结局是正义战胜邪恶,如果正邪双方刚好是父子关系时,那么最终矛盾的解决就呈现为弑父情结的释放。
《双子杀手》这部电影本身,也是李安在这种东方艺术电影的细腻情感表达与西方商业类型片的剧作套路之间打太极。
电影里的最大反派克雷,毫无疑问是个邪恶残忍的坏蛋,但他对于养子小克的感情却是真诚的。
李安对于“父亲”这一形象的态度,一直都是矛盾且含糊的。
在“父亲三部曲”里,父亲的形象既执拗、蛮横、不讲道理,充满了父权文化对子女的压迫和折磨;但同时,父亲也脆弱而无助,面对子女的人生选择越来越显得无可奈何、力不从心,这也是子女对渐渐老去的父亲最直观的感受。
李安这种对父亲又爱又恨的矛盾态度,才让他电影中的情感无比细腻而动人。
《双子杀手》里每一次小克面对自己的养父克雷时,巨大的情感张力都让这部电影一下子从一部传统的好莱坞商业类型片中抽离出来,成为一部典型的李安式电影。
也正因为如此,李安才一定不会让小克最终亲手杀死自己的养父,完成西方弑父情结的情感宣泄,而选择以另一种方式既迎合又反抗好莱坞的类型片套路。
已经有很多人从技术上分析了《双子杀手》120帧+4K+3D的特别之处,我也没必要再复述一遍,所以我更想从主题和情感上去探讨一下,李安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技术表达手法。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李安对未来电影表达手法可能性的好奇心,但另一方面,我认为在于李安到底如何去理解“选择”这件事。
我们常常会说电影是一个梦,那么梦是不应该太清晰的,太清晰的梦容易把人惊醒,从而让人难以彻底沉浸在梦中。
从这个角度上说,120帧的技术虽然能让观众身临其境地置身于电影的世界中,却反而增加了观众在情感上投射到电影故事中的难度,因为这个世界太清晰了,已经不像是观众的一场梦。
但对于李安来说,他的目标也许本身就是不再让观众把电影仅仅当成一场幻梦,而是把电影当做真实。
在《双子杀手》这个故事中,如果抛开科幻设定不谈,而是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看待这个故事,那么这部电影其实讲的是人到中年的特工亨利,如何重塑自己过往的故事。
中年的亨利通过给少年的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让少年的自己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之前李安的那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你如何做出选择,决定了你自己的人生。
很有意思的是,李安在电影中经常向观众、向他电影中的主人公抛出选择题,但李安很少回答这些选择题,他电影最后的结局都是拒绝回答这些选择题,或者把回答的权利交给观众。
如果真的做出选择,我们真的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吗?
在寺山修司的电影《死者田园祭》中,主人公在亦虚亦实的回忆里重塑了自己的过往。
其实,人类的回忆很像是电影里的剪辑,我们总是会倾向于记住那些对我们而言具有意义的人生片段,而忘记那些同样真实的人生过往,最终这些有意义的人生片段叠加在一起,构成了我们人生的主题。
从这个角度而言,人生跟电影其实很相像,那么,电影也就不再仅仅是一个梦幻,而可以是对于人生的一种写实。
李安电影中的120帧+4K+3D技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拓宽了电影语言的表达。
当看完《双子杀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会真的相信,年轻的小克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而不仅仅只是中年特工亨利的一场梦。
总而言之,《双子杀手》是一部值得亲自观看的电影,它在好莱坞商业类型片的框架下,完成了李安独有的思考,同时也拓宽了电影的语言表达。
“老”和“顽固”并不可怕,但对于电影人来说,可怕的是创作思路上的“老”和“顽固”。
已经9102年了,当动作电影已经进化成约翰·威克和他的传奇大铅笔的时候,年过七旬的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还在用80年代的陈腐思维来创作《第一滴血5》。
与独立电影不同,商业电影一定是与观众一同进步的——看看老当益壮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他的《玩家一号》吧。
而李安,威尔·史密斯,和杰瑞·布鲁克海默都有惨痛的教训:《绿巨人》的平庸和无趣,和《重返地球》的死气沉沉都历历在目,而“金牌制作人”上一部获得良好反响的好莱坞大片,还要数到12年前的《加勒比海盗3》。
然而,人总是能振作起来,文本则不能。
罗伯特·泽米基斯的《回到未来》诞生在CG技术不成熟的30年前,变老变年轻全凭特效化妆,但放到今天依然是娱乐性超凡的绝对神作;而搁下CG特效和摄影技术上的升级不谈,《双子杀手》的剧本——一部电影的重中之重——反而已经透露出一股在地下室蹲了20年的发霉味道,就好像是给一本受潮的旧书换上了新书皮,但霉斑还是一样地长。
清奇和跳跃的脑回路,甚至能追溯到《再造战士》大行其道的时期,阅后即忘。
这也并不奇怪。
《双子杀手》的编剧构成中,就包括假借《权力的游戏》东风叱咤好莱坞、在第八季彻底玩砸的大卫·贝尼奥夫——在投身维斯特洛之前,还写了X战警黑历史之一的《金刚狼》;而“罪魁祸首”达伦·莱姆克的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只是两部《鸡皮疙瘩》。
写就于90年代的《双子杀手》剧本属于典型的眼高手低:框架追求(山寨《合金装备》的)高概念,故事却浮皮潦草;情节和场景转换之跳跃,仿佛角色们都会瞬移;而生硬的台词就像是从大部头上不假思索地拓下来一样。
而沉迷高解析度和高帧率的李安,就像是15年前沉迷动作捕捉的罗伯特·泽米基斯,在“错的时间”追求“(或许是)对的事情”,对关注点以外的任何短板都可以妥协。
毋庸置疑的是,高解析度和高帧率的确可以提升浸润感。
但对于电影而言,只有当周遭的环境是想要讲述的真正主题,而非角色、表演、故事的时候,像《双子杀手》和之前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对这一技术的尝试,才有可能行之有效。
但《双子杀手》显然不是这样的电影。
一方面,马丁·斯科塞斯不想看到电影变成主题公园游乐场;一方面,李安又以“真实”和“临场感”为理由,让电影在丝般润滑中无法隐藏瑕疵,以无处不在又无法避免的刻意而为,大幅降低了宽容度和想象空间。
除了让特效工作者们加班加点地消耗生命,只能说是事倍功半。
在2016年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上,李安对高帧率和高解析度的追求就没有引起热烈反映,因为电影在关注与呈现视觉上的精细画面的同时,也在角色和情感深度上失去了焦点。
但与平平无奇的《双子杀手》相比,《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至少还像是李安感兴趣的题材。
《双子杀手》这一项目,更像是另一个《绿巨人》,是李安为了筹钱追求“双高”梦想而不得不接的打工之作。
尽管从概念上看,《双子杀手》的确有一些令人感兴趣的议题——比如人性的自然发展vs人工养成——但在实践中,七零八碎的无聊剧本是无法与其技术上的影响力相匹配的。
技术上讲,尽管在动态镜头中能够清楚看到CG的痕迹——更有不少教科书级的失误:在第一场大戏,摩托追逐中,画面合成时连最基本的打光和阴影方向都没找对;地面阴影时隐时现,更表现出严重的连贯性问题——但在多数时间里,李安对视觉细节的热情令人印象深刻,连毛孔和汗水都清晰可见,更不用说第三幕的少年威尔·史密斯。
而任何细小的画面变化,也都有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但是,一旦李安将热情注入诸如此类的、物化的细节中,就很难将情感重新聚焦到人性化的内容上——这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起作用,因为抽象和写意的影像美学,本身就是叙事的重要部分——在《双子杀手》这样大幅度依靠传统叙事的动作电影里,以高帧率和高解析度为无生命的背景和物体赋予“生命”,多数情况下只会稀释那些真正具有“生命”的情节与人物。
典型的例子就是玛丽·伊丽莎白·文斯蒂德和本尼迪特·王的角色。
作为主人公的重要辅助,二人在表演上已经使尽全力,但受剧本所限,在最终呈现上依然是一种模糊不清和可有可无的关系,前后几无衔接。
整个事件中,角色关系没有经历任何考验和进展,对故事发展也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两个高度符号化和无人格的名字而已。
这很可能是因为,在糟糕的剧本中只有一个半的角色是花了心思的:年轻的威尔·史密斯,以及半个现在的威尔·史密斯。
与银幕时间几乎为零的克里夫·欧文相比,威尔·史密斯的“一人饰两角”并没有跑偏,甚至还为年轻版提供了深入的心理层次。
但问题是,《双子杀手》中如果有任何算作角色成长或人物弧光的内容,也是发生在年轻版的身上,而不是这个威尔·史密斯自己的年长化身。
如果有所成长、有所变化的是“年轻的自己”,《双子杀手》所声称的“关于年轻的自己引导年长自己的可能性”又怎么会起作用呢?
如果将《双子杀手》看做是对威尔·史密斯,以及与他同时代的其他好莱坞末代巨星们的一个隐喻,这反而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当年叱咤风云的王牌巨星,在30年后已经彻底被CG们抢了风头。
老套的《双子杀手》并没有提供超出《环形使者》,或其他“组织背叛个人”的动作电影的新鲜内容。
而李安也依然是在把他的才能“浪费”在错误的地方。
半小时才能等一场几分钟的动作戏,对这样一部理应快节奏,却在多数时间不知该快速剪辑,还是慢下来让观众为高帧率惊艳的动作电影来说,是难以让人真正满足的。
无论这项技术最终是否被接受——连《霍比特人》的48帧都无人跟随——李安再次尝试的结果,与他为这项技术付出的热情并不对等,而《双子杀手》也毫无疑问地会成为2019年雷声大雨点小的又一典型。
太清楚了,是对传统观念的颠覆作为电影导演,李安算极限操作了,至少现在是如此。
120帧高帧率、超级3D、4K,这几个字眼决定了《双子杀手》是一部大银幕电影。
没错,从某种程度上,安叔跟那些守着胶片的“老顽固”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不过与那些坚守电影传统技法的导演不同的是,李安则是在探索着电影的边界。
可以理解媒体和大众对这部电影两极化的反向,毕竟看这部电影就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很有意思的是,看了下各类媒体的评论,对于《双子杀手》 北美观众和专业电影媒体的反应都很一般,但法国的一些电影媒体则以夸赞为主。
大概李安对于电影技法的这次操作,大概让很多法国同行想到了当年的“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
在电影艺术和技术已经高度发达的当下,在发生一次“新浪潮”这样的电影先锋运动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
所以这次李安的所为,毫不夸张的说,是“一个人在战斗”,连个帮手都没有。
就像《盗梦空间》里,小李子独自跑到潜意识边缘一样,电影中身为盗梦者,好似武侠小说中的武痴,一直在探索梦的尽头,同理,作为电影导演也是一样,用电影技法造梦,永远是身为电影导演的第一信条。
所以这次我们对李安这次操作用“探索”来形容,而不是“革新”。
因为历史上也不是所有电影运动或都取得了成功,李安也是如此,未来怎样还不好说,起码目前来看,代价正如大家所见,商业上的失败,以及大家对其操作两极化的评价。
我们不能用“鼓励啊”、“支持李安”这种镜花水月的词语来形容李安这次激进尝试,而是要从根上探究,一个奥斯卡导演为什么要走这一步棋。
那么对于这部《双子杀手》,我们就从电影的角度,结合李安导演,来分析一下单一的理念,以及导演为什么会在一部动作电影中采用如此技术,难道真是武侠小说中的“武痴”吗?
本文,也是一次“探索”吧。
理念:为大银幕而生搞高帧率电影,绝非拍脑瓜的一时冲动。
《双子杀手》是一部为大银幕量身定做的电影。
在技术格式下,本片对于电影和大银幕的关系是一次近乎于终极的“绑定”。
流媒体时代,移动终端的普及,关于“电影是否属于大银幕”的说法已经成为两派,就像如今很多电影导演都对Netflix这些流媒体很不感冒一样,之前包括奥斯卡在内的奖项,关于“未在大银幕上放映的电影”无法参与评奖,也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对于观众,无论是在移动端还是电影院,只是一个休闲娱乐的途径,不会有过多的需求,哪个方便看哪个,这一点电影院并不占优势。
★对于电影效果,比如《海王》《复联》这样的电影,当然是大银幕效果好,那么观众肯定会首选电影院,这是电影院的优势。
(不过随着科技的发展,我相信总有一天,家庭影院技术会完全媲美电影院,坐在家里也有电影院的效果,这是未来,咱先不谈)★对于创作者来说,“电影是否属于大银幕”则是出现了两派。
比如之前看过台湾导演蔡明亮的访谈,后者是“走出电影院”的代表,对方的观点就是未来不属于电影院,所以作为导演要考虑不同媒介的创作的需求,电影的手法不一定适用于小荧幕,而长片的拍摄方式与短视频有差异。
而李安,则是“大银幕派”的代表。
李安一向给人儒雅的感觉,但从《双子杀手》上就能看出他的观点是非常激进:电影就是给大银幕准备的(甚至大部分电影院也不兼容。。。
)李安对大银幕的坚持,从《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就能看出,这样的电影在非大银幕的渠道观看效果是不同的。
“这样方便了,但不见得有好的效果,因为方便,很多东西被折损了,变得粗糙了。
”你以为这句话是李安的话,错,是上面那位“走出电影院”派的蔡明亮的原话。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同为电影人,李安与蔡明亮是一样的,他们都认为有些东西只适合大银幕,只不过对待电影理念不同而已,一位寻求改变,一位固守坚持。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就是这样,120帧让观众几乎真实的与电影角色同处于那个混乱的作秀时段。
不过该片好歹是一个人文的故事,主题本身值得深思,120帧是辅助,则是帮助观众加深了主题,而电影院之外的媒介形式,对电影的中心思想其实折损不大的。
但《双子杀手》就不同了。
首先这是一部动作电影,动作场面是卖点,主题不算深刻,但依然有着李安式的表达。
而对于这样商业电影的诉求,技术手段与叙事在本片中的比重几乎是五五开的。
也就是说,本片120帧高帧率、超级3D、4K这些格式,并非完全的辅助,而是融入电影核心卖点之中。
也有人吐槽电影故事老套,这个没得黑,本片故事确实一般,但就我看来,电影发展到如今,完全故事上的创新很难,反而是叙事,比起故事新颖与否,“怎样把故事讲出来”更为关键。
就像诺兰的《敦刻尔克》,单从故事角度其实并无突出,反而是诺兰打破时间线的叙事,让电影显得格外出彩。
《双子杀手》也是如此,只不过李安对对于叙事的包装采用的是120帧高帧率+超级3D+4K(如下统一简称“高帧率”),这是把电影技术手段融入叙事主体,为的是造成电影强大的“拟真”效果。
拍摄:拟真的环境电影是假的,但很多时候却以真实性为噱头,比如“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神还原”这些话术,其实都是宣传伎俩。
电影无论故事如何,从角色设定到场景,一直以来追求的不是“真”,而是“像”。
比如电影里死个人,并不是真的死,都是演出来的。
否则纪录片的票房早就超了故事片了。
可见,不管怎么拍,电影都是视觉误差的艺术。
所以有句话叫做“电影是每秒24格的谎言”,后来有人美化了一下叫做“每秒24格的梦境”,不管怎样,都是假的。
而李安所追求的,就是电影的假,如何更像真。
★首先是场景以前一直不理解,电影为什么要搭建场景。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电影很多场景都是真实的,后来才知道大部分都是搭建。
咱们这里抛去一些虚构的必须创造的场景(比如横店、泰坦尼克号),而是关注完完全全的实景。
既然你花那么多钱去搭建布景,为什么不找真实的场景去拍,想要拍个室内戏就真的找一间屋子去拍呗。
后来我学到一个词叫做“景别”,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剧情的需要,从格局到布景有很高的学问,比如斯大爷的《幸福终点站》,就真的造了一座机场,《黑客帝国2》真的造了一条高速公路。
画面的景别,取决于摄影机与被摄物体之间的距离和所用镜头焦距的长短两个因素。
不同景别的画面在人的生理和心理情感中都会产生不同的投影,不同的感受。
这是电影的艺术,表面上是人,实际上是景。
李安在《双子杀手》里所做的,首先就是打破的了“景别”的概念,电影所有的场景,都是真实存在,说去布达佩斯拍就真的去了匈牙利,不仅仅是为了外景,完全是在实地拍摄。
场景的真实,为电影的120帧打下了一个基础。
很多场景纵深感极强,而角色对话,远处的物体都是一清二楚,这种感受是很奇特的。
这样的拍摄技术,加上真实的场景,是对观众真实视觉的一次模拟
但是,这样也会使电影失去了朦胧的想象美感,这是对传统观影观念的一次颠覆。
★其次是摄影本片的摄影,完全拟真。
如今很多电影,都会利用剪辑、运动镜头来营造气氛,比如《谍影重重》,为了突出角色凌厉的手法和奔跑的效果,用晃动的镜头和快速剪辑来完成拍摄,他们必须这样拍,因为演员马特达蒙并非专业格斗高手,要换成龙那种拍摄手法一下就穿帮了。
而成龙的电影,摄像机打斗往往静止不动剪辑也很少,因为演员有武术功底,摄影机只需摆在那记录他们的专业打斗即可。
但为了降低套招的痕迹,拍摄成龙电影打斗时采用每秒拍摄21、22帧,再用24帧的速度播放出来,样观感会加快他们打斗的速度,但是如果你慢放打斗场景,就会穿帮,发现有“掉帧”现象。
上述,提供给观众常见的电影奇观感。
而《双子杀手》,就好比用成龙电影的摄影手法,去营造出《谍影重重》的气氛,120帧的拍摄,120帧的播放,营造出的连贯动作场面是真实度可想而知。
电影对于动作场面剪辑很少,特写和晃动镜头几乎没有,都是全景或中景,就像电影中摩托车追逐戏,角色无论是飞跃、打斗乃至车的飞驰,动作极为流畅。
电影的摄像机位架设的非常值得深究,因为任何场景里,摄像机都处于“第三人称”视角,就像角色在车中对话,主角威尔·史密斯坐在司机的位置与“你”对话,那么摄像机的就是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镜头从角度到高度,完全模拟了一个处于副驾驶的聆听者。
★最后是灯光由于是真实场景,电影大部分采用自然光,但有些时候有不支持自然光拍摄,所以电影依然有外景灯光的存在。
不同于很多导演将光线作为气氛营造的“魔幻时刻”(是一天太阳折射角最低、光线最柔和、颜色渐层最丰富的时候,简单来说就是日出/日落),就像《变形金刚》的结尾,擎天柱在夕阳下演说,背景逆光俯拍,渲染出煽情且激昂的时刻。
《双子杀手》不是这样,电影对光线的运用是追求真实的,但它又不同于你在日常生活中的视觉感受。
比如夜间戏,大半夜的动作戏真实场景的看不到的,但电影在夜间,光线极低场景偏暗,反而角色的动作和表情我们还能看清楚,这是本片在120帧真实场景下对灯光的营造。
上述三点,综合体现,举个例子,圣史蒂芬大教堂的地下墓穴中的打斗中。
夜间场景,角色在光线有限的情况下缠斗,背景呢,是密密麻麻的骷髅头。
而这一切我们都清清楚楚,不但角色表情、目光很清晰,连背景的每一个骷髅纹理,也是很清楚,密恐患者恐怕对这个场景非常难忘。
这个场面很有韵味,50的主角在与20岁的自己打斗,周围的都是死去百年的“围观者”。
与电影形成强烈对比的,就是我们作为真正的观众,仿佛置身于那个环境,这就是120帧技术在电影叙事上带来的观感体验。
这种感受,我们看惯了传统电影技法下各类电影,你可以说对本片如此逼真清晰的感受不适应,但不可否认的是很独特。
你就像站在演员面前一样,去感受角色内心的纠葛、痛苦、欢乐。
这也是为什么电影选择威尔·史密斯的原因之一,因为人家动作明星出身,也得过奥斯卡男主角提名,说白了演得好也打得好,这种演员在好莱坞不多见,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戏,能承受的住120帧的考验。
换句话说,如此清晰的真实感,要是换成演技一般的演员,马上就露馅了。
作用:真实的谎言随着技术的普及,如今的电影早已没有了感官上的真实性可言,还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张艺谋拍《十面埋伏》,到乌克兰花一百万种花,后来《黄金甲》的学精了,除了几个特写之外,满城菊花都是塑料花。
正因如此,比起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这次《双子杀手》李安用这样的形式拍,目前非常明确了。
为什么李安要在一部动作片里,追求的真实?
因为这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科幻片。
当20岁的威尔·史密斯出现后,红着眼睛望着镜头,高帧率拟真环境营造的真实感,能让观众对角色产生共情;但是严格意义上这个角色又不是真实的,我也在反复提醒自己:角色是CG,现在的威尔·史密斯已经50多岁了。
但是,我找不到任何破绽。
越来越接近人眼的视觉感受,与电影中的克隆人题材形成了有趣的悖论:如此真实的假故事!
法国新浪潮导演戈达尔说过一句愤世嫉俗的话:电影是每秒二十四格的真理!
如今看来,这个老愤青才是标新立异,他不应该是一名艺术家,而是新闻工作者。
某种程度安叔也继承了戈达尔的理念,但追求的方式不同,是视觉意义上的真实。
建立在观感上的真实,就是要让这个假的故事真实可信。
这是李安的隐藏动机。
内核:局外人李安&局内人观众李安是第一个荣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华人,《断背山》和《少年派》一样,并非华人题材,可以说里面没有一丝跟华人相关的戏剧元素。
可是,李安从小浸淫在中华文化的沃土中,他身上的儒家和道家精神不可避免地渗透到这些纯粹的西方影片中,也为东西方文化找到了内在的接壤捷径。
能达到如此成就,是因为李安对待任何作品,都以“局外人”的身份,把观众代入到电影里。
之前看过周黎明《李安的禅与道》的文章,书中提到李安曾透露自己一辈子都像是一个“外人”(outsider)──虽然在台湾出生长大,但总觉得文化的根在大陆;到了美国更是异乡之客了;但回到中国大陆,发现这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不同于他梦中的故土。
这种漂浮的经历和感觉,培养了他超脱的境界。
所以,无论处理什么题材,李安不像多数影人回忆童年似的一头扎进去,而是后退一步,就像《盗梦空间》造梦师的第一禁忌:不能以真实场景造梦,否则会分不清真实和梦境。
李安也是如此,他拍得都是外人,这种反其道的做法使他多了几分“旁观者清”和“海阔天空”的优势。
所以他会说:“我不是同性恋者,但我拍同性恋影片;我不是女性,但拍女性影片。
”因为外人如果会把握分寸,很可能比局内人更能把握全局,也就是说局内人会注意树,而外人则会看到林子。
只有这样,这才更能让观众进入故事。
换言之,“只缘身在此山中”能成为局限,也可以是优势;而身在山外能开阔眼界,但也会流于浮夸,这其中有好有坏,正面例子就是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反面典型则是明可夫的《功夫之王》。
因此我们不能因为甲人拍乙片而自动得出“行”或“不行”的结论。
但在这方面,李安无疑是“局外人”的楷模,因为他的电影,都让观众“进入电影”。
把角色和情感塑造的特别好,越是“旁观者清”,越能让“云深不知处”的观众发现真谛,从而窥见全貌。
这是李安电影的代入感。
只不过《双子杀手》从以往的叙事代入,变成了拟真环境下的感官代入。
这部电影的主题,把主题升华为自我压抑和自由表达之间的冲突和抗争,并融入了弑父的俄狄浦斯情结。
是李安的思辨色彩。
★自我压抑和自我表达电影中的威尔·史密斯,如何面对年轻的自己。
以往电影把人变年轻很轻松,特效+化妆即可,而本片则是让其心态也变得不同,还将年轻的“自己”,放置在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这样同一基因的人,会怎样发展,是本片的主题。
PS,有人说,杀手是后天培养的,而不是基因决定,不用吐槽电影的设定,因为这是科幻电影常见的基石——基因决定论。
这个理论指人的物质特征和精神特征大部分是由基因决定的。
除了长相外,还包括智商、情商、性格等精神特征,大部分在出生时已经固定了,后天的可改变空间比不大。
通俗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是本片的基础,就像《机器公敌》故事建立在“机器人三大定律”上一样,是本片科幻电影的理论基础,可以参考《兵人》《杀手47》《宇宙战士》《千钧一发》等类似影片,没给你引到量子领域就不错了。
终究而言,这是一个“过去的自己”的交流,当你老了或者有了足够人生阅历之后,你回顾自己的青春,发现有痛苦的时候也有窝心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你肯定会对自己说:年轻的你别这样干,特别傻逼,你以后别选择这一行,会后悔的。。。
这部科幻片,就是提供这样的平台,给了年长的我们面对年少自己的机会。
电影,宣扬宽容精神,回避过分戏剧化的套路,而是发挥出李安特有的太极拳柔劲,以柔克刚,比如最终结局那一刻“弑父”,老年就像一个长辈一样,给了“年轻的自己”一个台阶下。
★父权李安的“父亲三部曲”《推手》、《喜宴》、《饮食男女》有着浓厚的儒家意味,片中父亲所代表的父权既有威严,又不乏睿智。
跟多数中国家庭一样,李安跟他父亲的关系是等级森严的,典型的东方式家庭观念。
这种从小的压抑,如果换做一般精神脆弱者,父权可能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但李安聪明的地方在于,将它升华为艺术,用非直截了当的语言、甚至非口头的方式来表露情感、传递信息,说白了,李安用电影表达自我。
比如《绿巨人》,游离于漫画之外原创了一条反抗父权的主线,升华了电影的深度,却遭遇漫画迷的口诛笔伐。
而越是这种直观的自我表达,越需要真实的媒介作为依托。
这是李安的所有电影,都追求真实的原因。
于是,李安便有了罕见的题材大“串流”,如《理智与情感》是《饮食男女》的西洋版,《卧虎藏龙》是《理智与情感》的武侠版,《断背山》则被某些影迷称作《卧虎藏龙》的同志版,各种题材都是虚构的,但角色和情感特别真实。
简单而言,他就是在给你讲述自己的故事,但比起电影观众,李安更愿意把你当成面对面的聆听者,他所有电影都是如此。
以往完成角色情感共鸣的情况下,也要达成感官上的共鸣。
对过去青涩的自己进行教诲,把老年的自己当成一个严格又慈祥的父亲,这样狂想的故事,高帧率、超级3D等格式令其变成更加足够真实,让我们身临其境。
这是电影的造梦的终极目标。
结语:少年子第江湖老《双子杀手》的不足之处,就是超高难度的拍摄,让故事和动作场面不得不简单化一些,看惯了奇观大片的观众会觉得不够过瘾。
拟真的环境,也让部分观众觉得失去了电影感。
正如李安所言,这种全新视听语言,只是在尝试一种全新的创作思路,把技术格式变成叙事主体之一。
当照片越来越失去真实性的同时,原本虚假的电影却提供了真实的错觉,这是电影造梦(说谎)的一种手段。
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绚丽的冒险。
与主角口述中残酷的生存。
二者就代表了不同的创作思路,哪种更加真实?
“改变人们的习惯和颠覆一种文化是非常难的,我的好奇心的确是有点旺盛,但是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愿再等。
”这是李安的原话,回到开篇,对电影边界的探索和尝试,可谓有得也有失。
而用另一句话来形容《双子杀手》电影主题和李安的心态,非常贴切,就是“少年子第江湖老。
”
公号:电影文酷dreamcrowflim微博:乌鸦·火堂
看的HFR 感觉还真是不适应 因为比林恩多了动作戏和外景 整个“塑料感”就很强 像是在看video game 另外才发现编剧是DB lol
我有点怀疑李安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部电影,剧情没有丝毫推动力,人物刻画单薄而缺乏情感,动作显既科幻又实际,我甚至无法理解布达佩斯这个城市在电影里存在的价值,最可笑的是连51岁这种低级梗也玩了二次。最后一段毫无意义的对话让人喷饭…感觉李导演连克隆人是人这句话都没有批判清楚,哎,可惜。宣传里,李导讲面对年轻的自己讲什么,我的回答那就是"什么都不讲"
克隆人伦理问题甚至不如上世纪80年代影视作品里讨论的深刻,故事框架也是三十年前的老一套,说真的要不是我下了80+G的4k60帧HDR版本看,这分我还能给低点
1.60帧看上去和24帧不一样,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流畅感。2.全片打斗戏可圈可点,其中的一场打斗中暴裂的水花是近期看过的最具3D感的电影镜头。3.布达佩斯的异域风情有一种动人的离愁感。4.故事没那么不堪,反而是稳扎稳打,起承转合依旧娴熟。5.但不是很喜欢这个结局,如果有留白,有告别有憧憬,应该会更有意境。6.四星,是一部不错的电影。
在保罗格林格拉斯用《谍影重重》2、3树立了当代动作片的拍摄和剪辑最强标准后,罗素兄弟也效仿出美队23这两部屹立于漫威宇宙金字塔顶端的作品,到了李安这,反而执着于所谓的高帧技术,让动作戏的观感变得一塌糊涂,让影像失去了迟滞模糊,更失去了速度感和打击感,假得像CG。剧本倒是一如既往得稳,但题材无甚新意。
1020方庄博纳cinity三刷,看虫子指纹气泡衬衫织理CGIbug。1016金逸cinity不散二刷:画面细节冲击力,冲出银幕外飞到脸上,年轻年迈的动作神态区分也相当鲜明,动作设计太牛。故事还是很爽。1008世界城豆瓣一刷:电影技术的进步对叙事有了完全不同的要求。随着电影拍摄和播放技术条件的不断发展,观众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观影体验和视听语言表达。上一部比利林恩就很喜欢,但相当多观众会因为不适应观影效果而降低对影片本身的评价。故事情节上相对简单明了,观影体验进一步增强。即便只是2k3d60帧,动作场面的镜头运动已经超越了传统观影效果,尤其火并场景简直身临其境,自己就是当年在电影院里看火车来了的观众。电子游戏是怎么从8bit发展到vr的,电影也早晚有这一步。必须二刷三刷,继续坐等马尼拉之战。
宛如电视卖场里整天循环播放的试机样片般丝滑清晰的120帧,大光比环境下仍然能保留诸多细节的hdr,3d除了看看玻璃渣和飙车大戏,其他时间都是累赘。前期其实还好,后面生死关头就全靠开挂,小克这个角色有点演得有气无力的尴尬,仅靠敌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阵营,总归不如卧虎藏龙里克服重力的轻功那般让人信服。技术虽好,但终究还是要为故事服务。总之,谈不上多好看,也没有那么差,就是想支持一下安叔吧。
很好睡啊,绿巨人之后李安最差的作品诞生了,要故事没故事,要感情没感情,要动作没动作,要科幻没科幻,如果比利林恩是80分,这个就只值40分,感觉像新人导演作品,严重怀疑这个片子李安只是监制,被制片人胁迫了,挂导演名是为了营销,不然这么烂俗老旧的故事,平庸无趣的打斗(后面打斗还一度出现了忍者的跑酷模式、终结者的浴火重生模式),李导演能忍受吗,过度追求高清、帧率其实也是追求一种比真实还真实的失真,电影的美感尽失,120帧除了清晰度、亮度好一些,人眼能看出多少区别?但是除了这个点,还能营销什么呢!
一位顶级厨师面对一堆发馊的食材,想要从中做出美味的菜肴,必然要想尽办法找到可口的酱汁以掩盖腐朽的气味,但如果这个酱汁的原材料没有经过检疫,其最终后果可能就是导致食客的中毒和厨师的被解雇。
3.5星!第一次享受120桢4K3D的观影体验,简直震撼人心!面前的屏幕仿佛已经不是屏幕而是一个敞开的窗口,自己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望远镜一样,画面连远景都看的一清二楚!在这样的帧数画面下呈现的爆破追车戏码等简直让人感觉身临其境,真有种不是看电影而是走进电影的感觉!一种沉浸式的高端视觉体验。年轻的威尔史密斯是动作捕捉和CG特效做出来的,老少对垒和打斗戏都极其的真实。这样的视觉效果是不是都可以拿奖了?!只是这个电影可能更多的重在技术革新上,在剧情故事方面并没有给我太多同样的震撼,甚至觉得比较老套和有逻辑不通的地方,感觉就是他可以有很多值得深入的主题,比如克隆,父权,衰老和自我存在认知等等,但是仅仅只是表皮一扫而过,所以真是只能是抛开故事只看技术了。
李安就不适合拍这种电影,《双子杀手》卖点是技术革新,好莱坞流水线下电影产物。IMBD上只有5分多。我猜接这个片子的原因李安觉得主人公还算是个有感情的杀手,有东西可写。但剧本很俗套就是杀手逃命,打掉犯罪集团。各个角色关系也很薄弱,做事没有动机。重要的是没有大的冲突,最大的冲突是双子了。说实话这种电影就是看着爽的,但如果要去谈杀手人性纠葛就得要剧情合理,符合逻辑,但片中有挺多bug了,像是小史密斯认不出老史密斯,小史密斯和他养父的关系,还有最后的boss,坏蛋的设定,双子公司和国情局也很牵强,还有这女主和胖子的设定都是好莱坞的套路。如果没有了威尔史密斯的演技,片子将更加难以让人信服。而李安的片子之所以好看就是因为他在探讨人性,但好莱坞流水线下的枪战片显然不是李安的菜。
4K120帧版。技术上和《比利林恩》一样仍然是3D电影的标杆,亮度、清晰度可秒杀绝大多数伪3D。这才是3D电影本来该呈现的效果。然而,先进的优秀技术并未能够与剧情、表演、动作场面完美融合。高清摄影能记录演员细致入微的表情变化,但演员发挥却不能与之相配(想想若是《小丑》能以这个技术拍摄面部表情特写会有多震撼)。剧情应该是李安作品里最为简单直接而套路的,连主角父子&自我的关系都未能深化。近距离枪战与搏斗的动作场面几如儿戏。CG换脸做得比较自然,算是难得的亮点。两星半
真的难以想象这么老套和平庸的作品是李安导演的。所谓的120帧不仅没有为影片增色,反而加强了画面的电视剧质感,放大了配角和群演的尴尬演技,简直是场灾难。
#120fps+4K+3D#是前所未有的观影体验,这块发光的银幕彻底变成魔毯了。《比利林恩》只是小试牛刀,李安对高帧率的运用在几场华丽的动作戏里展露无疑——游戏感是沉浸感的近义词。技术对整部电影的加成是肉眼可见的,如果技术是通路,是创作的冲动所在,那我们为什么要排斥它?褪下技术的外衣,《双子杀手》的内核其实可以追溯到当年的《绿巨人》。没想到过了耳顺之年,李安依然在弑父情结里挣扎,并以重新确立父子关系作为定音之锤。没有全新的元素,但完全适配精神分析理论构建情节(双子的镜像,三子的自我、本我、超我),故事被高强度的影像挤压得足够扎实、饱满,却也缺乏意料之外和弦外之音。文本和技术一定是相互制衡的,可以想象那些期待李安回到「父亲三部曲」的观众走出普通影厅后的失望。
一个很强烈的感受是,看李安对电影技术和未来的阐释,越来越比看他拿出来的作品更有道理。他不是那种会把电影拍坏的导演,他的电影也可以继续作为他的论据,但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离观众也越来越远。电影艺术终究不是新闻记者,你站得最近,不一定就看得最真,更真实的体验往往来自距离和内心。一定要说的话,李安可能又不自觉地分享了那种东方式的焦虑,一方面顾盼人伦礼义的消失一方面又开始提前布局8G手机。其实大部分电影观众不需要他那么超前啊,当然也希望更长的时间过去以后,能够证明他才是对的。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你们不考虑改一下分数吗?!!!开头沉浸在技术革新的兴奋里!!然后看到这么优质的爽文!!一个男人想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的故事!!少年的你中年的我同时涌有!!!小细节也是会心一击!!“如果真有这种技术,他们为什么不克隆科学家和医生?”一直到结尾克里夫欧文深情告白(我就信了他!!克隆出一只没得感情的军队不好吗???)#btw用新技术讲这样的故事难道不是内容和形式的高度统一吗??!!
让人失望的,不是李安拍了一部中规中矩的爆米花电影,是他终于变成了唠唠叨叨的老父亲。如果说在《双子杀手》之前,他一直是冷眼旁观各种各样的前辈和后辈,比如李慕白与玉娇龙,比如易先生与王佳芝,到了这里,他忽然“正主下场”了,暴露了他处在当下的年龄层,甚至是成就层的某种思维定势。当他自己自觉站在了父世代的权威下,通篇的潜台词都是“我是为你好”,你会悲哀的发现,那个曾经带着悲悯和批判看待父亲角色的李安,终于变成了也会在心里说“我是你爸爸”的中年男人,普通庸常,泯然众人。
之前就说过,我一点都不期待剧情。我再把第一次看预告片的想法写一遍:李安这个年纪和成就,完全可以像大部分导演一样躺着吃老本,停留在自己的安全区里。而他一个,连电脑都不会用的人,还在尝试新的技术,新的类型。这次的感觉是他在尝试打破电影真实与虚假的边界。120帧+3D+4K太真实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调色和花哨的摄影剪辑技巧也都太真实了,真实到感觉虚假,但又觉得神奇。(原谅我语言能力有限)最后想再说一次,认真拍电影的导演很多,但李安是真正认真对待电影的人啊。Respect。
剧本设定真的是好莱坞最套路垃圾那种,(强行让克隆人杀自己,领便当的亚裔朋友)人物搞事逻辑和木星上行那种水准差不多。不过演员表演都不错,李安导演调度也蛮好,两人第一次遇到的动作戏虽然不合逻辑,但很精彩。不过后来就崩坏了,而且越到后来剧情越崩坏,已经无法无视它来欣赏导演的调度了。而结尾大战非常弱智掉链子…还带着强烈CG感来Cosplay终结者,简直不知道在搞什么。最后,虽然我看的只是60帧,但我完全没感觉有什么意义。因为120帧就认为李安开创性至少格里菲斯级别那哥们,您回家多睡会,吹牛逼拍马屁都挺费体力的。
一个等龄完全克隆体,从电影技术的角度,属于陈年老哏没啥新鲜,观众早知你只要让同个演员一人分饰即可。可从剧情内角色心理的角度,它显然要比一个年轻二十几岁的自己更具威胁性。道理很简单,越是分不出彼此才越能造成更大更多的混乱与冲突。想想六耳悟空之辨闹出了多大动静!……于师傅,从全复制到龄差复制的技术进步,就变成了一把双刃剑:提供给观众新鲜视觉感受的同时,反而使自己的叙事变化大幅受限,这在强调心理惊悚悬念的特工片中表现得格外明显。当然,龄差开辟了父子亲情的独特视角。但问题是技术上你还做不到彻底的破旧立新,叙事几乎完全由真·老所主导,与假·少之间名曰双子,实则很清晰的主配之别,说明立新的信心不足。类型传统主能量模块受损的情况下新能源并没能成功填补空缺。